领证之前,心思诸多。但真到了办手续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多念头。陈铮岩和笠舟起了个早,到民政局的时候也没多少人排队等候——这是一个很寻常的日子,不少人结婚都是要挑时日的,反而是他们,好似结婚是兴头劲儿,说结就结了。
但笠舟喜欢这种恣意。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恭喜,并称赞了郎才女貌,前后拍照领证不超过半小时。
领完证,陈铮岩打了个电话,陈家一家都在老宅等他们俩回去吃饭。何玲非常欣慰,拉着笠舟一阵欢喜,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吃饭时候一个劲儿往笠舟碗里夹,非要她吃得白白胖胖一些才好看了。
陈老爷子自然是乐不拢嘴,这大约是他这近三十年来第一次对陈铮岩感觉到满意,同时也不忘数落陈皓月的离婚风波。陈近儒和何玲夫妇是早就接受了笠舟的,这一顿家常便饭就吃得很是温馨,倒是每每想到姜午秋和陈皓月的关系,面对这个“大哥”,笠舟总有几分尴尬。
吃完饭,陈老爷子本想留两人在老宅住,但笠舟说一定要回去自家爷爷那里一趟,陈老爷子也不强留。
两人到张老爷子公寓里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笠舟本想就跟爷爷打一声招呼就不打扰他休息了,但在厨房看到整整齐齐没吃的几碗菜时,她突然绷不住情绪哭了出来。
老爷子知道她这一餐晚饭一定是去了陈家吃的,还是忍不住自己做了一桌子菜等她。
这个时刻,笠舟才有那种自己是出嫁了,是离开这个养她二十多年的家的割舍之痛。
这种痛仿佛跟她要嫁给谁没有关系。她爱陈铮岩,陈铮岩给了她足够的温暖也依然无法稀释这种痛。它来自于亲情,别的什么都代替不了。
看着爷爷,出嫁的喜悦被分离的心酸完全替代填满,她再不能像之前那个坚冰不破的韩亦舟一样,把情绪控制得恰到好处。也顾不上爷爷会心酸抹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笠舟窝在张老爷子的怀里,像小女孩一样大声地哭。
张老爷子也觉得心酸,摸着她的脑袋,一直哄她:“乖孩子,我的乖孙女,爷爷一直在的。”
笠舟只是哭。
这下是把陈铮岩震住了。
他纵然知晓女儿家出嫁的心酸与不舍,但也料不到笠舟会哭得这么伤心。看她抹眼泪的样子,他快以为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等着虐待她呢。天可怜见,他可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一时间,哄也不是,不哄也不行,只得束手无策坐在旁边,求助地看向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心知肚明,对着陈铮岩就来了一下手刀,威风十足地说道:“臭小子,以后不许欺负我家小舟,让她受了委屈了,我老头子随时把她要回来。”
“是是是,我绝不欺负。”陈铮岩立马保证,“我从没欺负她,爷爷……她这,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现在她是你媳妇了,她哭,你还不知道怎么办?”
“爷爷,我真没欺负她。”
“那也该得你哄你媳妇。”
笠舟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吸着鼻子转头就打陈铮岩,“都怪你!”
陈铮岩想问她怎么了,但看着她的孩子气也问不出口,只是握住她手一直笑,“好好,怪我怪我,今天你打我骂我都成,别这么哭了。”
笠舟收了情绪,也不再闹腾。正想到她还没去中心医院和疗养院,姜午秋带着小也来了。小也这孩子跟她亲,一进门就往她身上扑,“姑姑!我和妈妈刚刚去看爸爸了,爸爸摸了我的头,妈妈说他在夸我乖。”
“是,小也是最乖的小孩。”笠舟抱住他,“晚上吃什么了?这么重,以后姑姑都要抱不动你了。”
“没关系,姑姑抱不动我,姑父可以抱我的。”他说着又往陈铮岩那里爬,“陈叔叔,我妈妈说你今天和我姑姑结婚了,所以我要叫你‘姑父’了,对吗?”
“对。”陈铮岩满意地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不知道何时准备的红包,鼓鼓的,递给小也,“红包拿好,奖励你的。”
姜午秋在一旁教他,“说谢谢。”
“谢谢姑父!”小也把红包搂进怀里,“姑父我是不是可以用红包去买遥控汽车了?”
“不用,你的红包要给你和你妈妈买东西,遥控汽车姑父买,我送给你。”
“哇!姑父真好!”很快,小孩子的注意力就被陈铮岩带走了,忘记了身后的笠舟,只窝在陈铮岩怀里,东问西问,说不完的话。
姜午秋和笠舟坐在一旁说贴心话。
“你哥他睡下了,我估摸着你肯定要回陈家吃晚饭,你结婚的事我就先跟他说了,他很高兴。虽然他说不出话,但我知道他高兴。”姜午秋说着就红了眼睛,“你哥他流眼泪了,一定是为你高兴的。”
笠舟好容易压下去的鼻酸也泛上来,“是我疏忽了,我应该先到医院去的。”
“没什么事,都是家人,都懂的。”姜午秋拉着她手,浑如是大嫂的家人模样,让笠舟倍觉心暖,“我今天还去疗养院看妈了,她情况不错,冯姨说再有些时日会更好的。这里一切都好,你就放心吧。”
笠舟听了很是安心。
“小舟,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现在问你,但你马上要去g市忙工作,我想想还是现在问问你。”
“什么?”
姜午秋神色有些暗淡,“我知道你哥的情况不乐观,必须随时做好心理准备,必须随时提醒自己要准备失去他。这种感觉,我想你比任何人都要懂得。所以,我想问问你,这样的辛苦到底是谁造成的?”
笠舟心头一震,一时说不出话。
“小舟,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让他变成这样的人,怎么样了?那个人是谁?”
沉默良久,笠舟神色肃冽,“一个未成年人,和家里人吵架开车出来,油门当刹车没个数,就撞上了。后来,本来根据法律坐几年牢就是了,我回韩家后动了些手脚,他现在还没出来。”
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姜午秋听来却有如雷击。
“小舟,你……”
姜午秋在本质上算是个良善的人,但事情若涉及至亲至爱,那这种“良善”就很难有效保持了。就像笠舟,她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长大,自小被教育与人为善,若不是那个人撞了她哥,她未必真的要对对方赶尽杀绝。可是很多苦楚就是这样,不撒在别人的身上,看到别人和自己一样痛苦,就很难遣散。
“我知道这不像你,但是,我支持你。”
姜午秋最后说的这句话让笠舟差点又控制不住泪,好歹是个大婚的日子,哭哭啼啼也是难看。她和姜午秋、爷爷又说了些话,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才离开。
他们的新婚夜,因为笠舟的眼泪,陈铮岩没了让她穿那些内衣的心情。洗漱之后抱着她在床上说着话,说着说着就睡了,像每个之前的普通夜晚一样,他们的新婚夜简单而温馨。
在g市,韩亦轩本来很是不开心,他刚到,笠舟和陈铮岩就走,好似他是个瘟神?
但接到韩亦安电话听闻笠舟和陈铮岩领了证的时候,他还是拿着手里的筷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把坐在对面的赵时亭和顾颖其都吓了一跳。
“什么?!我姐结婚了?怎么一声不吭就结了呢?什么时候的事?陈铮岩那个王八蛋,竟然偷偷摸摸带着我姐回去结婚,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他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注意力又过于集中,所以对面两人是什么表情,全然没注意,只顾着自己大叫。
“跟爸妈吃过饭了我也不管,我也是家里重要的一份子,怎么能就只是跟我说一声呢?而且,他陈铮岩几个意思啊?领了证不办事儿,想搞毛线?我姐就这么同意了?该不会是被强迫的吧?”
他话说着,对面坐着的赵时亭脸色越来越肃杀。
顾颖其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
韩亦轩安静了会,听电话那头一通说话,算消了些气,“好了好了,这事儿先搁着,等他俩来了,我再收拾他们。嗯,我这里都好,没什么问题,正跟赵总吃饭呢,没事我就先挂了。”
挂了电话,韩亦轩才想起来,自己在别人面前咋呼了一顿,有些不好意思,“赵总,对不住啊,家里的事,您担待点。”
“嗯,听出来了。”赵时亭脸色已经极差,声音还是平和着,“你姐姐结婚了?是韩经理吧,你这次接替她的职位,看来是专心要做主妇了。”
“哪能啊,我姐就不是那种性格的人。”韩亦轩笑着说,却莫名发现这句话说完后赵时亭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苦涩感。他想了想也不好把家事往外抖,就随口扯了个理由,“她就是给陈铮岩给惯的,不在韩氏去陈氏上班,小夫妻俩的情调。反正他俩结婚了,我们两家企业当然也是越走越近了的,在哪上班都一样。”
这倒是一句老实话。
“那恭喜你们了,强强联姻。”
“诶,我们这还不算这回事。我姐跟那陈铮岩是自由恋爱来着。其实我姐在我家里地位可高了,没人会让她做她不想做的事,但不知怎么的,他们俩就好上了。赵总,你说吧,这就是缘分对不对?有些事就是难说清。”
赵时亭心里撕裂的疼已经不能支撑他和这个倒豆子似的韩亦轩继续说话了。他扒了几口饭菜,转了话题,“是,很难说。对了,明天你还去工地么?设计图上有个细节我今天想到要稍微修改下,到时跟我一起?”
“好啊,一起去。”韩亦轩爽快答应,又突然改变主意:“等会,我先问问我姐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我得去机场接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嗷的一声,公司忙到没空喘气儿!好了,我现在喘了口气,来更新了!!
是不是很感动!!
讲真,快结尾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