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笠舟表示很理解。她早就听闻过这云峰庄的高端消费和火热程度,这山顶帐篷能造成这样,肯定少不了钱多的人来这里烧着玩。而且看地形,这块地方恰好是看日出的最佳观赏点,他们俩这蒙头就上山来还能遇到一间空房,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就只能这样了,唔……”
“我睡沙发。”
“好。”
她的果断让他一时愣住,转念想想,这倒也符合她。
两人一开始就没有在山上过夜的打算,应该说,起码笠舟没有这样打算过,自然不会考虑到带换洗衣物。但是爬山到顶,一身汗,房间里也只有浴袍,她为难了:“这里,有临时可以更换的衣服么?”
“应该有,叫服务生来问问。”
“没事,我自己去前台看看吧。”她看了眼窗外的天,已经傍晚了,“顺便随处走走看看夕阳。”
“好,给我也拿一套。”说完,他进了洗手间。
前台的经理一听到笠舟说是“鸣鹤”房间的,立刻就醍醐灌顶般地明白了,恭恭敬敬地拿了两套衣服给她,“抱歉,实在因为条件有限,只有两套男士服装了。”
笠舟看了眼女服务生,“我可以借下服务生的衣服吗?”
“这个……我们这里有规定,服务生的制服是绝对不外借的。这是为公司管理和形象考虑,请您谅解。”
她点头,“好,那谢谢你了。晚些时候,可以送餐到房间吗?”
“可以,您看下菜单。”
笠舟翻了翻,这里的菜单很简单,还好陈铮岩不是个挑食的,点了几个中规中矩的,嘱咐了送餐时间后就走了。她前脚一走开,就有一个戴墨镜的美女状似不经意地问前台服务:“刚刚那个客人可以住‘鸣鹤’?”
“对不起,别的客人信息我们不方便透露。”
墨镜美女也不纠缠,勾起大红唇笑了笑,“我记得,那个房间在你们这里是‘非预定房间’。”
“是的,原则上是。”前台服务正头疼,经理已经送走笠舟走过来,适时接手这墨镜美女,一副相熟的语气跟她打招呼:“何小姐,最近没拍戏过来休闲休闲了?”
“是啊,本来以为订不到房间了,没想到突然就多出这么多房间,可让我抢着了。”
经理和气地笑笑:“这事还请您谅解,多多体谅,多多体谅。这几天,老太爷和少公子在这里,还带了朋友一起,我们也是收到了通知才这样安排的。”
“哦?那怎么又突然把房间放出来了?你们少公子和老太爷走了?”
“哈哈,这可不是两位听说了之后不喜欢这作风,我这才刚挨完了一顿训呢。”经理是知道的,眼前这个何觅不止一次旁敲侧击打听过陈总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这存着什么心思。但她好歹算个二线明星,也来过好几次云峰庄消费,所以常常跟她打圆滑,“我听说何小姐最近有部戏要上了,看来又得一阵大忙了。”
何觅见他转了话题,也顺势接了,“明天开始就要打飞的做宣传了,趁着今天有空,就来这泡个泥浴。”一边说,一边看向笠舟走开的方向,瞧这背影,身材……也很一般啊。摘下墨镜,她挺了挺胸,“房间备好了,我就先去了。”
“好,何小姐慢走。”
前台,两个服务生对着何觅的背影撇了撇嘴,忍不住议论:“这耍的什么心思还当人不知道呢?人家都在房间里替陈总点吃的了,她还跟这门口转悠,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哼。”
“就是,像她这种人,要脸,就是个整容的,要演技,啥都没有。一整天没事了就想着傍个有钱人过河,也不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
“可不是,看看那搔首弄姿的样子,也不知道跟多少人有瓜葛……”
随着经理的一记眼刀,议论声戛然而止。
“我不希望在任何地方听到我们的员工议论客户的是非。陈总本尊就在这里,要让他听着了,想过自己的后果么?”
议论的服务生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心冲到头顶,立时低头认错并噤声。
笠舟带着两套衣服,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在一处长廊逛了逛,大约是在山上的关系,日落好像特别快。刚刚还记得太阳是挂在山头的,这会就晚霞漫天了。
回到房间,陈铮岩刚洗完澡,见她披了一身晚霞从外面进来,双手乖巧地抱着衬衫和外套,蓦地有种心头暖融融的感觉——她这样子像极了一个小媳妇。
“不知道合不合身,我跟他们要了180的号码。”
“嗯。”他伸出手,忍住了一把把她拉过来的冲动,拿走衣服,回浴室穿好。
等到笠舟洗完,两人又吃了送来的晚餐,外面的天色已经发黑了。她站到落地窗前往外看去,开阔的夜色,“我们运气还挺好,这个剩下的房间视野很好,地理位置极优。”
他笑得意味不明,“是,你很会挑。”
“就剩一间房,还是这品质……”
“不只是剩一间房。”
“……什么?”
“空房很多。”他一副矜贵的姿态坐在沙发上,“我去问了之后,让他们把除这间房以外的房间都放出去了。”
笠舟突然笑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所以你告诉我这些的意思是……?”
“让你知道,我想跟你睡一间房。”
“好,我知道了。你的愿望达成了。”她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好笑地看着他:“这个沙发归你了,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睡个沙发,你也是苦心孤诣。”
他听了开心地笑起来,这是笠舟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开心。之前他的笑,笑意从来不到眼底,一看就是给客气客气的意思。他现在笑得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莫名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他什么也没有再说,从书架上拿了本财经杂志,一个人走到落地窗边坐下了。衬衫难得松松垮垮地敞开了三颗扣子,隐约可见健硕的胸膛,西裤也不系皮带,裤腿还挽起一截,露出一圈脚踝。单腿曲起,靠在墙边,指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书页上,这画面让她无端想起一句“公子世无双”。
“要过来一起看书么?你这样盯着我看,我可能会脸红了。”
虽然忍不住很想鄙视他,但被抓包还是有些尴尬,笠舟轻轻咳了一声,“谁要看你那个无聊的书。”说着,还是走过去坐下了,她曲起双腿把头搁在膝盖上,拿出一只手机把备忘录查阅了一遍,又把重要事项都写在了日历提醒里。
写到周日的时候,日历上出现了一个小提示——母亲节。
“五月的第二个周日,你准备礼物么?”
“我大哥是贴心小棉袄,有他在就够了。”
他的大哥笠舟是听过的,陈家这一辈就两个孩子,他基本算是陈氏集团的接班人,而他大哥陈皓月,听闻是常年在国外的钢琴家。她记得在电视采访里见过一次,印象里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男人,居然是贴心小棉袄的画风?
“你是要买礼物需要参谋?”
笠舟茫然地望向黑漆漆的窗外,“不知道,我没有送过她礼物。”
陈铮岩放下书,双手抱胸看她。根据纪东白提供的信息判断,张远涯的事情恐怕整个韩家没人知道。而她在韩氏集团的工作得到的工资再高,也不会高到可以支撑icu的高额费用,所以这些钱恐怕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那位韩太太,动机自然是对女儿的补偿。至于她得到钱的名目,十有九成是“零花钱”。
“你想送,回去的时候可以好好选选。”
她没有接话,兀自静默了会,转头看向他:“什么样的母亲会舍得把刚出生的女儿丢在医院里,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来。”他对她招手。
“什么?”
陈铮岩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一双长腿叉开了环在她身侧,两个人在一起靠坐着。笠舟的背抵着他胸膛,在他说话时,可以清晰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要抛下亲生骨肉,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
“是,而她有,可能正是这份勇气和决心让她在韩家屹立不倒。”
让她不怨她,是不可能的。
陈铮岩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尤其是这种已经发生的事实,正儿八经地去安慰反而显得像在粉饰。他其实也不懂,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把刚出生的孩子丢下。但她既然是韩照坤的亲生女儿,按照常理推断,当初肯定是有苦衷。
“你问过她为什么吗?”
“没有。”笠舟往他怀里缩进一分,“已经这样了,再问当初的为什么,有意义吗?”
“也许,你知道后就好受点了。”
她倔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赌气:“我没有难过。”
“好,没有。”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宽大的衬衫上,即使只宽了一颗领口的扣子,从他的角度依然能隐约见到柔白的锁骨,几绺头发荡下来,黑发与白衬衫对比鲜明。他没有一分犹豫,撩起她的碎发,低下头,嘴唇贴在了她脖子上。
笠舟不逃不躲,反而侧开头,让他更方便了。两个人干燥的发间,散发着同样的洗发水气息,缠绕着,有一种很亲昵的舒适感。她近些日子越发觉得,和他的男女朋友关系让人觉得很舒服,甚至不止一次地感觉到他的怀抱有让人安心的奇异力量。
但要她去思考,这种情绪是否关于喜欢或者爱,她又是迷惘的。
看过不少书,也遇过不少追求者,对喜欢和爱的界定,却只能交白卷。
“我和赵时亭不是男女朋友。”
他动作一滞,没有说话。
“我们认识很早,初中的时候住得近,他爸跟我爸是一个单位的。后来他爸辞职下海,他们全家就搬走了,但我跟他还是一路同校,直到大学。”她说得言简意赅,“读书的时候,我以为我们是互相喜欢的人,后来发现我错了。”
“跟我解释?还是跟我报备?”
“我以为,你会想知道。”
“是,但放不下脸问。”他老实的说辞让她一阵轻笑,引得他把她抱更紧了,但还有一句老实话他没有说——他不喜欢赵时亭看她的眼神。那种眼神也许她没看懂,可他却十分清楚。
“陈铮岩……”
“换一个称呼。”
“什么?”
“岩岩?铮铮?”
惩罚性地,他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陈爷爷叫你什么?”
“最认真的时候叫阿铮。”
“噢。”她轻声应下了,也没有再说什么话,他等了一会再去看她,怀里的人呼吸声变得又浅又均匀。他轻轻动了动,她就随他动,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安心地睡着了。
笠舟被再次摇醒时,天刚蒙蒙亮。她睡得又深又熟,乍一睁开眼,有一阵头晕。缓了口气,她眯着眼看向落地窗外,是日出。
一个红艳艳的脑袋从东边山头探出来,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上升。黄澄澄的光芒一泄而出,穿透云层,把整个天地都染了色,朝阳的蓬勃力以最大限度激荡着人心。
她一下子就觉得神清气爽,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天地大美。
“当真是日出扶桑一丈高啊。”
他的大手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只有在这种景色里,才有人间万事细如毛的感受。喜欢么?”
想不到,他居然能把这句诗接下去。笠舟的心情又变得更好了些,“我喜欢不喜欢又怎么的,说得好像为了我喜欢,是你让这日头出来似的。”
“怎么?”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它该日出就日出了,这是自然规律。”
他刮了下她鼻子,打破了她的小认真:“就算是自然规律,我不带你来看,你也只是知道规律而已。”
“好,那给你记一大功。”
他被她的好心情感染,笑着问:“那怎么犒赏呢?”
“你提个参考意见?”
“不提了。”他忽地倾身,“可以直接执行。”
晨光里,清俊的男人双手揽着慵懒的女人,四唇相触,清清淡淡的吻似是受了这甘冽日光的影响。鼻尖萦绕的是浅浅的衣物香,好像是棉被吸收的阳光味,又好像夹混了不少她的女人香。
随着吻的深入,男人的手渐渐探进她宽松的衬衫里,却意外地没有再进行下一步深入动作,只是饱含占有欲地停留在那里圈着她。
许久,他恋恋不舍地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沙哑而磁性:“笠舟,你该考虑,认真地和我在一起。”
这个早晨,她第一次被他一句话激荡得心潮久久难平。
作者有话要说: 陈铮岩是不是仿佛是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