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随之而来的是假期的结束,《天下先》的剧组即将开工,所有演员如约前往剧组。
《天下先》的导演名为窦桀,人如其名,长得劲瘦凶悍,乍一看不像是个导演,倒像是江湖上带着匪气的头子,但其实脾气很好,说话也很温和,莫名就有种大佬温和待我的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拍剧非常讲究,拍一部戏要跑好多个地方,这次打算先将场景定在横店,拍摄宫内波谲云诡的戏份,到了后期再取外景拍摄往事部分。
开机仪式,拍定妆照,记者采访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正式的戏份终于开拍!
如这种格局大的剧,第一幕通常不是男主的戏份,反而是一些重要配角和一些重要的事件,铺垫完了后再引出男主,《天下先》也不例外,第一场戏便是谢照澄饰演的苍舒从关外回来,京城震动,许许多多的少年和贵胄蠢蠢欲动,意图拜见他,拉拢他的事情。
b组,场景为将军府室内。
苍舒回来了?说话的是骠骑将军家的公子,他正被父亲拘着和几个同辈人聊天下棋,本就坐得不太耐烦,听闻小厮传来消息,兴奋得直接将棋子一扔,立马就要跑出去。
哎云旗!其他的好友纷纷讶异,急忙追了上来:你去哪儿?
我好友回来了!云旗小将军激动难耐:我好多年没有看到他了!
他是你好友,我们莫非就不是?同辈们皆是京中权贵之后,年纪轻轻,懂事起苍舒已经离开京城,虽听过他的大名,却不见得服气,如今见到好友舍他们而去,心里更是不高兴:怎么说也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哎话是这么说。云旗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但这位不一样,他于我亦师亦友,我得叫他一声大哥,大哥远道而来,我岂有不迎接的道理?
众人心高气傲,愈发不服,轻嗤了声:那倒简单,我陪你同去便是。
京中年轻子弟,颇有名气才学之辈,皆在此列。
浩浩汤汤,出府冲着苍舒而去。
a组,场景为熙熙攘攘的京城街道。
谢照澄坐于车内,打算先去拜见圣上与从前的老师。
许久未回,看到熟悉的场景,脑子里不自觉的念头纷杂。
苍舒此人,十二三岁名动京城,与当时的自己格外投缘,十五岁因家业离京,同父亲一起扩张商行,西通蛮外,内贯中土,握着整朝商业的命脉,是何等的天才与心高气傲!
可惜他非要陪自己去那趟雪岭。
当时火海漫天,无数人埋骨雪下,苍天见证,却不施半分怜悯,最后只留下他这个小皇子苟延残喘他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后满心满意便只剩下了复仇,容貌全改,从此就当小皇子已死,借苍舒的身份活于世间,替他完成未完成之愿。
脑海中念头转过,前方忽然热闹起来。
驱车的人有平静的声音传来:公子,有人纵马。
谢照澄微微点头,并未言语。前面的人虽未听到回答,却也能揣测他的意思,并没有放慢马车的速度,而是待到那蛮横纵马的人都要到面前了,驱车之人倏然起身,不知道怎的一拎一按,马匹长嘶一声,停了下来,而纵马的人却被狠狠一掼,摔在地面。
两侧的楼阁中有人兴冲冲的观望,本是想来看苍舒,却不料看到这般利落的身手。
就连刚刚赶来的,以云旗为首的年轻弟子,也是一呆。
云旗愣神片刻,疯狂鼓掌:天下第一剑!功夫果然了得!
什么?旁边的好友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脱口而出:这驱车的人,是天下第一剑?就是传说中陛下亲自去请都请不来的那位?凭什么给这人驾马?
不单是他,但凡听到这个名号的人皆是一震,显然无法接受。
就在这时,方才蛮横纵马的人摔了个鼻青脸肿,摔得火气腾腾,嗖的下就跳了起来,怒道:大胆!谁敢拦我林小侯爷!
这人仗着身份,在京中欺负人欺负惯了,没少挨他的老子打,但小侯爷正是叛逆的时候,越是被打越是喜欢折腾,现在被人摔个人仰马翻,丢光了脸,这哪儿咽的下这口气,看不上摔自己的人是个驱马的人,怒气冲冲,朝着马车冲了过去。
苍舒!云旗蓦的急了。
原本苍舒也是会武的,然而这些年常听说他殚精竭虑,身体欠佳。
现在该如何是好?
谁知道驱马的剑客压根不拦,镇定自若的掸了下灰,平静的往回走。
而就在小侯爷将要冲进马车的时候,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只手纤弱苍白,因为实在太瘦,几乎能看到里面薄弱修长的骨头的形状,手背青红色细细的血管,指甲修得圆润漂亮,应当是很文雅的,但就这样轻飘飘的一按,不知为何,竟是让小侯爷半分都动弹不得。
四下寂静,看着他这只手,大气都不敢出。
这只手实在太好看了,又或许是方才用丹砂写了东西,指尖处沾了一点,此时看来更显得触目惊心,让人忍不住的去想,这车帘后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什么样的一张脸?
然而最终也没有人看到。
谢照澄另外一只漂亮的手,递出张纸笺来。
不是给小侯爷的,是给那位孤绝的剑客。
剑客展开看完,将小侯爷轻轻一掀,再次把他掀翻在地,平静的道:我家公子说,你若再纵马伤人,小心你爹的脑袋。
这是何等傲气!
原先浩浩汤汤过来,心高气傲的想找苍舒麻烦的,皆是倒吸了口凉气。
他们的格局始终太小,在他们附庸风雅,还在与同辈比拼才气的时候,这位名为苍舒的少主,已是杀伐决断,行天下之谋,做他们不敢做之事甚至就连他们父辈,都不敢如此。
而那厢,谢照澄已是收回手去,安静的坐在车内。
马车继续缓缓向前行驶,沉默片刻后,谢照澄忽有所感,抬头去看。只见右侧车帘翻飞间,有人立于阁楼上往下看,那人华服加深,眉眼思虑极重,对上他的目光,竟恍惚间有如隔山海之感,让人不自觉的心脏猛攥了下。
谢照澄:
他忽的窒住,不受控制的握紧了拳,若非指甲修剪得圆润,恐怕已将掌心掐出血来。
大哥。
他垂眼眼帘,掩饰住透彻心扉之痛。
卡!窦导兴奋叫停,朝着谢照澄挥手:表演得不错啊,小谢同学!
围观的人皆是一阵欢呼,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拍戏经验匮乏的谢照澄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情绪来得快,演得又投入,拍戏第一天没ng,实在是振奋人心!
谢照澄再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暗暗松了口气,不自觉的擦了擦汗。
没出错实在是太好了。
第一场戏,大家的压力都很大,以他为主角,他的压力更大,好在现在拍完了。
景行在这场里面则光是看戏了,将谢照澄的表情尽收眼底,有点惊奇他这个月居然进步这么多,从上面走下来,笑道:还真的挺不错,小朋友这么努力?
谢照澄被他一夸就脸红了,从马车里走出来,腼腆的道:就,就是景哥教的好
景行脚步一顿,不受控制的挑了挑眉。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的?
将小朋友左瞧右瞧,景行心痒难耐,逗他道:那叫声老师来听听?
这称呼乍听来没什么问题,但就景行自己来说,那可是暧昧得很,他觉得谢照澄自己应该也不好意思说,瞧瞧这小脸蛋都红成什么样了。
谢照澄是有点羞涩,但是想想,自己这段时间有这么大的进步,是因为景行在教他也没错啊,每次他不知道怎么演出高智商的时候,就去看看景行以前的片子学习不过这话不能说,不然他家偶像又要开始自恋了。
于是他埋着脑袋,乖乖的,小小声叫道:景老师。
景行:
很听话,很乖顺,就是没有羞涩着急。
这小孩还真是找到治他的办法了!
第34章
谢照澄的第一场开了个好头, 接下来大家竟都拍得比较顺利。
演员和团队都是顶尖的阵容, 戏过起来便格外的顺畅。来横店半个月, 虽然剧本很难,但大家几乎就没怎么遇到过挫折, 开开心心, 嘻嘻哈哈, 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欢乐。
这个时候, 制片忽然过来说, 隔壁组想要过来探班。
在横店同期拍摄的剧组多得是,走到哪里都是熟人, 而《天下先》这个剧组里前辈也多,隔壁组想过来也是情理之中,导演这边已经答应了, 到时候一干主演全都要去。
谢照澄对此轻车熟路,他在演艺圈子里面还是个新人, 等探班的演员们全来了以后,乖乖打招呼,前辈好, 哥哥好姐姐好,半点都不抢戏, 然后就躲在后面不说话,轻松得很。
然而,就在两个组的主演进行了愉快的交流,陆陆续续离开的时候, 谢照澄四处张望,突然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藏在远处,也没走,探着脑袋乱看,这一看,直接就对上了谢照澄的目光。
谢照澄:
他悚然一惊,连忙跑过去。那人见状也想跑,结果被谢照澄直接抓了回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将鸭舌帽压得低低的,还带着口罩,也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但是他特别高,身形差不多有一八五,看起来就是个酷哥,谢照澄一眼就认出来了可不就是笛子精吗?
邬月泽被抓了正着,也没办法了,口罩一取,嘿嘿笑道:那个,这不是来看看你吗
谢照澄:
这打扮得跟个私生饭似的,来看他?
谢照澄简直难以置信,你是因为上次我拒绝了合作你不死心吧?
邬月泽一呆,肃然起敬:小谢你实在是太聪明了,不愧是我爱豆。
并不想当你的爱豆好吗?
谢照澄想说话,邬月泽连忙道:别赶我走啊,不合作也没关系,我其实就是想来看看你呃,和你家影帝,指不定看到影帝那么优秀,我就不想跟你炒cp呢对吧。你看我对你多好,怕你为难,我都打算不叫你知道的。
谢照澄心情复杂:那你还挺有底线哈。
那可不。邬月泽说着说着,又开始自夸,噼里啪啦就是一大段。
谢照澄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心里在想事儿。
邬月泽来这里的确让他挺意外的,但是这么久过去,他已经不像最开始见到他时那么着急了,尤其是上次景行出了车祸,谢照澄回去想了好久,觉得其他什么事儿都这么重要。
正好这时,景行察觉到自己背后的小跟屁虫不见了,扭头一看,发现谢照澄垂着眼帘思索,面前有个人还挺眼熟的,但鸭舌帽压得低,他也没想起来是谁。
等他走过去,谢照澄已经回神,介绍道:景哥,这是邬月泽,笛子精。
景行当时没想那么多。
他又不是醋精,小朋友有自己的交际圈,他高兴还来不及,这人还特地来看他呢,想必关系也还不错,便含笑看向邬月泽,你好。
景行这个人会装得很,平时看起来风流荡漾,无非是他不想遮掩,可真装起来,光是往那里一站,就能显示出拔群的气质来,眉目舒朗,优雅有修养,从上到下都流露出一股子清贵之气。
因为工作方向不同,邬月泽很少跟他面对面,现在一看,莫名有点卑微。
唉,难怪小谢要找他炒cp呢,这确实帅得令人发指。
也好在他什么都没说,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邬月泽心里还在琢磨,要不要继续自己的梦想,就听谢照澄犹豫了会,还是扭头跟景行老实交代道:他专门过来,说想跟我炒cp的事呢。
邬月泽:!!
景行:
卧槽!邬月泽都惊呆了好吗?
好吧,他的确说过要换cp得通知原本的捆绑对象没错,但这也太猝不及防了。
邬月泽顿时有点紧张,还有点要莫名的见家长似的羞涩和忐忑,有下没下的瞅着景行,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景行景行还能是个什么反应。
他的心情瞬间就微妙起来了。
原本以为是他家小朋友的好友,谁知道居然是个情敌?
偏偏谢照澄还挺老实,半点都不想瞒着他,说完后就望着自己,半点都没往笛子精那边看过,眼睛里写满了坚决:我绝对不同意!
你也绝对不要同意!
本来景行应该很不高兴的。
但或许是因为谢照澄实在太向着他了,他竟半点气都生不起来,竟还被自家小迷弟那眼神给逗乐了,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笑,低声问道:不想跟他炒?
谢照澄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景行这下乐得更厉害了:那你怎么就想跟我炒?
谢照澄一呆,莫名红了脸,有点紧张,几次想要辩解但是都找不出个好理由,主要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不一样反正就是不能跟他炒!
虽然话没有挑明,但那就是说景行很独特的意思。
景行瞬间全身舒畅,美妙得浑身冒泡,心情好得连带着看邬月泽都顺眼了,问他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邬月泽有点懵,想了想,点了点头。
景行又摸了下谢照澄的脑袋,低笑道:等着,我去跟他聊聊。
谢照澄觉得这事儿是得好好聊的,他本来就是想让景行知道,不要产生什么误会,然后叫邬月泽死心,现在有自家偶像亲自拒绝他,当然是最好的,便乖乖点头,目送景行将邬月泽带去了休息室。
景行在路上的时候他还在想呢,这感觉像是生怕自家儿子交了成绩不好的坏同学似的。
但明显不是,景行对他的感情不一样,所以这事儿他在笑完之后,神色慢慢收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