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倍的能力带给了史蒂夫漫长后半生里的一切， 其中包括无边的痛苦。当爱人，队友都早一步离去后，他依旧在这世上孤独地踽踽独行。终于在276岁的时候，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时间的停滞。
命运终于要开始青睐他了吗？
躲过了托尼的儿子给自己安排的看护， 他一个人回到了自己和春长初遇的地方。心动， 快乐，挚爱， 谎言， 一切开始的地方。
倚在墙根下，时隔数百年，他终于又一次能够笑起来。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回忆里那从未褪色的笑脸， 没有尽头的折磨似乎就要结束了。
他长长地抒了口气。春长， 我终于被时间批准能去见你了吗？
他从裤兜里拿出自己当初要回却再没能送出去的戒指， 视线渐渐模糊，从未停止过折磨他的熟悉心痛席卷全身。即使深知代价必须被背负， 只能勇往无前的他， 也曾经在辗转难眠的时候怀抱着一丝丝软弱，想着，如果……
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早一点儿， 再早一点儿回头……
只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
“妖修？”
“哪有炼体的妖修如此软弱的？”
“应该是个普通人吧。”
“这样貌， 外国的？”
“蛮夷啊？撇去奇怪的发色，这蛮夷男子长的还挺俊。”
“诶呀，区区凡人却拥有不错的精气， 真是难得。”
“这就怨不得我会认错了。”
“不管怎样，这人闯进我宗地界，必定要盘查清楚。万一只是伪装的凡人呢？”
“也对，自祖宗回宗，我们才开宗不久。也不知外界那些人又会想出些什么幺蛾子。”
“说起来祖宗闭关已快两百余年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出关。”
耳边有三四道不同的声线，你一句我一句，速度不快。已经练了许久汉语的史蒂夫勉强能捕捉到二三句，只是要在心里过一遍才能勉强反应出来是什么意思。问题是拆开来他还能生硬地理解，他们的话组合起来，他就提取不出任何信息了。
他不是死了么？？
撑开眼皮子，正对着光，看到几道人影，他恍惚了一瞬。慢慢他撑开眼睛，浑身绷紧，不动声色地戒备起来，迅速扫视周围。这是一片林子，稀稀拉拉的，原生态，但有人类活动的痕迹。附近没有人工建筑，远远地倒是能瞥到一些黄白色的屋瓦。
眼前一共四人，两男两女，衣服各异。数过去，一粉，二黄，三青，四月白。看上去都是普通人，没有武器。
只是他的直觉一直都在叫嚣这四人不简单。
几人讨论地欢，见到人睁开眼睛，两方都是愣了一下。
“这双眼睛还真好看。”
史蒂夫看向出声的人，是黄衣服的女人。广袖长裙，隐隐能看到一双小巧的绣花鞋。长长的头发散到腰间，头上有繁复的饰品。
青色简单长衫，束着长发的男人开口：“绑起来，搜魂。”
史蒂夫又一次转头，听明白了绑起来：“慢、着——”生涩的中文出口，史蒂夫阻止他们。
“我不是坏人。”他从地上爬起来，站直，直视他们，努力解释。
只是他这是在哪儿？怎么会在这儿？心里全部都是疑问，脸上只能不露声色。
粉衣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意外。
“话都说不利索。”月白色罩卦，米白色衬衣，下身长裤，头后有个小揪揪，史蒂夫以为是个男子的人开了口。声音爽利，但是确实是个女的。她从腰侧的小袋子里抽出一捆绳子，手指绕绕，史蒂夫反手握住绳子，但是油滑的绳子仿佛是智能的。
没纠缠多久，史蒂夫就被绑了个结实。暗暗心惊，他看看身上的绳子，在看看她腰间那个不过巴掌大的小袋子。
试探性挣了挣，发现这细细的还带精巧纹饰的绳子，自己使蛮力怕是挣扎不开。
“搜魂未免太狠了。”黄衣目光灼灼地看着史蒂夫，“若真是个凡人，可就傻了。这年头，这样的业障要惹事的。”
青衣皱眉，似乎是有些嫌弃：“那你说如何？”
粉色短交颈上衣，下身百褶过膝裙的女人上前了一步，史蒂夫忍住不往后退，和她对视。这几个人明显没有要伤自己的意思，似乎对自己的戒备心很低，或者说是……轻视。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说不定还是个优势。
“小哥哥，你刚刚是说你不是坏人么？”粉衣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一笑，脸凑得极近，笑语嫣嫣。
史蒂夫看他们几个，均是华人面孔。所以五官粗看，不太分辨的出区别。他后来多次造访过华国，不算了解，但是也绝不生疏。
但是这四个人衣服，说话方式都有些不同。搅得他完全理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黄衣和青衣自己知道是华国古装，但是月白色那个明显是现代的装束，而粉衣这个自己更是迷糊了。又不像现代，又不像古代。
自己到底是到了个什么地方？
“我不是坏人。”只是终于有人愿意交流了，他还是松了口气。一字一顿，搅着舌头努力说清楚。
月白色衣服的人似乎是撇了撇嘴，抱着手，似乎很不感冒。粉衣的掩嘴，咯咯咯直笑，不知道在笑什么。黄衣的转头看了眼青衣，不知道眼神交流着什么。
史蒂夫皱皱眉，觉得有些诡异。
“你可知这里是何地？”青衫的男人上下打量着他。
史蒂夫……这句话超纲了就。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么？”粉衣似乎是发现了他的窘迫，放慢语速开口道。
史蒂夫摇了摇头：“我以为我死了，但是再一睁眼就到这里了。”他的汉语虽然一直发挥不了用处，但是还勉强合格。
粉衣手交握起，回头看青衫的人。
青衣似乎是四人中能主事的，史蒂夫下了这个结论。他看向青衣男人：“这位——同志……”
“噗——”粉衣掩嘴，忍笑。月白背过身，肩膀上下耸动。黄衣看着史蒂夫倒是乐呵呵的。
青衣抽抽嘴角，脸黑了。
史蒂夫……怎么了么…
“你当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青衣挥挥袖子，瞪过去两个偷笑的人，勉强端起脸，冷声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史蒂夫看着他，“如果是误入了私人领土，我很抱歉。需要赔偿或者报酬我都可以接受。”
“如果你们不放心，我可以现在就离开。”史蒂夫觑着远处的建筑，这里的地形和植物都不太像是自己熟悉的。说离开，自己还真没太大信心找到正确的路。但是不被钳制住，总会有办法的。
“离开，你要怎么离开？”粉衣女乐呵呵看着他。
“如果是想着用脚的话，”粉衣抱起胳膊笑笑，“就别想了。这片林子你都出不去。”
史蒂夫捏了捏自己的手，用脚不行，车么？去哪儿弄——
正在僵持着，突然一阵钟鸣声响起，几人纷纷抬头看向声源。
“有人来了。”
“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一宗，送来的又是哪位。这最后能带着人走的就勉强算是喜事，要是再来几个死气白咧缠人的——”
青衣脸色黑地更彻底了。
黄衣捅了粉衣一肘子，随后两个人捂嘴偷笑起来。
“你们就消停点儿吧。”青衣斥了一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这都第几波了？”月白色的舞了舞手，不耐烦了。
“我只知道祖宗一日不确定，他们估计一日不消停。”
“都说闭关了，他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祖宗回来就变了个人似的，甭说他们不信，我们又花了多久才相信的。我们红尘出入，修为才见长。闭关算怎么回事啊？”粉衣叹了口气。
史蒂夫看着他们，云里雾里。只是明明听着是远方的声音，怎么就跟在耳边响起似的，这是个什么原理？
来不及惊讶，正在偷偷试探挣开绳子，突然他们头上飞过一群人……
史蒂夫：！！
飞过去，一群人。
有坐在扇子上的，有坐在白色长条型东西上的，还有坐在什么不知名鸟上的，其余的太快，他只捕捉到几样最让自己的震惊的。
强忍住惊讶，史蒂夫默默咽了下口水。这不会就是不用脚走路的方式吧——
“三师哥，这次是剑宗——”头上传来一声脆脆的童音。
史蒂夫看着趴在一个汽车边往下喊的小孩子，擦了擦自己手心的汗。这是自己见到的唯一的一辆车，就是人不是用开的，是用飞的。
青衣捏捏自己鼻翼：“知道了。”
黄衣拽了拽粉衣：“剑痴虽傻，确是实诚又好玩。我们去瞧瞧？”
粉衣拍拍她的手：“我也去。”
青衣挥挥手，赶苍蝇似的：“去去去——能打发一个是一个。”
“噫，这群人，”月白色衣服的叹了口气，“怎么就不知道另辟蹊径，送个把漂亮的女弟子过来呢？”
黄衣捂嘴吭哧吭哧笑，随手就招来一叶柳舟，两人刚要坐上去。
“噫——！！！”
刚刚报信的小童‘开’着小汽车又飞一样回了头。小孩儿对上史蒂夫的眼睛，睁大，随后飞快地俯冲了下来。直面一架战斗机都没怵的史蒂夫莫名往后退了退，毕竟驾驶的不是成年人。
小孩子打开车门蹦下来，凑近看着史蒂夫，脸上表情写满了震惊。
“娘亲，你怎么会在这儿！？”
——万籁俱寂。
“娘亲！？？？——”x4
小童一拍自己的脑门，讪讪地闭了嘴。随后手往史蒂夫身上的绳子一伸，拽着人就要拖走。史蒂夫毫无反抗之力，看着上一秒还在近前的人，下一秒就远了几百米下去。
……年纪大了，真什么都能见到。
他不会是又一睡70年吧——以及，娘亲…这不是妈妈的意思吗？小孩儿刚刚喊得谁？？
“那什么，三师哥，你们先去呗。大师——不是，掌门也去了。”小童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迅速拉着人，扔进后驾驶，奔命一样就往后山奔去。
被扔下一个大炸弹的四个人面面相觑，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青衣负手站在原地，远目着小童离开的方向，眯起眼睛。
“师哥？”黄衣有些懵懵地看向青衣。
“先不管他们，他应该有数。我们先去门口。”青衣压下心底的猜测，甩甩袖子往大部队的方向走去。
“一群人最近闲的只爱看热闹，要是闹出什么事，掌门估计又得发火。”青衣搓了搓自己的眉头，暗自嘀咕，“没一个省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