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当天, 五柳峰热闹非凡。
大长老德高望重,平日里人缘也好,与外界没什么仇怨, 平时也广交好友, 所以寿宴不光是宗内的人,还来了许多无常宗外祝贺的人。
俞桃坐在宴席的角落里,心神不定, 盯着桌脚发呆。
她心里记挂着猫猫。
昨日回去后郁离师兄说猫在她屋里, 她跑过去一看, 房间里猫猫安静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怎么了, 爪子上伤了一道, 还流着血。
“这是怎么伤的呀?”她看着血糊糊的伤口就心疼。
俞桃急忙找了花涟师兄问给人的伤药猫猫能不能用,如何包扎什么的。
可对面花涟师兄的反应有点奇怪。
【……猫?】
俞桃:【是我新收的灵宠, 一只黑猫,所以二师兄, 这个药猫猫可以用吗?】
花涟:【……】
花涟:【你们……】
俞桃:【二师兄,怎么了吗?】
花涟:【没事, 感慨一下,还是我思想太落后了。】
花涟:【这药你先别乱用,小师妹你等一下, 我这就过去帮你处理。】
然后二师兄便从花月峰赶了过来,还是边啃着根从菜园子里拔的萝卜边慢悠悠过来的。
有专业医修来帮猫猫包扎再好不过了, 俞桃让开位置,让花涟来查看情况。
花涟倒不见半点紧张, 瞥了眼桌上还没收好的碗,随意道:“小师妹你别担心, 出去端一碗鱼片粥过来。”
俞桃不疑有他,乖乖去了厨房。
出门后巡视了一圈,空空落落,心中疑惑,欸……?
小师兄不是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嘛,怎么忽然不见了?
女孩离开后,花涟大咧咧找了个座坐下,啧啧两声,戏谑道:“还是你会玩。”
“我来的时候看到闻鸣在下面,来找你的?”
黑猫没吭声,淡金色眸子微冷。
花涟:“那就是来找小师妹的了。”
思绪百转千回,花涟几乎是一下就想明白了他这伤是怎么来的,不禁勾勾唇角。
看来师弟这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啊,这不苦肉计玩的挺溜的。
花涟眼珠子转了转,打算助力一把,于是在俞桃回来后丢了瓶药和卷布条给她:“你替他包扎一下吧,用这个药就好,我在旁边指导你,毕竟之后换药还要你来。”
俞桃点点头,小心地替猫猫处理伤口,撒上药,最后下意识地打了个蝴蝶结。
花涟看着猫爪上挂着个蝴蝶结,跟个礼物似的,没忍住“噗”地笑了一声。俞桃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平时穿衣服的系法,赶忙打算拆掉。
花涟拦住了她:“没事儿,不影响,这不挺可爱的,跟你的猫很搭。”
黑猫漫不经心瞥了花涟一眼。
花涟恍若未觉,端起鱼片粥就开始喝,边喝边夸:“小师妹你这粥煮得真香,真想天天来蹭饭啊。”
俞桃真诚道:“没问题啊二师兄,就多做一份的事,很简单的。”
花涟大口喝完,放下碗摆摆手:“不用了,我怕我没这个福气享受。”
清清嗓子,他认真起来,严肃道:“你的猫可能是从高处落下,被树枝划伤,看它一直这么安静,可能是吓到了,这时候最需要人关心照顾了,你最好今天好好陪陪它。”
他划重点:“千万别离开噢,不然可能会让猫应激,跑丢就此找不回来也是可能的。”
俞桃嗯嗯点头:“我明白了二师兄。”
花涟叮嘱过后便离开了,俞桃让他帮忙带话给山下的闻鸣,让他不要等了先回去。
俞桃小心地把猫猫抱到自己床上,让它好好休息。二师兄都那么说了,俞桃自然不敢离开一步,就这么在旁边陪着它。
她伏在床畔,戳戳猫猫另一只爪,“梨梨,你是不是很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这么高掉下来,一定吓坏了吧,姐姐摸摸哦,摸摸就不害怕了。”俞桃伸手摸摸它脑袋,安抚道。
被女孩轻轻揉了揉脑袋,黑猫眯起了眼,耳尖泛红,伸出爪把她手推开,意思很明显:别乱摸。
不愧是梨梨,这种时候还这么高冷。
俞桃微微弯眼:“不过还好你知道来找我,这是不是说明,你已经下意识把我当亲近的人了呀?”
黑猫没吱声,俞桃也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不过她自己心里是这么觉得的。
就像人遇到危险后下意识求助的对象通常是最信任的人一样,梨梨一定也是因为信任她,所以才会受伤后过来找她。
宴会热闹,俞桃这边却在想着猫猫自顾自地出神。
前来送酒的陆清羽见了,问了她声没反应,放下酒,转过来问旁边的祝明玉:“桃桃师妹怎么了?”
祝明玉抬眼:“她的灵宠昨日受伤了,她挂念着呢,昨天担心得不得了。”
陆清羽听完神色微变:“那只……猫?”
“对啊,就是那只猫。”
祝明玉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随口道:“这什么酒?味道还不错。”
以郁离师兄的修为来说,应该不会轻易受伤的吧……
陆清羽心下疑惑,随口回:“路水镇的青梨酒,果酒不烈,比较适合弟子们喝。”
祝明玉嗯了一声,伸出五根手指:“再来五坛。”
陆清羽:“……祝师妹这是进货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忽的传来。
“几月不见,姐姐酒量这么好了?”一个绿衣少女走了过来,眉眼灵动清秀,笑意炎炎道。
祝明玉眼睛都没抬,恍若未闻地继续喝酒。
祝千萤没被搭理神色也没见有变,仍笑着,冲陆清羽打招呼:“陆姐姐,好久不见呀。”
“嗯。”
陆清羽维持高冷人设,在还在发呆的俞桃身边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酒。
祝千萤静静看了俞桃两秒,垂下眼,掩盖了眸中神色。
……很干净的姑娘。
如她所想那样,很合适。
祝千萤顺势就坐到了祝明玉旁边,神色担忧:“前几日在听到姐姐受伤的消息后可把我急坏了,没事吧姐姐?”
祝明玉瞥她一眼,喝了口酒:“千萤,我受伤都是在十天前了吧。”
祝千萤无奈失笑:“这几日家中琐事太多,实在抽不开身,母亲有疾身体不好,你离家后家中事细都是我在管……”
祝明玉淡然:“我没离家前不也是你在管么?”
她讽刺地勾了勾唇角,语气不善:“管家多年,如今看来倒是没什么长进,别人喝酒你也要来插一嘴,半点眼色没有,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
祝千萤一愣,咬唇:“姐姐……”
陆清羽抿着酒杯,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若有所思。
单这么看,祝明玉果然符合她在家族中的听闻,高高在上欺凌别人的嚣张大姐。对于妹妹的关心,竟然用这种态度对待。
不过她前些日和祝明玉接触了些,现在倒觉得她这番行为是另有隐情了。
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陆清羽看向身旁俞桃,见她低着脑袋一会儿皱眉一会揪袖子的小动作,顿觉可爱,忍不住勾勾唇角。
嗯……还是桃桃师妹这种没什么心眼,一眼就能看穿心里在想什么的比较可爱。
陆清羽倒了杯酒递过去,哄她:“来,桃桃师妹,尝尝这酒。”
俞桃被叫终于回神,眨了眨眼,伸手接过酒:“陆师姐,我不能喝酒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酒量很差,一喝就醉……”
陆清羽笑:“这是青梨酒,没什么酒味的,很好喝的,你尝一口试试,放心就这么一杯不会醉的。”
青梨酒闻起来就一股浓郁的梨香,俞桃喜欢吃梨,也有点馋,犹豫了片刻,小小抿了一口。
好喝!而且真的不苦不辣,她顿时眼睛都亮了。
陆清羽支着下巴看她:“师姐没骗你吧。”
俞桃点头,忍不住一口接一口把这杯青梨酒喝完了,还打了个酒嗝。
陆清羽促狭问她:“醉了吗?”
女孩静默了片刻,慢吞吞转过来,水润润的眸子看着陆清羽,就这么直勾勾盯着看。
就在陆清羽疑惑的时候,女孩忽的歪了歪头,声音软糯糯的。
“陆师姐,你好好看呀。”
陆清羽一怔。
不会吧……一杯就醉了?
正和祝千萤冷嘲暗讽的祝明玉,忽地被拉了拉袖子,她狐疑地转头,就看到俞桃脸有点红,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
她还没问怎么了,女孩冷不丁来了句。
“祝同学,你好好看呀。”
祝明玉:?
她目光缓缓挪向了陆清羽。
陆清羽失笑,这姑娘怎么喝醉了逮着人就说好看,“她喝醉了。”
顿了顿,她强调:“一杯。”
祝明玉:“……”
不愧是俞桃。
“俞姑娘这是喝醉了吗?”祝千萤看了过来,明眸中露出浅淡笑意。
“我这里有醒酒药,给俞姑娘服下,半刻钟就会清醒了。”
祝明玉当即拒绝:“不必了。”
陆清羽眸光微顿,也道:“正巧俞师妹心里记挂着受伤的灵宠,不若就先送她回去休息吧。”
祝明玉站了起来:“我送吧。”
“姐姐,父亲还在那边等你。”祝千萤忽的出声。
祝明玉无所谓道:“哦,那让他等着呗。”
祝千萤:“宴席上还有苏家家主与陆家家主呢,姐姐,别让旁人看了笑话。”
祝明玉本来欲走,听到苏家家主停了下来。
苏家家主,苏琉璃的父亲。
她抿了抿唇,书中写:苏琉璃死后,她的父亲苏乘风便把与苏琉璃相似的俞桃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但在后来苏琉璃死而复生回来后就翻了脸,再也没看过俞桃一眼。
在俞桃被所有人抛弃、忽略的时候,她浑浑噩噩曾向苏乘风问过一句话:你们对我好,就只是因为琉璃吗?没有别的?
苏乘风回她:能与琉璃有几分相像,是你的福气。
祝明玉嘴里咀嚼着这句话,面色始终平静,将俞桃推给陆清羽:“宴席还没正式开始,陆师姐你送她回去吧,再赶回来也还来得及。”
陆清羽倒没什么异议,“行,那我走了。”
她扭头一看,俞桃不知何时又倒了杯酒喝,小脸上染上粉晕,眼睛湿漉漉亮晶晶的。
陆清羽揉了揉眉心,把她酒杯夺下,拉着她走:“再喝明天都要醉得醒不过来了俞师妹。”
拽着喝醉的俞桃离席,路过祝千萤,她露出个笑:“你也好好看呀。”
祝千萤微怔,眯起眼笑了笑,眸底情绪未名:“多谢俞姑娘夸奖。”
陆清羽:“……”
喝醉了到处调戏人,这什么毛病。
好不容易把俞桃带出宴席副区,陆清羽忽然瞥见了前头有个戴着帽子鬼鬼祟祟的身影。
往年也不是没有人趁着宴席闹事,陆清羽一下警惕起来,刚打算拔剑把他拿下,身旁俞桃忽然出声。
“闻同学,你来了呀。”
那道鬼祟身影一下僵住,慢慢地转过来,露出帷帽下那张脸,果然是闻鸣。
陆清羽松了口气,但是又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这人参加自己师父的寿宴还要偷偷摸摸的。
闻鸣身体僵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想起什么忽问:“俞姑娘,你好像知道我会来?”
俞桃点点头,眼睛很亮。
“因为……你礼物都做好了,总要送出去吧?”
她也是知道了朱绣师叔做木雕的原因后,才想起来在树下看到他时,他手里的就是自己做好的木雕。
闻鸣别过头:“才没有,那只不过是我做着玩的。”
俞桃点点小脑袋:“我刚刚有看到哦,大长老在主区那边。”
闻鸣:“……都说了我不是送给他的!”
旁观的陆清羽都看出来他真实想法了,啧一声,“行行行,不是送的,你想怎么样怎么样。”
“俞师妹我们走。”
俞桃喝醉后很听话,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陆清羽揪着俞桃才走到半道,谁知主区忽然有个宾客突发急症。
她赶着去处理,把俞桃安置在主区一个无人的休息房间,嘱咐俞桃:“你就在这乖乖等着,饿了可以吃点心,我等会就回来!”
“别乱跑哦桃桃师妹。”
俞桃便坐在窗边,托着脸发呆。
忽地看到窗户边路过了一个熟悉人影,她眨了眨眼。
宴席分为主区和副区,副区都是供给弟子们闲聊吃吃喝喝的场所,让他们玩乐,主区则是一些重要客人和长老落座的地方,较为严肃。
两个区域之间并没有什么阻隔,弟子们都不会乱走,安分地待在副区。
毕竟主区都是大能修士,宗内长老什么的,他们也不敢前去造次。
主区中,花涟将贺礼递给朱绣:“朱师叔,我师兄还没回来,他的这份我就一起给了。”
朱绣笑:“不打紧。就是这九墟派有这么远吗,他这一趟都走了一个多月了。”
花涟扯扯嘴角:“是没那么远,不过我那大师兄的性子,再晚一个月回来我都不觉得意外。”
朱绣沉默了下:“……也是。”
大师兄姜行景此人,温和忠善,修为深不见底,曾被数千妖兽围攻了三天三夜,浑身上下连个皮都没破。
他这人有个特点,就是性子特别慢,说话做事都慢吞吞的。
花涟笑:“他同九墟派宗主前任月萤真人有些交情,或许是同九墟派做事了,倒也不用担心。”
朱绣点了点头,提起月萤真人还是有些惋惜。
“真是世事无常。”
朱绣指的是月萤真人在百年前仙逝之事,当年在修真界起了很大波澜。
像花涟这种几乎是实时关注琉璃镜修真快报的人,自然是知晓这些事的。
九墟派的月萤真人为人和善,对于其他宗门都多有帮助,谁知却忽然传来这样的噩耗。
“好啦朱师叔,今天大喜的日子,就不提这些了。”
花涟看了一眼身边的郁离,少年目光正看着某一个方向出神,他戳了戳他:“师弟,发什么呆呢,贺礼。”
郁离清然收回目光,抬手将玉盒递过去:“朱师叔。”
“往年不管多大的宴席都见不着你,今年倒是惊奇,就是嘛,多出来跟人说说话总是好的,老是不出来。”
朱绣接过玉盒,忽的发现少年手腕绑着白布,仔细辨别还有药味:“郁师侄,你受伤了?很严重吗?我这里还有治愈的灵丹……”
郁离收回手:“无碍。”
花涟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朱师叔你就别管了,人家已经有人关心了,包扎得好好的呢。”
朱绣若有所思:“俞桃?”
花涟微微瞪大眼,震惊:“这您也能猜到,刚算的卦?”
“您不会是也跟我那大师兄学,去修了卜算之术吧?”
“这倒没有。”朱绣笑笑,“不过是前几日见过他们两人一起。”
花涟这么说,想来他们确实是关系不一般,灵宠这回事,定是二人之间的小情趣罢了。
花涟笑:“我还说您要是喜欢这个,送您龟甲呢。”
朱绣沉默片刻:“……不会是你大师兄的壳吧?”
花涟嘿嘿一笑。
朱绣:“……”
真不愧是师兄弟。
花涟想起昨日,迟疑了下道:“朱师叔,我看到闻鸣昨天回宗了。”
“我知晓。”朱绣轻叹了口气,把自己请求俞桃和闻鸣惹的事跟花涟说了一遍,“所以他去找俞桃道歉了。”
花涟顿时明白了为何昨天把闻鸣晾在山下。
俞桃是不在意这些,但是某些人却在意了呀。
花涟:“所以闻鸣他今日还是不打算回来吗?”
朱绣忧愁:“现在都没见到他,应当是了吧。”
花涟拍拍她的肩作安抚:“放心吧朱师叔,我今天舍命陪君子,陪他喝一宿,肯定不让他想起这事。”
话落,他看向郁离:“师弟你肯定会和我一起的,对吧?”
郁离慢悠悠看他一眼,没说话。
宴席主区,大家分席而坐,花涟果然不食言,一上来就端着壶酒跟大长老拼酒去了。
大长老脾气好,也早就习惯了他的不着调,笑着跟他喝。
花涟想拉着郁离一起,结果他轻飘飘一句:“喝酒影响伤口恢复。”
花涟:?你小子。
大长老顿时严肃起来:“花涟师侄,还是别让他喝了,身体重要。”
于是花涟被迫一个人舍命陪君子,含泪喝下一杯又一杯。
宴席中有一桌是几大家的家主坐在一起,身旁是他们的儿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半真半假的笑,气氛还算融洽。
忽的,一个蓝裙女孩扯着嘴角不知说了什么,苏家家主苏乘风的脸色一下骤变,脸瞬间黑了下来。
女孩身边的人也慌了,纷纷开始打圆场,但苏家家主的脸色却始终不见好转。
郁离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坐在角落里,微垂着眼,面色冷淡。
……以笨蛋的酒量,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吧。
于是他跟大长老说了一声,起身离席。
才刚走到门口,忽的撞上一个蹲在门口探着脑袋左顾右看的酒鬼。
就是酒鬼。
满身酒气,脸红红的,眸子像是蒙了一层雾,湿漉漉的有些迷蒙。
抬头见了他眨了眨眼,盯着看了半晌,冷不丁开口道:“你好好看呀。”
郁离:“……”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没好气地道:“喝了多少?”
笨蛋酒鬼伸出一根手指,想了想,又添了一根。
“两壶?”
“两杯。”
“……”他还高估她了。
扫了眼她身边没人
,刚刚在主区时看到的她身旁的陆清羽此时不见了。
“你自己过来的?”
俞桃点了点脑袋,声音糯糯的:“嗯,我在找你。”
郁离眼底划过轻微的诧色,语气微滞:“你还认识我是谁?”
俞桃弯了弯眼,不解:“你是小师兄呀。”
她伸手揪揪他的衣袖。
“里面人好多,你帮我叫大长老好不好?闻同学去了他屋子放礼物,现在过去就能看到他了,再晚他就走了。”
……喝醉了还想着别人。
郁离定定看着她干净澄澈的眸子,缄默半天,叹了口气。
“知道了。”
他将这消息告诉给了大长老,大长老起先一愣,随后放下酒杯跟朱绣一起离席,想来是过去了。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了。
门外月光微冷,裹挟凉风一同吹动柳枝。
女孩一直紧揪着他的袖子,郁离垂眸看了眼,“现在放心了?”
俞桃眉眼弯弯:“嘿嘿,放心啦。”
大长老虽离席,但宴席并没有结束。
屋内依然觥筹交错,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个情况。
苏乘风被祝家那小姑娘几句话呛得现在脸色都未缓和,烦闷地看向门外,忽的神色怔住。
月光微晃。
白裙少女眉眼笑似弯月,灵动清然,揪着少年的袖子软声正说着什么,两人正要离开。
他怔怔地看着,似是不可置信,轻声呓语:“阿渔……”
向来稳重的苏家家主猛地站起身,朝着门外奔去。
外面空空如也,只留一地冰冷月光,很快,乌云挡月,连月光也消失了。
恍若刚刚看到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同席其他人追出来看,关心他:“怎么了这是?”
祝家的人数落着祝明玉:“瞧瞧你刚刚说的什么话,都给你苏叔叔气到了,快点道歉。”
祝明玉不咸不淡扯了下嘴角,眨着眼睛装无辜:“啊?可是我只是讲了一个人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故事而已呀。”
她眸光泛着冷,语气倒还是轻轻柔柔:“莫非苏叔叔代入了那等薄情寡义之人不成?”
俞桃亦步亦趋地跟在郁离身后,因为喝醉了,脚步还有点晃,便牵着他的袖子走。
郁离垂眸看着地面影子,倒像是她踩着他的影子走路一样。
到了淮水竹亭,把这个笨蛋酒鬼送回屋,郁离给她盖上被子。
“睡吧。”
“小师兄。”
郁离抬眼:“嗯?”
笨蛋酒鬼扒着被子边边,眼睛出奇的亮:“你好好看呀。”
郁离:“……”
她快速地抿了抿唇,眨眨眼,非常有礼貌地问:“请问,我可以亲你吗?”
郁离耳朵瞬间发烫起来,“不行。”
她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俞桃小脸顿时耷拉下来,沮丧道:“那好吧。”
女孩被拒绝后就安分了下来,却没有闭眼,一直盯着他看。
郁离被她灼热的目光看的无所适从,生硬道:“……睡觉。”
女孩愣了愣,却一下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床,四处寻觅:“我还不能睡,梨梨的药还没换呢!”
找了房间一圈没看到自己的猫,她推开门便朝着春深台走。
郁离:“……”喝醉了记性倒还挺好。
无奈地比她提前一步到达春深台,黑猫拨了拨爪子上的蝴蝶结,打算让她换了药就回去睡觉。
俞桃摇摇晃晃到了春深台,找到了台子上的猫,好不容易爬上台子在边沿坐下。
惊奇的是黑猫这次十分顺从,甚至主动跳到她腿上,把爪子伸出来让她换药。
俞桃惊喜般眨眼:“梨梨你今天好乖哦。”
果然,它也已经习惯有她在了,已经开始主动了!
俞桃很快把旧蝴蝶结拆开,换了药,又用新的白布绑了个新的蝴蝶结。
换好药,她把猫猫两只手轻轻挟起来,注视着:“梨梨,你好好看呀。”
黑猫:“……”
她到底要对多少人说这话。
“我好喜欢你呀。”俞桃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语气真诚道。
黑猫只想叹气,大晚上的,一个笨蛋酒鬼在这里向一只猫表白。
天忽然下雨了,乌云密布,雨丝浅浅落下,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
见猫猫不为所动,俞桃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猫猫……听不懂吗?
她忽的想起前些天学到的那句兽语,秋朝师叔说是“我非常喜欢你”的意思,刚好适合现在这种情况。
俞桃回忆了一下这句兽语发音,尝试着不太熟练地在黑猫耳边说了出来:“δψ”
而后凑近猫猫,亲昵地亲了猫脸一下。
“唔!”
雨势加重,骤雨如霖。
女孩痛嘶了一声,脚踝玉铃一阵凌乱作响。
手中柔软的猫猫陡然不再,眼前阴影遮挡微光一闪而过,身上倏地一重,像是被重物压着。
手也被什么压在春深台上,突如其来的重硌得有些疼。
冰凉水珠顺着发丝滑落玉台,缓慢浸湿衣衫,冰得俞桃身子一激灵,轻抖了一下。
酒气氤氲迷离,雨丝随风纷纷落下。
俞桃眨了眨蕴着朦胧水雾的眼,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少年青丝垂落在她的颈侧,脸红得不像话,鸦睫轻颤,头顶那对黑色猫耳无措抖动,耳蜗内的浅粉几乎晕红。
指缝被他的手指分开扣住,按在冰冷玉台上,他的手有些凉,应是因为练剑的缘故,虎口有一层薄茧,摩挲在皮肤上有些痒意。
与之极端相对的是,紊乱的呼吸随着心跳一同洒落在脸侧,烫得她一颤。
……小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