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桃怔了怔, 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小师兄,你怎么在这?”
少年语气平淡:“师妹夜晚不回兰亭,怕你喂了山兽, 过来寻你。”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后?
俞桃虽然有些奇怪, 但看他这么平静的样子,还是点点头:“谢谢小师兄。”
“身体不舒服?”
俞桃咬了咬唇,点头, 但却没说哪里不舒服, 只是扶着山石站起来, “没关系的, 只是一点小毛病, 我们回去吧。”
“讳疾忌医并不是好习惯。”郁离语气凉凉的, “总是仗着自己身体好,小病小痛不去看的人, 大多死的都很早。”
俞桃:倒、倒也没这么严重吧?
小腹坠坠的痛,与平时不太一样, 或许是受了凉,疼的比平时厉害的多, 像被人拿剑捅了一样。
俞桃低着脑袋,神情尴尬。她倒是想说,但这个情况要怎么说呀, 尤其还是在小师兄面前。
“唔……”
又痛起来了,俞桃忍不住又蹲下, 紧紧捂着肚子,神色痛苦。
“……真的没事小师兄, 你放心吧,我缓一会就好了。”
“……”
头顶一声轻叹。
身子忽的一轻, 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玉铃轻响,俞桃吓了一跳,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怕掉下去。
看着少年冷白的下颌线条,反应过来后人都傻了,“小、小师兄?”
她本就红的脸由于这忽然而来的冲击更红了,烫的像是要熟了一样,结结巴巴:“我、真的没事,不是受伤,自己可以走的。”
她感觉自己肯定是烧糊涂了,不然怎么会梦到小师兄抱着她走。
“师妹也很喜欢山泥?”
俞桃一愣,忽的记起那天在雪域,她逞强自己走差点栽在雪堆里,他也是这么说的。
她不再吭声了。
其实她也觉得以自己这个情况,要自己回去很难。
俞桃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声如蚊蝇:“对不起小师兄,给你添麻烦了。”
女孩很轻,待在怀里安静的时候像只小兔子,有些过分热的呼吸洒在颈侧,灼得那小片皮肤也有些烫。
少年冷淡轻嗯了声,稍稍偏过头去,掩盖泛红的耳尖。
走着走着,忽的发现这是下山的路,不是去淮水竹亭的,俞桃问:“小师兄,这是去哪?”
“医馆。”
俞桃一顿,“啊、啊?”
郁离皱眉,“都疼的走不了路了,不去医馆去哪里?”
俞桃:“……”
昨天还说省的她生病让他带着去医馆,结果今天就去了。
实在没办法了,眼看就要下山了,俞桃实在不想以这幅样子去医馆丢人。只能说出来,附在他耳畔断断续续的,声音很小。
“小师兄,其实我只是……”
少年听完身体一僵:“……”
俞桃也觉得尴尬,耳朵都红透了,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装死,不愿面对现实。
郁离沉默两秒,淡定转过身,语气平淡:“不过是正常生理现象,下次直说便是。”
俞桃沮丧地想,这一次都快把人丢完了,别说下次了。
还好他没什么特殊反应,不然俞桃真想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回了淮水竹亭,俞桃换了身衣服,颤颤巍巍躺回榻上,抱着被子蜷住。
因为生病,脑袋昏昏沉沉,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郁离在门外等了许久,还是不太放心。
推开门一看,女孩已经睡着了,只是不太安稳,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似是疼的紧了,紧紧咬着唇瓣。
已是夜晚,无常宗内妙手峰的医馆仍是灯火通明。
春夏交接,正是风寒病症高发期。
院落里的鸟雀在春枝上鸣啭,叽叽喳喳,花涟一脸郁卒地替病人诊脉包药,送走一位弟子后打着哈欠。
探过头看院里站着的弟子,少说也有数十个,花涟悠悠叹气,看来今晚是睡不了了。
不过就是逗逗他,结果就被害得现在替宋老头打白工,一打就是一天,明天也跑不掉他的。
“辛苦花师侄了,等完了陪师叔喝两杯。”
急诊的病人终于看完了,宋老头洗了把手出来坐堂,分出了一部分弟子去他那看,替花涟减轻了许多工作量。
花涟抽了抽嘴角,又拿出了他的名言警句:“不辛苦,命苦。”
宋老头这医馆平日里是有几位弟子的,但是听说最近哪里出了事,伤员众多,这几位弟子便都前去了,于是宗内医馆就只剩下了宋老头一个人。
花涟正收回视线,忽的看到了一道身影站到了他面前。
一身白衣的少年眉头微蹙着,眉眼冷淡,身后弟子们纷纷朝他投来目光。
是那个让他打白工的罪魁祸首。
花涟诧异他怎么会过来,想了想,哼了一声:“还算你有点良心,还知道过来看看我。”
话音刚落,少年盯着他桌上的医修执照看了两秒,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到了宋老头面前。
花涟:?
宋老头抬起头打量他:“郁师侄看起来不像是有疾,替人来的?”
“嗯。前几日在雪域受冻,泡了两天温泉驱寒,回来后又受了凉。现在昏睡着,发热很严重。”
花涟心下了然,原来是小师妹生病了。
典型的风寒。宋老头咂摸了下,按症包了药递过去:“煎服,喝完让病人好好休息,别再吹风受凉了。”
拿完药,却不见少年离开。
宋老头奇怪:“郁师侄,可是还有什么事?”
医馆内药香弥漫,使人心绪镇定。
少年顿了顿:“宋师叔,女子葵水疼痛,该如何医治缓解?”
此话一出,刚刚进入房间看病的一名弟子瞬间呼吸停了下来。
啊、啊???
郁离师兄刚刚说了什么??
宋老头也愣了愣,上下扫视了郁离一眼,眸底的惊诧难以遮掩。
他是看着玄羽子的弟子长大的,曾与玄羽子讨论过这几个弟子谁最先成家,首先被他们俩排除在外的就是郁离。
整天除了修炼就是练剑,再不然就是出宗除妖,也就跟他们还能说上几句话,旁人理都不带理的。
其他弟子顶多是对女修没什么兴趣,他是对人都没什么兴趣。
不过毕竟良好的医修品德放在这,他非常敬业地询问:“病人年龄?”
“十六。”
“疼痛严重吗?若是轻度的疼痛是正常现象,无需担心。”
少年这下稍稍顿了下,垂眸看了眼手腕:“很严重。”
宋老头摸摸胡子:“可能跟前几天受凉也有关系。她平时体质如何,体寒吗?”
少年微微蹙眉:“如何算是体寒体质?”
药童刚拿了药过来,顺嘴在旁边接话:“简单点说就是体内寒气重,常表现为平日里手冰凉,总是暖不热。”
宋老头点头:“学的不错。”
少年沉默了片刻:“……我还没有牵过。有没有别的辨别方式?”
宋老头:?
堂内弟子:?
这句话怎么听着有些微妙呢。
几乎是瞬间,在场几个人表情都不淡定了起来,那名堂内弟子已经偷偷掏出了琉璃镜手指按的飞快,显然非常激动。
只有花涟一脸冷漠:呵,活该。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他倒是想撮合,这人死活不承认能有什么办法,全身上下嘴最硬了属于是。
俞桃睡的十分不安稳,因为发烧本就昏昏沉沉的,肚子还一直坠坠的疼,疼到她意识模糊。
浑身又冰又冷,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没有一丝热气。
她还做了个梦。
梦中,有道身影言笑晏晏陪她看晚霞落日,场景温馨,轻轻摸她的头发,神情百般留恋。
画面忽的一转,落日坠入了如渊深海,那人消失,周围空空荡荡,海浪疯狂卷来像是要将她也吞没。
女孩眼角划过晶莹,轻声呢喃。
“……阿娘。”
刚刚回来的郁离忽的听到,顿了顿,终于明白她今晚的异常。
坐在床畔,少年迟疑地伸出手抹去泪珠,衣袖短了短,不经意露出半截被咬的满是齿痕的手腕。
俞桃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喂了些温热的液体,苦得她当场皱眉推拒。
“喝完。”
这声音冷冽又熟悉,俞桃懵懵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少年。
……小师兄?
她怔了怔,没有多问乖乖把药喝了下去,顿时一阵苦涩。
脑子里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在山峰上忽然碰到了他那里,被送回来之后便倒头就睡了。
脑袋晕晕乎乎的,俞桃觉得自己应该是染了风寒。
也不知道喝的是什么药,好苦,不过小师兄总不会害她的。
她迷迷糊糊道:“小师兄,我好困。”
身旁的少年语气平和。
“嗯,睡吧。”
女孩的意识只不过清醒了一瞬,便又倒头睡去了,小脸染上一层病态的红。
像是冷,身子越蜷越紧。
这药只是治风寒的,治不了葵水疼痛,只能用别的法子缓解。
郁离思索了下宋老头说的话,犹豫了下,伸出手,隔着一层被子,迟疑地覆在女孩小腹处,传输灵力。
冰冷已久的被窝忽的多了一抹热,暖乎乎的热意温暖着身子,俞桃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身体也不再僵硬,放松了些。
“唔……好暖和。”
有用。
才刚这么想着,俞桃就不满足被子表面的热,两条胳膊忽的从被子里伸出来,把他的手捞进了被子里,紧紧抱着。
少年:?!
淡金色眸子闪过惊愕,耳尖瞬间发烫,他下意识想抽出手来,却被抱的紧紧的,完全抽不开。
热乎乎的,女孩满足地喟叹,小脸蹭了蹭抱着的手臂衣料,哼哼唧唧。
“猫猫你好暖和呀,哼哼,当了我的猫就是别想跑了,暖床是最基本的职责,别跑,再给姐姐抱抱……唔……”
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