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乾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躺在一栋宅邸的门前。
这是栋不小的别墅,有着一个庭院,庭院里死气沉沉的, 即使现在是白天,但张乾还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死亡与阴气笼罩着这栋别墅, 这浓郁程度堪比一个s诡异的阴域。
张乾眉峰微蹙, 却站在门口没动。
他是一个天师, 但他已经死了。作为昆仑山张家的人, 按理说死后该回归于天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张乾头有点疼,他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好像被拉去了一个类似洞窟的地方, 似乎还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那应该是某个时间段的他拉自己过去做了什么事,看样子还是未来的他。
他居然没死透?
想了想, 张乾检查自己的情况。
魂体, 勉强算个鬼。
所以,他未来又活了?
张乾没有深究这件事, 也深究不了。有关这段时间的记忆在消退,很快他将不记得这件事。
脚边有一片路沿石,寸草不生,非常干净, 张乾坐下,好奇地四处看。
这里是山下, 他很少来山下。
张八卦跟他说,山下很好,但他似乎来的不是一个好地方, 大概是误入了什么阴域。
围栏栅栏上趴着几个黑漆漆的小鬼, 勉强能看出人形, 路对面上的老鼠尖叫着逃离,被下水道里伸出来的苍白手掌破肚内脏流了一地。
眼睛亮着红光的小男孩举着熊仔坐在围墙上哼着童谣,调皮地丢给他一个人头皮球;可爱的小姑娘羞涩地牵着他的手邀请他一起玩捉迷藏,然后露出黑洞洞的眼睛……
他好像进了诡异的老巢。
而且这些诡异对他好像不怎么友善……
张乾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打算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冷酷无情地甩开小姑娘的手,没有理会人头皮球,拔腿就走。
走动起来,漂浮的气味被放大,让张乾无法忽视。这里的泥土充斥着一股血腥腐烂的味道,附近应该埋了不少尸体。
他脚步一顿,身后去摸背后的锏,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什么,轻轻叹气。
这时,前方传来脚步声,一股极凶的气息沿着街道迅速扩散,这股凶煞气与寻常的不一样,隐约带着死律的气息,几乎是瞬间路边正在逃跑的老鼠就被剥夺了生息。
这还是对方有所收敛的结果。
张乾眼神骤冷。
这种凶物,作恶颇多,显然不该存在于世上。
拐角,半面黑色雨伞露出了出来,对方停止不动,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片刻,脚步声重新响起。
那柄雨伞彻底出现在张乾面前,是一柄黑气的雨伞,不带任何装饰,单单出现在街道上就象征着不祥。
雾气开始在街道上弥漫,黑雨伞一步步走到岔路口的正前方。
他穿着贴身的黑色大衣,脚上踩着一双略微带跟的小皮鞋,露出一段苍白的脚踝。这肤色极其不正常,像个死人。
张乾目光上移,落到他撑伞的手上,对方带着一副精致的黑手套,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稍稍有些透,隐约能看清修长苍白的手指骨节,以及他手上的一枚银色戒指。
雨伞遮着他的脸,张乾只能看见一小节下巴。
张乾收回目光,也收回了攻击欲望。对方选择出现在自己正前方显然是不想与他起正面冲突,而且自己当前勉强算鬼,倒也没必要硬碰硬。
雾气在道路上弥漫,渐渐地这片别墅区就只剩张乾身后的一栋别墅未被笼罩。
张乾挑眉,对方在“邀请”他进去。
抱熊仔的男孩和捉迷藏的女孩再次出现在张乾身边,一鬼一只牵起他的手。
张乾没动,他在思索和考量。
对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拒绝,抬脚朝他走来,脚步略显不耐烦。
张乾神色一动,平静注视着,对方一点点朝他靠近。
那人走得很快,伞端得很稳,清脆的鞋跟声一步又一步,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直到贴近张乾,他才停下来。
“你是什么人?”
对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好听,张乾微微低头,漆黑的眼眸里除了淡漠多了丝意外。
他的沉默似乎惹恼了执伞人,对方迅速出手朝他的脖颈掐过来。
他动作很快,出手就是置人于死地。张乾下意识侧头躲闪,反手就要回击。对方不高,只到他的肩膀,身材修长瘦弱估计也没有多少力量。
确定好这点,张乾反握住对方纤细的手腕,轻而易举从他手里夺到了雨伞。
雨伞“噗”的一声收拢,张乾握着雨伞再次看向对方。对方白天撑伞显然是畏惧光,不过他就这么抢了对方的伞,兴许会激怒对方。
果然,死律的气息暴涨,几乎笼罩了整片别墅区。天色肉眼可见地再变暗,腐朽与血腥的气息越发浓重。
……好像有点玩大了。
张乾看向对方,没有雨伞的遮挡他可以轻松看清对方的模样。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对方在雨伞之下还带了一个宽沿礼帽,帽边缘垂着黑纱,将他的面容半遮掩。
这到底有多见不得人。
张乾看向他的脸,就对上一双饱含怒意的金蛇蛇瞳。
那是双古典优雅的丹凤眼,张乾微诧,这人居然长得出乎意料的漂亮,可能是他在山上待久了,没见过什么活人,但眼前这个不好惹的家伙几乎可以用所有形容外貌的词语来描述。
他真的很漂亮,张乾认真地想,即使他的脸色非常惨白,即使漂亮这个词不适合男性。
他边想着边躲过那人的抬腿横扫,对方几下不中似乎谨慎了不少。
张乾猜测对方可能会停下攻击重新估量他的实力,就没想到一下秒对方忽然贴上来。
“……!”这是做什么?
他像蛇一样柔韧,躲过张乾几招僵硬的防御动作,贴在了张乾的胸膛上。
看见张乾错愕闪躲的眼神,那人勾出一笑,张乾这才发现对方的唇色很鲜艳,像是故意涂了口脂,但张乾更愿意相信还是对方杀了人喝了血。
他长得很漂亮,这时候故意靠近,唇角带笑,眼神勾人,像一株妖娆的黑玫瑰带着暧昧的香气。
但玫瑰从来都是扎手的,在张乾走神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威胁感,常年与诡异作战产生的本能几乎拉满了警报。
危险。
极度危险。
他迅速转身抬手反击,不知道什么时候雾气已经弥漫到了他身边,一条婴儿头的巨大人面蛇发出了婴儿啼哭的精神污染,露出毒牙朝他咬过来。
好凶残的东西。
这蛇抵得上一个s级诡异,要是被咬到他兴许连魂都不剩。这样的东西,不知道这片雾里藏了多少。
雾气扩散需要时间,对方兴许早就知道正面打不过他,因此故意吸引他注意力。
好阴险的玫瑰。
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想过放过他。
思绪在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张乾单手制住人面蛇,快速思考脱身方法,却想到身后那人趁他转身迅速用手臂攀上来。
糟糕。
身后这个才是真正狠毒的蛇。
张乾急忙抓住身后人的手腕,反手将人面蛇丢出去,没想到那人根本就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紧紧锁住他的脖颈,张嘴朝他的颈侧咬过去。
脖颈一阵刺痛,张乾朝地上倒过去时,还隐约看见对方黑纱下冷漠高傲的眼神,微扬的下巴简直像极了冷艳孤傲的玫瑰,不过是黑透了的。
好大一条美人蛇。
昏过去前,张乾想,张八卦说一点都没错。
长得好看的东西,要远离,会吃人。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漆黑无光的房间,头炸裂般地疼,张乾抬手想揉一下额头,就听见了锁链晃动的声音。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脖子上套了一个项圈似的铁环,上面拴着一根铁链连接到后面的水泥前面上。
他这是……被抓了?
张乾平躺着愣神,他还以为对方会再次杀死他,让他魂飞魄散。
“嘿,兄弟,”兴许是看他一直发呆,旁边从他清醒起就在一直在打量他的人,或者说是死人探过头来,“你居然是寡夫大美人亲自带过来的,告诉兄弟,他的手是不是很好摸?”
“……”
跟他一个屋的大概三十个,都是死人,张乾清醒的一瞬间就察觉了他们的存在。
这些人都跟他一样,被拴在墙上,不过他们和自己不一样,他们只在脖子上套了项圈,而自己四肢都锁着锁链。
看来自己的确威胁到了那位过于漂亮的大魔头。
旁边的兄弟没听到他的回答,又问:“你干了什么让他气急败坏把你送进来?”
“还拴这么多链子,你是不是把他气坏了?”那人拨拨他的脖子上的锁链,丝毫没有当一个阶下囚的自知之明。
“什么叫干了什么?”张乾从他的话里捕捉到关键词。他对山下的了解不多,很少主动说话。
他一问,把其他兄弟也引了过来。张乾这才发现,这个房间里有两个大坑对称排布,中间留出一条方便走动的小道,他们这些死人睡在坑里,有点像大通铺,也有点像殉葬坑。
“你什么都没干?不应该啊,”最开始跟他搭话的兄弟挠挠头,又指指自己,“就像我,我是第二个进来的,我当时想着这里没人,就想来借点东西。。”
“你就瞎扯吧,你明明是个惯偷!”
张乾看向他正对面的死人,这人是个娃娃脸,脖子上没有项圈,也没有大通铺的坑位。
那人扒拉开一堆死人挤到张乾前面,“我叫陈之,是个天师,你也是吧?”
张乾点头。
“你别听他们胡说,这些人都心术不正,没一个好东西。”说着,他指着刚才跟张乾搭话的人,“这家伙诈骗加偷窃,偷了人家的救命钱,身上背着一条人命。”
他又指向另一个人,“这个,一个喜欢少年的死变态,不想多说。”
“那个,一个肇事逃逸还家暴老婆闺女的渣男,身上不止一条人命……”
他嘴不停,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张乾探究看他,“你怎么知道?”
这话问到点上了,陈之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三七二七十,“我死后就能看见了,而起我生前是个算命的,死后获得一些天降神通也说得过去吧。”
他没底气地嘀咕。
其他兄弟见陈之这么快就把他们事儿揭了十分不满,纷纷嚷着:“你快看看这个新来的家伙干了什么坏事?长得人模狗样,怎么这么不是人呢?”
“……”一群不是人的东西还好意思骂他人模狗样。
“去去!”陈之赶人,“人家才跟你们不一样,他是个天师,功德加身,说圣人都没错。”
“这有什么?我也是个天师,还不是被抓过来了?”一个人嚷嚷。
“你算个什么天师,好色的混账!”陈之大骂,“要不是你,大家能变太监?!”
……???
太监?
张乾下意识看向他们□□,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等等,自己不会也……张乾深刻意识到了山下的险恶,长得漂亮的东西真的太狠毒了。
“别怕,你刚来。”陈之盯着他的脸怜惜,“还一点都不缺。你是这里唯二的男人。”
“唯二?”
陈之骄傲,“我呀。”
张乾稍稍心安。
“你是不是想知道太监是怎么回事儿?”陈之无比自来熟,“看见没有,就是那个娘兮兮的自称天师的人,他路过这里发现了宅子的不对劲,然后见色起意,想把柳淮抓回去圈养。他差一点就得手了,然后被愤怒到极点的大美人揍了一顿,差点做成人彘。”
说道这儿的时候陈之有点郁闷,又带着点气愤。他的话里话外都是维护宅子主人的意思,可从这人身上的气息来看分明是被宅子主人的死律杀死的。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死人维护害死他的罪魁祸首?张乾有点好奇。
陈之见他疑惑,不可思议看他,“不会吧,不会吧,还有人不认识柳淮,你是从哪个山头下来的山顶洞人吗?”
张乾:“……”他还是真是。
“柳淮,就是抓你的大美人,娱乐圈的一枝花,简直神仙外貌,当然,你也很好看,和柳淮不一个分支的好看。”
听见他说,原本缩回去的其他兄弟们又纷纷凑过来,打量货物一样打量张乾。
“呦吼,这小哥好看哎,怎么样想不想跟哥哥一起混?”
“你滚,就你那点本事,出去就被别的诡异撕碎了。小哥哥,你跟着我。”
张乾往墙角缩了缩,他觉得这些缺了点东西的男人非常可怕,他不会也要变成这样吧。
自从死后就颓废的天师眼里突然燃起斗志,绝对不能变成这个样子!
绝对不行!
陈之嫌弃得就差捏着鼻子了,把他们全都轰走,“都滚回你们的坑里,小心我明天给你们加活!”
“你们还要干活?”
“那可不是,”离他近的兄弟抱怨,“柳淮就是脑子有病,他居然让我们种花种草!他不清楚他自己的问题吗?什么东西他一靠近都死了!种个屁!死了就让我们种,种了又死简直是在折腾我们!”
白天这些被阉割的死人都要休息,晚上才会出去种花。张乾想了想,决定装作乖巧的模样,等所有人都睡着在逃跑。
他,死也不要太监。
正午时分,阳气最浓,此时是诡异们最老实的时候。
张乾睁开眼,确定所有兄弟鬼都安静躺在自己坑里后,开始着手逃离。
他从陈之那里套了不少话。柳淮关他们的房间在地下,总共有三个,里面应该都是死人。
地下室位于别墅的花园底下,这片花园从别墅正面看只能看见一角,是个藏尸的好地方。
兴许柳淮把他们藏在这里还想着能给土壤堆肥,但可惜以柳淮那身死律,这里根本不可能种出花。
他想着,用手去掰锁。
这锁就是普通的锁,不过上面缠着柳淮的煞气死律,轻易挣脱不得。
这东西强制破坏应该能打开,但这样势必会引起柳淮的注意。
张乾一时拿不准,正当他思索时,门外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还带着清脆的鞋跟声,门外的人正踩着步子朝这里走过来。
张乾瞬间放弃逃跑,果断往自己的坑里一躺,装睡。
脚步声停在门外,张乾的坑位紧贴着门口,他清晰地听到了门外柳淮的若有若无的轻笑。
张乾汗毛炸立,他记得陈之说过,柳淮会给地下室关着的每个男鬼的尸体进行阉割。
但他没尸体!
柳淮要切什么?
门锁声响起,柳淮正在一点点解门上缠绕的锁链,张乾屏住呼吸,他闯过无数凶险的阴域,第一次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哗啦——”门锁被随手丢在地上,柳淮推门进来。
张乾下意识闭紧眼。
柳淮似乎在他面前蹲了个下来,张乾已经听见了其他兄弟鬼们放肆的窃窃私语了。
“妈耶,今天大美人穿的好辣。”
“草,他蹲下了,这个腰,这个屁股。”
“快闭嘴吧你,你想被改造成大美人的娃吗?”
“求之不得,听说大美人会抱小婴儿,还会喂奶,就是不知道怎么喂……”
张乾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污染,柳淮为什么不把这些鬼的舌头拔了,阉割真的便宜他们了,这简直就是在意yín!
有辱斯文!伤风败俗!
他怎么能忍的?!
张乾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了,他的呼吸微微错乱,脸颊有点烫。
“卧槽!这腿,他空心吗?”
不知道谁小声叫了一下,张乾感觉到柳淮下到了自己的坑里。坑位很窄,大概一个单人床的宽度,柳淮一下到坑里几乎是贴着他走动。
他不着痕迹往另一边挤,企图离柳淮远一点,对于一个单纯的山顶洞人,一个至纯的精魂,这简直是刺激又疯狂!
可惜他移动的实在太慢了一点,柳淮的脚踝几乎擦着他的手背过去。
冰凉细腻的触感,像极了一具尸体。张乾咬紧牙才没反射性出手把人放倒。
他还从来没碰过别人的手,这有点过头了。张乾呼吸错乱,脸颊烧得火热,他觉得可能自己已经露馅了,但张乾还是自欺欺人地闭着眼。
他的反应似乎逗乐了柳淮,对方直接拿他当板凳,坐了下来。
张乾呼吸一滞,掐紧拳头。他感觉自己要装不下去了。
然而柳淮没打算放过他,他轻轻俯身,帽檐的黑纱垂到张乾鼻尖,轻柔冰冷,还有些刺痛,仿佛黑纱到了他身上也带着毒。
“别装了。”
对方拍拍他的脸,呼出的气息吹到他脸颊上,像是诱人死亡。
“你的某个不听话的部件硌到我了,”柳淮语气骤冷,带着杀气,“该切了!”
作者有话说:
某些作者放飞自我,精神状态不正常的产物。。。。
小张:你不要过来呀!我不想跟你动手的!但如果你非要这样,我就真的动手了!
发疯的小寡夫:切掉!切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