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手, 便有一名士兵将双皮奶连碗带盆呈上来。
方才等待的空当,这碗双皮奶便被放在了旁边冰镇,因为盆大, 碗上又盖了个平地盘, 众人?看?到冰块只?以为是降温用的。
见到这边的动静, 夫人?们纷纷止住了话口?,投过来疑惑的眼神。
揭开盖, 便闻得淡淡的牛乳香混合在冰冰的冷气中, 乍一下, 便使夏日困乏的夫人?们精神一振。
“这是何物?”
众人?聚集在双皮奶前, 好奇地看?着这白白滑滑似乎是奶制品的东西?。
盛玉一边回答,一边叫人?拿过勺来。
便见勺子在双皮奶上轻轻一拍,雪白平整的表面?立刻晃动着带起了波纹, duangduang的, 十分q弹。
盛玉轻声说了句“看?来做得还挺成功”,便又拿了碗,将双皮奶盛入了碗中。
小男孩们向来是闲不住的,不爱看?戏, 此时不知到哪玩去了,戏台前, 便只?有五六个年岁不大的女孩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依偎在母亲身前,好奇又期待地看?着盛玉的动作。
将碗递给从方才起就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双皮奶, 就差流哈喇子的萧昭,盛玉本?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就吃进口?中, 却见他接过碗,口?齿不清道了谢后, 便跌跌撞撞朝戏台下一个角落里的位置走去。
盛玉也是这时才把目光看?向从方才起就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不声不响把自己当作透明人?的那个女人?。
这女人?生得自是极美的,而更?突出的,则是她这一身我?见犹怜的气质。
许是久病缠身,即使施了粉黛,那人?脸上仍是一片惨白,眼下发青,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柔弱。
想必这就是萧夫人?了。
萧昭摇摇晃晃到了跟前,想要把手上的双皮奶递给她,萧夫人?看?着,却也不接,甚至脸上满是冷漠。
这一幕把枝儿都看?得不忍了,她悄悄凑近了盛玉:“小姐,萧昭少爷不是萧夫人?的独子吗?怎么看?起来她却好像是不太喜欢萧昭少爷一样。”
盛玉收回了目光,她道:“一个身后无人?可?以依靠的幼子,除了逼着自己成长起来别?无他法?。”
看?得出来,萧夫人?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了。
盛玉对萧夫人?的做法?不置可?否,不过她与萧昭颇有眼缘,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往后自是会多看?顾着些的。
萧夫人?这一方角落的情况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况且萧夫人?一向独来独往,不爱参与夫人?们之间的聚会,其他夫人?们虽然今日对她的到来稍稍好奇了一下,但见她一如既往安静地待在角落后,她们也没了好奇的心思,现?在更?是完全被眼前的双皮奶吸引了视线。
q弹的奶冻入口?嫩滑,带着浓郁的奶香,轻轻一咬,便滑溜溜地顺着喉咙吞咽入腹。
纯粹的双皮奶冰冰凉凉,十分清爽,除了奶味与淡淡的茶叶清香并没有多余的味道,只?是这样已经十分好吃,盛玉还让人?准备了一些果酱加以调味,品尝起来更?是口?味丰富,十分诱人?。
就在众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这时却有侍女快步前来,走到盛玉跟前小声通报:“少夫人?,平叔正?在书房前等待少夫人?,说是有急事要报。”
叶怀兰侧头看?过来:“没事儿,玉儿你?去吧,咱们再看?两场戏便也散了。”
其他夫人?也纷纷附和道:“既吃了少夫人?的爆米花,又食了这双皮奶,已经耽误少夫人?不少时间,再没有还拖着少夫人?的道理,少夫人?便请去吧。”
盛玉轻点头,转身离开了戏场。 走在路上,盛玉问那名前来通传的侍女:“可?有说是何事?”
那侍女只?道:“平叔急匆匆过来,见少夫人?不在书房之中,只?让奴婢几个赶紧请少夫人?回来,说是有要事相报。”
盛玉“嗯”了一声,猜测是棉花地里的事,便也加快了脚步朝书房走去。
进了院门,便见一面?色焦急的男人?正?站在院中,脚步浮躁地左右迈动的同?时,时不时探头往门口?看?去,见到盛玉,他的眼睛一亮。
平叔快走几步上前,俯身行礼后,不等盛玉问话,他立刻说道:“少夫人?,地里的棉花可?以收获了!”
自从将棉花种子交给平叔后,他就将全部心思都花在了棉花地上。
从选地、晒种、造墒,到整地、播种、间苗,平叔无一不是亲力亲为。1
一个只?有七人?的棉花小队,在对这种农作物毫无了解的基础下,硬是将一包种子,变成了现?在地里茂盛的棉花田。
广阔无垠的平地上,雪白的棉花夹杂在黄褐色的枯枝中间,一望无际,
成熟后的棉花,叶子已经全然掉落,只?剩下白绒绒的毛团依旧挂在枯枝上,雪白与黄褐色交织,一眼看?过去,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这两种颜色,交相辉映,甚是壮观。
盛玉到了棉花地后看?到的便是此番场景。
从方才起,平叔便激动地没停下过嘴上的话,到了棉花地,更?是打开了他的话匣子:“这木棉长出来的花当真是不一样,手感质地十分特?殊,即使枝叶都枯萎了,花朵也不像是要枯萎的样子。”
盛玉笑笑:“棉花是木棉吐出来的絮,莫说一个月两个月,便是一年两年也是放得的。”
平叔还记得盛玉之前说棉花不是用来吃,而是用作纺织材料的事,“棉”和“绵”同?音,这棉花的质感和羊毛比起来却很不一样。 但不管怎么样,这满田的棉花当真是要收获了。
招工的启事早在三日前便贴了出去,报名的人?陆陆续续,在今天总算凑够了人?。
天气热,日中是不在田里干活的,工人?们需要早起,趁露水湿润时下地,在露水变干后结束这一天的棉花采摘工作。
棉花苗长得不高,只?到成人?的胸口?处。枝头上的棉花已经十分成熟,一手拿了布袋,另一只?手稍微用力,一拧一捋,整朵棉花便顺着力道掉入了布袋中。
棉花壳尖细,容易扎手,工人?们都戴上了手套。
第一次的采摘工作比较粗糙,连壳摘下即可?。第二遍则需要去壳去籽,经过整理收拾之后,通体雪白、毫无杂质的绵絮才会被送去纺织厂。
为了迎接这次的棉花大丰收,纺织厂专门开僻出了一个棉纺小组,组长便是由一个叫做方兰芝的人?担任。
“——方兰芝?”
“小姐也听说过她?”
盛玉的唇角弯了弯:“近日她在东街的名气可?不小。”
这时枝儿也似想起了什么,她惊讶地张大了嘴:“那个改造纺车的人?就是她?”
盛玉微微点头,她也没想到,边关还有这种能人?,仅凭现?有的双锭纺车基础,便能将复锭脚踏式纺车改造出来。
而且据她所知,方兰芝不仅在改造纺车上颇有造诣,一手绣工更?是精妙,这也难怪纺织厂要成立棉纺织小组的消息传出来后,她便以全票当选了组长。
盛玉的视线复又看?向桌面?,那里放着清风书舍传回来的财务报告,她方才已经看?过了,批示了崔玦迟疑不定的事项后,盛玉又下达了一个新的指令——买商铺。
边关的商铺租不出去,朝城的商铺千金难求。
思及此,盛玉不由叹了口?气。
朝城,槐花巷。
古语有言:八月槐花分外香,时至盛夏,槐花巷内整条巷子的槐花尽数开放,其香飘逸,沁人?心脾。
乳黄如玛瑙般的花朵缀满枝头,一片墨绿之中,似黄似白,极为诱人?。
槐花是一种群体的美艳,单看?一小朵,实?在平平无奇,但成串的花朵相携,便是一种难以抵挡的娇艳。
在这影影绰绰的槐花下,便隐藏着近日朝城最为火爆的商铺——清风书舍,因为这家书舍,向来冷清的槐花巷也热闹了不少。
槐花巷内还有许多空房,收到盛玉的指示后,崔玦曾想过要不要把新商铺租在这,毕竟这里虽偏远但便宜——“便宜”,实?在是一项不可?忽视的优点。
不过清风书舍营业至今,也算赚到了点儿小钱,想到起步时那段艰难的日子,淋过雨的崔玦还是想为即将要开的新商铺撑起一把伞,思考再三,他把视线放在了两条街外的拂柳街。 比起人?去房空的槐花巷,拂柳街临近主城街,烟火气渐浓,要热闹上不少,自然,租金也要高上不少。
就在崔玦一咬牙,一跺脚,准备付款的时候,这时却意外得到了一个消息:清风书舍的屋主打算将这间院子出售,而更?令他意外的是,隔壁那家较小一点的院子,竟也是他的。
在小六子咬牙切齿恨恨地念叨着“万恶的有钱人?”“万恶的包租公”的时候,崔玦的心思活泛了开来——
边关在朝城的商业开拓是长久买卖,初到朝城时,少夫人?的意思便是商铺租不如买,只?是朝城的商铺向来租的多、卖的少,崔玦来到朝城至今,有出售想法?的商铺他也只?是听说过几户而已,而那几户的价钱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新商铺准备出售的商品,说起来和清风书舍还有点关系。虽然那间商铺不归他管,但两间商铺在同?一个地方,也能让清风书舍为它带一带人?气。
那一晚,崔玦在槐花树下坐了许久,最终下定了主意——买。
房产交接得异常顺利,只?是这个月清风书舍的收益没办法?送到边关了。
而早在房契到手时,崔玦便开始准备为这家新商铺造势,也正?因为此,阴差阳错开辟了清风日报的一个新板块——打广告。
而近日的清风日报上,右下角的广告板块内,便用粗体字鲜明地写了三行大字——
为庆祝荷月布舍热烈开业,届时将有小礼物相赠!
时间:八月初一,辰时一刻;
地点:槐花巷,清风书舍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