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かさ)ねた時間(じかん)は脆(もろ)く
堆叠的时间是如此脆弱.
——引自lil goldfish-marika
-1-
在一个春光灿烂的季节, 山茶遇见了自己的妹妹。
与她有着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头发、真正是双胞胎的妹妹。
一眼就能确认了。
妹妹开口解释说,自己是在最初的逃难过程中和父母失散了,那个时候她们两个都还没到记事的年龄, 所以才对彼此没有丝毫印象, 后来长大,一系列兜兜转转, 最终便来到这座城、找到了山茶——
根本不需要确认亲缘,一模一样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血缘相连的亲妹妹呀。
-2-
于是, 在一个春天突然来到山茶门前的妹妹告诉她,自己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至于名字?我没有名字。”
黑发黑眼的女孩的笑容似乎有些紧张, 她双手背在身后,身上黑漆漆的破布被揪起一些褶皱——
她腼腆地说:“我只是姐姐的妹妹而已。”
-3-
漆黑非人的存在, 不过是依靠你诞生, 依靠你定义罢了。
报丧女妖不需要名字, 姐姐的双胞胎妹妹也不需要名字。
……只是为了遵守保护你的承诺, 作为你的倒影,短期存在而已。
-4-
m不去想象让世界倒流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m也不会思考那终将囚禁自己的那座监狱有多强大——那座监狱能困住让世界倒流的存在。
是, 她从不思考。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站在这里,鲜活明媚的姐姐重新站在对面,这就够了。
【你——你又不是人——你才是那个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家伙!!】
……至于双胞胎的谎言,是必要的。
这样姐姐才能更信赖我吧?比起“我是你之前喂过不少次的那只猫”更好解释。
【你怕我……你怕我,对吧。】
姐姐终归是人类。
会对开口说话的黑猫强颜欢笑, 也,当然, 会在沾染血腥的妖怪面前瘫倒。
我也不想再在她面前透露任何的黑暗与死亡了。
……我不想再吓到她了。
-5-
m深呼吸一次, 再次勉强挤出了腼腆的笑。
……属于人类女孩的笑。
“那么,我只是来打个招呼, 姐姐,我就先走……”
看到你很好,确认你真正回来了,我就去做我真正要做的了。
清扫所有可能会对你造成伤害的东西,取得能带你安全离开这座城的所有保障。
但从刚才开始就紧盯着她的脸一言不发的山茶突然动了,她一个箭步上前,紧紧、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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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幼小的雏妓说,双眼闪闪发光,“我没想到还有妹妹,我还有妹妹,我的妹妹——你必须离开这座城!——我们一起,立刻、马上、逃跑!”
-7-
……哦。
枫红色的光球悬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看着这一幕,无端想起了什么。
【我们一起逃跑吧!我们一起,管风琴,既然你知道该如何打开笼子的门,肯定也能——】
-8-
不管多少次轮回,不管多少次回溯,蓝眼睛的小男孩总会抓着他的手,发出这样的邀请。
……每一次,管风琴都很好奇。
他知道我是什么东西吗?
他知道我从多少尸体里诞生吗?
他知道我不是人类,也算不上他真正的亲弟弟吗?
无数次的倒流重演,无数个结局里,管风琴无数次被帕西法尔推下悬崖。
他不怨恨兄长。他很喜欢坠落的。
但,管风琴很明白,就像每一次对他发出逃跑邀请的兄长是出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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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杀死他,也是出于真心的。
邀请他一起活下去,和把他推下悬崖变成肉泥,都是兄长真正的心意啊。
-10-
……人类。
总是向自己完全没有概念的存在发出逃跑邀请。
“一起”——他们知道这是个多有重量、多么蛊惑心灵的词吗?
鲜活奔跑的与从未切实拥有生命的。
一百年的寿命与永恒的刑期。
【一起】。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词代表什么。
当他们意识到这个词的重量时,只会惊慌失措地把你推下悬崖。
人类啊……不,这个女孩。
小门前,激动无比的小山茶笑着、叫着、紧紧地搂着有些僵硬的m。
监狱里的管风琴冷冷地衡量她。
她拥有世俗意义上顶尖的美貌。
跟怀中那团边缘不齐、血肉模糊的黑影比起来,她真的明亮又美好,仿佛站在世界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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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追捧她的人类,都很愚蠢吧?
第一眼,第一面,他就无比敏锐地察觉到——
我厌恶她。
-12-
管风琴从很早开始就学会了无视外貌,灰女妖严格意义上是个比眼前的女孩还要美艳动人的存在,但管风琴可以面不改色地把按着它的头、拽着它的头发、把它拖行进地底。
毕竟那只是一层躯壳。
或美或丑,躯壳碎裂了,就再也看不出来了,不是吗。
甚至,有时候,对上帕西法尔清澈的蓝眼睛,看见他在花园里跑动的背影……管风琴低头摸摸自己常年被病痛和死亡光临的肢体,自觉是有点仇视【美丽】的。
健康的身体,明亮的眼睛。
他很厌恶。
-13-
丑陋的仇视美丽的,不是天经地义吗。
-14-
“……姐姐真的就轻易相信了啊。”
好不容易脱身离开,m恍惚地穿过热闹的街道——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拐进了没有阳光的小巷。
她靠上漆黑的墙,躲在令自己舒适的阴影里,伸手,摁住了胸口。
心脏在跳动。或许是因为春天的阳光太灿烂,又或许是因为那个紧紧的拥抱。
……温热的、年轻的生命的拥抱。
姐姐真的活下来了。
姐姐真的活在这里。
她……唔……
“那就是你要拯救的人类?”
枫红色的光球依旧跟在旁边,它与她一起悬浮在阴影里,比呼吸还自然。
“是啊,”m说,又露出了有点僵硬的笑,“那就是我的姐姐……她很美好,是不是?”
管风琴看不见这个笑。
他不知道黑女妖用着怎样的外表在这个世界行走,他的视角里,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粗糙的黑影。
而这团黑影说这话时缩小了一点,就像是把脑袋埋进膝盖。
怎么看也不是要微笑的情绪。
他想了想,直接说:“我厌恶她。”
m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你的厌恶与我无关。滚开。”
“嗯,我只是单纯表达一下看法,以免你误会。我倒流世界只是实现你的愿望,和那个人类没关系。我单纯厌恶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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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的眉皱了皱,又松开。
跟蹲监狱都把脑子蹲傻的小朋友计较这个没意思,虽然只是初初交谈了几次,但m直觉对方不是什么弯弯绕绕的家伙。
“单纯表达”,就是想到什么,直接告诉她而已。
起码这比模糊的态度好许多,而且,不管它抱怎样的看法,都只是“看法”,绝不会影响她对姐姐的……
光球动了动:“你接下来还要去见她吗?如果你要去见她,我就先消失一段时间,有需要的话再……”
“你怎么可能厌恶姐姐呢?”m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那么美,那么善良,姐姐是全世界——”
管风琴又想到了帕西法尔。
他太久没这样想过帕西法尔了。
“很美很善良的人类是很好。但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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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美再善良的人类,面对并非人类的你,也会将你推下悬崖。
重来一万次他都会选择把他推下悬崖。
……当然,因为那是兄长,管风琴并无怨恨。
但这不妨碍他厌恶这样轻率明亮的逃跑邀请。
【我们一起逃走吧!】
那份邀请太能蛊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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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他看着黑女妖,就像看着曾经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自己。
第一次将要坠落的自己。
因为一个明亮的人类轻率发出的逃跑邀请。
……管风琴知道每个许愿者的固定结局,管风琴也知道她倒流这一次世界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就像抓住布好的线,他总能知晓这条线滚动的尽头。
他被关押太久了,除了思考与推测,无事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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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m还在试图说服它。
“……姐姐不仅仅是很美很善良,姐姐她……”
好吧。
没必要暗示那些东西,她早晚要明白的。
管风琴说:“非要给出一个理由的话,我只是不喜欢她的外貌。我的审美观不觉得那张脸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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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把嘴闭上了。
m迅速出手,一把掐住光球,手掌用力,直接——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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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被掐灭旁观光球的管风琴:“……”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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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搓掉手里枫红色的光点碎片,拒绝承认“这颗球的碎片也蛮好看的,估计它的死亡会很香”。
你自己的颜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破球。
竟然说她姐姐长得不好看!
……觉得姐姐不好看,不也是觉得我不好看吗!
什么审美观扭曲的愚蠢破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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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因为一个非常私人化的理由,m关闭了囚徒窥视这个世界进展的渠道。
当然,正如之前所说,一个能够倒流世界的存在不可能因为一颗能量球破碎就动摇,m的举动和砸电视泄愤也没区别。
不过监狱里的囚徒呆滞了一会儿,又仔细想了想,把自己与黑女妖交流时的每句发言仔细复盘了几遍……
他心想,哦。
我确实是有点偏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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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因为这只女妖体验了太多次枯燥的死亡,他多少还是有点点怨念的。
所以总是若有若无地刺激她、试探她,给了她不同于其他许愿者的关注度吧。
厌恶或喜欢,不该直接说出来的,说到底和她交流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没必要表达自己。
这走向并不算好,他要保持平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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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管风琴没再去建立联系。
原本也不该和许愿者建立什么私下联系,如果不是黑女妖邀请他吃糕糕,世界倒流之后管风琴就会回收能量球,只在许愿者身上放条监视线路,以便结束后自己去收花肥。
……唔。
是因为最近太无聊了吧。
管风琴在永生监狱里重新平复自己,他充当了两次花肥,编写了七首不一样的曲子,无聊至极时,还回溯了几次,重新和兄长玩耍了几遍。
第七次破碎地摔在悬崖底部,望着明亮的天空一点点变成绀色的夜晚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掏出一颗小光点。
那颗小光点是他倒流黑女妖那个世界时顺手救出来的源头,原本这段时间养在他身边,吸取了不少养料,已经快化成一颗健全的绀色光点了。
……但,此刻,这颗光点又暗了下去,绀色的光芒中,闪烁着咆哮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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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这段时间死了九次的管风琴想,到时间了啊。
……蹲监狱就是很容易遗忘时间,每个世界时间流速也不同,管风琴想,我该注意一下,找到精确的计算方法。
以免忘记回收花肥……不知道,黑女妖变成的花肥,会怎样丰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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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起残缺的尸体,慢吞吞地把手脚和脑袋拼回去,重新披上那条白裙子,然后,凝出了一颗崭新的小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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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球飞到那座城里,m跪坐在w的尸体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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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收花肥要保持礼貌,管风琴打了声招呼:“你好。”
m缓缓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像是脸上被捅穿的两道空洞刀口。
……也差不多,这只黑影的身上到处都是被撕裂的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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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看着那颗阔别已久的光球。
“你说,”她轻轻开口,“会实现我的愿望。”
管风琴打量了一下她身边那具人类尸体。死相很完整,也没有青紫,只是后背插着一根金簪而已。
“是啊,你的愿望是倒流世界,我实现了。你要挽回一个人,也挽回了。”
枫红色的光球再次在m眼中晃出血色:“但人类终归是会死的。”
“你这个——”
“你在愤怒吗?愤怒我为什么没有提前警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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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有些疑惑:“你不是说,会支付任何代价吗?”
死而复生的愿望本身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之一。
不然呢?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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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这并非陷阱,也并非谎言。
这个东西也没义务为她做任何事,一切选择都该由自己承担才对。
m缓缓移开视线,空洞的眼睛望向金鳞阁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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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很强大,也很努力。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积累财富,她做杀手,做镖客,做翻找尸体的掘墓人,积攒了完全能让姐姐一生无忧的钱财。
接着她直接把还没出台的姐姐带了出来。
还没出台、还没见过血、甚至也没体验过指指点点的姐姐,被她保护得非常、非常好。
于是,一尘不染的姐姐望望自己可爱、富有、无比强大的妹妹,又回头望了望阁里那些女孩——
【我想多带几个人出来】,她轻声说,有些担忧、又有些渴望地拉了拉m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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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没有拒绝她的理由。m已经足够强大了。
于是带出了那个教养姐姐长大的老妈妈,带出了几个稚嫩的满是恐惧的小丫头,最终,还有不知从什么渠道打听到消息,找过来的腊梅。
那个高贵又冰冷的花魁跪在姐姐面前,把额头磕出了血。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只要你能让我离开这里——】
m冷冷地在旁边看着,而姐姐回过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算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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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个善良美好的人类,而我扮演的角色是有些冷酷但也容易心软的人类妹妹。
她足够强大,所以,只要她在姐姐身边,带上什么累赘也无所谓。
于是她们一起离开这座城,落脚在m精挑细选的小院。
姐姐渴望着家庭与亲情,没过多久,腊梅就被她视为长姐,那几个小孩就被她视为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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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边境升起战火,小院里拼凑成一家人的女人们开始不安。
【不用担心任何事,】m这样告诉姐姐,【我很厉害,我会守在你身边,一切都没关系的。】
是的,之前就是因为,她轻易离开了。
这一次,只要紧紧地守在姐姐身边,充当最坚实的盾牌。
可姐姐的眼神依旧越来越沉重。
姐姐之外的,那些女人们投来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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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的那个妹妹……她只在乎山茶,她根本不会保护我们!】
【你看到她看我们的眼神了吗?她看我们就像是在看微不足道的——】
【战乱就要爆发了,山茶还能依靠妹妹,但我们没有任何依靠!】
【究竟该怎么办……为什么……那个妹妹……】
【山茶,喂。】
眼神,裙子,茶盏,厢房里悄悄亮起的烛火,纸窗上倒映的那几个交头接耳的影子。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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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聚拢过来,如同蝗虫,如同贵族马车下挤作一团的饥饿流民。
【山茶……你跟你那个力大如牛、粗鲁无礼的妹妹仔细说说……让她也守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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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刻,一尘不染、善良无垢的w被击碎了。
她缓缓闭眼,又睁眼,望着这些自己视作家人的女人们。
“分开吧。我给你们足够的钱财,离我的妹妹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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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抱臂靠在房间外,听着w摔碎了茶盏。
“你们走——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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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时只是很漠然地想,哦,姐姐终于醒悟过来,要甩开这些累赘了。
带上这些家伙离开,容忍这些家伙住在这里,就算分开也给她们足够的钱财——
如果不是姐姐的要求,m根本就不会做这种事。
况且,就算是姐姐也觉得,这帮助仁至义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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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个善良的好人。这一次我甚至没让她经历任何周旋、被任何男人窥视。
那些人类……或许也曾是个善良的人吧,但,关她什么事?
再好的相处再亲密的人类,没有血缘那层纽带,没有生养的大恩,也很难将彼此视为“亲人”。
那些人对姐姐的恳求都是真的,对姐姐的感谢都是真的,对……
对她这个强大妹妹的畏惧、厌恶,也是真的。
更何况,真正的亲人,在烧到眼前的战火里,也会抛弃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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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习惯了俯视人类,她不需要仔细思考,就能把丑陋的阴暗的看清楚。
她能理解那些人类的厌恶,但如果不是姐姐的数次阻拦,m也会毫不留情地挖掉她们的眼球。
……好比这次,如果不是姐姐说“给你们钱财离开”,她就直接转身进去,杀了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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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找出理由。她能解释原因。她知道每个人类做出这样的选择都是不得已,都并非出自本心。
——但邪恶的报丧女妖理睬那么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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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姐姐拦住她,姐姐气到发抖依旧给出了自己积攒的银子,姐姐说没必要,姐姐……
再怎么善良无私,还是选择自己的亲妹妹,保留了最后的自私。
和带她们离开那座城时想的一样,m顺从了姐姐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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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共同目送那些从妓院里救出的女人们背着包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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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当时就应该,直接,杀了她们。
瞒着姐姐,杀光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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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些女人还来不及找到自己的依靠,就被烧来的战火夺走了身上的所有东西。
银子,房子,健康,美貌——
当金鳞阁名满帝都的花魁腊梅被士兵压在身下,折断胳膊时,她嘶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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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我,我能献上一个比我还要美丽动人的女人。】
【放过我。】
【放过我。】
【求求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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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当年跪在山茶面前磕头恳求一样,腊梅淌了许多、许多、许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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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w收到了一封血书,恳请她再支援一些银两,说战火四溢、到处躲藏、实在是过不下去。
w看了看靠在走廊的柱子旁等饭等到睡着的妹妹,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越过她,拉开抽屉,拿出那把金簪子。
那把金簪子是腊梅临走前留下的,当时那个高傲又冷漠的女人说,虽然不够,就先抵做这段时间的住宿费,等到赚了钱,再还给她。
w赶走那些女人,因为那些女人敌视妹妹。
但那些女人从未敌视她,也不该流离在纷乱的战火里。
何况,这本来就是腊梅的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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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瞒着妹妹,静悄悄地,离开了小院,揣着那把金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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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见面地点的士兵们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直接拖回了金鳞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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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阁的高台上,奄奄一息的花魁双眼睁开一条缝,看见她过来后,突然扭动了一下被割破的嘴角。
【你是傻子吗?】
w没有回应。
她被粗鲁地压在地上,剥开衣服,怀里藏好的金簪子“当啷”掉出来,滚到花魁身边——
腊梅看着那把金簪子。
腊梅扭动的嘴角突然就平了下去,像被雪掩埋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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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的士兵拉开裤子,而奄奄一息的花魁突然冲向高台,握过金簪,狠狠地——
捅进了山茶的后背,然后被无数把刺刀捅穿了。
-53-
期待已久的漂亮女人在被正式品尝前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一具干净、纯洁、没有青紫的尸体。
都是因为那个发了疯的,快被玩坏的花魁……
-54-
愤怒的士兵们踢断旁边花魁的脑袋,望着新鲜死去的洁白女人,尤其是望着她被剥到一半的衣服,还是有些可惜,于是拽开自己的裤子——
下一刻,门口走进了一个女人。
与地上的尸体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是鲜活的,还在甜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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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找不到罪魁祸首。
她的姐姐第二次被杀死,但她找不到罪魁祸首。
尽管她屠杀了阁里所有的士兵,又屠杀了制造战火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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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不到。
她不明白。
她……
还远远、远远、远远不够强大,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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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既定的。”
管风琴说:“这个女人死在了这座城里。那么,即使世界倒流,她依旧会死在这座城里。或许是别的原因,或许是别的死法,但她就是会死在这里,她就是……”
m转了转眼球。
“我真想见见你的本体。”她突然笑道,“如果你本体在这里,我真想捅穿你的喉咙,用刀把你死死地钉在那边的尸堆上。”
管风琴想,那还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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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体验过这种别出心裁的死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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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每个许愿者都会成为花肥。”他轻快地说,“如果你做好自杀的准备了,就跟我走吧,我会把你浇灌在最漂亮的一朵郁金香下。”
“……自杀?”
m嘴角的笑放大了。出现了两个小酒窝。
“你说你会实现我的愿望。你说,你会让世界倒流。”
“已经……”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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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的黑影张开,贴近了枫红色的光球。
“再次,让世界倒流啊。你这个丑陋的囚徒。”
-61-
管风琴怔怔地看着那片黑影。
它是铺天盖地,它是无比强大,但它的边缘支离破碎,它眼睛的位置正往外汩汩流血。
漆黑的报丧女妖。
经历了一次倒流,经历了被所有东西抛弃,经历了第二次的毁灭第二次的疯狂后——
它那么残破,但也依旧,那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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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监狱里,即使远隔不知道多少个世界或时间的距离,管风琴不禁伸出了手。
“你……应当清楚……彻底明白了……死而复生的代价吧?”
“替我倒流。囚徒。”
“一个世界安排好的死亡……没有谁能逃脱……”
“倒流。”
“……你救不回那个人类……没有许愿者能……”
“倒流。”
“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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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无比残破,支离破碎了。
能把无数个执着的许愿者心中的信念彻底压碎的代价,你应该,也被压碎了才对。
【那些许愿者都彻底疯了。】
【没有一个信守承诺,没有一个回到永生监狱陪伴我。】
【他们都选择了自杀式的终结,他们都变成破碎的灵魂,成为我的花肥——】
【他们丧失了,任何对生命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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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这片黑影,她从未切实拥有过生命。
啊……
囚徒手腕上的镣铐响了响,他低头,从锁链的倒映中看到了自己发亮的眼睛。
……真不愧是,最疯最傻的,报丧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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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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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倒流吧。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让他见见,这只独一无二、分外有趣的报丧女妖,能坚持多少个轮回,多少次倒流呢?
真是……美丽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