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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父母的那一天, 帕西法尔获得了一个双胞胎弟弟。
……那是个古怪的孩子,他坚持认为自己的名字是管风琴,又或者, 直接让他用一个字母代替。
哪有人类不希望拥有一个独特的称呼、一个独有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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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 管风琴不太爱被帕西法尔叫“弟弟”。
每次听到“弟弟”的呼唤时,他总会强调说, “你会忘记”,又或者, 他重复说——
“请叫我p。”
还有,管风琴有些恐怖的红眼睛, 管风琴总咳血却似乎没恶化过的身体,管风琴有时说话透露出的超出年龄的平静, 管风琴身上那条令他莫名害怕的露背的洁白裙子……
管风琴是个异常奇怪的小孩。
即便是同为小孩的帕西法尔, 也能看出他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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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在孩子的眼里, 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管风琴对他非常、非常好。
在帕西法尔刚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 管风琴每天都会悄悄探望他,给他送香喷喷的食物,干净的水,温暖的被子或枕头。
他每晚都静静地从门缝溜进来,每天清晨之前收走这些东西, 静静离开。
而且,管风琴总是很轻易就能弄开笼子的锁。
每次他溜进来看他, 都会直接打开笼子——
钻进来, 和他一起待在里面,又或者拍拍他的背, 摸摸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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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这些事很生涩,就像是平生第一次练习安抚小动物。
每次被反抱住时,都会僵硬一下,然后有些困惑地歪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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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起初还有些害羞,因为过去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需要独自闯荡的独生子,就算遇见了双胞胎弟弟,也自觉是拥有骑士名字的兄长,不应该……
向这样一个矮小、瘦削、连名字都没有的弟弟寻求庇护。
但管风琴实在太平静太温和了,他伸出来安抚他的手即便瘦削如柴,帕西法尔也能获得相当治愈的安全感。
他的弟弟毫无疑问可怜又病弱,但不知怎的,帕西法尔总觉得他不需要被保护。
而且,独自待在笼子里,独自待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他实在是……
太害怕、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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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还记得外面的世界。还知道不是每个孩子都必须穿着白裙子。
……所以,恐惧无法从他的蓝眼睛里祛除。
管风琴再次弄开锁、钻进笼子陪伴他的第三个晚上,帕西法尔便忍不住哆嗦地拽出了他的袖子——他勉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但依旧惊慌失措——
“既然你能弄开笼子的锁,能弄开其他门的锁吗?弟弟,这个地方不好,我们不如一起逃——”
管风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仿佛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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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逃?我是管风琴,从睁眼开始,这里就是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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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意识到,弟弟从未在正常的、幸福的地方长大。
所以,管风琴眼中,没有“正常”,也没有“幸福”。
帕西法尔艰难地试图说服他。
“可……可……外面……小孩不会被关进笼子……”
“这里的小孩也不会被一直关进笼子。因为你是新来的,新来的才会进笼子。”
“……外面也不只有……吐司……咖啡……这种食物……还有培根……奶酪……糖果……”
“什么?”管风琴更茫然了,“食物有那么多种吗?还有比吐司和咖啡更好吃的食物?”
“外面……还有……管风琴以外的乐器……不用一直挺直背坐在高高黑黑的教堂里,背在背上就可以携带的,轻飘飘的乐器……”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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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不再问问题了,他彻底安静下来。
黑黢黢的夜里,笼子里的另一双红眼睛几乎没有眨动的迹象,就像是某种从墙角探出脑袋的怪异野兽。
……但帕西法尔并不害怕,因为弟弟的膝盖与肩膀正紧紧挨着他的——他几乎是整个倾身过来了,非常专注地聆听着他描述外面的世界。
而且,他的膝盖与肩膀,真的无比单薄。
虽然长相一模一样,但从未饿过肚子、身体健康的帕西法尔觉得,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把这只弟弟拎起、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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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就像某种易碎品,谁会警惕一个易碎品的接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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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继续讲给管风琴外面的世界,以一个孩子的口吻,把最喜欢的乐器、果汁软糖与装有轮子的滚起来咕噜噜的木板描述得很清楚。
管风琴不发一言,但帕西法尔觉得他把每一个字都记进了心里。
于是,第十七天夜晚,帕西法尔觉得他可能明白了,再次提出逃走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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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却依旧摇了摇头。
“我会溜进这扇门,会打开这种笼子的锁,是因为我见过许多扇这样的门,许多这种笼子的锁。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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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许多这种笼子里的那许多个孩子?他们曾经每一个都想逃走。但没一个都没能逃走。”
“而且,你是被送进来的,兄长。既然能被送进这里,你在外面的世界,就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离开这里的方法只有一个……但你不会想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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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当时不明白管风琴说的那唯一一个方法是指什么。
但弄明白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第21天,装着笼子的房间外,从窗户的方向,响起歌声。
与过去遥遥传来、模糊至极的合唱不同。
那是管风琴的嗓音。
轻轻的,温柔又稚嫩,似乎被风一吹就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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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听出那是管风琴的歌声,尽管管风琴总说自己是个只会弹奏管风琴的笨蛋,但,帕西法尔知道他唱歌很好听。
因为,夜晚,害怕的时候,管风琴会给他唱摇篮曲,一边唱一边轻轻触摸他的额头。
尽管他手指的温度总冷得帕西法尔打哆嗦,但,谁能舍得弟弟的摇篮曲和哄睡觉服务呢。
管风琴真的很有音乐天赋,帕西法尔不止一次幻想过弟弟在外面的世界一边弹琴一边唱歌的样子——啊,弟弟可以跟着他一起学吉他,毕竟笨重的管风琴带不走……
管风琴肯定会喜欢吉他的。
他知道,在自己讲述吉他可以轻飘飘带去任意一个地方演奏时,管风琴的手指都忍不住轻微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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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管风琴今天在外面唱什么呢?
这是白天,白天的管风琴有许多演奏要准备,不会来看他的。
帕西法尔揉着眼睛从笼子里坐起,他抓过笼杆,有些费劲地朝着窗户的方向探出头——
他看到管风琴在庭院里。
他蹲坐在那座洁白的雕像下,一边唱着歌,一边低着头种花。
他种的是一朵郁金香,把一枚洁白的郁金香,种在那一大片洁白的郁金香旁。
一朵朵聚在一起的纯白郁金香,就像孩子们身上的白裙子。
而穿着白裙子的管风琴唱着歌,新种下了一棵白裙子。
动作异常温柔,歌声异常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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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莫名想听清管风琴在唱什么,但他的声音太轻了,帕西法尔不得不更努力地踮起脚尖。
——可轻轻的歌声立刻就被打断了。
不远处,传来更多更多鲜亮、有力的嬉笑声,沸沸扬扬。
是其他的孩子们。
管风琴立刻就不唱歌了,他把头低得更深,只一心往新种的花上掩埋漆黑的土。
而聚拢在一起嬉笑的孩子们走近了——他们的音量被他们激动的心情格外放大了,对比刚刚又轻又小的歌声,他们可真有活力啊——
“恭喜你!”
“这真是太棒啦!”
“好羡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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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激动的孩子们聚拢着一个神情骄傲的孩子,后者的脸都因为兴奋变红了。
“这是你努力练习了这么久,终于被选中了!”
“还是好多位大人同时选中呢!”
“老师也特别开心!老师竟然一改态度夸你是个好孩子!”
“太棒啦,明天你就能被大人们带去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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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的、鲜活的孩子们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管风琴直起身,垂着眼,静静地给那颗新种下的洁白郁金香填上最后一捧土。
他不再唱歌了,也可能是这首歌彻底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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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被种进土里的小郁金香,开花后能保存的时间总是很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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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注视着他种花的背影,莫名地,升起了隐隐的恐惧感。
……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但,当晚,听着庭院外的大门被拉开,那个白天兴奋无比的孩子被一辆马车咕噜噜拉走时……
帕西法尔缩在笼子最角落,怕得发抖。
管风琴钻进笼子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认真地说:
“没关系,兄长。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也穿上白裙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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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打着颤仰头看他。
管风琴依旧非常平静。
“……你白天种花的时候,我看见了。”
“嗯。”
“庭院里的白色郁金香,都是你种的吗?”
“嗯。”
“每个孩子被选中后,你都会去种花吗?”
“为什么不?洁白的郁金香才能把这里打理得干净点。”
管风琴望向黑夜中的庭院:“虽然不得不在这里生活,但,我讨厌被弄脏。只有种花能变干净点。”
帕西法尔也看向黑夜中的庭院。
洁白无比的郁金香花海在夜风中轻轻摇动,如同被卷起波纹的浅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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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花海里,有多少株的白色郁金香。
只有种花的管风琴知道。
“况且,兄长,你该明白,”管风琴回过头,眨着红眼睛对他说,“他们不会再有完整的尸体了。所以种花会比做坟墓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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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帕西法尔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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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种花,管风琴知道自己究竟种过多少株花,管风琴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庭院里种花。
管风琴知道一切。
可他就只是沉默地看着。保持旁观。
冷漠得……像个根本没有知觉、没有感情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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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笼子里,呕吐,抽泣,发抖……过了好一会儿。
管风琴似乎是站在了他旁边低着头瞧他,而且,管风琴又把手放在他后背上了,轻轻地拍打着,动作懵懂又僵硬。
帕西法尔……不舍得甩开他。
这是他唯一的弟弟。
说会保护他的弟弟。
弟弟只是不懂而已。
况且,弟弟又能做什么呢?
他同样被困在这里,走路都会咳血,吃不饱饭,脆弱得仿佛小孩一推就能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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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攥紧拳头:“……你每次种花的时候,都会唱歌吗?你这个习惯太古怪了,必须改……”
管风琴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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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歌,”他静静地说,“兄长,那是献给死亡的赞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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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必须弹奏管风琴,我必须要唱献给死亡的赞美诗。这是我在这里的职责……”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睫毛在这一瞬间盖住了血红的眼睛。
“是我永恒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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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合上。
他觉得荒谬又可笑。
“献给死亡的……赞美诗?你……那些人……还训练你……赞美死亡?”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这个问题,管风琴笑了一下。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帕西法尔第一次见他笑。
尽管那个笑依旧很僵硬很古怪——和管风琴苍白的皮肤搭配在一起着实恐怖——但,这个笑并不虚伪。
管风琴明显因为这个问题心情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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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你不知道吗,兄长?我所要赞美的死亡——报丧女妖,最喜欢郁金香、音乐与赞美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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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兄长。我带你去看看。”
管风琴冲帕西法尔伸出手。
他眉间第一次露出那样鲜活灿烂的气息,就像是要向玩伴介绍自己最心仪玩具的小朋友。
“赞美诗歌颂的对象……报丧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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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似乎是个祥和又平静的地方。
……那似乎是。
直到管风琴牵过帕西法尔的手,带着他离开笼子,离开房间,穿过寂静的走廊。
漆黑的夜晚,没有月光。
双胞胎兄弟手牵手来到庭院中央,洁白的郁金香与雕像似乎自己在发光。
——帕西法尔跟着弟弟走到白天他低头种花的地方,然后,不知怎的,黑夜中似乎闪过红光——
雕像发出轻轻的“咔哒”声,敞开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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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带他缓缓走进地道。
扑面而来的黑暗似乎更黑、更浓稠——帕西法尔不禁瑟缩地往他背后躲了躲——
“这里是独属于我的职责。”管风琴轻声说,“别怕,那些大人们永远找不到这里。”
……什么职责?
帕西法尔不明所以,但很快,地道内亮起了灯。
是管风琴擦亮了火柴,点亮了一盏油灯。
大盒大盒大盒的火柴们堆在一只木架子上——帕西法尔明白他为什么总能带来热腾腾的食物、又能弄出点燃的木柴堆了。
“就是这儿……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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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顺着他指出的方向看去,不禁屏住了呼吸。
斑驳的石墙上,垂挂着一把巨大、巨大的灰白色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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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
管风琴的声音轻到近乎耳语:“那是只死掉的报丧女妖。别吵醒她。”
……死掉的,报丧女妖?!
“既然死掉了怎么还能——”
“小声点。到这边来,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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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色的镰刀后,是一幅幅涂在石墙上的图画。
管风琴领着他用油灯一一照过,关于报丧女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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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丧女妖诞生自一切阴影中的死亡,又以一切阴影中的死亡为食。
阴暗的死亡创造报丧女妖。阴暗的死亡也是吸引它们的粮食。
所以,它们所出现的地方、任何地方——绝对会缠绕着死亡——灾难——或邪恶——
因此,被称为【报丧女妖】。
它们是死亡的使者,生者的丧钟……虽然被称为“女妖”,但并没有性别,只是披着裹尸布活动的一团黑影……
当然,这团不可名状的黑影,既不算活着,也不可能死亡。
所以报丧女妖不老不死,在有些人类的认知中,是可以“永生”的生命——不过,既然无法死亡,自然就不算生命了。
没有过往,没有未来,从未活过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生命呢。
不是生命,又哪来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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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就像每个种族一样。
报丧女妖也有自己的弱点。
报丧女妖的本体,就是它们诞生的源头。
源头的强弱也代表了它们力量的强弱——有些女妖弱小到只能蜷缩在裹尸布里喘息,有些女妖却能额外分出本体幻化出巨大的镰刀——
所以,报丧女妖并不是强大到能跨越世界、碾压一切的生物。
它们只是不断追寻着不同的死亡,在世界与世界中流浪的影子。
品尝更多的邪恶,吞噬更多的阴影,贪婪又阴暗地追猎着死亡罢了。
它们诞生在阴影里,结局也往往是倒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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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死,但能量耗尽,也会倒下。
报丧女妖们厌恶同类,它们会互相屠杀,互相吞噬,天性就是孤独与流浪——这样的生物倒下后,自然是没东西会大发善心为其收殓尸骨、重新聚合能量、把它们唤醒的。
不过,报丧女妖们真的很少会【死亡】——强弱差距再大,能用碾压性优势把同族直接砍成碎片的,还是少数。
大多数时候,它们互相屠杀的结果,只是彼此留下一身可以缓慢复原的伤,运气好的去饱餐死亡重新强大,运气差的觅不到食,便因为能量不足暂且沉睡在某个阴影里。
哪怕【死掉】,也会【醒来】的。
因此,在某些高维生物眼里,报丧女妖们只是一群惹人厌烦、威胁不大、擅于钻阴暗角落啃垃圾吃的流浪猫。
几次死亡就能令它们饱餐一顿,见一面就会互相厮打吞噬……这种东西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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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个世界,某一刻。
诞生了一只漆黑如墨的报丧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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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报丧女妖诞生之后……又在某个世界,某一刻……
所有其他的报丧女妖们,全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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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最强大的报丧女妖。也是,最后一只……报丧女妖。”
管风琴停在最后一幅画前。画上涂着一团巨大、纷乱的黑影。
那黑影太大,几乎能把画前两个小小的男孩吞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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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后退一步,打了一个哆嗦。
但管风琴举高油灯,仰头走近了它。
“你看啊。”
他双眼发亮,语气轻快得几乎是在唱歌了——
“真美,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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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死亡。
献上诗,歌,琴声与郁金香。
赞美……这最后一只报丧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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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见过最美的东西。”
管风琴喃喃道:“如果有一天,能把我自己的死亡供奉给它享用就好了。如果我能无数次死亡……不,无数次死亡还不够,如果我能……”
帕西法尔没听见他最后的话。
那消磨在管风琴几乎没有血色的双唇里,连喃喃都不算,低得几乎是被他含在舌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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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彻底拥有这只报丧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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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法尔又后退了几步。
这几步后退他甚至放开了紧拽弟弟的衣角。
“弟弟……这里很可怕……我们回去……好不好?我想回……”
“家”这个词快涌现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吞回去。
帕西法尔颤声说:“我想回到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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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前的管风琴转过头。
油灯里跳动的烛火让他的红眼睛非常柔和。
“当然,兄长。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他向帕西法尔走近,烛光时明时灭,没能被完全照亮的苍白脸颊仿佛是从报丧女妖的画里走出来的东西。
“既然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回去睡觉吧。”
帕西法尔再次后退了几步:“我——”
“晚安……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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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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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天的早晨,帕西法尔从笼中醒来。
他揉了揉眼睛,掀开身上的毛毯。
管风琴轻轻敲响了笼杆。
“昨晚睡得好吗,兄长?”
帕西法尔仰起脑袋,瞅着弟弟,有些困惑。
“不记得了……似乎是个有点可怕的梦……”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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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平静又温和的脸依旧那么富有安全感,他蹲下来,把热腾腾的面包和牛奶塞进帕西法尔手里。
“吃早餐吧,兄长。”
“……哦……好。谢谢……”
帕西法尔把面包塞进嘴里,不知怎的,他有点狼吞虎咽。
可能是被那个模糊的噩梦吓饿了吧。
“对了……弟弟……我前几天想说的,我们逃跑……”
“抱歉,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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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眨了眨眼:“我在这里还有职责要做,所以,不会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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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不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