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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怪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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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出◎

【获得红色情感, 卢桁的绝望。】

【这位老人从未想过,在他已然决定赴死之时,还会遇到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之事。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他内心已经有了结论:杜尚德是被他连累死的。】

【应用之后,会让攻击染上衰败之力, 能大大削弱甚至摧毁敌人的心防】

“杜尚德?”

云乘月实在没想到,她来劫狱救卢桁,却撞上了这么一桩怪事。见到卢桁悲痛的模样,她根本无法为自己的收获而高兴。

她察看片刻, 还祭出“生”字, 试着为这位杜大人输送生机。最后,她抬起头, 迎着卢桁充满期待的目光,微微摇头。

“卢爷爷,这位杜大人……已经没救了。”

老人愣愣地看着她, 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云乘月有些担心, 看看身后却又有些着急,只能说:“卢爷爷,你先跟我走,我们出去再说。”

卢桁还是愣着。

好一会儿,他缓缓松开栏杆,颓然坐倒在地。

“……不,不。”他喃喃着,“怎么会这样?”

“卢爷爷?”云乘月又回头看了看, “我知道您现在十分伤心, 但就是如此, 才更要和我走。您活着, 才能为杜大人报仇。”

“……报仇?”

卢桁豁然抬头,目光变得难以置信:“乘月,你,你是说……”

“这里没有杜大人的魂魄。您知道,修士新死时,魂魄总会盘旋留存一段时间,才会渐渐消散。”云乘月目光沉静,“可这里没有任何灵魂波动的迹象。”

“卢爷爷,您是否知道罗城的事?好,那我告诉您,我在罗城中见过这样的情景。”

卢桁的面皮忽然抽搐几下:“神鬼?!”

“原来您也知道。”她的声音非常平静,冷如坚冰,“那您是否也知道,神鬼背后有人操纵?”

卢桁张着嘴。他的眼神剧烈颤抖,好一会儿才勉强道:“我,我听过一些捕风捉影的说法……”

他情不自禁地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不是传闻。”云乘月说。

“……什么?”这位曾经的青龙星官好像突然傻了,只会这样呆呆地重复。

云乘月耐心道:“我还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我,这是新的‘罗城事件’,杜大人就是新的牺牲者。”

“卢爷爷,您想报仇吗?”

卢桁的嘴唇开始颤抖。他好像想说什么,眼睛却在挣扎;激烈的矛盾显化成了他的沉默。

可云乘月没有足够的时间。

“朝廷要来人了。好了,您要纠结,也出去再说。”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当机立断抽出剑。

她身边一阵涟漪波动,从中探出了一个麒麟脑袋。拂晓跳出来,落地时变成坐骑大小。它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层层叠叠的涟漪,如无数交织的空间。

“拂晓,帮我。”云乘月说。

“咩!”

拂晓轻鸣一声,长尾一甩。

空间的力量落在云乘月剑尖。她趁机将剑往前一送;一段狭窄的空间通道就打开了。恰好穿过诏狱那坚不可摧的栏杆。

咄咄咄咄——

外面已经响起了密集的剑雨声。

“卢爷爷——走!”

云乘月伸手一拉,精准无误地将卢桁拽了出来。老人原本还呆滞着,这时忽然醒过神,低喊:“带上尚德……不要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直到这时,他仿佛才接受了学生暴毙当场的事实,一瞬间落下泪来。即使是被封印修为,他都还维持着那股刚正不屈的精气神,可现在,他什么精气神都没了;如同苍老了十岁。

带一具尸体并不难。

况且,云乘月猜到了这位杜大人来诏狱是为探监。他似乎是个好人,死状却这样凄惨。她心里也不少惋惜,沉沉地拽着她的心脏。

“我会。”她说。

【获得黄色情感,卢桁的欣慰与愧疚。】

【见你在诏狱中往来如入无人之境,这位老人很欣慰。如果不是情形不对,他还会为你深感自豪,可现在他实在被悲痛裹挟,无法做出更多反应。另外,他还觉得自己拖累了你。他原本准备独自赴死,盼望你不要卷进过去的旋涡,可现在,这个愿望无法实现了。】

【如果用于防御,将获得“坚不可摧”的效果。】

云乘月暗叹一声,向后倒下。

无数旋涡接住了她,也接住了卢桁、杜尚德。最后,拂晓也轻盈地跃入其中。它长尾再扫,一切空间波动都消失不见。

当飞鱼卫冲进诏狱时,见到的就是一片昏迷的同僚、染血的地面,和空荡荡的牢房。

“……跑了。”

一道声音毫无感情地得出结论。

这声音冰冷至极,又清澈至极,仿佛最纯净的泉水冻成的冰面。

飞鱼卫们退后,恭敬又谨慎地垂着头。一列司天监的星官鱼贯而入。他们保持沉默,直奔那新鲜的血迹,并仔细查看、小声商量,似乎毫不在意突然消失的犯人。

只有那冰冷声音的主人凝视现场,露出深思之色。

“岁星,你不该这样做。”

辰星抱着银镜,微微仰着头,对着一片空气说得非常认真。她那银白的长发落及脚踝,却一尘不染,洁净得叫人害怕。就像她的眼睛一样;那种剔透的、闪光的蓝紫色,哪里像人类,只像传说中的妖魔。

“可是,你已经这样做了。”

她沉默片刻,轻轻叹息一声。如果有熟悉她的人在,就会惊讶地指出:辰星极少叹气,因为她根本就不像个人。

此时,这位“根本不像个人”的星官,甚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悲伤。

“既然你已经这样做了,那么……我们就不得不提前交手了。”

……

【获得蓝色情感,辰星的迷茫与悲伤。】

【星官大人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也冷冰冰了不知道多少年。但在那颗冰冷的心里,此时燃烧着对你的渴望。尽管自己也不知道缘由,但她感到了些许不能表露的悲伤。】

看过《云舟帖》的提示后,云乘月又专门看了看那一缕蓝色的情感,最后蹙眉。

刚才竟然是辰星来了?还好她走得及时。现在对上五曜星官,她很难应付。

不过,这还不算奇怪。真正奇怪的是,为什么辰星对她怀有悲伤之情?她们的交情还没到那一步吧。

以后再说。

“卢爷爷,我需要您离开白玉京……不,您不要和我争论,我是不会走的。而且,杜大人的尸体您要留给我,我要研究一下……”

这话才说完,地上那具尸体就悄无声息地化为了灰烬,散落一地。

云乘月声音一滞。好了,这下没得研究了。

她小心地观察着卢桁的反应,担心他会更加悲痛。但令她意外的是,卢桁固然大吃一惊,可程度还好,没有因为打击太大而彻底呆滞。

相反,他还在痛苦中露出了一种思索的神情。

“乘月,你先告诉我,”他注视着她,目光严肃起来,“你的背后还有谁?”

云乘月考虑片刻,选择坦然:“与其说我‘背后有谁’,不如说我和谁在一起。没错,我不是一个人,起码王夫子和我站在一起。”

“……王夫子?”

卢桁再次吃了一惊,却又不是那么吃惊。他喃喃道:“难怪,难怪,王夫子对你的看重是有迹可循的。既然是王夫子……”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让尚德就这样白白死去。”

“乘月,你能否对我起誓,你们的目的是打击神鬼,和神鬼背后之人?”

“我发誓。”云乘月毫不犹豫。

卢桁凝视她片刻,郑重点头:“好,那现在,和你们站在一起的人里,多了一个我。”

他说得这么痛快,云乘月反而有点吃惊,愣了愣才问:“无论神鬼背后之人是谁?无论……我们要打击的人是谁?”

她印象里,卢桁一直是很忠君之人。

却见卢桁看了一眼某个方向,露出意味深长之色。“无论是谁。”老人厉声说,“只要是那等玩弄百姓、玩弄无辜之人性命的人……就应该被绳之於法!”

看来,在“刚正不阿”和“忠君”之间,卢桁还是选择前者。

“王夫子知道后会高兴的。”云乘月放下心来,“您目前在白玉京待不下去,那就劳烦您在外为我们奔走了。”

“自然!”卢桁答得干脆,“却还有一件事。尚德的下场让我心惊胆战,我不得不想到……我在京中虽然没有家人,却还有不少学生、友人,他们会如何?”

云乘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有些苦笑:“卢爷爷,我现在又不是传说中的飞仙,救您一个人还好,要我把所有人都带走,实在……就算能做到,人家多半拖家带口的,莫名其妙之下,谁又愿意跟我走?”

卢桁盯她片刻,确认她所言非虚,登时失望。

“我还以为你做得到。”老人有些孩子气地嘟哝,“你都把老夫从诏狱带出来了!老夫可不敢想你现在有多大本事!如果你能早些来,也许尚德……不,如果老夫能再能干些……”

他露出伤痛之色。

云乘月拍拍他的手臂,权当安慰。接着,她就通过特别制作的通讯玉简,联系上了王夫子。

云乘月:[人救出来了,我把卢爷爷送出城。]

王夫子:[嚯嚯嚯,乘月真是可靠!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送出白玉京,你就不用多管。]

王夫子回得这样及时,看来是一直盯着的。对于书院的学生,他向来关心,哪怕卢桁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修士,王夫子大约还是将他当小孩儿看。

云乘月简单说了说杜尚德的事,又道:[我来不及对卢爷爷解释太多,还要麻烦王夫子为卢爷爷解惑。至于卢爷爷提到的其他人,我恐怕……]

王夫子:[我想,七月半之前,那人也会尽量维持稳定,不会大肆屠杀,不必过于担忧。]

云乘月若有所思:[你是说,那人在有意识地选择牺牲品?难道他还在喂养神鬼,或者别有目的?看来,杜尚德的死因确实需要仔细调查。]

王夫子:[嚯嚯嚯,乘月真是可靠!]

云乘月:[光是我可靠还不够。卢爷爷修为被封,王夫子可有办法?]

王夫子:[嚯嚯嚯,老夫当然也很可靠!老夫八成的把握解决这个问题。]

云乘月放下心来,收起玉简。明白了,接下来的目标是调查杜尚德的死因。

和卢桁又说了几句话,相互叮嘱几句,云乘月就召唤拂晓,打算将卢桁送出城外。

卢桁很干脆地接受了一切安排,似乎已经修复好了刚才的伤痛。可云乘月分明见到,他时不时看向杜尚德留在地面上的衣物,眼中闪烁着痛苦和愤恨。

临走前,卢桁拉着她,又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我曾发下道心誓,绝不泄露当初之事半分,可现在看来,哪怕拼着折寿的代价,我也要把消息告诉你。”

“我母亲的事?”云乘月一听就反应过来了,“如果折寿那还是算……”

卢桁没理她,胸膛起伏几下,哑声道:“我在牢中见尚德暴毙,一时惊呆,不光是因为事出突然,更是因为……我曾经见过这种事。”

云乘月目光一凝:“哦?”

她思考片刻:“卢爷爷,您尽量以一种不违背誓言的方式告诉我。您是我辛辛苦苦救出来的,而且您的修为还能帮上大忙,请务必珍惜自己。”

卢桁沉默片刻,有些颓然地点点头。经过一番思考,他重新开口:“三十年前……”

三十前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宋幼薇被人发现,她并不是庄家的大小姐,当时的表小姐、现在的庄家姑奶奶庄怀星才是真正的庄家血脉。

第二件事是,那一年,天子决定为太清剑找一个继承人。

“太清剑?”云乘月神色一动。

“正是太清剑。”

卢桁说。

太清剑本是皇家藏品,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子忽然要为太清剑找一个主人。但既然天子要这么做,那就是皇恩浩荡。为了这个目的,宫里派出了几名奉剑女官,去各地考察合格的修士。

而在白玉京中,风头最劲的候选者就是庄幼薇。哪怕她已经被证明不是庄家的血脉,她也还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修士的世界里,极致的天赋远远比血脉更重要。

那一年,庄家府上也来了奉剑女官,为的就是考察庄幼薇能不能配上太清剑。

“然后呢?”云乘月问,“发生了什么?”

“幼薇落选了。”卢桁陷入往事,目光怔忪,“出乎意料,她也不是合格的继承人。”

“再然后呢?”

再然后,奉剑女官死了。

奉剑女官是在一个夜里死亡的。很快,朝廷宣布,是庄幼薇不忿落选,激动之下拔剑杀人。

“事实如何?”

“……我不知道。那一晚我喝醉了,在房里睡到天亮。” 卢桁突然有些激动,“但我记得第二天看见的尸体,和尚德今日一模一样!那情景实在怪异,我至今历历在目,绝不会认错。”

云乘月思考片刻:“那人是我母亲杀的吗?”

卢桁瞪圆了眼:“如何能是!”

“那她为什么不发道心誓自证?”云乘月问。

卢桁忽然苦笑:“她发了。”

“然后?”

“然后,幼薇当场道心破碎、丹田损毁……”

云乘月明白了:“所以没人相信她。”

卢桁苦笑:“幼薇不是那样的人。可看见她道心破碎时,我确实也曾动摇过……”

也许这就是宋幼薇对他们失望的缘故。

云乘月曾在浣花城中见过宋幼薇的残魂。玉清剑是幽冥之剑,正好也记下了宋幼薇魂魄中的特质。那魂魄极其纯粹,也极其骄傲、锐利,有一些像傅眉。这样的人会因为没被太清剑选中,就愤而杀人?不大可能。

可道心誓不会有伪。也不能怪卢桁怀疑。

云乘月安慰他:“如果三十年前也是神鬼作祟,那我一定会还母亲一个清白。”

卢桁点头,用力握住她的手:“乘月,你是好孩子。”

老人粗糙干燥的手掌很凉,让人不禁忧心他的健康。云乘月回握着这双手,想起当初卢桁精神矍铄的模样,心中升起难言滋味。

临行前,她到底忍不住,低声说:“卢爷爷,其实您应当是被我连累。”

卢桁一愣:“何出此言?”

“如果不是和我扯上关系,您本不必回京,更不会被皇帝迁怒。您本可以清清白白当个士绅,犯不着晚年担了污名。如此算来,也许杜大人也……”

提到杜尚德,卢桁的眼神也黯淡下来。但接着,他摇摇头。

“别犯傻。乘月,照这样说来,三十年前你甚至没出生,可悲剧照样发生。还有罗城的事情,难道你不在,就不会有了?至于我……我只是在为自己的糊涂付出代价。”

老人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语气带着鼓励:“乘月,坚强一些,你还有事要做。瞧,我这濒死的一把老骨头不就刚被你拉回来了?”

云乘月被逗得一笑,点点头:“我明白了。”

卢桁乘坐着拂晓,离开了。

云乘月闭目凝神,调息休养,直到拂晓归来,通讯玉简也传回王夫子的消息([嚯嚯嚯,公输夫子接到嘉树了,很快会带他回书院。]),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咩——”

拂晓顺利完成任务,用脑袋反复蹭她,轻声求夸奖。云乘月摸了它好几下,还给它喂了两块点心。

“拂晓,乖。”她轻声说,“我们该走了,还有新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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