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和钟明跟着赵姐进到会议室里, 辉哥单独把程星燃拉进了茶水间。
“我看小清在花园那边吹冷风，让他一个人静静算了，我也免得再去唠叨讨人嫌。”他撇撇嘴, “你和他谈过了吗？他要后续还是这种状态, 全明星赛我可不敢让他上。”
“谈过。”程星燃耷拉着眼皮, 看上去不想多说。
原本也预料到了宴淮清短时间内没法接受程星燃退役, 不过在会议室复盘的时候，两人单独留下的场景他也看到了。
要是真有什么问题, 他也相信程星燃能解决。
辉哥于是也不过问了：“行, 反正他只听你的，心态上转过来就没问题。”
他说完忽然看到桌上放着的白色杯子, 问：“刚才两个小孩在楼梯间里吵架了？”
两个小孩自然说的是宴淮清和江晚。
“嗯。”程星燃顿了一下, 很轻地点头。
辉哥一头雾水, 实在没想明白。
“他是怎么能跟小晚吵起来的？”他陡然到抽一口凉气, “等等，他该不会是找小晚——”
“没有。”程星燃打断他。
辉哥一愣：“行，没有就行，我这不是怕他那刺头德性吓到小晚嘛。”
说着一边把当年宴淮清找二队和替补solo, 导致恶名远扬, 人人见到他避之不及的场面絮叨了一遍。
“要是他真找小晚solo，我得敲打他。”他说, “小晚看着就是个乖乖巧巧的, 那还不得被他个小兔崽子欺负。”
程星燃不知想到什么，抬了一下唇角, 没接话。
半小时后。
一队训练室。
江晚在洗手间反复用冷水物理降温，等脸上不那么红，这才回到训练室。
毕竟是入职的陪练, 除了房间里的电脑，团队管理也给她在一队训练室里安排了一个位置。
然后江晚发现……这个座位就在程星燃的机位对面。
并且她一低头，在桌上看到了程星燃同款外设，旁边还附加一个赵经理的留言小纸条。
——粉丝福利，加油哦。
江晚：“……”
她盯着键盘上的aog图标，以及esc键上的火焰键帽。
江晚舔了舔下唇，伸手摸摸。
火焰是凸起来的，中间雕刻着fire，很有质感。
她没忍住，跟得了新礼物的小朋友似的，把每个按键全部依次戳了一遍。
手正要朝耳机和鼠标伸过去，背后响起脚步声。
江晚倏地一下缩回手，转身。
宴淮清垂眸。
两人视线相撞。
他像是才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语调也冷：“solo？”
五分钟后，江晚启动了游戏，登陆她的账号，被宴淮清拉进自定义地图。
这是一次活动出的图，很小，就一条运输船，活动结束以后被大部分玩家拿来作为单挑的专用地图。
【[比赛]aog-qing：20个头？】
意思是谁先拿到20个人头谁就赢。
【[比赛]mianmian：三局两胜。】
【[比赛]aog-qing：ok】
规矩定好，江晚戴好耳机，调试鼠标灵敏度，深呼吸，视死如归——
“唉唉唉！”门外蓦地又传来一个大嗓门，“等一下，二位停一停，先停一停！”
江晚和宴淮清同时抬头。
程星燃率先走进来，后面跟着陈锋和钟明，刚刚开口说话的就是陈锋。
他咧开嘴，笑容满面：“solo多没意思啊，咱们团队游戏，不整这些没用的东西。”
宴淮清：“？”
宴淮清刚想让他别多管闲事，陈锋又道：“我跟燃哥商量了一下。”
他对上程星燃的目光。
趁着这几秒，陈锋赶紧说：“不如我们两两一队，打2v2，怎么样？”
“2v2？”宴淮清眉头轻皱。
“对啊。”陈锋说，“人家小晚是来应聘陪练的，她的工作就是跟燃哥打配合，优点也在这里，自然要她和燃哥一起才能发挥优势嘛。”
“你不能拿人家的短处打你的长处，那叫胜之不武。”
宴淮清个人能力强到单挑几乎无敌，这也是他喜欢用solo解决冲突的原因之一。
他当然不屑于什么所谓的胜之不武，现在还有机会让他和程星燃对位，诱惑太大。
“可以。”他毫不犹豫应下，“谁跟我一队？”
陈锋：“随你挑。”
宴淮清选了陈锋。
为了保证公平性，他们甚至去了备用训练室，以免互相之间能听见语音。
而陈锋的月底直播时长没达标，打算顺便开个直播骗点礼物钱，江晚于是换成了aog的内部账号。
登录新账号，江晚立刻认出来这是程星燃之前跟她双排用的那个号。
号上角色是个穿西装的黑皮肤女生，跟她的角色完全相反，乍一看还有点不习惯。
她点开背包。
语音里响起略低的男声：“包里有兔耳朵帽子。”
江晚手一抖。
她迅速关上了时装界面：“我，我穿什么都行。”
程星燃“嗯”一声，隔着显示器看不到表情，但能听出语气带了笑意：“还有一套黑色的，不过没裙子。”
江晚：“……”
江晚揉了揉脸。
英姿飒爽的女角色摇身一变，顶上一对黑不溜秋的兔耳朵帽。
她看了几眼满满当当的时装，又瞅了瞅程星燃的角色，挪开手，没换掉身上的队服。
同一时间，陈锋的直播间弹幕刷满——
【突然开播？是有什么活动吗？】
【有燃神的消息吗qaq】
【想什么呢，月底了，多半是来骗礼物凑时长的。】
【nsdd】
【无良主播。】
“我怎么就无良主播了？”陈锋跟弹幕对线，“睁大你们眼睛看看，对面id是谁。”
【aog-fire？？？】
【卧槽？】
【我没眼花吧？fire直播间没开播啊？】
【啊啊啊啊燃神！】
【这是在做什么？2v2内战？】
【估计是全明星赛有这个项目，提前练练吧。】
提了一句fire，成功让直播间人气暴涨了几十万，瞬间冲上绝地求生分区前三。
陈锋看着哗哗的礼物，正心满意足要点准备，再一瞟，发现弹幕变了。
【钟明铁直男会戴兔耳朵？？我不信。】
【除了小明还能有谁？】
【fire不参赛，肯定要练新人啊，没准就是新人。】
【拉倒吧，哪来的新人？最多让二队突破位补上来。】
【我去看了，兄弟们，二队突破位在直播，不是他。】
【草，那这是谁？钟明还有这爱好？】
眼看着弹幕还在不停的刷，节奏越带越离谱，其中甚至飘过一条“这id我好像在刀哥直播间也看到过”。
陈锋心里一慌：“别乱哔哔啊，安安静静看就完事，瞎猜什么。”
他在心里说了句钟明对不住：“而且小明怎么就不能戴兔耳朵了？还不允许职业选手有点小爱好？”
弹幕上终于变成一片哈哈哈，然后转到了讨论fire身上。
陈锋松了口气，问：“我们跳哪？”
宴淮清没说话，但地图中间最大的房区多了一个红色标点。
“这么刚？”陈锋笑道，“行，我就喜欢刚枪。”
对局正式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江晚也在同一个地方标了点。
她还在空中就看到旁边有三个人，心里一紧。
果然，几秒后，半空连着开出三把伞。自定义地图只有他们四个人，除了程星燃，另外两个就是宴淮清和陈锋。
江晚只用了半秒就把逃跑这个念头排除。
她精准把控角度，跳到屋顶，捡起最近的一把ump，听到背后的收伞声，反身跳下去就一梭子扫过去。
掉以轻心的陈锋猝不及防，只剩下一丝血皮。
“卧槽？”他头也不回就往宴淮清的方向跑，“帮我封个烟，救救救！”
弹幕还在嘲笑他非酋，又是落地没枪。
只有陈锋自己心里清楚，其实房间角落有件三级甲和一把手.枪。
他当然看见江晚先捡了枪，ump这种冲.锋.枪虽然射速快，后.座.力小，伤害却刮痧。
陈锋贪了一下，以为江晚没能力这么快杀他。
而刚才当场打脸，那一梭子子.弹差点给他秒了。要是换成一把步.枪，他现在就已经是个盒子。
好在宴淮清的烟.雾.弹及时赶到，救了他一条命。
陈锋躲在掩体后面打药，提醒道：“你小心点，她很准。”
不过宴淮清显然没当回事。
他捡了一把win94，侧身拉出去就想把江晚收掉。
噼里啪啦一阵枪响，宴淮清刚露一个头，残血躲了回来。
而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知道他俩状态都不佳，江晚捏了两发手.雷逼迫他们走位，接着冲上来收下了陈锋。
同一时间，宴淮清也被高楼上的程星燃一枪拿下。
“……”陈锋看着结算界面，“我说了她真的很准，别这么跟她对。”
完全不能把她和以往带过的妹子划等号。
宴淮清闷着没说话。
半晌，挤出一句：“她枪好。”
陈锋哑然。
也确实。
无论是win94还是他那手.枪，都没ump好使，刚才换成他们有枪，这局不会结束得这么快。
另一边的语音里，江晚缓缓呼出一口气。
“休息？”程星燃问。
江晚的气呼到一半，生生憋下去。她压小动静，平复心跳：“不用，我准备好了，开吧。”
刚才那把多少有点运气成分，她自己也知道。
第二局，两边都换了打法，稳扎稳打各自发育。
直到第三个毒圈刷新，安全区的范围缩小。
第一次相遇，宴淮清和江晚对枪，双双残血，程星燃和陈锋同一时间赶来，谁都没能造成有效击杀。
第二次，宴淮清换了98k，先手给了江晚一枪爆头。但距离太远，补不到。
江晚被程星燃拉起来，换上她的m24，两人开始对狙。
各自对了一梭子，倒了扶，再倒再扶，都倒了六七次，最后还是平手。
这样对下去没意义，决赛圈刷新，两边同时停手跑毒。
“m24给燃哥了，在房顶。”陈锋先占领安全区，发挥他信息位的优势，发现了他们的位置，“小晚在一楼，好像还在舔东西。”
这是个大好的机会。
“我从左边，压好脚步。”宴淮清早已收起原先的不屑，凝神紧盯江晚在的位置。
对狙失败彻底打消了他的轻视。
宴淮清和陈锋同一时间出发，分头包夹，打了江晚一个措手不及。
她本身倒过太多次，这回再倒直接死了，程星燃翻窗出来也没来得及救。
“我的。”
虽然最后还是程星燃拿下双杀，但江晚觉得这局胜利和她没关系。
她绷起脸蛋，神色前所未有地认真：“我不该去捡那把m4。”
已经决赛圈，哪怕暂时没有任何敌人的信息，对这种世界级选手来说，危险就是无处不在。
有可能看上去空无一人的地方，稍不留神就被冷枪放倒。这样的事她在联赛直播看过很多次。
程星燃没评价，淡淡道：“下一把。”
江晚轻轻“嗯”了一声。
海浪tv二刀的直播间内。
白毛主播发出去的好友申请石沉大海，有点点忧愁。
他得知fire出现在陈锋的直播间，又立马抛下所有念头，第一时间奔了进去。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局。
画面弹出直播内容，陈锋在和对方激.情对枪，瞄.准.镜里的黑色兔耳朵让他一个激灵。
“这是燃神？？”
【不是。】
【是钟明。】
【是小明哥。】
弹幕刷得飞快，几秒就把钟明有对兔子头有特殊爱好的小故事讲了一遍。
“哈哈哈哈！”白毛憋不住大笑，“钟明配上这兔子头套……还挺……”
他笑到一半，卡住。
黑色兔子头刚把陈锋放倒，右上角显示出击杀，白毛猛地凑近去。
这id……怎么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他眯起眼睛。
半晌，倒抽一口凉气，打开手机低头去翻那天在欧服的对战记录。
就这几分钟的功夫，江晚那边战况翻天覆地。
她冲脸拉枪，担当人肉盾牌，和程星燃完美配合，成功收下了陈锋的人头。
宴淮清的方位暴露得很彻底，就在面前这棵树后，不过她自己也只剩最后一丝血皮。
“我……我自己来。”江晚打药回了一半血，“我来跟他对。”
程星燃眉梢一挑，收了枪。
正式变成1v1单挑，江晚知道她正面对枪不是宴淮清的对手，她也没打算硬拼。
她摸出闪.光.弹和燃.烧.瓶，不要钱一样朝宴淮清所在的方位投掷。
毒圈缩到最小，他退无可退，出来就会失去掩体。
而江晚这边是有掩体的。
这种情境下，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下一刻，宴淮清果然从左侧拉枪。
江晚立即将准心对过去。
就在江晚即将扣下鼠标的刹那——
【对局暂停】
她按住鼠标，但没有枪声。
屏幕上的画面顶住。
“嘭！”
训练室的大门撞在墙上。
“反了你们！”辉哥愤怒咆哮，“我就是出去订了个餐厅，你们就跑来干嘛？内斗？？”
江晚：“……”
另一边听见动静的陈锋眼疾手快关了直播。
然而辉哥已经冲过去：“关什么关？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粉丝都把战况直播到微.博上去了！”
江晚点开微.博，赫然两个热搜——
#aog内斗直播#
#aog-fire#
她往下想翻评论，第三个热搜映入眼帘。
#aog-ming特殊爱好#
配图是她刚才戴着兔子头的黑皮女角色。
江晚：“？？”
对面传出一声掩饰笑意的轻咳。
然后手机放下，江晚隐约看见屏幕上也是这张图片。
江晚：“……”
“笑什么？还笑？”辉哥为数不多的头发都恨不得要气的竖起来，“身为队长，不带好头，还领着队员打内战，你……”
程星燃已经从游戏里退了出去，起身：“是前队长。”
辉哥一句话憋在半途。
江晚放了耳机，推开椅子：“是我要打的，辉哥……”
辉哥根本不听：“你别维护他！多乖的闺女，进队就给他带坏了。”
程星燃眉梢微挑。
江晚耳朵一热，低下头。
话音没落，门外传出宴淮清的嗓音：“不是她，是我要solo的。”
程星燃也“嗯”道：“我提的2v2。”
“……”辉哥摆摆手，“算了，老子管你们谁。”
“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再让我知道谁搞这种影响队伍团结的东西，就收拾东西滚蛋。”
他发完火，停了停：“所以你们最后谁打赢了？”
“你都按了暂停了……”陈锋一开口，被宴淮清打断。
“他们赢了。”清冽的男声很冷静，“前面两局都是他们赢，最后……不出意外也是。”
他被江晚的一堆投掷物逼到绝境，还烧掉了大半管血，拉出去对枪的结果也只能是死。
江晚闻言悄悄望向宴淮清，后者垂着睫毛，没什么表情。
不过看上去没像她以为的那样严重，至少肯定没生气。
她略微放松。
辉哥拍拍他的肩膀：“那这事儿就翻篇了，微.博上那些东西别去回应，我来处理。”
“我回来就是想通知你们一声，阿姨今天下午有事要回家，晚餐出去吃。”他说，“你们想吃什么？”
这么一说，江晚也感觉有点饿。
几局游戏打下来，不知不觉都到了饭点。
她关掉游戏，上前走了几步：“我想吃私房……”
“火锅！上次吃火锅还没吃过瘾，这回得再来个大的。”陈锋听见吃的，眼睛一亮，“我被打得好惨啊，只有食物才能治愈我。”
江晚的话音被盖住，似乎没人听见。
他说的上次就是在临海市那回，当时都没什么心情吃。
临海市的火锅是一绝，在深州市也有分店。
不过江晚出发前就已经被杨嘉嘉拉着吃了将近一个星期的火锅了，现在再听这个字都有点反胃。
“我随便。”钟明没什么意见。
宴淮清对吃的就更没要求了。
江晚舔舔唇。
算了，大不了她去吃点小零食。
“行，那我订位置了啊。”辉哥在手机上点了点，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程星燃忽然出声。
其他人停住。
程星燃低头：“想吃什么？”
江晚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在问她：“想……想吃私房菜。”
“嗯。”他把辉哥的手机拿过来。
在几人的目光中，程星燃递给江晚：“想吃哪家，自己选。”
江晚怔怔。
“啊！”陈锋装模作样地哀嚎，“燃哥，你好狠的心，小晚都痛扁我们了，你还不给点补偿，你鲨人猪心！”
钟明被他逗乐了。
“……”江晚看他可怜兮兮，准备点向私房菜馆的手指缩回来，“要不——”
程星燃手掌在前面轻轻一抵，按住她想递给陈锋的动作。
深栗色的眸子垂下，眼底带笑：“别管他，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决定今晚吃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