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押来魏王一众俘虏的王贲也真没忍住,和老父亲蹲在一起研究起这些飞石碎片。这实是地动而起的断口啊。王翦是见过地动的,一时摇头叹息,王上,这是娶何等天人,竟有此翻山覆海之能。王贲忍不住发挥想像:若是军中亦能有此人啪!王翦将军重拍儿子头盔,怒道:妄想!此等人物,岂是你我能收麾下?怕不是寻死而作!王贲低头认错:是如此!是儿思虑不周。他正准备离开去送俘虏见秦王,便见自己的亲卫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断石,放入衣中。这是作何?王贲疑惑道。此承天命之石,可传家矣。那亲卫小声道。王贲觉之有理,让父亲也捡些回去。王翦挥手让他自去,曰:何必你说,老父知矣。仿佛开了一个口子,周围的秦军都没能忍住,拿起大小石头,就往怀里揣。其中还有人哄抢太多,被诸人殴打,事后被拖去军法官处受审时,还自称家中人多,才想给父母兄弟妻儿人手一块,以求平安。跟在军法官处学吏法的萧何闻此事后,没有忍住,也重金从秦卒手中买了一块。与秦王回到房中,严江脱下厚重华服,只着单衣,点亮灯火,回头问他:诸臣敬你,为何不喜?秦王也光着臂膀,回头看他,幽幽道:见诸君跪拜,寡人却想这世上畏我惧我者,何其多也。严江偏不接他话,只是轻笑道:那,王之蔽甚矣?这是邹忌谏齐王的话,说王肯定会被大家蒙蔽了。阿江恨不得一日九谏,如何能蔽?秦王伸手将他困在案前,凝视着对方未有回避的眸光,道,阿江可愿私我?你富有天下四海,后宫莫不私也。天下四海又如何,私我者只需一人足矣。秦王眉梢眼底全是霸气,阿江可愿?这是在,逼我表白?严江心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以他得寸进尺的性子,难不成真要当他后宫?要不然,还是捅了吧?正迟疑时,突然听外边一声大呼:走水了!严江猛然把秦王推开。王大怒起身,询问何火何起?在大梁被攻破的同时,秦军大营后方守备严密,粮草皆在,只是对其它人的看管便少多了,于是有人自营中独出,进入阴暗的城外山林间,自一树洞中携剑而出,叩响了岩中洞穴。他眉目灼然,默默凝视着远山上孤单的行宫。沉默数息后,有数十人从洞穴中走出,他拿出打火石,将周围枯木点燃,他选的位置非常隐蔽,火光在岩石下方,虽有烟雾,却不甚明显,待到火势一大,借风而起,就能造成混乱。君上,如何是好?旁边有接应的人手悄声问。大梁城破,王上难逃矣,那美人的持剑而立,微微苦笑,魏王听闻秦王好男色,这才送我前来,望我能迷惑秦王,借机挟持,以退秦军,但这人算终非天算,秦军挖渠之计,竟然只是这天罚的幌子。魏国张将军收拢逃卒,正躲避秦军,他也在找您,想问你可否能救魏王。那属下低声道。我自然知晓,所以此火一起,秦军必乱,能不能救魏王,便看此计了。寻鱼叹息一声,那张伯辽可还想找严子寻仇?他亲子张耳身死,自是想的。属下说。魏王被擒,还未入营,此时我们点燃山火,秦军为防万一,必然退入大梁之中,我等熟悉大梁形制,在城中要救大王,便容易多了。寻鱼摇头,凝视着远方烟尘,只是,便救出大王,又能如何呢?秦灭四国,眼见楚齐亦是难抵,魏王便是被救,亦然难逃亡命天涯。更何况,魏王若逃,秦人为防魏地反复,必然不会放过魏地旧贵,如些一来,岂非更无复国之机?龙、龙阳军上,还有一法。有一微弱的声音轻咳道。李家左车,你还不想放弃么?寻鱼看着那虚弱地仿佛随时会死掉的少年,先前便是李左车献计魏王,让他前来以美人计挟秦王,看在先王对自己恩重的份上,他应了,这次又是想出什么糟糕的办法?魏国一灭,我代地必将步其后尘。李左车轻咳数声,眼眸却越发明亮,但这一次,却是有了天赐良机,还有一法,可救代国,救魏国,救天下!寻鱼等他说完。秦王居然亲至大梁。这是唯一的机会,龙阳君上!被病痛与苦难淬炼的年青人仿佛在呼吸着最后的希望,大声道,你以山火焚林,再说服魏王,请秦王入城,便大事成矣!哦?寻鱼,也就是龙阳君终于抬起头,心里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是想不错,秦军已开沟渠蓄水多日,只要秦王入大梁时,我等携带精兵,开河放水,便能将这秦军上下,联同秦王,同葬大梁城中!第124章 麻烦龙阳君反复思索, 也不得不承认这实天赐之机。若这十数万秦军与秦王同葬,至少能予诸国十年喘息之机, 六国复起,不在话下。他转头看着那位虚弱少年, 对方眼眸里仿佛闪耀着星光,甚至龙阳君能感觉到, 若不是先前这李左车随从尽没于敌人之手,此计他定是会自己执行,而非告诉他人来做。此计不失为奇计。他赞扬了一句,大梁城东门已破,大水一至,再无阻挡, 会直灌城中, 催楼倒宇, 秦军重损大伤, 到时周围郡县起兵而至,便是秦王有幸逃出, 亦难免当年齐湣之祸。当年乐毅灭齐时, 逃亡的齐湣王被楚将剥皮抽筋, 死得相当凄惨了。龙阳君想着, 笑了笑,又垂眸看他。四目相对间数息, 李左车看着他, 眸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突然间又咳出一口血来。你受魏王恩李左车低声道。不错,本君深受王恩,龙阳君微微一笑,那眉眼风流间,灼若桃花,却毫无女气,可大梁城中之中,亦有本君亲朋故旧。你这一计,却是损了我与魏王君臣之谊啊。他声音温柔,但眼眸中的杀意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下。这计划定不能让魏王知道,若知,他定是愿意的只要能复其国,庶民生死,又何曾在权贵心上。这强秦之下,若有他法,若有他法李左车勉强捂着隐隐抽痛的旧伤处,心中有满腔郁愤无法发泄,几乎让他再吐出血来。代地摇摇欲坠,匈奴几番侵扰,外有秦军压境,他们努力维系着复国之火,可这火焰却在六国沦陷中越来越弱,如果这一次的机会失去,代地也好,六国也好,在强秦之前,谁又能有一抗之力?那便是天意,要让秦王一统六国。他一把将这青年提起,抬起他的头颅,强行让他注视着远方坍塌的城墙,你看看,这都不算天命,什么才算?他本是想一心抗秦,但在这天地伟力之前,却不得不心中起疑,是否,秦真有天命得身,才有如此多的能臣相助,才能六代明君加身,才可在三年之中,连灭四国?李左车凝视着远方一眼,终于闭上眼眸,任泪水划过面颊。人力不可为,便要天地之力相动,龙阳君凝视着他虚弱的模样,将他放下,嗤笑一声,倒要谢你,让我痛下决心了!他环视左右,平静道:将他拿下。君上且慢!李左车的亲随突然起身挡住主人,纵然主人身有私心,但这世上谁无私心,您不也因私心不愿行此毒计么,看在主人也是为国尽忠的份上,求您开恩饶恕主人一命。那他怕是又只身游说大梁周围其它封君了,龙阳君微笑道,你既忠心,我便放了你,回去告知赵嘉此事,至于他,就借我一用了。那随从还想再言,李左车扯他一把:就依他吧。主上!那随从焦急道,您无事,左右不过一死,我命你速去回禀赵王,见他不动,李左车怒道,速去!-秦军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山火扑灭,此时已是晚间,严江自己的小院子里安抚受惊的花花它灰头土脸地钻来主人怀里表示委屈,严江找了大水桶烧了水正准备和它玩时,被秦王撞见。您何苦一定要来我这理政。严江看着一边仿佛已经历经风霜的蒙毅,我这里院小人多,地段烦杂,您这一来,得给人家蒙将军添多少麻烦啊!秦王还未说话,蒙毅瞬间求生欲大作,飞快解释道:次卿严重了,有您在旁,天下宵小尽惧之!属下绝无烦扰。秦王政看了一眼正享受梳毛的花花,执手将阿江拉到一边,平静道:寡人山火所受惊,自然要择天命护佑之地方能安心。蒙毅看严江的目光就充满了崇敬:正是如此。说完,不用秦王招呼,就非常有眼力劲地去了屋外守候,这充分证明蒙家兄弟在揣摸主人心思上已经是登峰造极。一边失去主人爱抚的花花茫然地站起来,然后上前向秦王呲牙,伸爪子勾主人的衣服,显出白白的肚皮,引诱主人回来继续游戏。严江没想到居然还能给自己挖出这种坑,一时间有一种左右为难之感。秦王累了一天,见此情景,大马金刀地走入后院,舒展手臂,示意阿江过来。严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上前给大王宽衣解带:丝衣清凉,王上怎么还出这多汗。暑气难消,若非为了爱卿,寡人何必在这盛夏千里而至大梁,秦王幽幽看他,伸出胳膊肘处的红胗,看,多苦。两人隔得极近,那胸膛宽阔,肌肉丰美,肩膀强健,带着汗气,又靠得极近,严江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推他胸口:你自去洗。秦王却不入桶,只是靠近阿江,在他耳边轻声道:吾与虎,孰美?那温热气息撩得心底发痒,严江耳尖微红,不声道:花花何能及君也。于是秦王满意地坐进桶内,这位君王不但就这么三两句赶走了花花,还要阿江来给他按捏阿江的手艺,他是体会过的,被他的手指按捏肩颈之后,身上四万八千毛孔简直无一不畅快。花花的福利惨被征用,气得搭爪子在桶边,恨不得进去咬他。严江按捏完后,才桶外舀水给花花洗皮子,秦王则将手臂挂在桶上,说已经派出大批人马寻找点火之人,抓到必然以火焚之。严江随口应了两声,继续搓花花。正说着,便听周围又传来哭声。严江头皮有些紧:你一定要那么对魏王么?秦王政面露冷笑:魏人既敢焚山毁林救他,便要能承担寡人怒火。这没办法劝,严江叹息一声,又看了一眼院外的大树,魏王与一众王子形容狼狈无比,被关入笼中,挂在高高的杉木上,离地足有十余米,摇来晃去,这夏日蚊虫何等恐怖,这些贵人哪吃过这种苦头,哭声远播。寡人倒要看看,如此一来,何人还敢烧山!秦王冷冷道。严江看着一边的蚊香,低声道:你便不能入大梁而居么?亡国宫廷,寡人不居也。秦王悠然道,待过些年,寡人便在咸阳重建六国宫廷,与你同严江一泼水淋他头上,打断他的话:先洗头吧你。真是没完了,还不放弃呢?若是旁人如此,秦王政早就放肆大胆拖下去三连了,但是这是阿江淋来的水所以,他美滋滋地歪了下脖子:这边些,没淋到。于是严江照作,还拿自己做的澡豆给他搓头。正在秦王思考着要怎么把阿江拉下来时,屋外又有人求见严江。秦王本要开口让蒙毅把人撵走,便听屋外有人高声道:魏国龙阳君,求见严次卿。龙阳君?那个传说姿容绝世的美人?严江猛然兴奋,将水舀一丢,拍了下身上的水珠,就冲了出去。秦王看着自己还带着泡沫的长发,神情越发凛冽。严江一见龙阳君时,心中恍然,请他入屋而坐,而他身后跟着一个极为眼熟的青年。双手被束,神色漠然。龙阳君开口便道:此人放火烧山,又欲让秦军入大梁,以水淹之,在下发现后,便将此人拿下,前来邀功。他所言直接露骨,却反而更易取信于人,由严江对李左车的理解,这事是他想得出来的。所以,你把他送给我?严江转头看着这少年,觉得甚是麻烦。在下相助于秦,只想严子能于秦王一些善言,予我王侯位,如韩侯一般。龙阳君低声道。时机以过,你们既杀了秦使,拒了降秦,如今到城破后再来请降,未免晚了些。严江幽幽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龙阳君低眉敛目,温柔道,再者,若真取河水而灌之,秦可能抗否?且不说坝上有重军驻守,此许魏卒难以靠近,便是坝上民夫,也不是你等能阻,严江想了想,微微一笑:再者,城外有鸿沟,只要再以天罚之术,断山阻水,便能将水再入鸿沟之下,便是有水,也不过没脚过膝罢了。计终究是计划,离做到还差得远着呢,再说了,没有火药想要开坝,那可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足够秦军得到消息,杀他两个来回了。但魏王终是王裔,诸国姻亲已久,留些颜面,又有何难。龙阳君看着被挂在树上的一众王公贵族,劝慰道,如此行事,楚齐两国,怕是要全力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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