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宿心里很明白,他们所说的点睛之笔,其实就是齐雍写的那几句诗。以他的才华,根本写不出那样的字句好像有点眼熟?感觉在哪里看到过一样。这人说话声音比较小,只有围在前面的几个人听见了。其中一人微微皱起眉头,再度仔细看了一眼那首诗,忽的叫道:我知道了!我与驸马爷一样,也是越川县人士,此前参加乡试,张榜时驸马爷是第一名。我有幸品读过的试卷,末尾诗作与这首竟有七八分相似此言在人群中引起了哗然大波。自古诗人最重名节。一个抄袭的诗人,无疑会受到无数诟病,甚至被万人唾弃,从此再没有人敢与他相交。苏宿?此人是谁?快些站起来,竟敢公然抄袭?就是就是,五王爷,你定要给我们讨个说法!驸马爷也真是的,自己写的诗,方才怎么没认出来?也许驸马爷没注意到吧说实话要不是你方才讲了,我都懒得去看这首诗还有人说苏宿简直愚蠢,明知道驸马爷本尊就在这里,还敢盗用对方的诗句抄袭。其实要不是这里有一个驸马爷的老乡,说不定还真给他蒙混过关。总而言之,苏宿这次彻底凉凉了,恐怕连七王爷都保不了他。或者说,七王爷压根不想保他。此事引起了五王爷的震怒,毕竟诗会由他举办,且也由他选出前五名。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竟公然发生抄袭之事,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盛怒之下,他决定将苏宿交给齐庸凡处置。什么?齐庸凡掏了掏耳朵,没想到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苏宿竟然抄到原主身上了。不过他自己本来也抄了杜甫老兄弟,没什么好讲的,当即道:那就免除他的奖金吧。五王爷阴着脸,这点惩罚,未免也太轻了吧。这话听得齐庸凡都不好意思了,忙道:没事,我能理解苏宿小兄弟,不过是争强好胜了一些,还是宽大处理吧。苏宿跪在地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齐雍居然如此好心,肯替他说话??五王爷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毕竟这首诗就是齐雍写的,如何处理,于情于理应该听齐庸凡所言。五王爷冷哼,道:既然驸马爷这般为你求情,本王便暂且饶了你,下次莫要再犯了。苏宿赶忙磕头谢恩。齐庸凡则是叹了口气。说实话,要不是为了保命,他才不稀罕去当这个抄袭者。第七十章马车在京道上一路疾行, 越过城门, 路边的闹市皆已落下帷幕, 漆黑一片。更夫敲打着罗钟报点。倒是烟花柳巷之地,依旧灯火通明。马夫握紧缰绳, 使得马车刚好在公主府前停下。两只大红灯笼将前堂照得透亮,昏昏欲睡的侍卫听到响动,忙上前帮忙。走进府中,齐庸凡径直往自己的宅院走去。这一晚上又是写诗又是坐船,他早就身心疲惫了, 恨不得躺在大床上一秒睡下去。叶子适时拦住他, 道:齐公子,你走错方向了。没错啊, 回我屋确实是往这里走。叶子低声道:公子让你一回来就去他书房一趟。好吧。齐庸凡揉了揉眉心, 道:虽然现在我只想睡觉。叶子道:我这就吩咐厨房给您煮一碗安神汤。齐庸凡不置可否, 跟在叶子身后往书房走去。小蓝则先回院子了。此时已是深夜, 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他们走到这儿费了番功夫, 叶子站定在门口, 道:你进去罢。你不进去吗?齐庸凡问道。嗯。齐庸凡只好独自推门而入。他觉得有点热,顺便将繁琐的黑衫给脱了, 挂在手肘边。靴鞋底部与木质地板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室内光线昏暗, 仅窗边点着一盏油灯。男人听到响动后转过头来看,有那么一瞬间,眼神仿若警惕的猛鹰。不过很快又松懈下来,放柔了声音, 道:回来了?好累啊齐庸凡坐在他身边的软塌上,伸了个懒腰。厨房已经把汤送来了,你趁热喝。木案几上除了摊开的几封书信之外,还有一盏正冒着腾腾热气的汤。对桌不知何时添置了一把凳子。齐庸凡起身坐过去,慢悠悠地喝汤。殷旭拿起书信看,时不时提笔写写画画。宣纸很薄,影射光线,齐庸凡隐约看清几个字,拼凑起来像是他在诗会上翻腾出来的那首诗。齐庸凡心想,看来殷旭也不简单啊。方才发生的事,才过去多久,他立马就得到了书信通知。殷旭看了一会,将信随手放到一边,望着他,淡淡道:马上就要到婚期了,你收敛点,最近不要出去乱跑。齐庸凡打包票道:我很少出门的啦。哦?殷旭微微眯眼,叶子跟我说,你前阵子几乎每天都出去。那我是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啊,又没有干什么。齐庸凡有些委屈。殷旭叹了口气,好啦,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有些事你放在以后做,没有人会在意。但眼下,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写成报告送到其他王府里。齐庸凡心中一凛。殷旭不紧不慢道:不光在外面,就是在府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条眼线。所以我奉劝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哪怕是你院中的小厮。齐庸凡点了点头。就目前而言,他唯一能信任的人恐怕就只有齐橙了。他想了想,道:那你呢?嗯?殷旭挑眉。齐庸凡:那我能相信你吗?殷旭瞥了他一眼,道:你最好相信我。齐庸凡耸了耸肩,确实,他如今只能相信殷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跟殷旭是同一个坑里的战友。他喝了口汤,道:婚礼结束后,我要回一趟南山镇。可以,不过你最好不要暴露身份。我知道,我只是打算回去拿一些东西。殷旭:我记得你的家人还在南山镇吧?刚好能以祭祖的名义。齐庸凡再度耸了耸肩,不过我早就不知道他们躲到哪里去了。殷旭:假如婚礼的消息传到那边,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来找你的。齐庸凡想想也是,在他看来,齐家人有点太势利眼了。原主的父母早已去世,而他那一大家子,在他考中状元郎后各种趋炎附势,而一听说他被通缉,立马躲得远远的,甚至修书一封与齐雍断绝关系。这种家人,不要也罢。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殷旭轻声说道。齐庸凡见他正在看一本书,以为他是在下逐客令,道:行,你也早点睡。待关门声响起,殷旭才将拿到了的书扔到一边。他有些烦躁,若再迟一些,他怕自己开口将对方挽留下来。莫要急躁。他想起几年前与父皇去郊区打猎,想要得到猎物,却不可缺的便是耐心。叶子。他推开窗户,招了招手。公子,有什么事吗?少年小跑着靠近他。殷旭道:去一趟庸凡的院子,将他今日换下的衣服送过来。叶子点了点头,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何时公子的称呼从齐兄变成了庸凡?他心里也有点奇怪,公子大晚上的要齐庸凡的衣服做甚。一眨眼,便到了婚礼前夕。公主府上上下下忙成一片,此前请工匠修缮了府中最大的屋舍,名为永旭楼,作为公主与驸马爷的新房。永旭楼之名,据说是由公主亲自书写,交由木匠雕刻了一块精致的牌匾,悬于院门上方。四处张灯结彩,窗户上贴满了喜字,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各种稀罕食材流水一般扛进厨房里。皇上素来宠爱公主,这次婚礼比上次更盛,又备了一份嫁妆,几十箱几十箱地送来。甚至还送了不少给驸马爷。齐庸凡没想到他因为结婚而暴富了一次,光是皇帝的赏赐,便价值十几万两白银,比他这阵子辛苦赚的还要多。万恶地封建主义啊如此一算,殷旭其实才是真正的有钱人。他光嫁妆就有上百万两,土地店铺不计其数。而据他所言,待结婚之后,这一切都会交给驸马爷管。变相等于将财产拱手让给了齐庸凡,在外面获得了无数好评,说公主与驸马爷伉俪情深,传遍大街小巷。一年前驸马爷逃婚的事,似乎已经隐隐被大家遗忘。与此同时,丑团外卖发展如火如荼,已实现每日增收盈利上百两银子。加上各类商家的会费,足足有好几千两。齐橙目前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筹备,很快就会将外卖生意发展到汴城。至于齐庸凡计划的放贷生意,由于婚礼,暂且只能搁置了。这段时间经过考察,他发现在大殷,贷款其实早有源溯。官府不管,使得它成为了一些富商开钱庄牟利的手段。甚至最大的放贷机构竟然是寺庙!齐庸凡刚得知这个消息时着实吃了一惊。后来听人说,大殷佛教昌盛,各大寺庙香火钱源源不断。但这么多钱留在寺中,难免会招致盗贼,就连一些经不住诱惑的小和尚都会铤而走险。长此以往,主持们便将钱拿去放贷了。有达官贵人们管着,左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最多利息给低一些。不过他们那些金融手段在齐庸凡看来还是太逊色了,他有野心,想要缔造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等秋天一过,战争结束,他将顺风快递、夏星酒馆统统搬到京城来,再开发一些新店,估计能赚到更多钱。另外,绝对不能错过发战争财。熟记世界大战后,齐庸凡很清楚,一场战争,能使国家败落,亦能使另一个国家崛起。就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在房车内的零食,便是最大的保障,像巧克力与威化饼干之类,高热量又好吃,完全可以卖给国家当军粮。齐庸凡听殷旭说,征兵令已下,全国各地都在紧锣密鼓地招兵。甚至那些难民,只要是青壮年,都会被重新招募安置。只是那些妇孺老幼就惨了,官府目前没有钱帮扶,他们只能自力更生。乱世动荡,这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齐庸凡很明白,如果他没有权力,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别人吃掉。所以他在努力。他很清楚,殷旭也有野心。如果对方甘愿一辈子当一个公主,恐怕就不会准备这么多后手了。齐庸凡暗自猜测,也许殷旭想当皇帝?毕竟他是个真男人,按理来说也有争夺皇位的资格。若是让五王爷或是七王爷登上皇位,她这个公主恐怕活不了多久。他寻思着改天去问问,若是殷旭真有这个想法,他会尽力帮忙。毕竟如今,他们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最近管事托人给齐庸凡定制了好几身衣物。喜服早就做好了,挂在他屋的衣柜里,小青每日都要拿出来用熏香熏一遍。但奇怪的是,齐庸凡发现他找不到参加诗会那天穿的那身衣服了。他还挺喜欢那套,后来去问小青,对方却说不知道。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另外,他房间里的东西都已装入箱笼,准备等婚礼一过,就搬进永旭楼。从此以后,他就得跟殷旭过上同床共枕的同居生活了。齐庸凡并不排斥,相反还有点小期待。虽然他有点点怕殷旭,但对方好歹是个帅哥啊。娶这么一个家财万贯的帅哥回家,无疑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尽管是假的第七十一章大殷五载桂月二十五日, 寅时。京城, 西区, 公主府。天色正热烈,街头巷尾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火舌跳跃, 闪动着大朱色门前的红灯笼,欢快又喜庆。门口围了一批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新奇地望着这一切。管事托人给他们洒了铜板和喜糖,听到一片铺天盖地的吉利话。今日是长乐公主与齐雍状元郎的婚日,公主府内上下忙乱成一锅粥。任何一个小厮或婢女几乎都跑断了腿, 力图将婚礼现场布置得挑不出一丝纰漏。齐庸凡为了避嫌, 早在三日前便搬到了离公主府不远的一处宅院中,等待今天的到来。他穿上繁重的喜服, 不算长的头发用红玉发带束了起来, 顺滑地垂在后衣领。西洋镜中的自己仍是那般长相, 就是起得太早, 唇色稍显苍白。他才刚满十八, 尚未及冠, 仍旧是清俊少年模样。爷,我给你抹些唇脂。小青拿着一张薄薄的大红纱纸走了过来。齐庸凡愣了一下, 唇脂为何物?这是我从公主那儿拿来的, 您的唇色太淡了,若是染上些许颜色,等会拜堂时定是极好看的。小青笑着介绍道。齐庸凡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女子, 涂这玩意做甚?小青忙道:眼下在京城可流行了呢,不少公子都学描眉涂脂抹粉,更有气色。齐庸凡:喵喵喵,啥时候京城的风气变得这般不堪了?最后他还是拗不过小青,稍微抿了点颜色,唇色立刻变得嫣红,与喜服交相辉映,更显几分妖孽般的俊美。小青看得呆了,红着脸道:爷今天可真好看。齐庸凡故意问道:难道我以前就不好看了?小青想了想,道:爷您一直都这般好看。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小蓝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着嗓门道:爷!不好啦,现在下雨了!您得赶紧上轿!齐庸凡皱眉道:不是让我骑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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