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释啥啊, 真的是, 殷旭只是他隔壁邻居, 就算他真跟那个明月那啥了又怎样, 殷旭管得着吗?所以他为啥要这么怕殷旭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回程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几乎没怎么讲话。最后,还是殷旭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道:征兵令下来了, 过些时日我便打算回京,你收拾一下,早做准备。齐庸凡脑子里乱哄哄的,以至于都没注意到殷旭用了回京这个词语。他其实并不想离开南山镇。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南山镇算是他的舒适区。这里有稳定的生意、认识的街坊邻居,还有房车。一旦离开,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回来,他就有点害怕。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你殷旭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打开边侧的小抽屉,摸出一包新买的板栗,笨拙地剥着。他像是第一次剥,出来的肉都碎成一块一块的渣,几乎不能吃。齐庸凡忍不住笑出声。殷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将这粒失败的板栗丢到一边,继续剥下一粒。渐渐的,在剥第四五颗时,他的手艺有了长足进步。显然是剥板栗的天赋型选手。齐庸凡以为殷旭剥着玩,没想到他陆陆续续剥了一堆搁在纸袋里,便开口道:要不要我帮你?殷旭摇摇头,将纸袋递给他,道:给你吃。齐庸凡挠头,你自己为啥不吃殷旭眼睛也不眨地撒谎道:我不喜欢吃板栗,只喜欢剥板栗的过程。齐庸凡:??还有这种操作?一路摇摇晃晃,颠颠簸簸,齐庸凡便抱着一袋板栗吃得很开心。而殷旭剥板栗的速度也随之加快,袋子里的板栗越来越多齐庸凡吃得口干舌燥,忙道:你别剥了,我不想吃了。殷旭这才停手。齐庸凡注意到他指尖都已泛红了,移开视线,望着窗外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炒板栗?我不知道。殷旭淡淡道:只是看到,顺路就买了。齐庸凡心想,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接下来的日子,齐庸凡忙着处理后事。此后事非彼后事,他只是怕自己离开之后,夏星酒馆会乱成一锅粥。毕竟如今看来,这些店赖以生存的皆是来自房车的零食。他吩咐了各大分店的掌柜,让他们尽量减少进货量,譬如牛奶、果干之类的,直接下架不卖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火锅、烧烤之类可以自给自足的食物。就连火锅底料,他也寻到了代替的做法,用豆瓣了、花椒、八角等物翻炒出来的酱料,味道也差不了多少。他每天还忙着打包零食,专挑那些保质期长的,准备了一个多月的分量,托顺风快递运往越川县。他写信给王奎说了,自己不日便会离开,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须省着点卖。最好搞个饥饿营销,每日限量供应,趁机抬高价格。王奎虽然话里话外说得那么深情,但齐庸凡很清楚,对方甘居夏星,绝不是因为喜欢他。王奎此人有野心,也有抱负,同时不是那等阴险小人。他若是想超越父兄创立的龙游酒馆,必须得依赖夏星。除此之外,还有钱。那么多的黄金,齐庸凡又将它们全兑成银票。幸好近期黄金升值,他还小赚了一笔。加上之前的存款,齐庸凡粗略毛估了一下,自己已经是一个有五万两白银的小富翁了。厚厚的一沓银票,他藏得很严实。最烦人的便是那辆房车了。齐庸凡必须得想法子将它隐藏起来。殷旭将去京的日子定在七日后。如今征兵令虽未正式张贴,但几乎已经人尽皆知。恐怕夏天一结束,官府便会派兵来抓人。有的青壮年,是家中的顶梁柱。他们为了逃避兵役,甚至将自己弄成残废。那般凄惨之事,不提也罢。官府规定,除了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六十岁以下,十二岁以上的男人皆要上战场。老弱、幼小的孩童将被派去后勤,做些煮饭、运送粮草的事务,尚还安全些。但那些真正要上战场的男人们,几乎九死一生。齐庸凡就想,大殷王朝的皇帝一定脑子被驴踢了,这不是把江山社稷往火坑里推吗?封建王朝,农业是重中之重。而男人们都死绝了,将来谁来种田犁地?可怜柳元子的相公,段铁小兄弟,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个功名都没考出来,这下还得饱受征兵的痛苦。齐庸凡特意去找了柳元子,问她打听莲花村有没有山。当然他没问得那么露骨,但总算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他打算将房车开到某个偏僻的大山里。而莲花村是最适宜的选择。首先,那个地方他比较熟悉,认得一点路。其次,这个村只剩下一堆老弱妇孺,她们不会冒风险上山,也就无从发现他的秘密。柳元子彼时正因为段铁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她甚至来求助齐庸凡,问他有没有什么能够摆脱兵役的好方法。齐庸凡自己还想知道呢,目前来看方法只有一个,紧紧抱住殷旭的大腿。总不能让段铁一家老小跟着殷旭也跑去京城吧段铁既不想残疾,也不想躲到深山隐居,那真的没办法了。于是在临行前两天的深夜,齐庸凡启动了房车,并将它开出小院。车子太久没开,轮胎都没气了。幸好齐庸凡随车有带修车的装备,修好车后,摸黑上路。他家房子远离镇中心,但离南山镇边缘很近,开了没一会便驶在山路上。他还记得去莲花村的路,直接开到某个偏远的山头。而后他将轮胎放漏气,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房车,骑着组装而成的自行车溜溜走了。齐庸凡整理了一大包东西,里面有零食、平板、电动牙刷总之各种可能会派得上用场的生活用品,他统统带上了。最后一天上马车,殷旭与叶子二人统共才带了两个小包袱。而齐庸凡的东西放不下只能堆在车顶上,跟逃难似的。殷旭:你其实不必带这么多东西齐庸凡:我带的都是必需品啦。主要是他还带上了那辆组装自行车,东西便显得多了。从南山镇到京城,日夜不停,保守估计也要近一个月的路程。因为还拖了这么多笨重的行李,马车的行驶速度慢了不少。叶子一般都走官道,虽然要绕远路,但胜在安全。寻常劫匪可不敢在官道上抢掠。一晃十几日过去。齐庸凡从最初几天的大吐特吐,到如今已经完全适应了。他在马车上呆一整天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只不过屁股估计已经快坐烂了。每到繁华的市镇上,若是快到傍晚,叶子便会停下来,寻家客栈睡上一夜。而一日三餐便吃得毫无规律。有时候往往三四天才能抵达一个村镇,大多数时候,他们必须要在半路上解决吃喝拉撒的问题。叶子带了一口锅,用来煮热水。而齐庸凡带了泡面与零食,偶尔配点路上买的酱牛肉或干粮,吃得倒也不算差。最初,离开了全自动冲水马桶,齐庸凡还感到很不适应。但在几天露天野外如厕的体验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完美适应了古代各种艰难困苦的生活。反正他一定会回去的!抱着这种信念,齐庸凡一路积极向上,冲冲冲。了好几本书籍,学到了好多野外生存的新知识,看到了难民逃窜的场景当然,也看叶子的身手非常,一路打跑了好几个蒙面劫匪。北方难民真的很多。偶尔路过一些村子,几乎跟空村无二。人们不是饿死了,就是出去寻找食物了。叶子很谨慎,每次遇到这种村子,都会特意绕路离开。他说,这种饥荒闹得太厉害,人们甚至会吃人肉。他们有一次运气不好,在路上遇到一波难民。那波难民看见马车,直接一窝蜂扑上来,想要抢劫。要不是叶子露了一手,让难民们心生胆怯,恐怕他们的钱财食物都会被抢夺一空。终于,就在齐庸凡即将患上颈椎相关疾病时,叶子告诉他,他们离京城已不远了。这一日他们下榻于汴城,此处算是北方较为繁华的城市了。离京城越近,难民反而越少。汴城比越川县还要繁华,作为天子脚下第二城市,它丝毫没有受到北方饥荒的影响。除了城门口有重兵把手,其他地方皆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第五十八章这天晚上, 他们住在一家装潢极为考究的客栈。殷旭到了汴京便再没在人前露过脸,学齐庸凡的样子, 也罩了个面纱。齐庸凡戴面纱是因为心虚,毕竟齐雍以前就是混京城的,此处离天子脚下那么近,保不准有什么熟人会认出他,还是小心为上。至于殷旭为何戴面纱齐庸凡心想, 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为逃兵役而来。谨慎一些没有坏处。付了房钱, 早有手脚利索的小二将行李提到房间里。因着那装有自行车的包裹实在太重, 他一阵龇牙咧嘴地,额上暴出青筋。不过两层楼梯的距离, 生生憋出一身汗来。齐庸凡看不过去,就是他这般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也给了二十文赏钱, 掷到小二手心里, 迎来一个大而感激的笑脸。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扑面一股封尘已久的闷味儿, 沁到鼻腔里, 给齐庸凡吓出个喷嚏。小二扭过头, 歉意地笑了笑, 道:这便唤人给您洒扫。齐庸凡又给了份赏钱,被褥什么的,都给我换新的。小二掂了掂手里的分量,高兴道:好嘞, 您先去楼下吃壶茶,不消一柱香,包管替您安排妥当。齐庸凡应了一声,正好饿了,便唤殷旭与叶子一道下去吃饭。可观这客栈规模,倒不像有什么好肉好菜的模样。三人既是出门避难,不好声张,便没选高档住所,随意瞧了家小店便进来了。叶子怕殷旭吃不惯,便提议去附近找家酒楼用餐。齐庸凡也是这个想法,当下点头同意。步行出门时,天已完全黑透。汴城依旧灯火璀璨,密密麻麻的商铺,喧嚣热闹的街市,面馆的红旗牌在风中飘扬,接旗连旌。他们走进东市,此地有许多宵夜排挡,食物的香气犹为诱人。甚至还有从沿海地区运来的海鲜,汴城内修了一条举世闻名的运河,水路交通便利。那些鱼虾,大多还在桶盆里活蹦乱跳。伙计忙着倒水换水,操着陌生的汴城口音,不忘招揽路人,吆喝声此起彼伏。最后他们进了一家名为如意菜馆的大酒楼,要了二楼包间。齐庸凡一屁股坐在椅凳上,先点菜,唱戏似的念道:鲜肉丸子、酥炸鹌鹑、罗汉豆腐、杏仁佛手、酒蟹酿橙、白莲蓬糕、清炖鲫鱼汤、浑羊殁忽、梅花汤饼、一例水果拼盘、腊炒白菜边上记菜的哥儿已听得冷汗直冒,忙道:公子,烦扰您说得慢一些。殷旭微微蹙眉,点这么多,吃得完吗?齐庸凡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付钱。奔波的这一月,齐庸凡基本与蔬果无缘。他心疼地摸了摸额头上的痘痘,心想今晚一定要多吃一些补回来。汴城多了许多新鲜事物,此处与邻国保持贸易往来,譬如香水、波斯地毯等,在街上随处有卖。菜色也很不错,齐庸凡另点了几道海味,吃得十分过瘾。期间去了趟如厕,回来时齐庸凡正要结账,却听店小哥说已经付过了。他便问殷旭,不是说这顿我付吗?殷旭正吃着茶碗蒸,作饭后甜点,闻言抬头,淡淡道:不过一点小钱,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计较。齐庸凡想想也是,但这么多菜点下来也要上百两银子了,他怪不好意思的,心想下回一定要请回去。吃罢饭,三人下了楼去,在坊市之间穿梭闲逛。偶尔有那跳马戏,锣鼓喧天,齐庸凡便停下来看,觉得有趣,掷两枚赏钱。殷旭像是对这般繁华之地早已习以为常,立于一旁,却不看戏,目光落在齐庸凡身上。叶子一直被老缪养于乡野之地,倒也极少见得这些玩意,当下显露出几分孩童模样,与齐庸凡人手一支冰糖葫芦,笑得跟桃花似的。不知为何,见得这般场景,殷旭的心情不知不觉也好了许多。夜市热闹,小摊小贩便也不吝啬那点灯油钱。尤其是那些铺面,燃着好几根孩儿手臂粗细的油蜡,照得整条街亮堂堂。走到前边,齐庸凡忽的见一名身披缟素的男子跪坐在地上,边上立着一块牌匾,上书卖身葬母。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包围了,个个指指点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齐庸凡也觉得新鲜,他只听说过女子卖身,还是头一次见古代男子卖身。不消片刻,便瞧见一名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婆妇,身着华服,穿金戴银,粗声粗气道:你这是个什么卖身法?男子相貌秀气,此时将头弯到了土地底下,小声道:只消给了葬母钱,让小生做什么都行婆妇满意地点了点头,须多少钱?齐庸凡来晚了,亏得他长得高,才能在后面瞧得清清楚楚。人群传来叽里呱啦的议论声。好好一个男人,不去做些正经事,却来卖身?真是稀罕。就是卖些苦力怕也能赚到不少银钱,用来葬母足够了。那婆娘,你看见没,不正是汴城中有名的吴寡妇,仗着有钱,已经在家中养了三房男宠了齐庸凡嘴角一抽,没想到在汴城内,民风竟如此剽悍。寻常寡妇,若是干出这等勾当,怕已是被乡民浸猪笼了。但眼前这吴寡妇,却活出了女权代表的模样,像男人似的三妻四妾,逍遥快活。三百两银。男子低垂着头道。此言一出,人群再是沸腾起来。竟要三百两?这人怕不是要葬母,而是捞钱吧!区区一口棺材,几百文便是了,哪儿用得着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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