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推开的门,露出外面刺眼的光,代如颜微眯着眼,看向外头的祖母以及父亲,好似就像是在看水中月雾中花一般。代如颜累的倒下,看见母亲那惊恐的眼眸中倒映着满身是血的自己,还很是平静,直至看见自己怀中抱着的是那只黑猫时,才一下慌张起来。妹妹呢?横冲进来的家仆和腿脚利索的老婆子控制住不知所措的代如颜,眼前忽地陷入一片黑暗当中。这是梦吗?不,这不是梦。被禁锢在书房里的代如颜,不允许离开书房,也不被准许去花园晒太阳。每日里代如颜就这般懒散的躺在床榻,一日复一日的想,到底死的是妹妹,还是黑猫?时间越长,代如颜的记忆就越模糊,甚至连带着最初妹妹的模样也开始一点点的忘却,只是依稀的记得自己有一个妹妹。从艳阳高照里关到冬日大雪,雪嘀嗒嘀嗒地落在窗旁,代如颜埋头读着这诺大书房里的书籍。好似这样便能明白母亲和妹妹为什么会疯了。可书上却记载着疯癫之症乃邪灵如体,需用火刑烧死,方能现家宅之安灵。代如颜惶恐的捧著书,方才意识到,再不好好应对,也许祖母会连同自己一块处理掉。所以当代氏祖母派来的人查探情况,代如颜侧头看了看那小心探索进来的人,身着道袍更像是驱魔一般。惶恐不安的代如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常人无异,警惕着靠近的人。一次次的应对祖母派来的人,甚至对于祖母派人送进来的药悉数服下,直至再次出被禁足的书房时。外头又已经是艳阳高照的夏日,代如颜微眯着眼,眼眸里满是笑意,伸手轻挡住这灼人的日光低声道:真的再也不想被关着了。那两旁的婢女很是害怕的低着头不敢言语,好似代如颜成了代氏老宅里不可提之人。代如颜从书房走至小阁楼,那里头看守的婢女比往日里都要多。踏入小阁楼,里头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代如颜指腹轻触着这烛台,手握着烛台向缩在里头的母亲走去。你别过来!母亲惶恐的喊道。母亲你病了?代如颜笑了笑走近着,坐在一旁,伸手推开那紧闭的窗户,照亮这昏暗的小阁楼。突然落进来的光亮,照的代如颜半张侧脸尤为亮,两人静坐着,好似又回到那噩梦的那夜。代如颜轻眨着眼,看向母亲手中缠绕的纱布的手臂道:母亲还是在伤害自己吗?难道不是因为想要报复,所以才把气都撒在那黑猫和两个婢女身上吗?你疯了!母亲眼里通红的望着代如颜道:我是你母亲,为何要向祖母告发我?我活着,才能让母亲活着,母亲难道不明白吗?那你妹妹呢?妹妹她生病了,我想让她休息会。代如颜轻眨眼眸,喝着茶水应道。母亲抓狂的将一旁茶盏散落在一地,面目狰狞,却又怯懦的停下喃喃道:你妹妹想要猫儿永远陪着她,我就杀了它,这有什么错了?代如颜放下茶盏,侧头看向这小窗外头笑了笑应道:母亲你知道我把那只黑猫葬在哪里了吗?什么?我听说将喜爱之物藏在身旁最是安全,所以将黑猫一并埋在花园里,母亲你看就在那里。顺着这小阁楼里的窗口正巧看见那棵开的正盛的梨花,母亲恍惚地看着,忽地笑着说:嗯,梨花真好看。代如颜饮着茶水应道:是啊,听闻都城代园里的梨花更好看。颜儿你要离开母亲了吗?不会,母亲也会去都城的,不是吗?一直都未曾笑过的母亲,在那日很是灿烂的笑了两次。好似因为代如颜达成母亲心中的期望,情绪又渐渐的稳定了下来,甚至都不再提妹妹的事。直至母亲安然睡下,代如颜收了笑,神情漠然地看向这小阁楼,好似这小窗户口的光亮根本就不足以照亮这小阁楼。目之所及时仍旧是一片黑暗,代如颜伸手关上窗,指尖轻按住烛芯,那微微刺痛后火光骤然熄灭。这小阁楼里间好似又成了,当初那夜代如颜被扔进的小阁楼。如同被抛弃了一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代如颜轻声笑着,仿若一切都结束,又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代氏老宅难得恢复宁静,梨花开始代如颜做整日坐在树下,等到像白雪一般飘落,代如颜才又回了书房。因着祖母交待的缘故,婢女们纷纷不敢提那小阁楼婢女一事。为了应付那祖母派来的大夫,代如颜甚至特意假装是受惊过度,而整日里心神不宁。入夜时,代如颜习惯将灯火一盏盏点亮,而后握着剪子又一盏盏的剪灭。独自倚靠着墙角的代如颜,细听着这屋内一丝不对静的声响,直至那候在外头的婢女们悄然离去。代如颜仍旧睡不着,因为一旦闭上眼,好似就能看到那弥漫在眼前的鲜血。时常在深夜里,代如颜会因此而烦躁不安,甚至整夜整夜的不睡。好似每每睡下都会梦见那时血腥的场景,就会让代如颜一次次怀疑到底那时怀中抱着的是妹妹,还是那只黑猫?究竟是母亲杀了黑猫,还是妹妹杀了的?或是禁不住疲倦,代如颜迷糊的睡下时,隐约的听见猫叫声。眼前像是有一道光,代如颜顺着光缓缓向前走着,直至踏入那小阁楼。母亲安然的抱着黑猫,那黑猫身上虽然满是伤口,却还是活着的。待代如颜走近了些,只见抱着黑猫的母亲忽地开口道:嘘!你姐姐她今日没空来看你。代如颜不解的环视四周,虽然很是昏暗,可却仍旧是看的清楚,甚至还觉得有些冷的很。可是代如颜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这是梦吗?好一会,门被打开,婢女端着已经凉掉的吃食进来。母亲怀中的猫儿跳了就来,那婢女们嫌弃的狠狠踢了一脚猫儿说:这黑猫邪气的很!代如颜微皱眉头想出声,却发现自己仍旧出不了声音,只是看见那躲在墙角的妹妹忽地伸手抱住被踢的黑猫。实在是太暗的缘故,代如颜有些许看不清,可母亲却习以为常的同妹妹对话:来,吃些吧。妹妹乖巧的吃着那冰凉的冷粥,这一切好似都很和谐,代如颜静静的望着,便不由的开心了起来。直到母亲握着珠钗一次又一次划伤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流淌时,好似面容就越高兴,这等场景诡异的吓人。可妹妹却像是没看到一般依旧吃着东西,母亲这般自残的行为,引起那进来收拾碗筷的一个婢女不满道:疯婆子,又要劳烦我来打扫!这话一出,母亲忽地发了疯一般,捅伤临近的婢女,妹妹静坐在一旁,嘴角忽地笑了,起身走至那还未合上的门旁,看着外头另一个磕瓜子的婢女,轻招了招手。那个婢女不耐烦的起身,走近小阁楼,母亲伸手拽住那婢女,往里头走。妹妹就像个陌生人一般,伸手关上门,甚至帮着母亲找着帕巾塞进这两婢女的嘴。这般场景,仿若当初祖母施虐母亲一般,妹妹笑着望着母亲开口说:母亲这样就开心吗?嗯。脸上沾染着鲜血的母亲应着,握着珠钗的手却不曾停下。代如颜这时才理解为什么黑猫身上会有那般多伤痕。母亲也会向弱小无助者施虐,甚至一次比一次严重。那两婢女奄奄一息时,母亲像是没了乐趣一般,怔怔地停了下来。一旁的妹妹吃着冷粥,那黑猫像是不安的叫唤着,在这殿内显得有些太过吵闹。果然母亲忽地伸手抱住那黑猫,眼眸闪烁着光芒,像是不知道同妹妹说了什么,两人达成约定一般。代如颜怔怔的看着黑猫失去气息,母亲像是包裹着礼物一般递到妹妹怀里,掌心轻抚妹妹脸颊,很是祥和。妹妹笑着抱住黑猫,好似全然没有察觉这里头有什么不妥。画面好似到这就停了一般,代如颜没有等到自己的来临,好像自己之前以为要发生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发生。直到仆人们忽地撞开小阁楼的门,外头光亮的很,代如颜眼前一片眩晕时,再睁开眼时,只看见自己怀里捧着那只黑猫,手中满是鲜血,母亲温和的望着说:这是母亲给颜儿的礼物哦。这声音在耳旁清晰响起时,一下的将代如颜拉回那小阁楼,仆人们惊恐的望着自己,而自己满身鲜血抱着黑猫,母亲则依旧是疯疯癫癫的。惊恐,慌乱涌上头时,代如颜整个人濒临奔溃的边缘,为什么自己会抱着黑猫?为什么仆人们看着抱着黑猫的是自己?为什么祖母后来会让人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难道根本就没有妹妹?代如颜头疼的想要醒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醒不来,只得安抚着自己不要去想了。可眼泪却毫无知觉落下,那一幕幕的画面,好像真的成了代如颜的亲手所为,又或者这只不过是妹妹的报复。无数种可能在代如颜脑袋争先冒出来时,代如颜恍若被落在暗无天日的小阁楼中,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也许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梦,醒来时仍旧被关在那小阁楼中。这般想着代如颜恐慌的四肢僵硬,连同心脏也被紧紧揪住一般,如同弥漫过来的潮水一般,就快要被淹没之时,耳旁却忽地响起声音唤道:阿颜!阿颜,你醒醒!代如颜像是失明的盲人,倾听那着急呼唤的声音,直至眼前一点点的明亮了起来。殿内烛火通明,宫玉担忧的抱住代如颜囔囔道:别怕阿颜!整个人被紧紧的搂在怀里,好似才能稍许的感受到温暖,代如颜轻眨着眼眸,指尖紧拽住宫玉低声道:小九,我杀了我妹妹。一个连自己妹妹都能杀掉的人,小九你还会一直喜欢我吗?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评论区讨论的比较激烈,大家一定要冷静,这文都到最关键时候,绝对的he,我会尽量多一些代如颜的视角,方便大家更了解一些真相和情感路线啊y(_)y。第七十二章 (万字一更)阿颜你没有妹妹。宫玉出声安抚。代如颜侧头望着宫玉像是有些糊涂了一般问:有的, 她的血沾满我的掌心。宫玉低头亲了下代如颜紧皱的眉头说:那不是你妹妹的血, 你认真想想当时那阁楼里只有你和你母亲。不是这样的代如颜喃喃道, 漆黑的眼眸无神的望着的一旁正燃着的烛火, 无助的抓着宫玉的衣袍困惑的问:那到底是谁死了?没有人死,只有那两个婢女而已。宫玉低声应着,不禁猜想或许代如颜对于当初小阁楼的某些记忆也是错乱的,甚至最后的那个梦才是妹妹人格的视角也不定。所以代如颜直到现在都固执的认定自己有一个妹妹。代如颜眉头紧皱的看着宫玉道:小九,你还生气吗?宫玉摇头应着:我只是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宫玉想要安抚代如颜精神癫狂不是什么邪灵入体, 它只是一种病。只有当代如颜正视自己的病情,或许还可以慢慢的调养, 藉以药物治疗。阿颜你知道你病了。宫玉掌心轻捧着代如颜的脸颊问。怀里的代如颜忽地很是惶恐地看向宫玉摇头道:没病我没病!宫玉连忙捧住代如颜的脸颊问:别怕, 不会用火烧死的, 你只要安心服药别再害怕,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恐惧和畏惧只会让代如颜越来越抵触, 甚至有可能会导致代如颜精神过激反应。代如颜怔怔的望着宫玉, 眼眶里满是恐惧,仿佛如同那年幼无助的代如颜一般,可手却仍旧拽着宫玉衣袍道:不会好的,你看母亲就知道了。我没病, 小九你别怕啊。代如颜像是安抚宫玉,可捧着宫玉掌心的手却冷的出奇。宫玉伸展双臂轻搂住代如颜轻声问:阿颜你在害怕吗?代如颜迟疑了许久都未曾应话,宫玉侧头亲了下那眼角的泪,紧了紧圈住代如颜的手臂低声道:我啊, 不怕这些事情,最怕就是代如颜出事,所以当初我才离开皇宫,就是为寻药。宫玉停了停说:就算宫良同我说了些事情,可我也并未全信。那小九为什么刚才那因为那些女子生气?代如颜并未拉开距离而是贴着询问。倘若我收留一些小公子哥入宫,阿颜不生气?代如颜侧头稍稍拉开些距离,指腹轻触宫玉脸颊说:小九不会。你就是猜准我了,对吧?宫玉无奈地望着代如颜。我也不会。代如颜轻眨了眨眼,掌心贴着宫玉脸颊应着:当时小九不在宫里,朝中大臣猜疑不断,宫良也屡屡试探,我招了她们也可谎称你沉迷声色不理朝政,好打消他们的念头罢了。宫玉握住代如颜微凉的手说:而恰巧宫良知道我是女子,所以认为你同宫灵一样,有喜爱女子的癖好。可我没有碰过她们。我知道。代如颜凑近轻吻了下宫玉嘴角,眼眸与宫玉对视道:我不喜欢她们,就算她们看着再同小九一般纯真可爱,可只要她们走近,我就知道她们不是小九。外头寒风凛冽,窗户被刮的闷声做声,宫玉望着代如颜问:为什么?因为她们不是小九。代如颜似是眸中暗淡一般的说:我只要小九,别的都可以不要的。宫玉见代如颜情绪又低落了起来,忙安抚道:我知道。自认识代如颜以来,好似一向淡漠的代如颜却总是会因为自己而流泪,宫玉看着心疼又自责。那殿内燃着的清菱草,让怀中的代如颜缓缓平静入睡,这夜好似又翻开了一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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