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告诉我,剧情是从哪儿来的吗?系统迟了一会儿才回答:大人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林稚点点头:行吧。系统:大人生气了吗?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林稚简直都要被他气笑了。他转了个身,兴许是已经习惯了磅礴灵力在体内奔腾带来的力量感,被封掉灵力后他总觉得四肢说不出的虚软无力,骨头都被抽掉似的,靠着墙才觉得好了些。他讥诮道:我哪敢啊老板。静暝山的牢房坐落在山阴处,常年日照不足,窗也开得很小气,他这么背靠着墙,几乎整个人都笼在了幽微的昏暗里。幽幽的凉气缓缓地将他裹了起来,心头火像是抵挡不住,渐渐熄了。林稚发了会呆,心平气和地问:剧情很重要吗?系统:是,很重要。林稚唔了一声,道: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如果一定要按照所谓的剧情走下去,你就该在一开始就告诉我,你看看现在,都乱成他顿了顿,好歹是挑了个文明含蓄的说法,都乱成什么样了。师徒恋都要搞出来了。系统:有差别吗?林稚默了默:那就是没有吧。系统大概也看出了他的不耐烦,转移话题道:大人要现在就走吗?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温和从容,只是语速稍微快了一些。林稚神奇地从中听出了些许忐忑。还有极淡的,讨好的意味。是的,这会儿,那若有若无的恶意又没了。仿佛方才的种种,只是他被迫害妄想症发作时产生的错觉。尤其是,林稚能感觉到,系统并没有在演戏,他是真心地不希望他生气。林稚不无诧异地想,人格分裂是什么刷时髦值的好东西吗?连系统都要整一个?他走了会神,没第一时间回答系统的问题,系统再开口时便愈发小心翼翼,他徒劳地解释道:不告诉大人是因为不想让大人太耗神,大人只要走完清寂真人明面上的剧情就可以离开了。毕竟是外表光风霁月的高岭之花,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是要暗中进行。林稚面无表情地戳穿他道:你要是真这么想,就该在我的剧情走完后就直接送我离开。他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其实心里也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儿为难统,可系统听了,竟然没反驳他,而是认认真真地道歉道:抱歉。林稚气闷地扭过头:哦。紧接着,他察觉到身前凝滞的空气缓缓地流动起来,一回头便看见面前站了一个清秀斯文的青年人。速度还挺快。@,那人微微低头,温和地笑了一下,道:宿主大人若是不高兴,就林稚才不给他面子:没力气。系统卡住,有些懵地抬头看他。林稚也看着他。看着看着,他忽然眯了一下眼睛,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系统化出的人形并不凝实,周身散发着隐隐的白光,纵然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给人的感觉也是疏离的,仿佛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林稚下巴微抬,道:你换身他想了想,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这样的衣服,你可是个系统,懂我意思吧?系统给他道歉的诚意十足,什么都没问,现场换装。于是林稚眼前就来了一位束着长发,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的男人。林稚又指挥道:把头发剪了。系统幽幽地望了他一眼,依言弄了个清爽的短发。他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只是被身上那股浓重的书卷气一中和,这点不知所措也变成了隐隐的青涩,并不违和。林稚懒洋洋地靠着墙,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站直了,慢慢地绕着他走了一圈,林稚淡淡道:行了,收了神通吧。系统:??林稚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回去。系统听话地滚了,在他脑海里问:大人不生气了吗?林稚:生气可以让你从我脑海里滚出去吗?系统:大人离开这个世界后,自然会和我解除绑定。话音未落,他倏地反应过来,惊愕道,你不走了么?林稚又没骨头似的靠在了墙上,嘴上不客气地说:关你什么事?他当然要留下来,他得看着沈焕。系统憋了一下,说:清寂真人的下场不怎么好。@,林稚理直气壮道:那你就不会给我换个身份吗?系统小心翼翼:可我知道我做不成好人了,林稚十分有领袖气质地打断他,你看着办吧,我要去魔界。他好像已经忘了谁才是老板。系统不敢反抗:哦。@,林稚早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欺软怕硬的德性,此刻不知道怎么,听到他这弱弱的声音,心里却有点不舒服。他于是拉长了脸问:你就不怕我又把剧情带偏吗?系统茫然道:大人有吗?林稚一噎,他终于确定了,这个辣鸡系统就是个小聋瞎。他不死心,多此一举地问:沈焕都弯了,你真的觉得没毛病吗?系统一愣,很轻地笑了一声:是的,我觉得没毛病。林稚就不吭声了,目光定在半空中虚无的一点,开始走神。是我觉得没毛病,而不是真的没问题。大概是他想多了吧,林稚心想。他总觉得,系统本身对剧情的看法就是分裂的。他一方面,对于所谓剧情有着令人费解的执着,为了剧情走得顺畅,甚至会控制林稚的行为比如,多年前不遗余力地扇了沈焕一巴掌,比如,方才封了林稚的灵力,让他选择冷漠地旁观沈焕跳进魔渊。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矛盾的,表现得对剧情好像不怎么在意。任林稚把宋沉璧救下来,对他偶尔出格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主角弯了这种事,他都不在意不,不仅是不在意。林稚斟酌了一下,得出结论:他甚至是喜闻乐见的。整个一精分。就像他对林稚的态度一样。奇奇怪怪的。哦,对了,他还和沈焕长得一模一样。沈焕啊林稚无声地叹了口气,嗓音压得很低:如果重新开始只是为了重蹈覆辙,那重来还有什么意义?无人回答。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沈焕最后来看他时的样子,他安静地站在门口,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不太明亮的天光洒了满身,面容是模糊的。可林稚能想象出他的模样。温润的,气度如玉,身姿如松,眼睛黑而沉,不似年少时的明净无邪,沉淀着什么,唯独其中的感情,让他一望而知。恍惚间和他多年前的梦境重合在了一起,就好像他在现实中想都不敢想的,在这个世界里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太像了,就算沈焕是林稚照着那个人写下来的,他还是觉得,实在相似得过分了。他在如今沈焕的身上,找不到分毫初见时孤僻冷戾的痕迹。仿佛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是为了填补他的遗憾。被那样一个照着他的审美长成的人,隐忍又眷恋地看着,谁能不动心呢?可惜。林稚抬了抬手,累赘的白色广袖随之飘荡,掀起了一小阵风,顷刻间便吹散了他眼底的轻微沉迷。可惜毕竟不是一个人。他清楚自己是在为谁心动。第56章 明夜魔界与修真界毗邻,犹如镜子的两面。这里的太阳永远低低地悬浮在地平线上, 半死不活地输送着仅有的, 黯淡的天光, 稀稀疏疏地洒在万物上, 在地面投下厚薄不一的影子。据传,在很早的时候,魔界是妖族开辟出来的, 巴掌大的地方, 空间还极其不稳定,荒芜寒凉到了极点, 专用来关押族中罪人。后来发展着,不知为何就成了人妖两族叛徒的避难所, 还有了魔渊这个接引池。这里充斥着世间所有的恶,一切浮于表面的友善都不存在, 就连空气都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侵略性, 入此地, 就意味着从修真界除名。但是, 并非所有在修真界活不下去的人, 都能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魔渊类似仙界的引仙池, 真要说起来, 也有点洗筋伐髓的意思。只是比起引仙池, 它显然要凶残许多。去接引新人的魔渊通向真正的魔渊,那里深不见底,跳下去, 要先捱过一身血肉被凌迟之苦,捱不过就是死路一条;便是捱过了,还得在一天之内,拖着残躯从深渊里爬出来,若中途力竭掉下去,仍是一个死。因此,魔界虽然不知为何,地域越来越广,人口却并未增加多少。而此刻,魔渊崎岖不平的底部,翻涌不息的黑色迷雾内,隐约可见,有一个青年人事不醒地躺在那儿。他不知已在此处躺了多久,一身月白的衣裳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隐隐有和这黑沉沉的魔渊融为一体的趋势,脸上有细小的刮伤,因为魔气的侵蚀,久久不能愈合。兼之气息微弱,面色霜白得几乎泛着青色,像是活不了多久了。他紧闭着眼,魔气还在不间断地侵蚀着他的骨血,他的呼吸愈发地弱下去,终于停滞。储物戒从指上脱落下去,在无边的黑暗里闪过了一线光。禁制破了。这时,掉在一边,沉寂了多时的灵剑似是承受不住这腐蚀之苦,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它嗡了片刻,没见有人把它爱若珍宝地捡起来,只好委委屈屈地安静下来。片刻后,晃晃悠悠地飘起来,在群狼环伺的险境中艰难地挪到了那人的旁边好险没被翻滚的魔气卷到一边去。然后,它用它那有些生锈的剑尖,试探性地戳了戳那人的腰。沈焕是被一阵尖锐的疼痛硬生生地刺醒的。醒来后,潜伏了多日的新伤旧疾不甘寂寞地一齐发作,差点没把他又疼晕过去。他只花了短短的一瞬间便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此刻,魔气已从他的皮肤一路势如破竹地侵蚀过了血脉,骨髓,盘旋在他的心脏周围,虎视眈眈。他吃力地一低头,看见林稚赠他的那把剑正刺在他的腰上。这把剑,饮过他师尊所在仙宗掌门的血,如今竟还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沈焕苦笑了一声,随手把寸阴拔|了出来,放在一边。魔气被新鲜的血肉气味一激,立刻贪婪地扑了过去。他于是在痛痒交织里,又体会到了席卷而来的困意。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睡过去,寸阴还能不能再把他唤醒。其实死了也好,左右也没人希望他活着。可是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句话:弟子定会查明真相,还师尊一个清白。师尊他浑身一震,蓦地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魔气也突破了最后一层屏障,在他的心脏上咬下了充满恶意的一口。前所未有的疼痛直冲天灵盖,终于把他的所有困意都驱走了。在这持续而强烈的痛楚里,他不一会就出了一身的汗,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微微抽搐,死死咬着牙,才堪堪忍住了把痛苦宣之于口的冲动。四周是模糊的,黑暗的,看不见一丝光。光阴因此而显得格外漫长,沈焕闭上了眼睛,他疼得没力气动一下,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念:师尊,师尊。师尊沈,沈文。虽然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止痛的作用,他仍然感到了一点虚无的慰藉。至少在这样的关头,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念着。他想,不是所有人都想要他去死的。他得活下来。无赦城乃魔界的王都,魔宫坐落于此,时隔千百年后,这座荒芜的宫殿终于又迎来了新的主人。那人戴了一个黄金鬼面具,从天而降,以大乘之威,一月之内连挑魔界十大高手,威震八方,强势入主魔宫。魔界中人不喜阳光,魔宫尤其阴暗,修得气势磅礴,里边却看不到丝毫天光,以长明不灭的长生灯照明,比留仙宗的静暝山还要幽冷。新任魔君性子冷酷凶戾,在付出数条人命的代价后,底下的人终于歇了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的心思,转为费尽心机地往里边塞人。好在,魔君武力惊人,心性却不如何坚定,十分喜欢美人,有多少要多少,好歹让之前的巨头们安了心。魔宫深处,坐拥众美的新任魔君孤零零地坐在雕花大床上,狰狞的黄金鬼面具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下显得愈发吓人,没被遮住的唇紧抿,一看就是个冷酷无情的暴君。他穿了一身厚重的华服,红色为底,黑线点缀。只是这红却并非什么明艳的绯色大红,暗得像血。绣娘手艺不精,黑色的线在衣上留下了一个个辨不出模样的花纹,远远看去,就像是血在上面凝固了。有人说,魔君常年只穿着这一身衣服,那原本是单薄飘逸的白色,是魔君杀了太多人,血溅在上面,反复叠加,才造就了这么一身别致的华服。残暴嗜杀的魔君坐在自己的大床上,从面具后射出来的目光又冷又沉,仿佛在思索明天要杀什么人。过了一会儿,他摘下了面具,那张一直叫众人揣测不休的脸露了出来。这位鬼见愁竟然长得十分标致,面部轮廓也颇为柔和,眼神似醉非醉,乃是个看谁都含情的风流人物。他伸手在被衾上摸了一把,愁眉苦脸地说了一句与形象十分不相符的话道:要是有个暖床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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