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见几个凑在一处窃窃私语,说什么三公子真是没良心,二公子都让人给他重新收拾出了一处宽敞明亮的院子,他居然还不领情,不肯去住。沈焕在自己的房里。林稚对旁人没兴趣,他这次来就是完成任务的:毕竟他也是沈焕的打脸对象之一,为防沈焕忘了他,必然要在沈焕面前再露个脸,好再度勾起沈焕的仇恨值。他于是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正正对上了沈焕冷冷的目光。修士总是要比凡人长得慢,两年过去,他的模样并没怎么变,着一身青布长袍,腰间缠了一根同色宽腰带,勾勒出纤瘦的少年骨架。然而尽管模样清秀稚嫩一如往昔,气质却是大相径庭的冷漠,凛冽如寒冬风雪,眉间则笼着一股郁气,似乎有什么心结积压于五内,不得他的长相其实更偏向温和的那一款,虽然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但已然可以窥见日后风华的两分影子。因此,林稚看着他这副拒人千里的阴郁神情,总觉得违和。但这不是他该管的闲事,林稚很快就换上了职业假笑,靠在门边,从那少年的额头一路往下,一直看到了掩在衣襟后的锁骨处。那目光极具侵略性,沈焕明显感到不适,眉头一皱,神色更冷,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他不退还好,他这一退,林稚原本落在他锁骨周遭的目光登时就像挂不住了似的,顺势往下滑了一大截,开始在下三路徘徊。沈焕:林稚一直把人看得眼睛都要喷火了,才一抬脚逼近了几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笑模样。笑却不是好笑,随之出口的话也绝非好意:哟,筑基了,不错嘛,恭喜沈三公子。随即话锋一转,眼底的一点凉凉的笑意也在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悦:怎么,以为筑基了就有资格挑衅我了么?用这种眼神看我。话音落下,人已经到了沈焕跟前三寸处,他又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身子几乎贴在了一起,与此同时,属于金丹期修士的威压也不加收敛地充斥了整个房间。沈焕在这样沛然的压力下根本无法动弹,费尽了力气才勉强撑住身体没跪下去,遑论后退避开林稚。另一个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叫他克制不住地露出了无比厌恶的眼神,一张嘴却只得断断续续的一句:放开!林稚一抬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动作轻柔,话语却尖刻如刀:眼睛真漂亮。他微微低下头,亲密地贴着少年的耳朵,含笑道:知道么?你妹妹死的时候,也到了筑基期。那时她的眼神和你的简直一模一样。手下的少年颤抖了一下,林稚恍若未觉,继续用那饱含恶意的温柔声音慢慢地说:你想知道,她是在哪里死的么?下一瞬,手腕骤然传来了一阵皮肉撕裂的剧痛。那被他压制得站都站不稳的少年,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竟然猛地挣脱了他的桎梏,头一低,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腕上。这一口,是沈焕这么多年来累积的痛苦,愤怒,怨恨的宣泄,他无比痛恨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第一天才,因此下嘴时也毫不留情,尖牙利齿甫一触及林稚的皮肤,便深深地嵌了进去。娇生惯养的林稚哪里经历过这种痛苦,意识都空白了一瞬,本能地就要痛呼出声,那尖锐的疼痛却又刹那间消失,硬生生地把他的呼声堵在了喉咙里。而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把扇在了那少年的脸上。他估摸不出自己这一下用了几成力,但沈焕却被结结实实地扇飞在地,明润沉静的眸子也在刹那间失了神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林稚心里懵逼,却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尽职尽责地维持住了人设,眼底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沈焕毫不在意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扬起被血染得艳红的唇角,冷冷地冲那高高在上的男人笑了一下。作者有话要说:啊,我迫不及待地想进入师徒副本了,嗝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发发yu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6章 前奏他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雾,透着诡异的血光,衬着那张苍白得过分的脸,有种近乎妖异的美感。林稚一时竟被他这眼神镇住,心神摇曳了一瞬,险些露出马脚,幸而及时清醒,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淌血的手腕,冷酷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沈焕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目光里隐隐透着癫狂:林前辈最好是今日便让我死了,否则,此前种种,沈焕必将尽数还给前辈。林稚心里咯噔一下,问系统:我怎么觉得主角的人设不太对劲?系统安慰他:没有的事,等他杀了你就好了。林稚:虽然事实如此但是心里苦。他正在纠结如何回复沈焕的这一句挑衅,忽听外面有脚步声渐近:三公子,家主传您去正厅议事。林稚舒了一口气,方才那出乎意料的一巴掌已经让沈焕去了半条命,他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在保住沈焕性命的前提下顺理成章地为难他,这一句传话简直就是及时雨。他又轻鄙地看了沈焕一眼: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还给我。言罢不待沈焕回答,便高傲又不屑地拂袖而去。被沈焕咬伤的手腕一直没反应,若不是林稚的鼻端一直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没受伤。结果到了林府,伤口处的疼痛一下子便鲜明了起来。林稚一个没防备,疼得眼角当场就泛起了泪花,倒抽了一口冷气,咬牙道:你干嘛呢!系统彬彬有礼地说:把知觉还给大人。林稚赶忙拒绝:我不需要!系统于是又屏蔽了他的痛觉,林稚对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强行自我催眠了一下,这才抖着手,哆哆嗦嗦地往上面撒了点药粉。一大半都撒在了空气中。系统看着他龇牙咧嘴地上完药,才道:难道大人的痛觉没屏蔽掉么?林稚眨了眨眼:屏蔽了啊。系统:那大人这是?林稚理直气壮:你不知道有种痛叫看着都觉得痛吗?系统:好叭。林稚合上小药瓶儿,往蒲团上一坐,摸了一盘花生水果出来,颐指气使道:让我看直播。又说,刚才是你动的手吧?系统约莫是还惦记着他的工伤,没跟他唱反调,漫不经心地说了声是。片刻后,林稚眼前便浮现出一处陌生的厅堂。厅堂修得很是气派,金碧辉煌的,坐在上首的是一个林稚颇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沈父陪坐在一边。谈话已接近尾声,沈父笑容满面:仙使远道而来,不如在寒舍歇息几天?我必然叫他们好生招待您。那中年男人冲他客气地一点头:那便麻烦沈家主了。沈父脸上笑意更浓:不麻烦不麻烦,日后犬子便要劳烦仙使多多提携了。各自散开后,沈父叫住了即将离去的沈焕:哎,他顿住,一时没想起来要如何称呼这个儿子,便含糊过去,只道,你随为父过来。沈焕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随他去了书房。书房内。沈父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拉下了面子,低声道:你此行去丹阳会,或许有机会获知你母亲的消息。那时,记得替为父向她问一句近来可好。听到母亲二字的刹那,沈焕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骤然泛起了一丝涟漪,又转瞬平息,低着头问:母亲不是去世了么?沈父笑容泛苦:她哪里是去世了,她就是不愿意留下来。这一句话什么都没说清楚,沈焕却没有追问的意思,又嗯了一声当作回应。沈父习惯了他这内敛沉默的性子,不以为意,想了想,约莫是被勾起了回忆,有点儿收不住话茬,继续道:你母亲当年是很好看的。他说着,看了沈焕一眼,话音里颇有点遗憾,可惜你长得不像她。沈焕微微蹙眉,还是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听着。沈父又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道:事到如今,我不必瞒你了。你们四姊妹,只有你是你母亲所出。为父知晓这么多年里,是我做父亲的冷落了你。可你也要理解我,我心里有你母亲,看到你,难免会不好过。沈焕大概也有点听不下去,打了个直球:父亲有话直说便好。沈父的追思被打断,面上闪过一丝薄怒,旋即又好声好气地道:你是三兄弟里最有出息的,你妹妹明玉已经没了,看在为父的面子上,日后多帮扶一下你的两位哥哥,可好?沈焕脸上并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唇角微勾:好。偷窥的林稚简直听不下去:这是个什么人啊。系统看得很淡:如果不是这样,主角还怎么抛下一切得道成仙。林稚还是有点担心:他真的不会黑化吗?系统笃定:不会的,主角又没有对他们抱有过期待。林稚若有所思:说得也是。那厢,沈焕已经三言两语地结束了和沈父的谈话,走出了书房。结果没走几步,便又沈二被拦了下来。沈二像是已经在这里等了他许久,脸上满是不耐烦,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强自收敛了一下表情,下巴微抬,道:听说你要去丹阳会了?沈焕盯了他片刻:二哥有什么事吗?沈二一怒:你什么意思?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沈焕声音淡淡的:若是无事,二哥还是别来找我了。我怕我消受不起。言罢也不去看沈二作何反应,脚步一转就要离开。沈二却一步跨到他跟前:装什么清高,就你这么个废物,若不是攀上了丹阳会的高枝,你以为我会跟你说话?沈焕垂眸看着地面,半晌忽然勾起嘴角,眉眼间满是戾气,道:二哥莫非以为,你跟我说句话就能攀上丹阳会的高枝了么?这一句话仿佛是在他积压多时的负面情绪上开了个口子,他不等沈二开口反驳,便又声音含霜地继续说了下去:二哥这样的人才,就在撷英城祸害沈家就够了,至于别的,还是莫要妄想了。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显然不在沈二的意料之内,沈二又惊又怒,抖了半天却也只说出了两个字:你放肆!沈焕懒得再与他做口舌之争,一把推开了他,快步走远了。林稚:目瞪狗呆。他指着画面里少年走路带风的背影,震惊得失了言语,好半天才口齿不清地道:他,他怎么就爆发了?系统永远都是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智者模样,语气波澜不惊:主角都憋屈二十年了,爆发一下有啥稀奇的。林稚挣扎着不肯被他洗脑:他刚才说的那话系统掐了画面,打断他:如今主角已经下定决心了,大人可以准备一下去死了。林稚还记得这个剧情,接下来沈焕大概就要借助外力强行把修为提升至金丹期来斩断他和撷英城的前因后果了。而他林稚,毫无疑问便是重中之重。只是知道归知道,他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系统的措辞:能不能文明点?好叭。系统迁就他,思索了片刻,飞升?林稚:另一厢,沈焕走出沈二的视野,目中的淡淡讥诮便尽数褪去。他在沈二看不到的死角处停了停,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是要回过头去,但很快,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这一点犹豫也被冷淡取代。他大步赶回了自己的住处。屋内,一中年男子负手立在窗前,看着他走近了才道:你来晚了。沈焕瞥了他一眼,方才人前的尊敬之色此刻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越过中年男子径直走了进去,盘腿坐下,道:开始吧。中年男子问:你可想好了?这等法子虽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借你金丹期的修为,但如此一来,你体内的缤纷之毒可就会再度爆发。那便再除一次。沈焕半合着眼,冷淡道,你助我这一次,我为你卖命十年,至于其他,无需你过问。中年男子脸上并无什么被冒犯的恼怒,相较于面对沈父时,此刻他的眼神甚至可以算得上和蔼:我也不过是惜才罢了,如你这等资质和心性,其实不必用这揠苗助长的法子,只需好生修行三五年,这区区撷英城,谁还能挡你的路?沈焕抬了抬眼:那又如何?中年男人一叹:你把仇恨看得太重了,如此下去,只怕于修行不利。沈焕不为所动地又闭上了眼,过了半晌才道:我无意对他们做什么,此后沈家于我便是路人。只有一人,他微微一顿,眉目之间杀气更浓,咬牙切齿道,只有一人,我必须要杀。中年男人道:等不得?沈焕道:等不得。中年男人又问: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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