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抿了抿嘴,在同伴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起来,神使江余环视众人:还有谁跟他是一样的想法?没人做声。或许有的,只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出江余心情不好,所以不敢开口。江余也不在乎那些,他今天就要来个杀鸡儆猴。他面色严肃,扬声道:这里是石部落,从你们进入这块地开始,成为石部落的一份子时,就必须接受石部落的观念。我不管你们过去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曾经的身份有多了不起,身手有多么多么厉害。在石部落都必须遵守一点,大家的人格都是平等的,一切按劳分配,谁干活就有肉吃,不干活就饿着。也别想仗着身手好就使唤人,石部落没那个破规矩。石部落没有奴隶,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在石部落里,别给我整大部落的那一套,捧高踩低,我厌恶透顶。江余沉着脸,浑身上下都带着抗拒的情绪。还有,既然你们口口声声称呼我为神使,敬畏我,那么在敬畏我之前,就把我的话好好记在心里。我是个有主见,有思想的人,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要什么,必须做什么。我是个独立的个体,谁要是再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做一些让我不高兴,或者让我为难的事,别怪我对他不客气。江余疾言厉色的一番话,骇的众人都变了脸色。石部落的人还好一些,自从江余当初做采集队队长,带领采集队劳作,从而提出老人孩子劳作了也该分肉的要求。大家那个时候懵里懵懂接受了,如今也习惯了。毕竟石部落的狩猎队去丛林捕猎,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了肉,自然该多分一点。但是部落里的人也没闲着,他们同样在忙活,或是种地,或是鞣制兽皮,烧陶,他们同样付出了劳动。只是对比下来,狩猎队的人所受到的威胁更大,所以就该多分一些食物,其他的人则是平均分配了。这种分配方式很是接近按劳分配,只不过江余现在把他总结出来,石部落的人的心里对这个概念,理解的也更深刻。所以,他们接受良好。按劳分配,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种绝对的公平,也很符合石部落众人的观念。但是那些来自其他部落的奴隶们,心里就没那么平静了。江余的那番话,几乎颠覆了他们过往的认知。小部落出来的奴隶还好点,毕竟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没时间想那么多,如今吃的好住的好,当然江余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他们心里也是很赞成这种分配方式的。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以后只要肯努力,就能在石部落好好过下去,不要整天担心受怕,唯恐得罪了谁,然后被撵出部落。有人安心了,有人心里就波涛汹涌了。雨躲在暗处,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有了对比,他才知道江余对曾经的他,到底有多宽容。那个傻子。他低下头,掩去了嘴边的笑意,毫不犹豫走向了山洞深处。******人群中,承双手紧握成拳,近两米高的大块头,这会儿却像一片风中枯叶,摇摇欲坠。其他人听不出来,他却是明白的。江神使,这是在警告他。怪他插手管太多。可是,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江余啊。不想江余受委屈,不想江余磕着碰着累着,他把江余放在心里敬重,唯恐其他人冒犯了去,原来他都是错的吗?承不甘心的抬头看向江余,却只得到一个背影。他一时急火攻心,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岚急忙扶住他,就近把人放到草垫上。岚唤了几声同伴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又急又气,你说你都在想什么,真是我去找神使,他肯定能救你。岚还没起身,手却被人牢牢抓住,承幽幽睁开眼,面色苍白,虚弱道:别去,我没事。岚都被他气笑了:你这个样子叫没事?你自己信吗。承摇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感觉得到,我真的没事。末了,他又道: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岚一愣,涌到嘴边的话,又通通咽了回去。他沉默的给同伴盖上兽皮,免得他冻着。离开前,他挠了挠头,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开口,良久,他轻声道:其实,我觉得江余说的很对。并且,我很向往他口中所说的制度。如果石部落能一直这样[平等]下去,我会用生命来保护它。岚,你?承惊讶的看着他。不怪承如此惊异,以前还在溪水部落的时候,因为他和岚都是部落里的勇士,身手好,反应快,为此,他们享受了不少部落里的优待。承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一直都是认可这种行为的,也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对。后来他们成了奴隶,脸毁了,身体垮了,本想最后垂死挣扎一番,却遇到了江余。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少年时的惊艳。少年那么美好,就像传说中的天神落入凡间。温柔,善良,仁慈。其他人都称呼少年为神使,寓意:天神在人间的使者。多么贴切的形容,神使就该是这个样子的。他成了神使的追随者,跟着神使回了他的部落。一个又破又小的部落。这简直是对神使的侮辱,那样好的人,就该被所有人虔诚的供奉着,怎么能待在这么个小地方。甚至,那些愚蠢的人,竟然还对神使动手,要求神使干活。他们真是疯了。幸好神使仁慈,没有跟他们计较。可是神使却累的睡了一天一夜。瞧瞧那群愚蠢的人都干了什么好事。他们竟然还有脸来探望神使。还带着一群孩子。不知道小孩子最爱胡闹了吗,吵着神使怎么办。承心里的怒火在那一刻全部点燃了,他赶走了恼人的小孩,安心等着神使醒来。他甚至阴暗的想要抢走神使。他们这些奴隶加起来也有几百人,他们一定会把神使供奉起来。然后在神使的带领下,他们建立新的部落,壮大之后,再收拢各种小部落,最后变成大部落,让所有人都在神使面前俯首称臣。然而野心有多大,现实的巴掌就有多残酷。神使醒来之后,竟然去哄了那个被他们赶走的小孩。神使那样温柔,让人陷进了他的笑容里。承醒悟过来之后,又痛骂自己不坚定。神使那样的人,怎么能随便臆.想。可是神使太好了,不但给他们衣裳穿,温暖的地方住,还愿意教导他们文字,算数。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他愿意把一生都奉献给他。为他征战,为他杀戮。但是他的作用还没发挥,却被神使厌恶了。承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痛,让人喘不上气。当初他被人灭了部落,做了奴隶,也没如现在这般。承背过身去,不让其他人看见他落寞的脸色。他捂着胸口,想让自己好受一点,手指却无意间碰到一个东西。借着微弱的光,他看清了小东西的样子。那是一个刀形状的草编,如今已经有些泛黄。那是神使给他的,可以保佑他睡个好觉。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个作用。承把草编重新放回了怀中,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他很快就睡了过去。对于其他奴隶而言,少一个承并不算什么。因为,他们现在也陷入了慌乱中。金用胳膊撞了木一下,问他:你怎么想的?木低垂着头,低声道:我想跟着江余。金笑了,双手抱胸靠在墙壁上,对他道:巧了,我也是。如果他们没有当过奴隶,或许还不能接受江余的观念。但正是因为他们从苦难中走过来,所以格外珍惜当人的时候,尤其是一个平等的人。不远处,几个人正在小声抱怨:江余实在太天真了,这世上有强者有弱者,永远都不会平等。我还想着等春天去丛林里多猎一些野兽,可以在江余面前立功。到时候我就能重新成为部落的勇士,拥有自己的财产,以后也可以去买属于我的奴隶。江余竟然不准石部落有奴隶,也太过分了。金眯了眯眼,藏在兽皮下的肌肉一鼓一鼓的。木拉住他,意有所指道:为了那么个玩意,没必要。金嗤笑一声,当初死皮赖脸跟上来,如今有了好日子,马上就忘了以前受的苦了,还敢编排江余,这种人就不该救。当初谁知道他是那样的想法呢,行了,反正有我们压着,他别想在石部落捣乱。金冷哼一声,挣开木拉着他的手,重新靠回墙壁上,目光阴狠:他最好能一直老实下去,否则,我不介意手上多沾一点血。这一次,木没有反驳他。第99章 承的道歉自从那天江余一通厉声呵斥之后, 部落里的氛围就变得怪怪的。炎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因为, 他明显感觉到了大部分人真心向石部落靠拢。用一个更贴切的词来形容, 大概就是向心力。以前横亘在石部落人和奴隶们之间那层淡淡的隔膜, 没了。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炎交代下来的事, 大家能很快完成。而且大家说起石部落, 现在也几乎是我们部落怎么怎么样别看只是几个字,却代表着他们观念的转变。当然, 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 有知恩图报的人,也少不了白眼狼。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任你外界环境怎么变, 它都坚定不移。而山洞里的那种怪异的气氛,也正是因为这一小撮人。不过, 没多久就被人镇压下去了, 压根没闹到江余面前。炎好歹也是首领, 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了,那也太没用了炎身体力行, 向众人证明了他身为首领的魄力。角和利私下里都说, 炎这人不错, 身手好, 脑子活, 心性正。说实话, 我不及他。利点头附和:没想到这种小部落里, 也会有这样的人物。角: 是啊, 就算把炎放到那些大部落去,炎的成就也不会低。真是那样的话,他可就遇不上江余了。利打趣道。角一想也对,还真是炎命里的福分,麻蛋,想想就好嫉妒。利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闭嘴吧你,你的福分也不错了,要是没遇上江余,还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所以江余才是神使,把大家从苦难中解救出来。角轻笑一声,只是目光扫过某个角落,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可惜就是因为江余人太好了,所以有些人就开始蹬鼻子上脸。恶心的渣滓。利拦住他,别多事,一切有炎。行,我不多事。角很快就松了口。利还有些诧异,毕竟角不是一个轻易被说服的人。直到第二天上午的对练,角借着切磋之名,把那几个嚼舌根的男人狠狠痛扁了一顿。炎吹着口哨,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他们。反正他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插手管了。刺头削下去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大家该练身手就练身手,该认字就认字。江余教授知识也更轻松。只不过,有个位置一直空着,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犹豫许久,这天教完算数,大家都在温习,江余借机溜走。他是在众人的休息处找到承的,对方好像发烧了,脸红红的,身上也烫的厉害。江余叹了口气,去外面找了点冷水,然后用布浸湿,拧干之后擦拭承的脸和脖子。或许是感受到了凉意,原本昏迷的人,缓缓睁开了眼。承的视线有些模糊,起先他以为是岚在照顾他,可是身高有些不对。过了一会儿,他才看清来人是谁。少年的面容落入眼中,激的他差点跳起来。奈何身体无力,很快又跌落回去。江余扶住他,皱着眉头,你这是干什么,不知道你自己生病了吗?江余,江余承微张着唇,嘴唇干裂,眼睛却亮的吓人,颇有几分回光返照的架势。这模样着实把江余吓了一跳。你等着,我去给你倒碗水。江余起身要走,却被人死死攥住了手腕。承惊慌失措的拉着他,情急之下,连声哀求:你别走,江余,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求求你江余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承。或许是最难的话已经开口,承也没什么顾忌的了,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也知道我错在哪里,所以,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肯定改。你别不要我。他的眼睛有些泛红,因为左脸的疤痕,看着有几分可怖。可是那只完好的右眼里,涌动着最炽热的情绪。再心狠的人见了,也会软下心肠。更别说,江余本就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他重新坐下来,扶着承的肩膀让人躺下。抿了抿唇,开口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抛下你。好吧,这话说出来,江余自个儿心里也有点儿发虚。毕竟承执意不改的话,他不可能留一个对他阳奉阴违的人在身边。倒不是说承对他不好,对他有二心。怎么说呢,承给他的感觉,就很像他在现代时见过的那种,对孩子掌控欲很强的父母。那些父母爱他们的孩子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这种以爱之名,却做一些与孩子心意相反的事,是真正的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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