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没听清楚?明明是根本没有听好吧?路元彬不是特别好脾气的人, 此时见司净一副要挑事的样子, 额头的青筋都迸了出来。但他抬起头来,注意到站在台上的夫子,夫子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看姿势应该是劝说他冷静下来,莫要落了把柄在三王爷手上。把尊卑之分想通,路元彬恢复了几分好颜色,重新端正起态度,把今天夫子讲的内容好好地给司净说了一遍。这回司净稍有进步。反复许多次,司净看起来好了不少,路元彬舒了一口气,再接再厉。一天下午和一天早上的时间就在你来我往的练习中过去,很快皇上下了朝,派小太监过来召唤司净去御书房。其实司净心头还是有些没谱,但他并未在脸上表明出来,而是耀武扬威地出了上书房的门,跟着太监到了御书房。皇上听到司净一直在学习,于是一面翻看着桌面上的奏折,一面打趣他:朕怎么都没想到,净儿居然也有刻苦用功的一天啊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也是难得的,若是被你母妃知道,又该热泪盈眶了。司净恭谨地行了礼,然后笑呵呵地站在皇上身前,给路元彬刷了个存在感:其实都是状元郎的功劳,若非状元郎一字一句地给儿臣讲解内容,儿臣也不能复习得这么轻松。哦?听司净提起路元彬,皇上顿了顿手上的东西,然后继续探身用毛笔蘸了满满的墨汁,你觉得状元郎此人如何?皇上问到路元彬,是有别的事情吗?司净回忆了一下路元彬和他的相处情况,发现路元彬看似无欲无求,实际上眼中总是在不经意间燃烧着炽热的烈火,一见就知道是个有大抱负的人。这种人却被囿于上书房,只能和他这种闲散王爷作伴,心中的悲愤可见一斑。而且路元彬对司净的态度不是很好,那说明他很难把好感度升到一百这时候就不用离他太近了,把路元彬扔到朝堂上,最好外派出去,然后他好好地待在皇宫和京城里,一辈子都见不上几面,岂不美哉?既然心中有了计划,在皇上问到路元彬的时候,司净也直白地说了出口:父皇,儿臣偶尔听状元郎和夫子聊天,感觉他一心想做大事业儿臣反倒是耽误了他,父皇要不你就把他调出去吧,就算是去做了清闲的职位,从最底层升起,也是一桩好事啊。估计这是三皇子第一次和皇上聊到相关的事情,皇上没忍住讶异地叹了一声,然后放下笔墨认真盯着他:这可是你的真心话?难不成看出什么不对来了?如果被人发现不是本人,有什么惩罚吗?司净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但他没有继续思考下去,而是露出一个有些无所谓的表情:反正儿臣用状元郎来做伴读也没什么用,他早就很有文化了,在上书房继续读书也是浪费不如就放出去为民造福吧。这还是朕第一次听你说到这种话。皇上没出现什么反常的情绪,仅是仰起头来望着窗外,看样子是在回忆什么,往常你不管遇到什么,都只为自己考虑,霸道无比,朕和你母妃还担心过这个问题,现在看来,倒是好了不少。司净表面上依然在微微笑着,实际心里却是没忍住咯噔了一声。原主的人设居然是这种风格的?他是不是ooc了?不过看起来没有什么惩罚,司净也就暂时放下心来,有些无奈地摇头:父皇,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儿臣现在已经称王,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开府了,到时不就要娶妻生子了?怎么能一直幼稚下去?行,皇上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头,我原本打算把状元郎再在你身边放上几年,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把他调回翰林院,让他好好修学,一步一步起来吧。不过就算是司净的长大让皇上又惊又喜,他还是没有逃脱被逼着背四书五经的下场,幸好他昨天记得比较牢靠,今早又复习了几遍,才没有出什么太大的纰漏,整体上皇上还是满意的。回了上书房,路元彬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东西,司净推开门施施然地走进房间,成功捕获了夫子投来的关注目光:陛下觉得王爷如何?司净先撩开袍子坐到椅子上,又喝了一口下人送上来的茶水,歇够了功夫,才慢吞吞地开口:父皇说本王背得不错,教导的人有功,赏。听到教导的人四个字,就算路元彬一直自诩无欲无求,但还是没忍住转过头盯着司净,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可司净话锋一转,殷红的唇瓣里立时吐出了讨人厌的言语:不过本王对父皇说了,教导本王的是状元郎,但本王一直不怎么喜欢他,他为人高傲无知、整日拉着一张脸不会说话,更不会讨本王欢心,看着他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说着说着,司净离路元彬越来越近,他笑得眼睛微微眯起来,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只能逼得路元彬连连后退,受不住这近在咫尺的艳色:本王特别向父皇请求,把状元郎赶快弄到别的地方去,省得碍了本王的眼。最后一个字也说完,司净直起身来,看着路元彬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路元彬伸手抹了一下额头莫须有的汗珠,虽然心头有一万句脏话想讲,可鉴于他和司净的身份差距,最终他也只能回一句:是臣做的不好。下午,皇上派的人就赶来了上书房,让路元彬以后都不必再来上书房,让他去别的地方修撰古籍。夫子仗着在上书房教了很长时间,稍微有点儿脸面,于是凑过来关心地打探:公公能告知一下,元彬接下来要去何处吗?路元彬跪在地上迎接圣旨,他的余光瞥见司净一面看着桌面上的话本,一面伸手拿着桌角盘子上的桂花糕。他往嘴里塞了半块桂花糕,等吃完后,又伸舌头舔了舔指尖上的碎末。可能是感受到了他的眼神,司净犹豫了一下,把书合上,侧头向他看了过来,还不忘挑衅地扬了扬眉毛,笑了一下。路元彬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在心里想着这个三王爷生得的确好看,怪不得帝王宠爱他。但性格也的确是过于恶劣了,应该让人教导一下。他抬起头来,听到大太监有些为难地小声和夫子开口:这个咱家也不清楚,据说是陛下还没订下来,就先让状元郎出来上书房,等陛下确定了,再去任职。还有这个说法?路元彬咬了咬下唇,怀疑皇上听了司净的告状后,已经打算把他雪藏掉了,一直不给职位,放在外面闲着,总有一天他会废掉的。司净也听到了大太监的话,他有些诧异地瞥了路元彬一眼,心想着要不让皇上给路元彬外派一个官职吧,山高路远的,他们两个估计就能真的死生不复相见了。既然想到了这点,等路元彬收拾铺盖走人之后,司净就又跑去了御书房。御书房门口的大太监给司净问了好,然后有些歉意地开口:三王爷,太子殿下和陛下正在议事,容奴才为王爷通报一声,如何?司净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让大太监休要磨蹭,赶快进去。大太监进去了一小会儿,出来后就满面笑容地望向司净,说陛下让他进去了。走进御书房,皇上坐在主位,侧面坐着他的大哥司泓秋。二人一致地把目光投向刚入门的司净,然后皇上难得惊喜地开口:净儿,你怎么又来找朕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司净给司泓秋和皇上都行了礼,然后往前几步,把今天听到的东西说出来:父皇,今天儿臣在上书房听到宣旨的太监说,父皇还没想好把状元郎安排在哪里?是啊,听司净这么说,皇上起了兴趣,净儿可有什么想法?犹豫了一下,司净把自己的想法套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出来:儿臣觉得可以先让他在京城做两年官,然后派到地方去磨炼一下,要是能磨炼出来就是未来的栋梁,磨炼不出来,就可以一直在那处待着了。司净的话刚说完,皇上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听到旁边的司泓秋在行了个礼后站起身来禀告:启禀父皇,儿臣有话想说。对于太子的想法,皇上自然不会堵着,所以他自然地抬起手来:说吧。司泓秋沉吟了一下,把他对路元彬的初始印象吐出:儿臣刚见到状元郎是在一次茶楼集会的路上,儿臣听到状元郎在和同僚说笑,谈一些有关治国的想法,虽然有些夸夸其谈,但儿臣觉得状元郎应该是个可塑之才,后来的作文也说明了这点。说到这里,可能是为了获取认同,司泓秋抬头看了皇上一眼,成功得到他带了几分赞赏的目光。于是他定下心来,继续讲下去。第34章 状元郎的嚣张任性小王爷(四)司泓秋的笑容一直淡淡地挂在唇边, 看起来并不明显, 但司净还是看出他颇为欣赏路元彬:当时儿臣没有立刻出声,而是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发现他的很多见解十分有趣,所以儿臣心底对他极为器重, 想重用他, 让他做为栋梁之才。司泓秋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而皇上的身体依然康健。若是寻常帝王家, 或许他们两个早就起了矛盾,儿子苦心想要篡位,老子则霸在龙椅上死活不肯下来。但可能是皇上的儿子实在太少了, 二儿子请命出了皇宫在天子脚下开了府,娶了一个家里父亲官职不高但极为貌美的王妃,整日在家里和妻子聊天说话,偶尔去茶楼听听评书, 生活很是惬意。三儿子就更别说了, 除了长得好看其他什么优点都没。在这种情况下, 司泓秋必须接下皇位, 也只有他才能接下皇位。皇上年少时有一位元后,元后故去, 他便一直没有立后, 看样子未来也不会立后。而在剩下的嫔妾当众,德妃就是位份最高,也是最受宠爱的。司泓秋此时明白地表示出了想要把路元彬作为自己左膀右臂的想法, 皇上也不气恼,而是稍作沉吟后点了点头:泓秋,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朕建议你不要操之过急,状元郎毕竟还年轻,有许多事情没有经历过,你不若等他见识多了,再考虑要不要提拔他。说到这里,皇上自然地把赞赏目光挪到司净身上:净儿在这里说的很对,朕也建议把路元彬放到附近的小地方历练一番,看看他的实绩如何,能不能做出一番事业,如果能的话,再重用他。司泓秋并不着急,所以听从了皇上的建议,俯首称赞:父皇盛名。皇上虚虚地挥了挥手,让司泓秋站起来,然后把目光放到司净的脸上,发现他正期待地望着自己,便没忍住笑了一下:净儿无需再看朕了,你既然心心念念着状元郎,想要为他谋一个好前程,朕怎会不应允你?下去吧,记得就算没了状元郎的教导也要悉心听夫子的话,千万不能懈怠。司净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然后退下了御书房。看着被司净随手关上,现在还在随风颤动的房门,皇上感慨地向着司泓秋开口:朕还是第一次见净儿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可能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未想到什么其他的含义,但司泓秋的眼皮却没忍住猛地跳了跳。他很快回过神来,帮忙找寻理由:应该是状元郎的优秀感染到三弟了吧,希望他以后也能和状元郎一样戒骄戒躁,立志向学。不管怎么样,路元彬的确是在回到府宅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任职的圣旨,虽然不过是六部的一个小小副职,但他还是很满意了。上面的官员看状元郎被皇上派到了此处,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喜欢还是厌恶,所以他们在尚未摸清楚圣心的时候,都极为谨慎地对待着路元彬,就怕用错了态度,等将来后悔莫及。路元彬平日里掌管的是京城里的街道秩序,让一个状元郎来做这些,颇有几分大材小用的意思,但能够做些实事,路元彬心头畅快了不少,对待工作方面也极为专注,甚至还偶尔亲自出巡,查看京城的交通。这边路元彬走马上任,而那边司净也正式在皇城里开府了。开府的地方是司净自己选的,临近一整排的茶馆饭店,王府对面还有一家点心店,热热闹闹的看着舒服。皇上和德妃对地点都不是很满意,但司净一意坚持,他们也就没有多评价,直接把这块地皮拨给了司净,让他随便在上面盖房子玩。司净在现代看过不少奇形怪状的房子,那时候他也有一个盖房子的梦,不过因为实在是没有启动资金,所以只能玩一玩建筑类的游戏。现在能亲自感受一下指挥着下人盖房子的快乐,司净自然不会推辞,他兴致勃勃地预定了对面茶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每天就贴在窗口喝茶,翻看着桌子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各式话本,偶尔抬头看一眼对面建房子的进度,等到夜色将晚就离开茶馆,自己去在附近租下来的小旅馆休息。说是小旅馆,可在三王爷住进来后,这家客栈就彻底被包了下来,每天里三层外三层地环绕着护卫,看样子不像是客栈,倒更像是驿站,里面住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这天,司净照样在茶馆里喝茶看热闹,就忽然看到茶馆不远处有人聚集到了一起,他们围拢成一个大圈,最中央流出了一小片空地,司净眯着眼睛眺望,隐约看出里面是几个人,但再具体可就看不出来了。他心下好奇,最近又没什么好看的话本出来,就招招手叫来打杂的仆役,扔给他几个铜板,吩咐他去问问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这么热闹?得了司净的赏赐,仆役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小跑去街那边,费尽心思挤进人群,总算是探听出来点儿门道。回了司净身边,仆役嘴上挂着笑:三王爷,听说那边是新上任的路大人,和一个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碰上了,路大人想教训他,可您也知道,这种混混在本地就是个地头蛇,上面有人罩着,最擅长死缠烂打路大人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喽。司净听到路大人三个字,还在琢磨着这人应该是谁,就听到仆役兴奋地继续下去:说起来,这个路大人啊,王爷应该知道,还挺熟的不就是今年的状元郎吗!原来如此!司净恍然大悟。不知道小厮是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以为司净和路元彬的关系不怎么样,于是面带狡黠地询问:王爷,如何?要不要小的帮您传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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