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那扇小木门,傅一涣侧身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沙发上葛优瘫躺着的一名中年男子,头发不知几日没洗过,油得粘成了一坨,双颊凹陷,眼底的黑眼圈堪比国宝,光着上半身,骨瘦嶙峋,下身也只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内裤,叼着一根烟吞云吐雾。『王韦,你的继父,无业游民,资深赌徒,脾气暴躁,靠你养活却打心眼里瞧不起你。』见傅一涣走出来,王韦狠狠吸了一口烟,坐起身把烟蒂摁在缺了腿摇摇欲坠的木制茶几上,看向傅一涣,伸出手,上下晃了晃:小杂种,今天该拿点孝敬孝敬你爹我了吧?对于这样四肢健全却只懂得伸手要钱,还满嘴放屁的蛀虫,傅一涣懒得搭理,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向一扇半开着的门走去,拉开门的瞬间,他愣了愣,屋内一名四十几岁的妇女靠坐在床头,病态苍白的脸上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应该是娇花一朵,见他进来意外地瞪大了眼。『傅文绯,二十五年前红遍大江南北的著名歌星,你的生母,卧病在床多年,性子软弱,唯一一个真心疼你怜你的人,你不能谅解她执意下嫁王韦,以及被骗贩卖你的丑闻,与她决裂多年,但内心挂念,辛苦赚钱医治她。』我了个去,开错门了涣涣。傅文绯看到傅一涣二话不说就要退出去,急忙出声喊道,等等!傅一涣顿住,看向傅文绯,问道:什么事?见傅一涣真的停住,傅文绯很是惊喜,掀开被子,咳嗽着从床上慢慢走来,拉住他的手,说:没什么事,你每天给妈送饭送药,却不愿意多看妈一眼、和妈多说一句,妈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妈了,今天你我暂时还没有打算原谅你。傅一涣抽出手,没再看面色僵硬的傅文绯一眼,转身走出房间,关上门。故事才刚刚开始,傅一涣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真心疼他怜他的前歌手母亲为什么会嫁给王韦这么一个窝囊废,又为什么会轻易贩卖他的丑闻将他推到如此境地,他没打算当圣母,就算故事最后要原谅她,也必须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一抬眼,看到王韦正堵在一扇掉漆的墨绿色铁门前,很不耐烦地又对他伸手:啧,小杂种,说要孝敬你爹,你去找你那病娘干什么?干脆点,我忙着呢,五百块。没钱。在房间的时候,傅一涣翻过了每一个角落,总共就翻出来二百五十块四毛,王韦居然伸手就要五百,开玩笑,他去哪儿给变出来?一听到没钱这两个字,王韦脸色寒了下来,指了指傅一涣,又指向傅文绯卧室的方向,恶狠狠地说道:真是狗娘养狗娃!你们狗娘俩在老子这儿占了这么多年的地儿,要个五百块钱都不给,老子这就算是狗窝也不是白住的!你要不给,老子回头就把傅贱人的药拿到药店里全退了换钱!傅一涣觉得王韦那嗓门大得简直可以冲破云霄了,而且他这智商也真是低得直穿地心,说这破房子是狗窝,根本就是变相说自己也是狗了,他自认是狗,人家狗绝对还会嫌弃他侮辱了自己的品种 。为了不出门就遭众邻居指手画脚,也担心王韦真把傅文绯的药卖了,更是急着赶去旗恒影视城,傅一涣从口袋里掏了五十块钱甩在他脸上,咬着牙说:那些药差不多都拆封了,卖不出去。五百没有,五十爱要不要。王韦啧了一声,捡起地上的钱,脸上十分不满意,啐了一口,又骂了好几句难听的,倒也没再拦着傅一涣了。被耽搁了好一阵,傅一涣在最后的十秒种勉强赶到了旗恒影视城,前脚刚踏进摄影棚,后脚一阵铺天盖地的骂声袭来,身高不过一米五的陈姐站在椅子上,几乎要把手指戳进傅一涣的太阳穴里:你一个小护卫,居然还迟到!耍大牌是吧?啊?让你露个脸,尾巴就要翘天上去了是不是?!抱歉,陈姐,家里出了点事,我傅一涣被戳得一晃一晃,尖尖的嗓音贴着他的耳朵叫唤,搅得他脑袋生疼。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戳着脑门训斥真心让人难堪,傅一涣忍着和她对骂的冲动,小声解释道。家里出事?能不能找点新鲜的借口?你陈姐完全不顾其他人的眼光和不满,自顾自地喋喋不休。别吵了!今天投资方要来视察,车都快到大门口了,你们一个个的,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该干嘛干嘛去!那个谁,把这个替补的护卫带去化妆,麻利点!一名拿着纸扇,身穿黑色唐装,胡子花白,约莫六十几岁的男子厉声呵斥。『林润生,知名导演,眼光独到精锐,为人很有自己的原则,最不屑走后门靠关系,重演技不重名气,被他相中的演员通常一飞冲天。』是,抱歉,林导。陈姐一下子蔫了,连声道歉。傅一涣暗自思忖:这样一名刚正不阿的大导演,一般来说就是小说里头主角命运转折的重要契机,必须好好把握,争取在他眼皮子底下抢到镜头,入了他的眼,才有机会重新火起来,才能走向人生巅峰。跟着一名化妆师走进化妆室,傅一涣发现这是一间公共化妆室,挤满了人。化妆师拿了一套黑色的护卫服装递给他示意他去换上,傅一涣走到更衣间,却看到排了很长的队伍,未免迟了又要被化妆师骂,他便抱着衣服往洗手间去了。换完衣服,傅一涣忍不住在镜子前自我欣赏了一番,拔出身侧的佩刀。他的父亲是一名专业武替,闲暇时候教了他不少漂亮的招式。见周围没人,傅一涣手痒痒,对着镜子耍了好几个不同花样的剑招。过了手瘾停下的时候,一阵掌声蓦地响起,傅一涣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向镜子盲区的一个隔间,那里正站着情理之中而又意料之外的人。19.总裁的霸王条约化妆师小梅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她词穷,形容不出有多好看,反正就是好看,虽然气质不同,她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完全可以秒杀剧中的男主角了,可惜只是个小群演,没名气没背景的,也就只能是个挡刀的小护卫了。趁傅一涣去换衣服的间隙,她打听了一番,知道这个小护卫会有露那么一面的机会,便决定发挥毕生所学,要让他这一面成为惊鸿一瞥。傅一涣拔刀跳出挡在众人面前,大叫一声:有刺客!保护王爷!他的身形十分欣长,纯黑色的劲装恰到好处地将他身材上的优点展现地淋漓尽致,额头被黑色布条围住的双鬓处随意散落着两缕头发,明眸皓齿,决绝而忠诚的眼眸中流转着片场上的灯光,在平凡的众多群演中,他精致的五官熠熠生辉,耀眼得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难以挪开。只见他挥舞着长刀砍翻了靠上来的一名刺客,狠厉的视线扫过其他跃跃欲试的刺客,护着身后的王爷缓慢地一步步往后退去,退无可退之际,他一掌拍向一旁的烛台,身后白墙打开,他将王爷推入密道,转而关上门,毁去机关,冷笑一声再次横刀于身前:逆臣贼子,终有一死。护卫终究寡不敌众被人一脚踹倒在地,挣扎着撑起上身,下一刻却被众刺客刺出的数剑从后背没入,一口鲜血喷出,嘴角流下一缕血痕,他苦笑一声,被数剑拔出的剧痛激出了一句闷哼,脱力的身体前倾扑倒在地,殷红的血瞬间在他身下涌出,染红了青石砖铺就的地面在场众人无一不为他嘴角残留的那一抹凛然笑意动容,怔愣在原地,全场久久的沉寂。卡!林润生显得十分满意,连连点头,不是花架子,打斗精彩漂亮,忠诚、不屈与狠绝也完美展现出来了,这场戏虽然只会播三分钟,但你拍得很尽心,嗯,不错。傅一涣从地上爬起,用手背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瞬间敛去拍戏时眼神中的凛冽,对林润生恭敬地点点头,说:谢谢林导赞誉。其实傅一涣还想顺着多说几句,间接表示一下自己有十八般武艺,能秒换各种情绪,但转念一想,人家大导演没问还是不要急于表现比较好,免得被以为顺杆就拼命往上爬,落得个不好的印象,毕竟对于这种德高望重、很有原则的人来说,谦恭的样子才讨喜。林润生没有接着再说些什么,而是扭过头对坐在身旁的一名男人说:洛总,下一场是后花园的戏,王爷从密道逃出被女扮男装潜入的女侠盗顺路救走,要不要去后头看看?傅一涣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深邃俊逸的脸庞,长睫毛翘得撩人,丹凤眼中酝酿着令人察觉不出的情绪,薄唇紧抿,长腿交叠,手肘搁在桌上,撑着侧脸,若有所思。似乎察觉到傅一涣的视线,他抬眼朝傅一涣的方向扫去,仅看到对方转身走进化妆间的背影,勾了勾唇角,对林润生说道:这场戏我看得很满意,投资的影视城还有事,接下来的戏,我就不看了,我相信林导的能力。从男人嘴中会说出满意这两个字,让林润生感到相当意外,顺着他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傅一涣的身影,心中便有了考量,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一定多多努力,争取让洛总更加满意才好。林导谦虚了,能让您满意的作品,我又怎么会不满意呢?男人笑笑,站起身告辞离开了。在洗手间遇上洛珩,完完全全出乎傅一涣的意料,把他手上握着的刀都给吓掉了,刀柄砸在瓷砖地板上,啪的一声响,他连忙弯下腰捡起插/回腰侧的刀鞘中。『洛珩,总裁大人,前任影帝,息影后凭借不凡的家世背景和人脉手腕,接掌洛氏,企业遍布全球,涉及各大领域,热衷于投资影视行业。』听完兔先生的介绍,傅一涣无话可说,之前觉得主系统智能得简直要上天了,现在看来,还是有不足之处的,就比如总裁大人这方面,取名取不出用现成的也就算了,好歹捏个新的总裁脸出来也行啊,他这样看着和第一个系统世界完全一模一样的脸,实在觉得很出戏。你的招式耍得很漂亮。洛珩走向洗手台,搓着手对镜子里的傅一涣说道。犄角旮答显天赋偶遇男主的剧情确实常见,傅一涣知道自己成功在总裁大人心中留下印象了,对转过身的洛珩淡然一笑:多谢夸奖。洛珩没再说话,向门口走去,拉开门的时候,回过头,望向蹲下身子绑松开了的绑腿的傅一涣,说:你不认得我吗?低着头的傅一涣震惊地瞪大了眼,要不是理智告诉他这是另一个世界,对方是系统创造出来的npc,他差点就要以为洛珩记得上一个系统世界的事情了,好在反应及时,他抬头说道:认得,您是前任影帝洛珩,现任洛氏掌门人,我看过您演过的戏,您是我的偶像。哦?洛珩斜靠门边,挑眉,那你看过我的哪部戏?傅一涣愣住,早知道说不认识了,还看过他的戏,当他是偶像呢,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下尴尬了,哪知道他演过什么戏啊!见傅一涣憋红了脸,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洛珩轻笑了一声,说:你这个粉丝怕不是假的吧?傅一涣猜不透他这声笑和这句话中的情绪,强撑着挤出一句苍白的辩解:我我是真的,就就是见着偶像,太太紧张,一时忘忘了。洛珩又笑了一声,终于拉开门走了出去。傅一涣呼出口气,抹了把额头冒出的细汗,这洛珩不是中二总裁,感觉不好忽悠了,皮笑肉不笑的,一副欠了他百八十万的样子。傅一涣知道的套路也就那么多,真进到小说里头,知道是一回事,应对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刚换下服装,妆都没来得及卸下,消失了许久的陈姐就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戳着傅一涣的后背,顶着他一路走向停车场,尖着嗓子囔囔:走走走,今天十场,这才第一场,快快快!来到停车场,傅一涣看到一辆破旧的老式中巴车旁围了十几个人,看样子应该和傅一涣一样,都是赶场子的群演,见陈姐来了,就纷纷挤上车坐好,傅一涣便也跟着上车,在车前头靠窗一个因为一大块不明污渍被人刻意避开的位置上坐下了。封闭车厢内的诡异气味让傅一涣差点忍不住吐出来,使劲拉开车窗,凑巧和旁边车辆里驾驶位上坐着的皱着眉头正要关上车窗的男人来了个四目相对。洛总,您这是要回去了?傅一涣想了想,还是打了声招呼。洛珩没有应声,关上车窗,扬长而去。中巴车很快也启动了,在平坦的柏油路上一路颠簸,傅一涣苍白着脸默默为陈姐神一般的车技直竖中指,看到其他人皆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该睡觉睡觉,该聊天聊天,玩手机打牌也丝毫不受影响,傅一涣佩服不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的生理摧残,中巴车终于停下了,下车撑着一颗树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能吐出来,傅一涣难受不已,胃里一阵阵的抽搐,压着一口酸味吐不出来的滋味很不好受。那头陈姐已经在交代事宜了,傅一涣不敢耽搁,提着一口气凑上前去。这座恒诚影视城是洛氏投资新建的,今天会有九场戏在这里拍,你们每场都要跟,工资现结,都打起精神来,出了岔子就扣工资,知道了吗?陈姐说完,就领着十几人走进了第一个片场。当被从身后抹了脖子,血溅三尺,面朝下扑倒在第八个片场的时候,傅一涣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有三百多个通告了,一天十场,一场死一次,除了护卫有两句台词、露了脸、出场多了几分钟,其余的连妆都不需要,因为他根本不露脸,从上场到下场,十秒钟死亡,十分钟躺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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