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无过有些惊讶,问道:为什么,我记得疗养院的规定,普通区的病人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我们医生反而要像重症区病人那样被限制行动吗?
李医生笑了,他露出的笑容莫名让祁无过想到之前那个贴在玻璃上露出的笑。
荒诞又诡异。
这是为了你们好。李医生说道,新人总是不免对疗养院太过好奇。
好奇,又是这个关键词。
祁无过心中一动,不在纠缠此事,点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李医生离开之后,祁无过试了试对讲器,发现只有一个频道,应该是只能和李医生手上的对讲器通话。
祁无过有些失望,盘算着得想个办法把李医生手中的对讲器骗过来,这样就能在这种情况下随时和段戾联系。
想到这里,祁无过愣了一下,他明明是个非常独立且不受拘束的性格,现在不过和段戾分开几十分钟,居然会觉得有些不习惯起来。
第一次有亲密到这个地步的朋友,有些掌握不好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是正常。向来很擅长调整心态的祁无过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且抛到脑后,眼前这种搜集信息的绝佳机会,还是不要浪费为好。
祁无过才把目光移到屏幕上,就发现有两个房间有了动静。
那两房间本来是空着的,这倒也不奇怪。疗养院很大,即使的人相对较多的重症区,病房也是没有住满的。
特别的地方在于,房门打开后,被护工押进房间的那两个人都算是熟人了。
一个是王医生,一个是宋医生,准确来说,是曾经的两位医生。
王医生似乎被判定为更具有攻击性,即使是药性未退,他也依旧被绑在了床上,宋医生的处境要好些,护工把她放到床上只后没有再附加其他的束缚手段。
祁无过看着被绑在床上的王医生,说道:原来剧情梗概里的那幕在这里。
剧情梗概里发生的事情,一般都和游戏主线脱不了干系。
这是祁无过在之前几次通关中得到的经验,这才应当也不例外。他便暂且不去看其他屏幕,而是专心看着王医生。
一看之下,果然发现异常。
按道理来所,王医生是被镇定剂放倒的,他似乎好还没有完全清醒。
可是,他的嘴一直在动。
疗养院的监控摄像头质量不错,图像够清晰,可是也和大多监控摄像头那样,一听不到声音,二看不到太细节的东西。
监控探头是挂在房间角落的,祁无过自然是无法通过王医生的嘴型判断对方在说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距离有点远,看不清口型。
话音才落,屏幕里的镜头就肉眼可见的拉近了些许。
祁无过微微一愣,心想这镜头居然这么先进,难道是声控的?
王医生的脸在屏幕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最后,在那一格的屏幕中,就只剩下了王医生的脸。
王医生长得并不算好看,加上人到中年,皮肤也有些油腻粗糙。这种距离的镜头,已经让祁无过有些不适起来。
他叹了口气说道:起码也得是段戾那个级别的颜值,才能经得起这种距离下的高清镜头体验啊。可以停了吧。
然而,这次的镜头却没那么听话,似乎有它自己的想法。
距离还在继续拉近,等到镜头停下来的时候,屏幕中已经只剩下了一张嘴。
那是王医生的嘴。
那张嘴就这么机械地开合着,不知疲惫。
祁无过忍着眼前挑战他审美极限的场景认真看了片刻,始终没能看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
他移开目光,说道:没办法了,我又没有学过唇语,尽力了。
话音才落,房间里就突然想起嘈杂的声音,那是一种信号被干扰的白噪音。
过了片刻,在这白噪音中,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音。
祁无过屏住呼吸,侧耳去听。
盒子为什么要我看见了打开我看我看见了!
声音戛然而止,屏幕中的画面也恢复了正常。
祁无过看着画面中已经陷入沉睡的王医生,甚至有种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的错觉。
然而,刚才的声音是真的。
在那段白噪音中,夹杂了两个男人的声音。
前面是王医生的声音,他依旧在质问玩家为何要打开盒子。后面的声音,却来自许建设。
细细想来,那段声音的回响有些奇怪,似乎是来一个空旷的地方。
祁无过沉思片刻,又被另一个监控画面吸引了目光。
那是属于宋医生的监控画面。
她本来是躺在床上的,在那段白噪音消失的时候,她坐了起来。
祁无过本来以为她是药性过了,所以起来休息一下,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是现在她又动了。
病人在病房里走动很正常,他们又不是人偶,自然会动。
只是宋医生动地方法有些奇怪,她似乎在跳舞。
说是跳舞,也不太恰当。
她的四肢以一种极度不协调的方式,在肆意舞动着。
眼前这个奇怪的舞,让祁无过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场木偶戏,当时表演的是个学徒,技艺不精加上紧张,他手下的木偶便是以这种奇怪的运动轨迹在跳舞。
是的,宋医生现在看起来,就像是那个被学徒操控着的木偶。
她跳着跳着,离镜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她的脸几乎已经贴在了镜头上,她静静地露出一个微笑,像是谢幕那样。
宋医生没有再动,祁无过却再次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次的镜头并没有拉近,是宋医生主动贴近镜头的。
可是,镜头是在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的房间角落。
宋医生的脚依旧站在地上,她的脸,却离镜头很近。
很近。
第101章 医生
祁无过皱眉看着屏幕,人对于畸形的躯体会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他也不例外。
宋医生诡异的状态着实让祁无过有些不适,只是他脸上表情很是冷静,并未惊慌失措。
他盯着宋医生几乎完全贴在镜头上的脸,仔细看了片刻。
眼前的这些,应该都是真实发生的,并非是图像合成或是其他。
就在此时,宋医生开口了。
她的嘴唇开合着,应该是在说话,监控画面依旧没有声音。
不过现在的祁无过已经是经验丰富,经历了之前王医生的车轱辘来回质问之后。他仅从口型就能连猜带蒙的知道宋医生的意思。
盒子,什么,打开
祁无过低声说道:看起来又是在质问我们为什么要打开盒子。
他话音才落,那个屏幕就暗了下去。
不过几秒过后,属于王医生和宋医生房间的那格屏幕又重新亮了起来。
屏幕中,他们两人都背对着监控摄像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像是屏幕里其他的病人那样,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祁无过摸了摸下巴,一把抓过旁边的对讲器按下。
李医生,c区7号房的病人不太对劲。
通讯器那边先是传来白噪音,过了片刻才传来声音。
没关系,我以前也喜欢跳舞。在房间里没其他事情可以做,锻炼身体挺好的。
李医生的话有些模糊不清,听起来像是在某个信号不太好的地方。
可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那个病人看起来不太对劲,为了对病人负责,我觉得有必要去查看一下。
祁无过声音焦急,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自然不会担心那两个奇怪的医生是什么情况,这些对话只是在试探而已。
李医生沉默片刻,似乎被祁无过说服:你联系那边的护工,会有人过去看。
可是这边似乎只能联系到你这边,要不我直接过去看看?
联系这个频道。
李医生甩出一组数字,随后便单方面挂断了对讲机。
祁无过倒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对讲器并非只能联系李医生一人,而是开通其他频道需要解锁剧情。
这样的话,让其他玩家也设法从带教老师那里得到对讲器并开通相应频道,就能在这种半囚禁的状态下相互交流了。
祁无过按下病房区护工的话频道,随后让对方到病房中去察看一下情况。
约莫三分钟后,屏幕上出现了护工的身影。他走进房间,检查了一下宋医生的情况,随后又关门离开。
你好,病人的生命体征正常,病情平稳。
好的,谢谢。
祁无过挂断对讲频道,倒也不意外。
他让那边的护工去检查宋医生的状况,无非是为了确定两件事情。
一是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的确是病房中的实时状况,而非是某些奇怪的录像;二是宋医生还活着,起码在疗养院npc的概念中还活着。
中午,众玩家例行在午饭时间进行信息交流,除了地点换到了研究楼的餐厅,一切和之前的生活轨迹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员工餐厅的待遇明显比病房区的病人要好多了,起码是个自助餐,菜色还算丰富,按需取用。
祁无过看着祝然放下餐盘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
他是没想到看起来斯文到有些瘦弱的祝然,居然是个肉食主义者。
祝然的餐盘里,一根青菜都看不到,满满得堆的都是肉和鱼,其中鱼肉占了极大比例。
胡子谦本来就是个藏不住话的性格,直接问道:看不出来啊,祝哥,你看起来挺瘦的居然能吃这么多。
祝然只是笑了笑,随后开始吃东西。
他吃鱼的时候很细致,似乎还有些怕烫,有些冒着热气的菜肴得吹上好几次才下口。
出于礼貌,祁无过并不方便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只是偶尔的几眼也被段戾注意到了。
时间不多,专心吃饭。他低声说道。
祁无过叹了口气,说道:不管在哪里,上班永远是最惨的。对了,你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段戾说道:病房巡查。
祁无过眨了眨眼睛,说道:这不公平啊,为什么我就是待在监控室了看监控,还看到那么些渗人的画面。
段戾看了祁无过一眼,说道:大概是考虑到安全问题。
祁无过莫名觉得受到了嘲讽,可段戾说的却又是事实没错,单从武力值上来说,两人的确是天差地别。
我是文职。祁无过一愣,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对,我是搞艺术的,手可是宝贵得很。
段戾看他一眼,说道:我知道。
待到两人的交谈停了下来,胡子谦才有勇气问道:祁哥,你说你在监控看到的渗人画面是什么?
祁无过其实本来只是随口一提,他并不准备说得太具体。在他看来,监控画面中的那两段,在现在这个状况下说出来除了徒增恐慌外没什么好处。
不过胡子谦这人好奇心着实过于旺盛,完完全全超过了对于未知的恐惧。对方这么问了,祁无过也不好隐瞒,免得队友之间生出猜忌。
他三言两语,尽量以不可怕的方式把当时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众人都沉默了片刻,胡子谦拍着胸口说道:还好不是分到我去看监控,不然非得把我吓死不可。
黄美玲看起来反而比胡子谦要淡定几分,说道:这么说起来的话,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情况不明,不好说。
祁无过看了黄美玲一眼,觉得她自从身份转换之后,身上的症状也减轻不少。
想到这里,祁无过看了一眼祝然,如果症状减轻的话,祝然为什么还是不说话。按现在已知的规则来说,他们现在是实习医生的身份,并不需要表现出人设症状。
祝然的沉默,是出于谨慎,还是其他原因?
祁无过停了一下,开口问道:说起来,你们负责的工作是什么?
依旧是胡子谦先开口:我就是跟着一个医生做治疗,没什么特殊的。
黄美玲说道:我是整理病历,那些病历,和现在的病人能匹配起来,让人感觉从一开始,这家疗养院的病人就是这些。
她有些迟疑地说:我还是有些怀疑,之前我们当病人的经历到底是不算一场梦,证据越来越多
祁无过说道:你别忘了一件事,之前的几天可能是做梦,在选角界面的事却不可能。
黄美玲一愣,说道:你不提醒,我还真把这个关键信息忘记了。
祝然依旧没有开口,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
我在标本室,学习保养标本。
看来,即使是祝然依旧遵循角色选择界面提示的缄默人设,在身份转换之后,他的情况也好了不少。
起码,可以有途径拿到纸和笔用来交流。
吃完饭之后,祁无过提醒众人可以设法从带教老师那里要一个对讲器,之后方便联络。
段戾和祁无过恰好去往一个方向,两人便一同走了一段路。
祁无过垮下肩膀,叹气道:连午休时间也泡汤了,惨啊,究竟什么时候可以退休
下次,或许可以随机到个不用上班的角色。
祁无过一听,突然就觉得惨淡人生多了几分希望:你怎么知道?
段戾说道:不好说,直觉。
我暂且信了你这话,如果下次游戏还要上班
祁无过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下半句来,两人就已经到了该分开的地方。
段戾轻声笑了笑,说:我说话从不食言。
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祁无过也依旧只能无奈回到了监控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