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恼羞成怒来。只是面对祁无过的调侃,他也只能解释道:这个鬼域空间,我们盯很久了,从勾魂鬼差手里抢了不少人。
只是你没想到居然能从自己手里抢人吧?
谢必安说道:不说这事,死的应该是祁瀚逸,进鬼域空间的也应该是他,怎么会变成你?
祁无过一摊手:人的创造性是无穷的,当初这个人有办法把祁瀚逸塞潘兰凤肚子里分掉我的一半命格,再换一次命格让我顶替祁翰逸进鬼域空间也不奇怪。
既然我想起来了,换回来就是,祁瀚逸本来就该去地府报道,迟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便宜他了。
祁无过看着祁瀚逸屋子的方向,嘴角依旧带着笑容,望着那边的眼神却是冰冷的。
在鬼差的眼里,生和死并没有区别,一切都按照应有的规则运转下去便是。
谢必安点头道:死后偷渡,不按程序入轮回,还偷地府公职人员的命格,罚恶司钟判官那边会好好审理的,没个百年别想迈出十八地狱的门,不过
祁无过一听不过两字,就觉得大事不妙。
他甚至不顾背上那火烧火燎的锁魂阵,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屋内蹿去。
在祁无过关门的瞬间,谢必安堪堪塞了一只脚进来拦住门。
哥,不,大爷,你是我大爷行不,看在同僚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行行好听我把这事说完。
祁无过此时只是个普通人的身体,当然是没办法和谢必安拼蛮力,只得无奈把对方放了进来。
这种农村里的老房子,又不常住,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谢必安倒也不见外,直接在床上坐下,然后说道: 前段时间,转轮王醒了。
哦。祁无过一脸冷漠,表示退休老干部并不关心老领导的动向。
他发现轮回台那边的运转出了问题,睡过去之前令我们迅速解决此事。
祁无过抬眼看着谢必安,满脸真诚:加油,我看好你们。
谢必安苦笑道:我们动用了手下不少阴差,连鬼域空间的入口都没有摸到。这不,你正好
说到这里,祁无过算是知道这些曾经的同僚打得是什么主意了,这是要自己当卧底啊。
呵呵,我已经退休了。祁无过继续冷漠脸。
谢必安说道:很快,以你的能力,不出一年就能捣毁敌方窝点。
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你当我傻?祁无过不为所动。
谢必安见状,只能抛出杀手锏。
我们商量过了,如果这次行动顺利,下一世还给你开后门,锦鲤命格怎么样?
六世。
两。
五世。
三世。
成交。
谢必安见协议达成,松了一口气,随后生怕祁无过反悔,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祁无过。
返聘协议,上面条款都写好了,直接签字就行。
祁无过随意扫了几眼,直接抬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必安那边能开出三世命格的条件,实际上祁无过是觉得占了不少便宜的,毕竟这鬼域空间的游戏还挺有意思,在玩游戏的同时还能赚三世富贵命格。
合算。
顶多就是退休生活不能再过的那么懒散,多了些紧张刺激的成分罢了。
谢必安收好协议,然后起身说道:快天亮了,我得走了。
祁无过说道:等等,锁魂阵烫得难受,想个办法解决一下。
他身上的锁魂阵是为了镇压魂魄中的阴气,避免阴气过重导致同阴阳不平衡而暴动崩溃。
总之就是只要祁无过还想活着,这锁魂阵就必须待在他的身上。
每当祁无过觉醒鬼差记忆的时候,魂魄之中的阴气会暴涨,锁魂阵为了保证平衡便会加大威力,副作用则是整个背部都如同遭受炮烙之刑一般。
祁无过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大概能闻到蛋白质烧焦的香味。
谢必安听完他的要求,面露难色:你也知道,像你这种身居高位的鬼差从来没有过转世为人的先例,这加强版的锁魂阵也没考虑过你会中途觉醒的情况
行吧,你们现在官腔倒是越来越严重,直说没办法不就成了。祁无过摆摆手,也不甚在意。
谢必安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祁无过说道:你给我下个暗示,平时遗忘,关键时刻能想起来就行,这么火烧火燎的我可受不了。
谢必安点头,手指在祁无过耳垂一点,随后又摊开手放在了祁无过面前。
祁无过只觉得耳垂一痛,低头去看,发现一只小巧的耳钉出现在谢必安的掌心。耳钉通体纯黑,只在顶端镶着一滴如鲜血般的石头。
耳尖血,戴上的时候封住记忆,危急时刻取下就行。
第57章 落笔改命
祁无过抬手摸了一下耳垂,发现上面出现了一个耳洞。
他沉默片刻,说道,你怎么想的,感觉怪怪的。
谢必安说道:暗示必须有存在感,且方便你在危急之时取下。
好吧。
祁无过不是个很注重外表的人,不过是戴上个耳钉而已,也没多大事情。
试试?谢必安说道,确认有效的时候我再走。
当初祁无过这里出事情,就是因为他们忙着干活没有全程盯着才出了差错,谢必安吸取教训,不敢再犯相同的错误。
等会。
祁无过把耳钉收在掌心,推门出了院子中。
谢必安也没多问,就这么跟在祁无过的身后。他们同僚多年,祁无过这人表面看来总是漫不经心懒散得很,实则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对方不想说的事情,问也没用;对方想做的事情,阻止也没用。
当初执意退休,轮回转世当个普通人之事就充分表明了这点。
院子之中依旧是一片雾气朦胧的感觉,看似无害,实则把祁家老宅同外界分离开来。
在夜里,阴差办事,诛邪回避。
祁无过直接推开对面祁瀚逸的房间,就这么大喇喇地走了进去,完全没有放轻脚步的意思。
有谢必安在这里,即使是他把房间给拆掉,祁瀚逸也醒不过来。
躺在床上的人,拥有和祁无过几乎没有差别的五官和轮廓。
当初为了让祁无过的魂魄能顺利投胎,轮回台那边挑了同卵双胞胎。一模一样的基因,才能以两个肉体的阳气来平衡魂魄中的阴气。
躺在床上的人,拥有和祁无过一般无二的轮廓和五官,只是祁瀚逸喜欢运动,常年在外游玩,皮肤是和祁无过截然不同的小麦色,头发也经过精心打理。
只是躺在那里,也能看出和祁无过的不同之处,睁开眼睛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有人会认错他们两个人。
明明是极为相似的五官,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祁无过直接摊开手心:借勾魂锁一用。
谢必安终于开口了:你可别把他给弄死了,现在你是替了他的身份进鬼域空间,如果这人死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我知道。
谢必安闻言,倒也没有多问其他。他手一招,阴气便在手心凝结成一道锁链。
锁链的尾端,是尖锐的钩子。
这边是勾魂鬼差所用的勾魂锁链,祁无过以前在地府之中虽然没干过相关业务,用起来倒也挺熟练。
他接过勾魂锁链,直接将尖锐的钩子从祁瀚逸心头扎入,再随手一拉。
一道面目麻木的魂魄就出现在了床前,他睁着眼,眼中却没有任何神采,仿佛只是一具做得极为逼真的人偶。
谢必安上下打量一下眼前的这道魂魄,说道:果然,他身上的命格和你相通。
当灵魂过于强大的时候,会影响到肉体的长相,所以当祁无过进入胎儿体内,那对双生胎儿的长相变得和祁无过本身的外貌差不多。
祁瀚逸这个不知从哪而来的孤魂野鬼,灵魂自然是比不过当了不知多少年鬼差的祁无过强大。即便是占了双胎中的一具躯体,虽则年岁渐长,两人之间的差别也渐渐显现出来。
祁无过又回头,说道:崔钰应该有叫你带东西来吧?
谢必安又从长袍中摸出一支笔来,说道:你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不过也不会任由别人冒犯你,这我们都知道,不过你有分寸的对吧?
祁无过也不生气,他知道谢必安并不是为祁瀚逸说说,对方只是担心他在不恰当的时机弄死祁瀚逸而已。
你说呢?
祁无过说完,接过谢必安手里的笔。
这么久没摸过这只笔,还挺怀念的。
他笑了笑,又抬头细细打量一番眼前的祁瀚逸,他和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实则没见过几面。
即便是现在知道了祁瀚逸是抢了自己命格的人,祁无过依旧觉得对方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当了数千年的鬼差,祁无过见过的悲欢离合善恶忠奸都太多,区区一个祁瀚逸,在他心中掀不起半分波澜。
只是不在意,并不代表有些事情祁无过会不去做。
没经过允许擅自借用他人东西,可是很不道德的。
祁无过抬手一抓,就有一团雾气朦胧的东西出现在掌心,雾气之中隐约闪着金光,这边是本属于他的富贵命格。
他随后把命格自心口之处塞入,随后打量祁瀚逸片刻。
没有命格到是个大问题,还好你碰到我这退休鬼差,提笔绘命格而已,老本行了。
他说完,便在祁瀚逸灵魂之上画了几笔,寥寥数笔勾画出此人的一生。
祁无过的笔尖一停,看到在祁瀚逸腰后微微亮起的红光。
分了阴差命格,却在二十年期间没有遇到过超自然现象,原来是共享了自己的锁魂阵。
他走到祁瀚逸身后,抬手一点,那抹红光就这么暗淡下来。
谢必安在旁边带着笑容看着,心底却是在想不愧是地府的老员工,折磨人的手段可是多得很。
就凭祁无过这寥寥几笔,祁瀚逸之后的日子便不会好过。
帮忙给崔钰带句话,不用勾祁瀚逸的阳寿了,让他活到百岁挺好的。
是的,活到百岁,却是万事不顺。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不是一直穷困,而是少年得意,青年失意,中年潦倒,老年病苦。得到之后再失去,见过富贵繁华之后再陷入穷困潦倒之中,才是最折磨人的经历。
祁无过让崔钰那边不动祁瀚逸的寿数,就代表着即便是祁瀚逸自杀,他也死不了,必须活到百岁才得解脱。
再加上祁瀚逸曾经盗过祁无过的命格,自然会染上祁无过的某些气息。
阴差命格极阴,即使是祁无过要投胎成为普通人,也必须依靠锁魂阵压住魂魄之中的阴气。
祁瀚逸不过是个普通人,没了锁魂阵的帮助,只是染上一丝极阴气息也是无法承受的。
从明日起,无数游荡人间的孤魂厉鬼,便会被这丝阴气吸引而来。阴阳失衡,他的肉体也会出现问题,慢慢变得虚弱无比,百病缠身。
祁瀚逸的余生,便是长命百岁,穷困潦倒,百鬼缠身。
祁无过说完,直接把笔塞回给谢必安,这判官笔虽然好用,却不该是阳世间普通人应该拥有的东西。
谢必安说道:崔钰说这笔不用带回去?
祁无过转身向外走去,摆摆手说道:这判官笔,拿久了就放不下来了,你当我傻吗?我回去睡了,在这鬼域空间里就没能好好睡过觉,你自便。
谢必安只得叹口气,回身对着毫无知觉的祁瀚逸说道:他本来就是退休享受生活的,你非把人给弄游戏里去。得,你生前死后都不会好过,认命吧。
祁瀚逸这个魂魄,在崔钰那边已经挂上号了,想再钻空子不入轮回是不可能的事情。
阴曹地府不管阳间事,只是人终究是要死的。
活着不好过,死后在罚恶司钟判官那边也有的是刑罚等着他。
不入轮回,私自偷渡,犯了地府的大忌讳,自然是罪加一等。
祁瀚逸如今阴气过重,那些厉鬼会缠上的不仅是他,还有和他有着浓重联系的人。
说完,谢必安手法粗鲁地直接把祁瀚逸按回到身体里去,随后也离开了这个房间。
随着谢必安的离开,始终笼罩在院子里的迷雾也渐渐散去。
祁无过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茫然,似乎做了一个荒谬又过分真实的梦。
他抬手摸了摸耳垂,入手处冰凉而坚硬,那个在梦里耳钉居然真的出现在自己的耳垂上。
祁无过坐起来,皱眉想了想,只记得梦里有个模糊的声音,大概是遇到无法解决的局面之时,才能拿下耳钉。
平日里最好不要轻易去动。
那个声音,不是他人,正是自己。自己说的话,最好还是听来得好。
祁无过伸了个懒腰,不去关心耳钉的事情,直接摸出手机来看了下时间。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外面居然没什么声音。
祁无过洗漱完毕之后,在屋子里晃了一圈,发现老屋里没人,也不知道祁富贵一家干什么事情去了。
祁无过并不关心那家人的去向,他直接揣着速写本就出了门,自从少年离开故乡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来过。
虽说在这边成长的记忆中,属于人的部分并不太愉快,但那些山那些水却是记忆中极其浓墨重彩的一笔。
多年之后,重游故乡,总是能激起几分灵感来的。
比起和糟心的祁家人待在一起,还是出去画画来得快活。
祁无过沿着青石板的小道,一路向着外面走去。
村口的那条小河,已经不复以往清澈。据说是在上游弄了个小型水电站,河水便几乎断流。
他看着记忆中的美好风景变得面目全非,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只得沿着石板桥过河,去了外面的马路上。
或许沿着马路往里面走走,有些地方的风景还能保持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