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理寺卿听到他刻意的咳嗽, 心里又误会了言采的意思。
嘛意思?
果然, 王爷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吧。还是说王爷看不上这些玉可探花都说了, 王爷最喜欢玉石, 也没别的喜好。那可咋整呢。
到底王爷在暗示他什么呢?向来最会揣测上级心思逢迎拍马屁的寺卿一时也有点头疼了。
他凭着经验,仔细观察言采的表情, 见他的视线是落地屋内某一处的,便也看了过去, 又是一个箱奁。
哦,原来如此。寺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心想, 一定是王爷不满意数目。既然一箱不够, 那就两箱。寺卿咳咳一声,让手下将那能装进一个成年人大的箱子给抬了过来。
这是王爷落在这里的箱子, 你们记着,帮王爷送回府邸。哦,还有这个也是。千万别给王爷落了东西大理寺卿交代完毕, 手下人也很干脆地照做,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看起来这种偷偷密下东西的事情他们没少干过。言采拍拍自己的脸, 让自己显得淡定些,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
然而,他确实是震惊了。那整整一箱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估摸着有四五百斤重那就是整整几千两银子了吧。
两个手下抬起箱子的时候,言采很明显地看到那扁担都向下弯了一弯,两人脚底踩出来的印子都比别人明显许多。
看得言采真担心会突然一下子折断了,白花花的银子便哗哗地躺了一地。
几人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让言采一时想出声阻拦都忘记了。他不知道怎么做决定,就去看江满月,让他拿主意。江满月对他点点头,意思是没关心。
人就是这么奇怪,在朝为官就更奇怪了。你若是什么都不收,他们反倒到忌惮你,害怕你。
收了这些东西,这些人才能安心。
果然见言采没有阻拦,大理寺卿松了一口气。收钱就好,就怕他不收钱。
大理寺卿大笔一勾,就在抄家点出来的清单里划去了一笔数字,看看也不少了。他自己倒没拿,这一次全是来巴结巴结言采,给言采送东西来着。
共抄得四万五千六百一十八两白银、一百二千九百三十六两黄金大理寺卿念完单子上的数字,谄媚向言采一笑,又问道,王爷您看这数字合适吗?
言采:还问我合不合适我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实在没有做贪官潜质的言采沉默。
沉默是最好的利器,他一沉默,大理寺卿就会想多。眼看着,对方又要来送钱了,江满月连忙开口。
我看这数字很合适了,就这么报给皇上吧。寺卿大人以为如何?
虽然江满月这样说了,但是大理寺卿还有点不放心,又去看言采。言采点点头,赞同江满月的主意。不管他说啥,总之同意,都同意。
既如此,大理寺卿也没别的好说的。
王爷觉得合适,那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了。下官就照着这个单子报到皇上那里去了。大理寺卿倒有点意犹未尽,大约觉得言采下手太轻了,抄了这一顿,就得个几千两,远远不够啊。
况且,他家里不仅有这些金银珠宝的宝贝,还有些别的宝贝呢。大理寺卿忽然想到,心想,或许是王爷脸皮薄,不愿意开口,我做下官的,自然是要给上级分担烦忧。
王爷,古卓家中还有一些宝贝没有清点,王爷可要看看?
言采都准备抬脚走人了,哪知道还有宝贝啊。
他还没理解大理寺卿说的宝贝是什么,江满月的脸色就变了。然后,根本来不及阻止,寺卿就一股脑说出来了。
古卓家中豢养了一个戏班子的伶倌,都是极标致的,唱曲儿好听,原来好些大人专门要到古卓家中来听小曲儿大理寺卿考虑到江满月还在场,所以只说是看戏听曲的。
他也没说错,这些人都有把好嗓子,不知多少人特意到古卓家中只为听听他家戏班子的戏呢。要不是王爷在这里,他都准备自己收了这些人了。
放在后院里,没事唱唱小曲儿多好,不比宫里的差。
江满月黑着脸打断。
不必了。王爷不喜欢听戏,更不喜欢听曲。莺莺燕燕的,看了俗气。江满月冷冷的目光刺了大理寺卿一眼,寺卿浑身一哆嗦,感觉到身上一阵阴风扫过。
哎,怎么这样呢。他也没说别的呀真的只是听曲儿,没别的意思。王爷不挺有兴趣的吗?探花郎这样不行的,他怎么可以恃宠而骄,枉顾王爷的喜好自专自断呢。要知道现在不比以前了。
探花郎如今半点儿官身都没有,即使暂时仗着王爷喜欢,也不能凭此过一辈子啊。所谓色衰则爱弛,探花虽有好皮相,也不能永葆青春。
凡事如此,迟早被扫地出门。没看到王爷其实是感兴趣的吗?
言采确实有点兴趣,古代的娱乐太少了。没事看会儿戏也不错。他当面自然是保全江满月的面子,绝口不提半点儿反对意见,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大理寺卿。
你要是想看戏,我可以陪你专门到戏园子里看,养在家里就不必了。能吃、麻烦、不安全。我们家还有两个宝贝呢。江满月一番道理说得正义凌然,似乎半点私心都没有,特别为言采着想似的。
言采一听,顿时更深以为然。多养几口人,不要吃饭的吗?还麻烦!何况,家里一大一小的两个宝贝崽,他还不放心着,哪里愿意又多些外人进驻到他的私人空间。
大理寺卿回去后,左思右想,深觉自己可能是犯傻了。不管以后是否会色衰爱弛,如今总是浓情蜜//意之时,自己身为外人怎么能去指摘别人家中的事,活该被嫌弃。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大理寺卿又把古卓家抄出来的东西挑挑拣拣选了一箱送到了言采家中。
美其名曰:
王爷临走了,又掉了东西了。王爷下次可要小心,别掉东西了。
收到一箱子金银珠宝的言采脸木木的,那箱子面上,两颗滚//圆//滚//圆的珠子,怎么看都是他之前看过的夜明珠,还是两颗!
大理寺卿把自己家里那颗也送了过来。
两颗珠子被崽崽看上了,没过多久,就变成他玩的球球了。
而皇帝摸着下巴看着抄出的单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言采站在下面如坐针毡,如何都不自在。
这单子
言采脚下发麻,脱口而出:皇上,这单子数目不对。
一旁的大理寺卿震惊地看了过来,王爷这是要干嘛?
言采木着一张脸,心里在尖叫,他紧张地说出实话来了。
完蛋,他果真没有贪官的潜质。还是趁早告老还乡吧!
第123章
大理寺卿脸色都变了!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当众把抄家的单子数目都全交代了出来, 还是在皇上面前。难道, 王爷是故意的?又或者他本来就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故意走这一趟, 又故意引诱他做假账密下了那些钱。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皇帝现在的心思, 谁能猜的明白。上一刻对你可能是笑脸,下一刻就能将你满门抄斩。
就看皇帝对几个皇子的态度就明白了。光看皇帝的行为, 完全无法猜测他究竟更满意哪一位皇子。
皇帝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自然该当立东宫。然而, 不管臣子如何上谏, 甚至言官当堂死谏, 皇帝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反质问。
你们是觉得朕明天便要驾鹤西去?
这话一出, 谁还能再谏什么,纷纷跪下来否认, 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根本没法从皇帝的态度中判断他对皇子的态度。因而,这一下言采突然把实话说出来,大理寺卿就阴谋了。
难道真是皇帝的意思?毕竟如今这京中, 论谁最风头无两, 谁最受宠,不正是刚立下功劳的逍遥王吗?
况且, 能够以区区白身平步青云做到如今的地位,能是什么心思纯良之人吗?
当然不可能!大理寺卿非常肯定地就把言采想成了心机深重的阴谋家,开始猜测他在这一步当中做了什么棋子, 和皇帝一唱一和,故意套他们进笼子!
言采:你真的想多了。他真的只是没当过贪官, 没做过这种做假账的活,活计不熟,下次就会了。
但在寺卿心里,言采心机重的标签是撕不下去了。
何况,皇上又太配合了,听到言采一时误说出的话,反而哈哈大笑,一点儿都不生气。
在大理寺卿心里,这就更证明了逍遥王和皇帝二人不正是在演一场你唱我和的配合戏吗?
在场之人恐怕只有江满月才猜得出大理寺卿在想什么。看皇帝明显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江满月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你这是主动招供,朕念你主动,就饶了你的罪。不过皇帝嘴角噙着笑意,并不太生气。毕竟他能让从来没有抄家经验完全一窍不通的言采去做这档差事,本来就是存着让言采挣点小钱的意思。
水至清则无鱼。并不是完全的清官就一定是好官,何况,天高皇帝远,皇帝并不能面面俱到,把每样事都一手掌握,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更好。
皇帝不可能亲自抄家,便想让这肥差让给言采去吃。谁吃不是吃呢。
你都交代干净了,这是预备着?
言采虽一时不熟练说漏嘴了,但并不怯,连忙道:臣一片拳拳之心,自然是要上交给陛下您。
可你都给朕了,自己半天劳动可就没半点回报了。这样吧,朕体谅你,你可留下些东西当做朕给你的赏赐。
皇帝都这么说了,言采可不推辞了。
皇上这么说,那微臣就不客气了!我就要两块玉和两颗珍珠吧。
东西要的不多,皇帝也理解,知道他不会得寸进尺。要两块玉也明白,以前就发现逍遥王特别喜欢玉,不过他什么时候又对珍珠有兴趣了。
皇帝将疑问问出来,言采却不好意思地不回答了。
江满月看他窘迫的样子,帮忙代答。
好,探花你就代逍遥王说吧。
回陛下,那两颗珍珠已经被我家小儿占为己有,当做玩具了,昨天还给尿了。
当爹的丝毫不体谅儿子,当堂就把儿子尿了的羞羞事说了出来。皇帝先一愣,随即大笑。
让皇上您笑话了。言采脸通红,这个淘气崽,把他爹的脸都丢到金銮殿上了。
不过两颗珍珠,尿就尿了。小孩子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罢了。皇帝不在意,反而想起什么,笑说,世子若喜欢这种小珠子,真就再赏他一些,来人,将朕的那罐子琉璃珠拿来,赐给小世子。
言采有些好奇皇帝怎么会有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不过他到底不是傻子,看皇帝脸色不对,起先是笑眯眯,忽然又有些伤感,所以也没说什么话。况且,江满月还在手底下悄悄扯他的袖子提醒他。
谢过皇帝恩典,几人离开。大理寺卿是万般不敢得罪言采了,只看皇帝不仅不生气还赏赐就知道他深得帝心,而且更加验证他心中的想法。
逍遥王绝对是和皇帝在做戏,他回去得要提醒那帮同僚了。
回到家中,关起门来,只剩下自家人的时候,言采才问起琉璃珠的问题。
皇上给的那些琉璃珠是真的漂亮。红红绿绿,晶莹剔透的。崽崽就喜欢这些长得好看亮晶晶的东西,见了珠子后,就丢了他的珍珠了。
不过,不管他蹦蹦跳跳去哪里,身后都背着一个小箩筐。怕竹箩筐里的刺扎到崽崽的皮肤,箩筐都用柔软的缎布包起来,筐子里种着一盆花。
枝叶疏朗,孤零零的叶子,顶着个小花苞。不知为什么,二崽的花骨朵比大崽当年的小多了,看着并不精神。
江满月总疑心是因为在军营里太辛苦,又加上因为他的伤势原因,所以那些天言采受了惊,所以让二崽饿瘦了。
当然言采却不这样认为。
二崽太磨人,需要的能量比柯柯多了许多,供应二崽一个人的分量,抵得上柯柯的两倍。这几天他们给二崽也是一样喂血,量也多了不少。
还在他肚子里赖着不出来的时候,更是几乎掏空他的能量,而且和柯柯不同的时候,言采完全感应不到二崽的动向。好在,现在换到盆里待着,总算不那么费能量。
柯柯特别稀罕他这个弟弟妹妹,到哪抱哪,明明自己也才一丢丢大,照顾弟弟妹妹的时候就像个好好小哥哥的模样了。
像这会,就算被爸爸带回来的漂亮珠子吸引了兴趣,也绝对不会放下后面的背篓,小小的身子,背着个筐子,把脑袋都给遮没了。
江满月拎起儿子和二崽一并放在自己腿上,和言采说起琉璃珠的事情。
原来这些琉璃珠还是当年赏几位皇子的时候剩下的。因而看到这些琉璃珠,皇帝又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禁又有些为最近的事情烦忧。
即使面对文武百官皇帝是那些说辞,但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也该立下太子了。
然而几个儿子中间,皇帝实在决断不了。
听完这话,言采就不问下去,只专心逗自己的儿子。他才不想管皇家宫闱之事。
不管哪个皇子,总和他无关就是,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第124章
二崽的生长让两位老父亲有点愁啊。言采怀疑, 是不是原来柯柯吸收太多能量, 所以导致二崽营养不良。
原来柯柯的苗子长得可没有二崽这么慢, 二崽的叶子也太少了, 花也小小一朵,也总也看不到绽放的希望, 自他们回到京城已有半月, 还是一个杨梅那么大的样子, 可怜地挂在细细的小树枝上。
叶子的颜色也绿得不够鲜艳, 看起来干巴巴的, 泛黄。
这样下去不行啊。言采苦恼地看着江满月,总会长不好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风水不好?
会不会是这里的水土不适合他长大?江满月轻轻地抚着叶片。感觉到江满月的动作, 叶片便轻轻摇了摇,蹭了蹭他的手指尖。
柯柯见此, 连忙一把抱住,把大脸往二崽那朵小花l苞上面怼,热情极了, 口水全糊到二崽叶片上花l苞上了。
言采连忙将人提溜起来。
你说的对。崽崽那时是在清渠长大的, 也许是京城不适合生长。要不,我们马上就回去吧。原本他们是准备干脆等二崽出来后再走的, 眼下这个情况就不走不行了。
但他们在京城有许多店铺田地还没处理,这一回去,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过来了。所以还要花些时间把这边的事情都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