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 / 1）

南陈没有再追问下去, 只是专注于她有没有再流血。“可能现在天气太干燥了。”后颈毛巾的温度渐渐与皮肤的温度变得一致，江念将毛巾拿下来, 被南陈接过去。服务生很快换上新的浸过冰水的毛巾。“我以前从没有流过鼻血, 肯定是因为天气的关系。”江念没有看南陈, 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感觉现在已经好了, 不用再冷敷了。”南陈的电话开始震动，他看都没看, 就挂断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自从接到室友的电话，她就发现南陈的电话多了起来。江念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说下去，可是嘴却不受控制, 继续违背自己的理智。“你接吧, 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行的。”刚刚还说不用冷敷的人主动拿过毛巾，继续按在自己冰冷的后颈上。“我觉得自己还是敷一下比较好。”南陈静静看着她，江念的慌乱和无措在他眼前无所遁形。她从未知晓, 原来她在说谎时会不由自主地多话起来。江念不再掩饰，终于叹了口气，她托住自己的下颔，对南陈坦白：“行了，别这样看着我――刚刚我的室友和我说，有人要向你表白。”南陈嗯了一声。江念看着他，嗯了一声之后, 就没有下文了？她奇怪地晃了晃他的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南陈反问她：“我要说什么？”空气静了一会儿，江念笑了，她点点头：“对，你不需要说什么。”江念的血止住了，她觉得现在应该可以拿出棉球，不过南陈不同意，还是让她顶着呼吸不畅的鼻子坐上车。她靠坐在南陈的副驾驶座上，把从餐厅里打包出来的甜品打开。这家餐厅的饭后甜品也十分好吃，尤其是芒果慕斯。江念切下一块，放到南陈唇边，他将小叉子上的蛋糕咬走。江念看他吃下去，笑眯眯地重新切一块，放到自己嘴里。甜软的味道，唇齿都为之迷醉。她轻轻地随着车载音箱流出的音乐哼起歌来。车子刮了个弯，路旁的树木变多起来，一株一株密密匝匝的，仿佛连在一起，这是进入到学校的园区。南陈问她：“心情很好？”江念哼完一句才转头看他，眼睛里盛着显而易见愉悦的情绪。“对呀。”她晃了晃脚，声音里仿佛还含着刚才芒果慕斯的甜味，“我很开心。”将吃完的慕斯底下的托盘和叉子放到打包盒里，江念想起什么，转过头，义正言辞的对南陈说：“请你以后也千万千万，对其他的女生不假辞色。”那些奇奇怪怪的女生，不论说什么，南陈也要像今天那样，一点也不关心。“好。”南陈把车停在校门口，看着她，浅色的瞳孔在黑夜里也变得深邃。车门依旧被锁住，打不开。江念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南陈的意思。她解开安全带，抵着南陈的肩，侧头吻了上去。南陈将她抱在怀中，江念之前的尝过的慕斯，他再一次，细细地回味了一遍。江念回到寝室，除了陶陶，其他两个室友都在。其中一个，是之前给她打电话的，探出一张敷着黑色面膜的脸，问江念：“今天是不是一直和你男朋友在一起。”江念嗯了一声，把带回来的慕斯放到她们桌上。“给你们带的。”她们小小欢呼了一声，，但过后又哀叹：“过了八点，吃这么高热量的食物肯定会胖。”江念点点头，深表同意：“既然如此，就给我好了。”她还可以再吃下一块，因为味道实在太好。“不要。”室友在她手上打了一下，“说了给我们就是要给我们。”一块小小的芒果慕斯，两个人分不了多少。室友揭下脸上的面膜，洗干净后边尝着慕斯，边说今天晚上那位艺术系学姐无疾而终的表白。“就在学校礼堂里，摆满了气球，还都是爱心型的，礼堂上还搬来了钢琴，好多学生都等着看，不过——”室友笑了一下，“连男主角都没有等到。”“听说给南陈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一个也没有接。”江念原本高兴的心情低落下来，她不想听到有关这场表白的任何消息，即使是没成功也不想听到。于是她去阳台收衣服，说是要洗澡。第二天满满一天都是课，上得人要喘不过气来。江念笔动得飞快，也还是跟不上讲台上教授的语速。白发苍苍的教授，仿佛多说一句话都要费劲力气，可讲起课来，却滔滔不绝。江念是在最后一节课见到陶陶的，已经暖和起来的天气，她依旧穿得严严实实。陶陶似乎有点魂不守舍，桌上放的水杯被她扫到地上，溅起一地碎玻璃渣。江念帮她收拾，看到陶陶从毛衣下不小心露出的一截手腕，细瘦得近乎嶙峋。她抬起头，这才仔细地看这个似乎很长时间没见的室友。她的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两颊的肉不见踪迹，瘦到仿佛风一吹就倒。陶陶沉默地将玻璃渣扫到畚箕里，对江念除了一句道谢，再也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在蛋糕店关门后，江念准备回寝室时，她接到了陶陶的电话。女生的声音飘在风里，摇摇晃晃。“江念。”她说，“你能陪陪我吗？”江念拎着两罐啤酒，走上学校操场的观众席。陶陶靠着观众席上的栏杆，夜风和她的长发纠缠不清，就算被规整地梳到耳后，没过几秒又它嚣张地揪出来，重新变得凌乱。江念把手机的手电筒关上，坐在陶陶身边。她拿起一罐啤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啤酒罐上还凝着细细的水珠。陶陶一气拉开拉环，喝了一口。“抱歉。”陶陶晃了晃啤酒罐，她把啤酒罐举在耳边，似乎在听里面气泡破灭的声响，“把你半夜叫过来，还让你帮我买啤酒。”“没关系。”江念也学着她的样子靠在栏杆上，每天晚上的操场有许多人夜跑，但是现在临近半夜，操场上几乎没有人。陶陶将手垂下，她拿的啤酒罐也悬在半空，一晃一晃的。“江念，你有喜欢的人吗？”她和江念在说话，眼睛却没有看她，陶陶的视线迷茫，聚焦不在一点上。江念看不清她的神色，甚至连她的轮廓都有些模糊。她将手里的另一罐啤酒打开，有气泡簌簌地冒上来，江念也不在意，喝了一口，说：“有啊，我很喜欢很喜欢他。”陶陶笑了一声，她说：“我也有一个喜欢的人，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他。”“但是江念，当你喜欢的人，是一个控制狂，该怎么办？”风忽然变大起来，即使江念穿着厚厚的毛衣，她也感觉到了穿透骨髓的冷。她忽然出神，想现在已经到了春天，为什么还会这么冷。陶陶又喝了一口，其实啤酒并不好喝，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下去，传递到每一根神经。“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监视下。”“他不准你多看别的男生一眼，不准你回他的短信迟一秒，不准你想着别人，不准你对他的感情有一丝一毫的减弱。”那么多个不准之后，是哐当一的声，陶陶的啤酒罐落在地上，还留着半罐啤酒，就砸出了沉闷的声响。江念不由地，心悸了一秒。她伸手，轻轻拍拍陶陶的背。那个瘦弱的女孩顺着栏杆滑下来，背靠着栏杆，蹲在地上，她看着难得出现点点繁星的夜空，声音带了浓浓的疲惫与脆弱。“你就像个他手中的牵线木偶，或是关在精巧鸟笼里的金丝雀，只需要按着他的安排生活。”“想一想真是可怕，不是吗？”她转过头看江念，只是在她身边的女孩没有看她，仍是一口一口喝着罐中的啤酒，似乎它是什么琼浆美液。“我……”江念只说了一个我字，忽然就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她一下一下地捏着自己的手臂，像在安抚自己要平静。观众席上没了声音，只剩下风声呼啸，江念再一次往嘴里倒啤酒，才发现里面没有剩下哪怕一滴。她把啤酒罐放在一边，看着面前的景色，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到身边的人轻轻呢喃了一句。“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啊。”最后走下楼梯时，操场的灯都熄了，路上没有一点灯光，只有江念手里一束孤零零的手机的光亮。快要到寝室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出南陈的名字。她看着这个名字好几秒，才想起来要接电话。手机里依旧是南陈仿佛天然冷淡的声音，他问她：“睡了吗？”“没有。”江念看了一眼身边走得略有有些摇晃的人影，“陪室友谈心，在操场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冷风。”说出这句话后，江念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南陈肯定是蹙着眉，眉心凝起一个浅浅的褶皱。“不过我现在要回来了。”她听到南陈在叹气，呼吸声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早点休息，不要让我担心。”“好。”江念说，想了一想，她又加上一句，“我保证。”挂下电话，她一转头，看到陶陶在看着她，漂亮的瞳孔中，带着让她看不清的情绪。“我男朋友。”江念不自觉地解释了一句。陶陶点点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转过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