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1 / 1）

过节的年味浓重到就连咖啡厅这个极度西洋化的所在地也不由地挂上小红灯笼, 彰显一点喜气。江念的搅拌的小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杯里，轻轻地一声响。她的手慢慢张开, 又握上, 好像以此来测试手的知觉一样。“那――”过了很久, 江念的动作才停下来，又去握掉在杯里的小勺, “那后来怎么样了。”后来？半个身子在空中的悬空感让男生感觉到滔天的恐惧感，一波一波侵袭着他, 全部的神经都在叫嚣着危险。他双手扒住南陈的胳膊, 终于屈服。“我、我……”他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不喜欢了，不喜欢了。”南陈的手松开, 男生从窗上滑下来, 吓得身体还在颤抖。可即使是这样，他一步三爬，走得那么艰难也要离开南陈。男生跌跌撞撞地跑出教室，差点撞上在外面的袁诗诗。听到动静, 南陈转过头，正好对上捂着嘴，眼里有明显慌张的女生。要逃，要逃！袁诗诗只有这一个想法，脚步却像是被钉住了，连迈出一步都没办法。她看着南陈，几乎要哭出来。她认识的南陈, 会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嘘。”南陈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他的眼神冷漠，看着袁诗诗就像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你没有看见任何人。”他慢慢地，说出这一句话。袁诗诗不住地点头。对，她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时至今日，她再度回想起来，还能感受那种濒临在深渊前的恐惧。她勉强对江念笑了笑：“后来那个男生被吓得逃走了。”江念低着头，搅拌着已经没有热度的可可，半晌才说了一句：“这样啊。”最后，走出咖啡厅的时候，袁诗诗想了又想，还是对江念说：“念念，你以后注意着点吧。”江念把在咖啡厅里摘下的围巾重新围上，她看着已经提早挂上春联的街边店铺，说：“我能注意什么呢？”能注意什么，谁也说不出来。袁诗诗顿了顿，不忘提醒江念别告诉南陈她们今天说的话。“我总感觉被他知道了，我就得――咔擦。”她故意俏皮地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江念想笑，却笑不出来。下午的电影自然因为这件事而显得没滋没味，江念看了两个小时，从头到尾只记住了主角的名字。袁诗诗也有些后悔，不过有些事，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对于江念的情绪，奶奶的感知是最敏感的。她给江念倒了一杯热水，问她发生了什么。“同学发生了一点事情。”江念接过热水，杯壁上渐渐被热气蒸出水雾，她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出问题，“听了觉得心里不好受而已，没什么的。”奶奶看着她，最后摸了摸江念的脸。“没事就好。”***【我今天看的电影，剧情特别好看……】江念这一句话来来回回编辑了十几遍，但最后也没有打出一句完美的开场白。手机屏幕的光照射着她的脸，她的轮廓显得瘦削落寞。她躺回到床上，还是给南陈拨了个电话。一如既往，没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南陈的声音有些疲惫，声线懒懒的。他问她，今天玩得开心吗。“很开心，还看了部不错的电影。”江念抱着自己的膝盖，手不停地在叠被子的一角。南陈笑了下，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低低的，在震动耳膜。“你开心就好。”江念应了一声，寂寂的深夜里，她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伴随着纸张翻页的声音，他疑惑地嗯了一声，尾音浅浅地上扬。“我――”江念吸了一口气，忽然笑了，“我想你了。”她的声音变得轻快：“你现在在做什么，发张照片给我。”“这么麻烦。”南陈说，“我们可以视频通话。”江念攥紧了棉被的一角。“我家里信号不好，视频肯定得一卡一卡的，多难受。”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南陈说：“算了吧。”没整理好心情前，她还不想见到南陈。江念有种直觉，如果被南陈察觉到一点她有疏离他的意思，他肯定会发疯。这个少年，在很用力地爱着她。过完年后的没几天，有高中的同学找到江念，想开个同学会，让分散在五湖四海的同学一起过来聚聚。江念作为班长，自然同意了这个想法。同学会地点设在一家有名的会所里，南陈这几天有一个项目，在国外没有回来，当然也无法参加同学会。仅仅只是大半年没见，但是很多同学都变了样，几乎认不出来。袁诗诗坐在江念身边，用下巴点点坐在外围的一个男生。“我们的生活委员，那个长满青春痘，总是胖胖的男生，怎么变成现在这副帅模样。”她感叹了一声，“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同学会开到一半，气氛越来越热闹。文娱委员拿着酒杯坐过来，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穿着米白色的毛衣，还是一头柔顺的长发，一张脸显得更加小巧精致。“好久没见你。”她对江念说，“班长好像又变漂亮了。”江念笑：“你说这种话我要当真的。”她弯眉，眼里的笑意却淡淡。“会喝酒吗？”江念怔了怔，还没说话袁诗诗就替她回答。“她还是一杯倒，别找她，喝酒找我。”文娱委员也是干脆，与袁诗诗碰杯喝了起来。大学生的烦恼，无一不是学业，恋爱，人际关系。人生似乎没有哪一个阶段，是轻松快乐的。江念听着她们说话，也被感染，不由得随着她们一起借酒消愁。只是她的酒量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长，喝了一杯，脸上又是一片酡红。似乎是袁诗诗看到了她醉酒的姿态，叫了一声祖宗。“怎么又醉了。”袁诗诗扶起她。和在高中的时候感觉不一样，江念觉得只是有些反应迟缓，但她的人确是清醒的。同学会进行到最后，有不少人喝醉了，有人哭喊有人笑，群魔乱舞似的。江念想起自己是这次同学会的组织人员，应该要收拾最后残局。她刚起身，就被袁诗诗按住了。“你一个喝醉的人别添乱。”袁诗诗站起来，帮她把同学一个个叫车回家。她捂着额头，恍惚间见到包厢的门开了，不是有人出去，而是进来了人。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口罩，肉眼可见的风尘仆仆。江念擦了擦眼，没有认错，他是南陈。“又喝酒了。”这是一句肯定句，没有半分疑问。江念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知道那件事情后的第一次见面。包厢里已经没剩几个人，南陈将她抱起来，江念心里却泛上一个疑问。她没有告诉南陈同学会的地点，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而且，他又怎么知道她还没离开这里。疑问一个一个浮上来，却被南陈落在她发上的吻打破。她好久没有见他，真的很想他。江念让自己放心地缩在他怀中，嘴唇碰上南陈的，亲了亲。他抱着她走出会所，然后将她放到副驾驶座上。“回家还是回――”“回家。”南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念打断。还要陪奶奶，江念想。他抬起眼看她，车内没有开灯，江念的夜盲症犯了，看不清任何人。“没有醉？”他问。江念费力地抬起手指指脑袋：“我很清醒。”只是使不上力气，不知道为什么。难不成那酒里下了蒙汗药，她漫无边际地想。江念看不清，但是南陈却能见到她烧红的脸颊。红得想让人舔舐。车平稳地向前开着，江念看到路灯一盏一盏在面前的车窗掠过。她半阖下眼，有些困了。南陈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划破了她沉沉的睡意。“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她倏然惊醒过来，看到又一盏路灯逼近。江念微微眯起眼，然后慢慢摇头，说没有。南陈的声音没有起伏：“这几天，我在想，你是不是想要和我分手。”车开得很快，四周的建筑物几乎连成一片。可江念没有感受到，她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那种之前还萦绕在四肢百骸的无力感瞬间消失。“我绝不同意分手。”她摸着刚刚撞到车窗的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怎么舍得和你分手。”南陈跳过了江念的问题，他的注意力集中到她的额头：“疼不疼？”他听到了江念撞到车窗的声音，闷闷的一声响。“还好。”江念靠回去，“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反正我绝对绝对不可能和你分手，你也不能有这个念头。”她特地用了两个绝对，来表示她的决心。南陈唇角几乎没有弧度地弯了一下，他说：“我只是在开玩笑。”江念应该感谢这个夜晚，没有让她看到南陈那掩饰不住的暴、乱情绪。她只是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说：“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她不知道，这不是玩笑，如果她有说一个迟疑的词，南陈就想把她的双腿卸下来。怎么可能会分手，他就是在地狱，也要把江念拉下来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