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刘白这样儿的人可不多了。
窦文章看向他的目光又慈爱了几分,刚想拍拍他的肩膀再说上两句,一旁忽然响起脚步声儿,一身月白衣衫的徐亦姗姗来迟,一脸不情愿地走进了片场,白了刘白一眼,直接拉住了孔导:孔导,我昨天都说了,这场戏我拍不了,就不能用替身吗?
窦文章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看看一脸抗拒的徐亦,突然觉得
同样是关系户,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第31章 chapter 31
徐亦话音刚落,刘白也循声望了过来,瞧见孔导面露难色:如果说是远景也就算了,可是这个镜头需要拍近景,用替身会穿帮,梁导那边儿肯定是不会过的。
徐亦松开了手,面露不悦。
孔导见状,又立刻劝导他:拍电影嘛,大家都很辛苦,有什么问题克服一下,而且你看这个镜头,他也不是很难嘛,就是
孔导话还没说完,徐亦翻了个白眼,坐到了一边儿。
如果眼前的人是梁振生,徐亦大概还会给他个面子站着听完,但眼前的副导演,徐亦是一点儿都不买账的。
徐亦拍不得的部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讲的是余非下山寻找黄思己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爹不是死于黄思己之手,求索才是罪魁祸首。
两人在山间一番追逐,钻进竹林,打了起来。
正是适宜时节,竹林苍翠,浓郁地仿佛要滴出水来,少年余非与求索在其中穿梭打斗,衣袍翻飞,刀剑光影交错,本应该是极有画面感与诗意的一幕。
只是吊威亚很是辛苦,又要拍近景中的打戏,徐亦根本就没有用心去练动作,加上对手还是刘白,不论哪一方面都让徐亦十分抗拒拍摄。
当他知道要拍这场戏的时候,当晚就去敲了梁振生的房门儿。
梁振生当然是说什么都不同意。
余非在徐亦的演绎下已经低出他的期望值太多,加上后期剪辑,估计剩不了多少戏份,现在甚至连为数不多的几个重要镜头都要找替身了,那干脆一动不动拍两张剧照收拾收拾回家好了!
梁振生将徐亦推出了门儿,心里怒火滔天,面儿上还要保持围笑,看着徐亦冲他挤眉弄眼装可怜,保持着一颗爱护年轻艺人的心最后还是决定劝劝他:拍戏不是过家家,当然是要吃苦的,不如你跟刘白学学,你们年轻人更容易沟通
学是不可能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刘白学的。
做不通梁振生工作的徐亦也不气馁,他立刻联系了他父爱如山的干爹陈总,陈总喝的醉醺醺,听见徐亦声泪俱下控诉在剧组里过的多么辛苦,拍戏多么艰难,瞬间拍案而起,好声安慰徐亦,表示自己就会立刻过去看看情况。
徐亦当即有了底气儿,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
孔导看见他极端不合作的模样儿,甩手叹气,又叫来徐亦的武替左看右看,怎么也想不出不穿帮的法子。
局面一时间僵持起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今天就此收工了吗?
徐亦非暴力不合作地坐下,才发现自己的助理不在,脸上不爽,左顾右盼一瞬吆喝起来:程橙!程橙你人呢!
助理姑娘没出现,倒是跟刘白对了个眼儿,刘白目光锐利,直直地射向他,看得他底气不足,声音小了几分,暗自哼了一声儿拧过头去了。
助理姑娘这才小跑着回来,小心翼翼地递过一个手持电风扇。
徐亦没接,瞥了一眼,暴躁抱怨:找这么个东西也找这么久?
叫程橙的助理揪了揪衣角讪讪解释:东西有些多,费了点儿功夫才找到。
已经步入夏季,y地偏南,比c城要热的多,一身戏服加上厚重的假发套,瞬间又升温好几度,徐亦从换上行头就开始嚷嚷着太热了受不了,叫助理姑娘抓紧帮他解决问题。
片场条件有限,当然不可能大牌到拉个空调过来对着徐亦吹,只能将就着用用这种小玩意儿。
徐亦粗暴地抢过来:你真是干什么都干不好!
程橙嘴唇动动,没有吭声儿。
徐亦摸索着找到电源开关,急躁地按了两下,电风扇没动静儿,他又用力地甩了两下,下一瞬间电池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天气的湿热加上陈总一直没有消息带来的心头烦躁,咕噜噜滚在地上的电池像是给徐亦通了电,霎时间徐亦就莫名的发起火来,他看了一眼中空的风扇躯干,手一甩,将风扇丢了出去:坏的东西也拿来给我?!
程橙仍站在徐亦身边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风扇脱出徐亦的手向前飞了刹那,重重的砸在了她的眼睛上。
手持电风扇虽然不算大,也不算沉,但此刻猝不及防地撞在眼眶上,一阵突如其来的痛让程橙忍不住叫了一声儿,但也只是一声儿,程橙很快地捂住了眼睛同时也闭上了嘴。
果然徐亦听到她的叫声,立刻叱责起她来:不就是碰了一下,叫个什么劲儿!
程橙果然没有再出声儿,只是勉强睁着一只眼睛,低头去捡风扇了。
刘白听见窦文章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蛮横的徐亦还是因为那个忍气吞声的助理姑娘。
年轻人啊窦文章将头转了过来,额头不住的冒汗,他并没有带什么助理,张小民倒是挺有眼力界儿,将纸巾递给了他。
刘白却猛地站了起来,窦文章微微吃惊,看见他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紧紧盯着徐亦的方向,忙又小声喊他一句:刘白你别太冲动了。
他到现在也还记得刘白在开机仪式语出惊人的模样儿,生怕刘白现在上去把徐亦暴打一顿,明天又是一出大新闻。
刘白却回头微微一笑,几步走向孔导。
孔导正满头冒汗,看见刘白走来,以为他着急了,更加冒汗,忙让刘白再等等。
我们很快就能讨论出来结果了。
刘白看看还在一旁待机的武替摇摇头:孔导,不如这样,部分近景跟特写还是让本人上,剩下的交给武替,分开拍。
孔导小步绕了两圈,觉得可行,他刚要欣喜起来,又看了徐亦一眼:就是小徐他
我去。自从上次试镜之后,几乎没有跟徐亦主动接触过的刘白此刻走过来,还把徐亦吓得心里微微一跳,但面儿上还要保持硬气。
你干什么?
刘白公事公办似的复述了刚刚对孔导的提议,而后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紧盯着徐亦,一眨不眨,没什么表情,但无端让徐亦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他犹豫了一瞬:我
刘白走近了一步,诚恳万分:先试一试。
明明没有张小民的个头,却让徐亦感觉到压迫感更强了。
他看了看没什么消息的手机,似乎陈总还没有抵达y地,只得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就就先试一试啊。
孔导得了徐亦的同意,立马欢天喜地通知大家拍摄继续,片场又忙碌起来。
a组的文戏拍的很快,收工了的梁振生挂心b组的戏,又匆匆往b组赶,突然发现身后还跟着个没卸妆的郑一墨,愣了一瞬:你怎么跟过来了。
郑一墨脸上一瞬的不自然,像是有些嫌弃,而后又坦然的答:过来看看窦老师的戏。
梁振生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赞赏。
两人穿过前方的一小片儿竹林,就听见了场记打板的声音。
镜头前刘白与徐亦开始了拍摄。
两人原地起跳,衔接竹林中的追逐戏,而后徐亦软绵绵地举起手中剑,向刘白劈砍而来,动作做得不甚连贯,勉勉强强,顶多算能看。
刘白借助吊威亚的力量转身向前掠去,徐亦也同样施展轻功追上。
两人再次落地。
原本一个镜头被劈成了几部分,徐亦要做的动作很少,他艰难困苦的完成了几个武打动作,剑尖儿刺向刘白,只要刘白挥剑格挡,这一个镜头就算结束了,之后的部分将由武替来完成。
刘白一个姿态漂亮的鹞子翻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徐亦一眼,带着求索的标志性微笑,手一松,剑掉在了地上。
孔导立刻叫了停,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似乎刘白不应当犯这种错误,刘白也立刻捡起道具,跟大家道歉:突然停在这里我有些不适应,不好意思。
梁振生倒是挺惊讶地问孔导:徐亦肯拍了?
孔导努努嘴:刘白提的建议,把这一段儿拆开拍,所以我们先拍近景和特写,剩下的交给武替。
梁振生顺利理解,没再吭声儿,倒是郑一墨身子微微一动,仿佛有话要说。
说着一口粤语的武指显然看不下去徐亦刚刚的表现,两人一分开,立刻走上前叽哩哇啦跟徐亦一番指导,徐亦听得头昏脑涨,也没有听进去多少,催促刘白:能不能快点儿?
刘白再次就位,重复了刚刚的那一段儿打戏。
而后又在同样的位置,刘白的剑又掉了。
郑一墨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儿,就听见窦文章轻笑一声儿。
梁振生问:老窦你笑什么?
窦文章摇摇头:刘白这孩子,调皮。
他在拍摄第一遍的时候就觉得刘白不太对劲儿,像这种简单的错误,刘白应当是不会犯的,而到了第二遍的时候,他终于发现
刘白根本就是故意的。
下午三四点的气温格外高,徐亦看着刘白有一次捡起道具露出歉意的笑,只觉得身上汗流浃背,一想到还要再来一次,大腿也被吊威亚磨的隐隐痛起来,不耐烦的嚷嚷:刘白,你到底在干什么?
刘白没有理会徐亦,而是跟孔导交流:这个动作我完成的不够好,这样儿吧,要不先拍窦老师的镜头,我和徐老师再排练排练。
连续的ng本身就是一种财力物力上的消耗,加上天气炎热,其他工作人员也会十分辛苦,孔导点点头:那就先排练排练,窦老师
窦文章起身向他们三人走来,与刘白对视一眼,微笑地摇摇头,像是看自家的调皮孩子。
第32章 chapter 32
徐亦听了,当然立刻不满起来,让他亲身上阵也就算了,现在还要亲自陪刘白排练,排练也就意味着不止一遍两遍,有可能十几遍甚至几十遍。
他气的跳脚:我要帮你排练?凭什么?!
刘白刚刚对着其他人的笑意全无:我的失误,是因为这个镜头你不肯演造成的,所以你陪我排练,不是应当的吗?
刘白的语气与神态太过理直气壮,一时竟噎的徐亦说不出话来。
郑一墨脑袋冲着窦文章,眼睛却斜着瞧刘白二人,看见徐亦吃瘪的样儿,无意识的勾了勾嘴角
梁振生猛地拍了他一巴掌:老窦这功夫,宝刀未老啊。
郑一墨又把嘴巴捋直了,严肃的点头:不愧是窦老师。
那厢的徐亦似乎还要再抗争一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将脑袋别向一边儿。
程橙还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边儿,跟刘白对视了一眼,眼眶处已经十分明显的肿了起来,似乎还擦了一道口子。
刘白看看小姑娘隐忍的模样儿,皱皱眉头一步跨过来将徐亦猛地提溜了起来。
徐亦两只胳膊无助的挥舞一瞬,又挣脱开,冲刘白瞪眼,刘白将剑扔给徐亦:抓紧时间,马上就要收工了。
郑一墨又侧头看了过来。
自己的干爹没来,刘白的后台倒是来了,徐亦被郑一墨的眼神儿看的心慌,嘴唇动动,不知道无声儿又抱怨了什么,对着刘白比划起来。
对窦文章完全放心的武指看到徐亦动起来了,又凑了过来,一双豆大的眼睛亮着武人的精光,紧紧盯着徐亦。
然后被徐亦软绵绵的动作气到蹶倒。
刘白的动作倒是精准到位,就是在最后一刻,他的剑又掉了。
与前两次如出一辙。
徐亦气的抻脖子:刘白你!
刘白面无表情,略带思索,语气沉痛:难度有点儿大,需要多来几次。
武指见缝插针,立马接上,对着徐亦又是一通的叽里呱啦。
徐亦的白眼简直要翻上天了。
但是他莫得办法,还要陪着刘白反复练习,只觉得自己的动作都快要臻于完美了。
日光逐渐西沉,浓翠的竹林接近幽绿,刘白第三十次将剑掉在了地上。
窦文章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就连二百五都看不下去了。
亲亲,你掉剑的姿势好熟练哦
练出来了。
徐亦一开始还能暴跳如雷地嚷嚷两声儿,现在已经是目光呆滞,思维迟缓,浑身上下腰酸背痛,有出气儿没进气儿。
这谁顶得住?
反观刘白,仍旧身姿笔挺,英气十足,眉宇间也不见疲态,超人一般。
他举着剑的手放下了。
实在是抬不起来了。
刘白面露疑惑:怎么了?为什么不练了?
徐亦将道具摔在地上:累死了,不练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
刘白又弯腰捡起了徐亦的剑,准备转身:既然这样儿,那就明天再继续吧,我跟孔导说一声儿今天不拍了。
徐亦脸黑的像锅底。
什么意思?明天还要继续?!
照刘白这个精神头看,明天怕不是要练一天?!
徐亦当即起身,一把扯住刘白:练什么练!今天不练了,明天也不会练!我早就说过要用替身了!这个镜头我不拍了!
徐亦的声音拔高了一些,一脸蜡黄的怒颜引得梁振生又飞快的靠近,询问发生了什么,徐亦几乎是控诉的语气指向刘白:刘白!他在故意耍我!
徐亦语气激烈,仿佛人已经在气炸的边缘。
梁振生当然是不信的,拍拍徐亦:怎么会呢?
刘白看了看几乎要戳到他鼻尖儿的手指头,一脸无辜的歪歪头:我为什么要耍你,只是这个动作若是拆分开,实在是太难了,我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