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另外一个
祁和在司徒家和宸王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他相信司徒老将军不太可能在经历了昨天那样的尴尬事后,还有心情替他大儿子求亲,便将目标锁定在了宸王身上。而宸王这么做的理由,祁和还需要想一想,但肯定不是出于爱。
想及此,祁和感觉自己好像和女天子得了一样的头痛病,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你不看看吗?姜老夫人出言提醒祁和,珍珠又往前推了推自己手上的木盘。
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祁和负隅顽抗,怀揣着他自己都不信的希望。
姜老夫人看了一圈眼巴巴的姜家人,意思很明显,要是能瞒下,她才不会带着这些蠢东西一起来添乱。
祁和终于认命,他深吸一口气,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这才打开了结契书。果不其然,太子闻湛与宸王闻姬的名字,就写在那黄色纸页之上最显眼的部分,让人无法形容在看到它们那一刻的心情。
宸王的求婚可以说是十分地兴之所至,他连个理由都没有,如果一定要理由的话,他想和祁和结婚,就是因为他高兴。
太子比宸王好点,好歹还有个成婚的理由,父母之命。虽然这也很扯淡。祁和可不记得他娘和女天子之间在他们小时候有过什么娃娃亲的狗屁约定。事实上,祁和小时候一直与兄长、母亲生活在老家江左,一直到三四岁,才因为父亲调任回到了雍畿。但很快就发生了祁家的血案。
姜嘉婉要怎么才能在这样的夹缝中,争分夺秒的与女天子给祁和与太子敲定一个娃娃亲?
而且,之前太子来找他私下里谈这个事的时候,太子说的理由还是女天子把祁和托付给了他,他觉得唯有成婚才是最好的照顾呢。
我娘不可能与陛下谈这个。祁和与姜老夫人直言。
但全场都沉默了。不管是已经知道结契书的姜老夫人,还是刚刚才得知内容的姜家人,他们肯定是有一肚子的疑问的,但至少在祁和的这个提问上,他们可以给出答案还真不好说。以女天子与姜嘉婉当年那亲密无间的关系,以及藏在小意温柔下偶尔也会有的大胆一面,真不能肯定她俩一拍脑门子,会不会就约定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是男的,太子殿下也是男的。祁和不可思议地看着全场,都疯了吗?为什么能接受的这么平静?他们之间到底谁才是现代人?!
契兄契弟,古已有之。大启在这方面真的有些过于彪悍的奔放了。
但太子是需要继承人的。祁和更像是一个老古板。
太子又不可能只有一个太子妃。姜家小娘忍不住道,她看祁和的眼睛里充满了嫉妒,她觉得祁和根本就是得了便宜还在卖乖。太子表兄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明朗,他来求婚,谁会不心动,谁会不答应呢?祁和若不想,她,她,她
祁和就真的不愿意啊!
宸王比太子好。姜家的六娘子首先不干了,她突兀开口,和妹妹争辩,有宸王殿下珠玉在前,和表弟怎么还会被太子殿下迷惑呢?
好的,祁和在心里懂了,这位表姐是个宸王粉。
身为太子粉的姜小娘不乐意了,拍桌而起:阿姊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子表兄哪里不如宸王了?谁不知道宸王性情不定,阴鸷慑人?你觉得嫁这样一个人,真的好?你不帮着自己家人,却帮着一个外人,这是什么道理?
姜六娘也不是个好惹的,与妹妹针锋相对:太子软弱无能,任人摆布,谁嫁给他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呢!家人怎么了?他何时又把我们当过家人?还不如王姬待我们姐妹亲近。
你!不可理喻!
我家哥哥世界第一,你家爱豆毫无实绩,空有一张脸,在这场大启狼人杀里能活过几天?
你!愚不可及!
我家哥哥以性格取胜,总比你家爱豆不会做人来得强!
两个小娘子,一人着粉,一人佩蓝,站起来还好似一般高,势均力敌,怒气冲冲地瞪着彼此,分分钟就要掀起一场粉圈大战,为自己的爱豆摇旗呐喊,冲锋陷阵。这个对家实在是太讨厌了!
不仅如此,两人互怼到激情之处,还齐齐回头看向祁和,逼着他来表态:和表弟,你说,你选谁?
祁和:当个唯粉不好吗?为什么要粉cp?!
第23章 花式作死第二十三式:
太子与宸王同时求娶公子和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更何况当事人也不是那种行事会有顾忌、想要瞒下来的性格,很快就会闹得人尽皆知。
姜老夫人的意思是要祁和尽快做出决断:这一回,毑母也没有办法帮你了。
姜老夫人一生要强, 性格倔强,有一颗比谁都好胜的心, 那让她很少愿意去承认自己也有不如人的地方。在家里做小娘子的时候, 她是姐妹里最出类拔萃的;嫁到姜家后,丈夫虽不争气, 但她却可以既当夫人又当老爷, 将姜家硬生生的推到了如今的这一步。这个世界上, 就好像没有她想做却做不成的事情。
她信了一辈子的人定胜天,事在人为。
结果,老了老了, 却遇到了如今这些糟心事姻亲没落,姜家颓败,皇室的威望江河日下, 她的身体更是大不如前。一桩桩、一件件,让她不得不接受了力不从心, 命运无常的转变。这种转变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疼到了灵魂深处。
她曾把她的家人后辈保护得有多紧密,今时今日就得多么用力地再把他们推出去, 去经历风霜,去经历雨雪,去强制经历他们错过的成长。
祁和看着姜老夫人,从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加让他能够清晰的认识到, 他的毑母也老了。
遥记得,祁和第一次随阿娘去外祖姜家, 见到毑母。老人家精神矍铄,双目炯炯,红裳绿裙,雍容尊贵。手上虽已经开始拄着那根标志性的龙头拐杖,但她拄着它的意义并不在于撑靠,而在于彰显荣宠与立场,那是女天子的赏赐。她像个永远精力充沛、永远不会倒下的狂猛战士,走出了鼓点与节奏,咚,咚,咚,敲在每一个抬头仰望着她的人心头。
阿娘不由握紧了祁和还带着肉坑的小手,带着七分骄傲,三分小心,温柔地对他介绍:阿和,看,那便是你的毑母。
她就像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深扎土壤,遮风挡雨。
她庇护着每一个子孙后代。
她无所不能。
祁和忽闻父母噩耗时,也是毑母朝他坚定不移地走来,冷着脸,硬着心,却代替阿娘牵起了他的手,领他走过百年姜府,引他破除内心迷障。
她说:不要怕,毑母带你去见天子。
入宫的甬道很长,两面的朱墙很窄,唯有毑母黎色的银泥云披逶迤。她站得是那样直,那样年轻,又是那样无坚不摧。
她说她会为他娘报仇,她就真的做到了。
可再强大的人,终也有老了的一天。美人迟暮,英雄老矣。当这一天来临时,它悄无声息,又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唯有祁和看着姜老夫人,好像终于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他们必须学会自己思考,自己去站起来,甚至自己成为这个依靠。
日落之前,我一定给出答案。祁和对姜老夫人保证道。
借着招待姜家众人吃饭的空当,祁和不死心地派去月和霜月联系人脉,又出去打听了一番。在得到了已经隐隐有太子与宸王同时向公子和求娶的消息传出的现实答案后,祁和终于认了命。
太子是个狼人,宸王是个狼灭,当他们齐心合力想做一件事时,根本就不要妄想能从他们手中得到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
饭后,姜老夫人便有些乏了,精神不振,脚步虚浮,祁和赶忙送她去了专属于她在祁家的院子休息。祁和一路往回走,一路都在垂眸思考着该怎么才能从这样左右为男的困局中破阵而出,这实在是太难了。
更难的是,当祁和回到正厅,还有一众姜家的亲戚需要应付。
姜老夫人嫁入姜家后,一共就给姜老爷子生下了一子一女。嫡女姜嘉婉,嫁给了江左名门祁氏,是后世有诗篇流传千年的知名女诗人,甚至是某个词派的代表人物。嫡长子更是自幼聪慧,允文允武,是一代大启人心中的男神。但就在一年前,在仕途上顺风顺水的他突然选择了遁入空门,一心修道,再不见人。
这也是姜老夫人厌弃大夫人的病灶所在,一笔糊涂账,满嘴荒唐言,说不清楚到底谁对谁错。
总之,真正与祁和有亲密血缘关系的,其实就只有已经出家的姜家大舅。
今天伴着老太太来到祁家的几个舅父都只是庶子,目前掌家的是姜二舅,他打一落地就失去了生母,是养在嫡母姜老夫人身边长大的。除了一个庶子的头衔,他几乎与姜老夫人的亲儿子无异。
可惜的是,因为前头有个太过优秀、仿佛吸收了整个姜家精华的大哥,姜二舅委实没什么出息。他人不坏,待祁和这个外甥也很亲善,就是有些过于善良了,也就是俗称的软弱。名义上女天子特令他这个庶子掌家,但在整个家里,他是既怕娘又怕老婆,有时候连女儿都可以指着他吆五喝六,全无威严,根本做不了主。
另外几个舅舅也不知道是随了父亲,还是在姜老夫人的强势下,习惯了缩头过日子,本就没什么才华,性格又大多老实木讷,不善言辞,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
姜老夫人其实只是性格习惯性地强势,并不是要刻意不慈,虐待庶子。相反,她其实很努力的想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为每一个孩子打算好将来。以自己为成功案例,她总觉得既然儿子自己立不行,那就给他们找个像她一样的媳妇来顶门立户,这样也可保他们将来一世无忧。
几个姜家的舅母,也果如姜老夫人所望,一个赛一个的泼辣彪悍,除了会在老太太面前装鹌鹑,对外却是从不明白温柔为何物的。
也难怪世家圈都在嘲笑说姜家是阴盛阳衰,就没一个真正的男人。
舅父安静,舅母泼辣,这样的性格组合有好有坏,好比此时此刻,等待祁和的便是舅舅们p都不敢放一个地怂在一边,看着媳妇儿们三堂会审般地诘问自家外甥:和儿,你老实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祁和能怎么想?他只想回现代。
公子和在该死的时候没有死,历史却还要不断前行,每个人物都在做着以他们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武帝闻湛爱公子和入骨,虽然公子和去了并没有影响他与后妃传宗接代,但他终身没有立后,公子和是他心目中的白月光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他如今来下结契书,真是一点都不会让他意外,甚至能晚了一年,已经算是很能忍了。
宸王虽是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抢戏的反派,但他的喜欢其实也不算毫无道理。历史上宸王就是个喜欢挑战高难度的人,留给后人最振聋发聩的一句名言便是不争不抢枉为人!。
这天下东海王可得,夷王可得,王姬可得,我亦可得。
对比起其他诸侯、公主造反的原因,宸王这个大家都想要,我也就跟着一起抢咯的理由,无疑是其中最神经病又不可理喻的。可这就是宸王实实在在的想法。他就是喜欢得到所有人都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
哪怕那东西也许之前他根本不屑一顾。
但只要大家都在抢,那宸王必然要插上一脚,最好是能够由他得到,不然就大家一起玩完。
想一想,历史上公子和的死可以说是再恰到好处不过。
早一分晚一秒都要翻车。
好比祁和此时此刻需要面对的,他活到了宸王入京,就不说宸王与太子那些已经斗过的法与恩怨了,只说公子和这个至少在外人听起来是这样的万人迷属性,就足够宸王凑上来。太子、谢望和司徒品都喜欢却得不到的人,他却得到了,天哪,还有比这更爽的事情吗?
祁和都可以在脑内替宸王脑补他的神经病发言了。
你在犹豫什么,和儿?三舅母性子最急,她也不想这般逼迫祁和,只是,不管是太子,还是宸王,我们都得罪不起。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便是推一亲一,借由一方的力量来守护两边的平安啊。
姜家因着女天子,已经过惯了超然物外、高人一头的生活,他们不想落下去,也绝不能落下去。
落了,便只有死路一条。
世家贵族,在这个年代的脑回路与正常人是完全不同的两套体系。他们可以开明到接受婚后各自养情人面首,却无法理解同阶层有人为了个人舍弃家族。先有氏族再有家,其次才有你,这是他们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他们奉为的真理。
这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家族养育了你,那你就应该去为家族奉献,不能只享权利,不要义务吧?
可这根本就是个伪逻辑,就像是儿子必须孝顺父亲的逻辑一样。父慈子孝,得先父慈了,子才应该孝。若父亲是司徒老将军那样的坑逼,还非要孝顺,那就是愚孝,或者是脑子不好。同理,在对待家庭宗族的态度上也应如此。
或者这么打比方。
一个陌生人突然冲出来对你说,接下来你什么都不需要想,老子好吃好喝养你十八年,心情好了还会给你零花钱。你需要做的只是十八年后,任由我摆布,我让你和谁结婚就得和谁结婚,我可不管对方是什么性格,什么岁数,自私自大也好,七老八十也罢,你不结婚你就是白眼狼,婚后你不顾家你还是白眼狼。总之,你但凡有一点违逆,不牺牲自己成全全家你就不是个人。
就问,遇到这样的人,你的第一反应难道是答应吗?正常人冲上去骂一句你神经病啊都已经算是轻的了,这样才对,对吧?
放在世家身上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还是那个道理,绑架还是那个绑架。
就看自己能不能想明白了。
你舅母的意思是,若一直拖着,得罪了两方,我们根本无力招架。三舅小声开口,为妻子解释,他一直是个和事老,谁也不开罪,到时候受伤的还是你,我们也是为了你着急。
这话其实也没错。
只是
二夫人嘭的一声,双手撑在了桌面之上,言辞犀利,逼问祁和:还是说,你心里其实还在惦记着我娘家的阿难?
阿难便是司徒品的小名,二夫人出嫁前是司徒女。
祁和下意识地就想否认,别瞎说,他和司徒品可什么都没有,司徒品也同意了这个认知。
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