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女天子还没有死,下下一任的继承人到底花落谁家,已然成了各方势力角力的舞台。
祁和不信闻湛是真喜欢他,就是因为祁和曾在现代看过一篇分析一代明君大启武帝政治手段的科普文章。博主引经据典,贴了很多文献,多角度、全方位地分析了闻湛为什么会成为这场大乱斗的赢家,步步惊心组合拳,资深厚黑狼人杀。
其中有一段还特意说了武帝为什么可以前期深爱公子和,后期又能放下芥蒂与情敌携手共创美好明天。
理由很简单,武帝的爱是一场政治作秀。
麻痹敌人,迷惑视线,引起民众对这段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同情舆论。
总之就是没有真情实感的爱。
祁和被那个博主洗脑很深,坚信小情小爱在巅峰的权力面前啥也不是,毕竟有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武帝娶妻生子,什么也没耽误。
咳。贵人咳了一声,提醒说书人走远了,说得有点偏。好好的俪女公子东施效祁和,怎么变成了分析太子喜欢祁和是真是假。
说书人在心里嘀咕:信了你的邪。
若不是我分析太子有可能在作秀,只怕现在已血溅三尺。
说书人对眼前贵人的身份自认为已经有了一些认知这怕不是又一个苦恋公子和而不得的世家公子。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自己脑残,还容不得别人脑残。
按照常理,俪女公子心悦东宫的那位殿下,殿下又心悦公子和,那俪女公子必然是与公子和势同水火的。
但是偏偏俪女公子思路惊人,她不是不信太子喜欢公子和,而是觉得喜欢又怎样?她直接上门与公子和请教,该如何成为他这样的人。今天学公子和捧心,明日学公子和弱不胜衣、扶风摆柳的模样。可惜实在是学不像,被闻岄王姬嘲为俪东施。
祁和对这位俪女公子,内心也一直很是复杂,对方这种大房看二房的神奇态度,让他浑身不适。偏偏俪女公子还自觉自己大度又和气,姐姐妹妹的,特别自来熟。
莫名祁和就成了俪女公子的好gay蜜,以后更会是一个宫里的好战友。
他日在宫里,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他若不待你如亲母,我定不饶他!
我是男的,谢谢。并没有那个想法去给谁当便宜妈。
总之,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子的追求者,在祁和这里看来都挺神经病的。
但他也是万万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么快第一个恨他恨得要死的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祁和你不得好死!
俪女公子撕心裂肺地在祁家外面怒吼,再要不得什么贵女的脸面,也没了往日大房的气度。有的只有被塑料姐妹抢了男人的背叛,以及想要化身钮祜禄.俪的业火仇恨。
祁和听见这直破云霄的恨声时,差点感动哭了。
果然坚持与傻逼为善,还是会有点用处的。
第10章 花式作死第十式:
婢女去月跪在廊下,拦住了祁和的去路,斗胆谏言:还请公子不要出门相见。那俪女公子一看便是受了什么刺激
祁和在心里道,可不是受刺激嘛,心爱的太子求得天子准许,要和一个男的结婚了,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刺激?之前俪女公子一副大房大度的样子,话里话外可半点没离开要给太子生个继承人。
你这个不会下蛋的公鸡,还好意思鸠占鹊巢!俪女公子的骂声适时响起。
不受刺激,她以前也没怀什么好心,她对您的恨意不是一天两天了,还请您三思啊。
祁和每次我家大门常打开式地招待俪女公子时,府上的婢女们都十分地同仇敌忾,觉得自家公子太过好骗,根本不懂嫉妒会让女人会变成怎么样一种可怕的生物。她们看着莫名自带优越感的俪女公子,脑内的思路就只有那一句:都是千年的狐狸,给我这玩什么聊斋!
尤其是去月,她是祁夫人陪嫁丫鬟生的女儿,打从一出生起,就被赋予了未来要伺候在小主人身边,为他/她争当合格鉴女表达人的神圣使命。更是以此为终身奋斗的目标。
后来祁家全府遭灾,活下来的只有祁和与他一母同胞的兄长。
那个时候去月的年纪还不大,侥幸活了下来,却也跟着两位小郎君一起,一夜失去了爹娘。按照一开始的安排,家生子去月本应该是伺候在大郎君身边的,但大郎君却嫌她长得太晦气,脸大身小像豆芽,头发稀疏还泛黄,最主要的是什么也干不了,不要说留下了,大郎君当时更想直接把她发卖了,好去买个小戏子。
若不是去月脸皮厚,把心一横,连夜去了小郎君祁和门前哭求,她今时今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幸而小郎君心软,明明自己身子还不爽利,却强硬做主把她留了下来,还为此与大郎君发生了些冲突,把大郎君给得罪了个干净。
那个时候人人都知道,继承祁家爵位、得到封地的是大郎君,而大郎君性格从小就有些左性,小气记仇,睚眦必报,得罪谁,也万万不能得罪了他。
一母同胞又如何?爹娘没了,指不定就是你祁和这个病秧子给咒的!大郎君这样指着小郎君的鼻子骂道。祁夫人怀二胎的道路堪称曲折,中过毒,小过产,还险些死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门心思的就是要生。大郎君便总说祁和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东西,给他娘下了蛊。
你今天竟敢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子违逆于我,好,祁和,算你有种!以后你最好别有求到我的时候!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帮你!
大郎君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去封地过土皇帝生活的时候,果然没有带上祁和。
去月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卑鄙,为了活下来,用哭蒙蔽拖累了小郎君。小郎君心软,一向对女人的泪水没办法,这是她早就听她阿娘与夫人说话时记下的。
最后还是祁和劝下了去月。
小小年纪的郎君,穿着一身湖蓝的大氅,站在月下,仰头与她对视,一字一顿道:我已与兄长闹成这幅模样,若你这时候走了,我既不能与兄长重修旧好,还失去了一个未来得用的左膀右臂,这样很不划算呀。
公子怎知我日后一定能为您效力?若我很没有用呢?
我也没有用啊,正好我们凑一对咸鱼主仆,不翻身也可以的那种。祁和想了一下,郑重其事道,我对人要求很低的,只要不在未来十年内背叛我就好。
十年后呢?
到时候我就会把契书都还给你们,赐下几亩良田,好让你们得到自由,变得与常人一般了呀。
那一晚,去月便在心里咬牙发誓,她绝不会在未来让公子失望!她已经没有了一次家,不想再没有第二个。她一定会变得很有用很有用的!
十年过去,人所周知的小可怜郎君,已变成了名满京城的公子和。去月却始终觉得自己成长的还是不够,因为她去年就看到公子和在悄悄准备府上奴仆的放归书了。这些年,公子虽听了她的话,再没有与别的婢子甲士说过十年后就放他们自由的傻话,但很显然他一直没有改变这个想法,该怎么做到了时间还是会怎么做。
他是如此认真地想要给他们自由,君子一诺,重于千钧。
但去月却第一次如此不希望自家公子是个君子,君子不欠天下人,却独独委屈了自己。她不想离开祁和,也学不会当什么自由的人。她只想这么一直一直跟在她的公子身后,一起端坐在拉开的木门前,冬日看雪,夏日赏花。
在寸方的小院里,当一对不需要很努力也能很幸福的主仆。
凭听总被雨打风吹去的夜阑风流。
所以今天去月是一定要拦下祁和的,她之前为了公子的身体着想不敢顶撞,如今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忍下去了:您的身子才好,若被俪女公子这等小人再气出个好歹,怎么办?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请为姜府的老夫人想一想,为宫中的圣人想一想啊。
霜月也一并跟着跪了下来,她的性格与名字极其不符,大咧得很,懵懵懂懂得只会跟在去月姑姑身边,小声补充:哪怕是为了大将军呢。
哈?祁和一愣。
祁和本来是想着谁拦我也没用,我今天就是要出门去怒送人头的。谁承想,竟会被身边婢子的话给震得再难前行。祁和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但,还是他为什么要为大将军想一想?!
看着祁和脸上露出的复杂又纠结的表情,霜月恍然大悟:那,要不,您为了太子殿下想一想?
祁和:懂了,但,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祁和直接用行动表示了他心里根本没有大将军,也没有太子殿下,他不会为他们俩个中的任何一个停留!
绕开两个婢子,祁和继续坚定不移地朝着门外走去。他不会请俪女公子进来的,一方面实在是不想再让这个傻逼污染他好不容易才一点点重新修葺起来的祁家老宅,另外一方面是祁和觉得受辱这种事情还是得公开来,才会达到最佳效果。
若没有观众,不闹得满城风雨,他怎么好羞愤欲死呢?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祁和从未有哪一刻,看闻湛与他的追求者是如此顺眼。
生怕俪女公子跑了,又或者是被人强行劝走,祁和已经走在了疾步的极限,再快就要跑了,那就不合适了。
去月不愿就此认输,再次高喊:大将军和殿下不行,还有少将军呢,还请公子为少将军想一想啊!
祁和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摔倒,这次的动静委实大了些,已不是刚刚微不足道的停顿可以比拟的。祁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听到司徒器的名字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大概是他看着司徒小狗长大,有时候被司徒小狗气到,会在心里气急败坏地腹诽他是养爹人,如今听到这般被外人误解的大逆不道之言,而引起的生理不适吧。
祁和只能这样说服自己,但他不明白去月怎么也会被霜月影响得这般脑洞大开。
大将军、武帝都可以理解,毕竟有历史的cp基础。司徒小狗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邪教?绝对不可以!
去月与霜月暗中相视了一眼,有门!
真是万万没想到,最不被看好的司徒少将军竟杀出重围,屏雀中选。果然撒娇少年最好命啊,人类的本质就是鉴不出绿茶。
但不管如何,两个婢女都为之一振,开始更加地奋力劝说祁和放弃。
左一句:少将军远在寻山,兄长生死未卜,若再听到公子不好的消息,该如何自处?
右一句:是啊,公子,您也不想少将军心急如焚,雪上加霜的吧?
公子和什么都不想,只想辞退这俩脑补姐妹!
最终,还是一声俪女公子魔音绕耳的尖叫,抢走了全部的戏份:祁和,你这卑鄙小人,缩头乌龟,你有本事勾引太子,你有本事出来见我啊!枉我之前对你那么好,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瞎了我的眼!
去月和霜月长叹一声,大势已去,少将军的魅力还需努力啊!
两个婢女,一个纠集了更多的甲士,想要为公子壮声势,一个站在墙根处,放飞了手中的信鸽。
第11章 花式作死第十一式:
俪女公子。祁和出现在了自家大门口的青石台上,与眼前带着一帮贵女婢子、前呼后拥的俪女公子对面而视。
深秋的寒风,吹来了初冬的凉寒,也激起了两军对垒的紧张。
祁家门口有一条很宽的马路,既是天子的恩宠特许,也是为了方便平日里络绎不绝的宾客车马,哪怕是天子御驾亲临,八匹马并排的队伍,也不至于被挤得满满当当。
一对雕刻着八仙过海的上马石旁,紧挨着的便是钉在地上的拴马桩,其中有一个贴了金箔的,便栓过天子的马。
大启讲究路低于门,也因此,当本身就比俪女公子高的祁和站在门口时,俪女公子就只能被迫抬头仰望。首先看到的便是由八级台阶铺就的进身之阶,一路向上,是大红色的朱门,以及门前两个雷霆鼓状的门枕石。
最后才是祁和,霁月光风,举世无双的涂山君。
敢在这样的门庭前公然叫嚣的人,在整个大启都是少数。寻常百姓哪怕是如今这般跟着俪女公子看热闹,也是不敢近前的,只远远地缀在两旁的暗巷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好奇的双眼。甚至还有格外谨慎的,抬袖遮脸,生怕日后被记恨。
俪女公子心下有些瞧不起这些人,觉得他们藏头露尾,鬼鬼祟祟,连看个热闹都不敢看得直白些,也就只配当一辈子的贱民!
但她现在还需要这些人来让祁和颜面扫地,便只能暂且决定屈尊降贵地忍耐一番。
殊不知,她自以为占理的模样,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趾高气昂,来势汹汹,加上她在京中不算多好的名声以及眼中根本不屑于掩饰的对旁人的鄙夷,一看便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与之形成对比的便是祁和。
他此时还有那个闲心,礼貌地对俪女公子打招呼,声音柔缓,气定神闲,便是当下最为推崇的清淡君子了。一看便是光明磊落,心无阴霾之人,大家总会更愿意相信他是无辜的。这点祁和很肯定,因为他是专门对着铜镜苦心练过的,特专业。
女公子为何发了这般大的脾气,可是有什么让您误会了?我们坐下来慢慢讲清楚,不要伤了和气。
祁和敢说这样的场面话,是因为他知道俪女公子是不会听他的,因为她就是这么一种性格,决计不会因为别人软了,就开始自我反思,主动退让。她只会洋洋得意,觉得全天下皆是羔羊,活该被她驱使。
说来讽刺,大启号称最是重礼的朝代,但生活在其中的诸侯士大夫,却最是不把人当人的。仿佛他们的礼只是守给别人看的,是在只有双方同为上层阶级时才会存在的。对待底层的人,他们有的只是赤-裸的剥削与原始的自私。可以肆意冷眼旁观着为奴为婢的人乃至是普通百姓在这乱世为了活下去苦苦挣扎,而不动分毫的恻隐之心。
最为可怕的是,他们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因为打从心里,他们就不觉得大家是同一种人。
这也是祁和不想生活在大启的原因之一,他自知能力有限,胆子一般,无法螳臂当车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所以他宁可在现代当个普通平凡但拥有平等的人,也不愿意在古代当个所谓高高在上的贵族。
俪女公子唾面而来,她撒泼打滚的样子一点也不尊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