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一语不发,细看下手指都在发抖,显然怒气未消。张保只得继续道,奴才知道,您是后怕,您是气苏公公不懂得保护自己。可是,您想想,那种情况下,苏公公也不知道八阿哥留了什么后手,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再说了,苏公公若真有弃您不顾之心,也不会愣是拖着个大活人从火场里跑出那么远了。您只看苏公公当时全身的伤,仅凭一口气撑了一路,就该知道他有多惦记您,有多想再回到您身边啊。四阿哥胡乱翻着奏章的手总算停了停,张保微微松了口气,却听四阿哥哑着嗓子道,你们根本不了解他,他那时就是存了死志的!从他打定主意放火,到他劫持老八!若不是天可怜见,让那面墙先破了一块儿主子,张保还想再劝,却被四阿哥扬手打断。从前就是这样!为了这府里的孩子女眷,为了爷的名望声誉,他不惜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推入险地!无论我怎么嘱咐,无论我怎么承诺,他就是从来不分轻重,从来不留余地四阿哥嘴唇直颤抖,张保也微微明白了些。屋内静默了半晌,四阿哥扶着背椅把手站了起来。说到底,窗外夕阳西斜,映的屋内人影子细长,他就是从未相信过同一时刻,鸡飞狗跳的雍亲王府旁,沉寂了好几天的八爷府也喧闹了起来。八阿哥从郊外回来就一直昏迷,八福晋招来了一批又一批太医,总算在今天傍晚等到了八阿哥的苏醒。却没想到,醒来的八阿哥,却仿佛失了心智。那个太监呢?那个阉人呢?!!爷!爷!八福晋企图扶住走路还跌跌撞撞地八阿哥,您的伤还没好,您不能下床啊。苏培盛!苏培盛你给我滚出来!八阿哥双目圆睁,满屋子的乱走乱撞,我要杀了你!我今天要活活剐了你!贝勒爷,金环端着药碗想上前,却被一把薅住领子。谁派你来的?是不是那个太监!是他让你来给本贝勒下毒的,是不是?贝勒爷,奴婢没有啊,奴婢不敢!金环惊慌失措,连人带药碗被狠狠掼了个跟头!八福晋紧忙拽住还在发疯的八阿哥,大声吩咐金环道,快去找太医来!看看贝勒爷是不是被魇住了!是,是!金环匆忙退了出去。第435章 从未相信康熙四十九年十月十四,夜苏伟躺在东小院的床上,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自己觉得委屈, 却又莫名其妙地心虚, 再看身旁空空的床铺,这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切, 不回来拉倒!床上的人恨恨地把脑袋一蒙,半晌又伸出手来,把身旁的另一只枕头拽进了被子里。同一时刻, 正院卧房也熄了蜡烛。张保侯在床边, 看着床帐里一动不动的人影,心下也颇为无奈。苏公公到底从未相信什么?四阿哥没有说出口。但跟着两人这么多年, 张保也大概能猜到。到底身份天差地别, 纵然情比金坚, 但聪明如苏伟,从始至终,就没把两份感情放在完全对等的位置上。我可以为你的一切牺牲自己,却从不曾指望你为我丢掉一切。翌日, 清晨年氏坐在梳妆镜前,听了凌兮的禀告,眉心微蹙,王爷是自己在前院过的夜?是,凌兮点点头,只张保公公伺候的。那, 东小院呢?年氏略微迟疑了一下。也没什么动静,凌兮往门口看了看,转头压了压嗓音道,外面是说苏公公在郊外救了八阿哥,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咱们也不知道。王爷特地调了侍卫出去,按理说,苏公公该得赏赐的。可自从回府,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事关前朝,咱们不便打听,年氏低头绕了绕手中的帕子,王爷这个时辰该起了,去让小厨房做些好消化的点心,咱们给王爷送去。是,凌兮应声而去。日上三竿,东小院昨晚也不知几时睡着的,苏大公公醒过来时,外面太阳已经老高了。身上还有些淤青,嗓子倒不太疼了。苏伟咳嗽了两声,有点儿无力地坐了起来。师父,小英子听见动静走了进来,您可起了,大厨房都开始准备午膳了。苏伟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小英子沾湿了手巾递给他。王爷昨晚在前院睡的,今儿一大早就被召进宫了,也不管床上的人搭不搭理他,小英子是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唠叨,年侧福晋还特意做了点心去前院,可惜压根没见到人。听说,边关战事激烈,战报雪片似的刮进京城。王爷这一进宫,都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府呢七喜儿怎么样了?张保公公还跟我说啊,啊?小英子愣了一下,看向床铺,才发现自家师父在问他话,哦,还是那样啊,挺乖的。这几天,您没给他派差事,他就呆在自己屋里。昨儿个想来伺候您来着,被我给回了。多盯着他点儿,苏伟垂着头,盯着被面,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小英子抿了抿嘴,暗暗给自己壮了壮胆,往床边凑了凑道,师父,您就别跟王爷置气了。王爷这些日子这么辛苦,为了您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谁有功夫跟他置气?苏伟扑腾往床上一倒,我还是个病人呢,别打搅我休息。十月十八,十四爷府鄂伦岱、阿尔松阿两人共同来拜访十四阿哥。胤禵招待两人坐下,让人上了茶,听闻八哥身体不适,不知近来怎么样了?唉,八爷府如今闭门谢客,我们也无法前去探望,尚不知详情,鄂伦岱颇有些担心,只是看府上之人的态度,怕是不大好啊。八贝勒的身体一直没有好全,如今闭府休养也不奇怪,阿尔松阿继而道,只是,日前京郊遇袭之事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贝勒爷好好的跑到京外去做什么?怎么又和雍亲王府的太监搅在一起了?万岁爷虽说下旨彻查,可眼见着是查不出什么来了,倒白让雍亲王得个兄友弟恭的贤名。雍亲王身边那个苏培盛不是个简单人物,京里多少事都有他的影子,鄂伦岱眯了眯眼,这次我只怕是八贝勒被他们主仆算计了,白白吃了个哑巴亏。十四阿哥低头刮着茶沫,良久才道,八哥如今闭门谢客,怕也是有难言之隐。京郊的事,有李光地旁证,皇阿玛也不大想细究。眼下,西藏军情紧急,八哥不出声,咱们也没必要在这些事上浪费精力了。十四爷说的倒是,现今还是边关之事最为重要,阿尔松阿点头应和。拉藏汗已死,照这些日子的战报看,西藏怕是没那么容易收回,鄂伦岱接着道,若要再遣军入藏,京里怕就要派人去了。边关军权,那是实打实的朝廷命脉,咱们可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好在,阿尔松阿顿了顿,八爷早早埋了一步棋,若是边关有变,随时可以发动。八爷府被贬去修书处的何焯,趁着休沐,偷偷地到八爷府来探望八阿哥。一直闭门谢客的八福晋,听说是何焯来了,倒是赶紧让人开了角门。何焯被一路领进八阿哥的卧房,见到双眼通红的八福晋和昏迷不醒的八阿哥一时甚为惊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福晋?何焯皱紧了眉,外面都传是雍亲王的人救了八阿哥,可八阿哥怎么变成如今这幅样子了?何大人不知,眼下都还是好的,八福晋声音呜咽,贝勒爷之前让人去绑了一个雍亲王府的太监,叫苏培盛的。什么?何焯瞪大了眼睛。八福晋轻叹口气,继续道,我也不知贝勒爷在计划什么,只是将人绑了后,扔在京郊的茅屋里。第二天,贝勒爷便带人去了那儿。我原以为,一个太监,能有多大的事儿。贝勒爷虽然大病初愈,但身边也跟了好些个侍卫,便没有多加阻拦。谁知道,八福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过一个晚上,八阿哥便被雍亲王府的人抬了回来。我们府上的侍卫、小厮一个未留,全都成了尸首,还被雍亲王直接送去了宗人府。不止如此,竟还说是苏培盛救了我们家爷。我召了太医给贝勒爷诊病,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吓,八福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贝勒爷一醒过来,人就失了神志,喊着叫着要杀了苏培盛。谁也不认识,总说有人要下毒害他。我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也不敢让太医一直守在这儿。结果,都这些天了,贝勒爷就是一直不见好。这,何焯又看了一眼床榻上面如死灰的八阿哥,这样可不行,贝勒爷的病必须得治,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太医不能用,那就用民间的!雍亲王府四阿哥已经连续几天没回府了,在府里养的快长蘑菇的苏大公公越来越暴躁。师父,小英子尾巴似的坠在苏伟身后,您身子才刚好,之前又出了事儿,这时候出府不好吧?有什么不好的,我乐意出就出!苏伟换了常服,带着瓜皮小帽,黑着脸背着手,从王府角门出来时,把门外趴着的花猫都吓了一跳。苏公公!倒是有人不怕的,苏伟才迈出门槛,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就窜了出来。干嘛的?小英子一个健步窜上前,后面跟着的侍卫唰地拔出半把刀。好了!苏大公公一把拍开眼前人的爪子,冲身后挥了挥,认识的,把刀都收起来!苏公公,我可算等到你了,来人吸了吸鼻子,倒是带了几分可怜样。我说李卫,苏伟扬了扬脖子,胆子不小啊,咱家都还没去找你呢,你倒是敢先找上门来!我李卫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敢不敢的?李卫倒是一贯的混不吝,伸手就把苏伟往旁边拽,我有点儿事要问问您,问完了,我安心了,随您怎么处置。苏伟哼了一声,倒是跟着他走到了墙根底下,避开了其他人。我就问一句,李卫冲苏伟竖了根手指,听您的语气,您肯定也是知道什么了。我就问您,大格格好好的吧?愤怒的小火苗噌地窜了起来,苏伟抬手就给了李卫头上一下,你倒是也敢问,我们大格格可是金尊玉贵养起来的。你瞅瞅你眼下的模样!我告诉你,你给我收起那些肮脏的小心思!要不然,我可不管你以后怎么样,当下就撕了你去喂猪!苏伟的话多少有些奇怪,可心里着急的李卫也没心思想那么多了,是,是我不好,可我跟大格格什么都没有啊。你们可别污蔑她啊。她是不是受委屈了?是不是挨罚了?这些天一点消息没有,我就猜到肯定出事了。你还猜到!你能猜到你还敢!苏伟恨得牙痒痒,我们王府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以后给我离大格格远点儿!不行!李卫脖子一梗,差点没把苏伟气过去,我怎么也得确认大格格没事儿了再走。大格格是我们王爷的掌上明珠,她能有什么事儿?苏伟咬的牙龈咯吱咯吱响,我们府里的姑娘也都快到说亲的年纪了,你小子别妄想癞蛤蟆能吃到天鹅肉!怎么不能?苏伟刚回过身,身后的癞蛤蟆就开口了。他日功成名就,李卫定求皇上赐婚!自家精心呵护的玉白菜眼看着被猪盯上了。苏大公公怒上心头,脱下靴子,回身就要扔,背后的人却已一溜烟地跑远了。第436章 叛逆期康熙四十九年十月二十,紫禁城由东华门进宫, 过了金水河, 沿着南墙根儿一路快至午门时, 便能看到内阁了。大开的院门时有阁臣和跑腿儿的小太监进进出出, 一部分快步往乾清宫去,一部分出了紫禁城往其他衙门去。内阁后院则安静很多, 近些日子都单独辟出来给雍亲王处理政事用。雍亲王除了每日晌午往乾清宫伴驾,大多时候都呆在这里。正屋的门半敞着,西里间由一扇屏风隔着, 门外只有张保、张起麟两位公公伺候, 旁人要进来都得先等回报。不过,这日午后还是特殊些, 守在后院门外的小太监难得地见到了张起麟的面儿, 忙迎上去道, 张公公,可是王爷有什么需要?您吩咐一声,奴才替您去。不用,不用, 张起麟闲适地挥了挥手,好容易能松口气了,咱家也出去遛遛腿儿。小太监有些不明所以,张起麟也懒得解释,只嘴里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晃地往外头去了。极度安静的西里间, 原本连个伺候笔墨的人都没有。四阿哥独自坐在书桌后,手里的笔提在纸上,笔尖的墨却已经半干了。你还要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多久?!凉凉的声音吹过红木翠竹的屏风,让躲在雕花门洞后的人倏地一僵。四阿哥垂下眼睑,又换了只笔,门洞后的人才磨磨蹭蹭地探出了半个身子。既然来了,有话就直说,爷忙得很,也懒得跟你吵。四阿哥提笔蘸墨,落笔却没有痕迹,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砚台里的墨水都凝了。苏伟扁扁嘴,紧了两步迈到桌前,替四阿哥磨起了墨。四阿哥冷哼了一声,像是不大领情,把笔一放,眼眉一台,正要说话,却又愣住了。
“某趣阁”最新网址:http://www.mouquge.com,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