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霍疏,没那么明艳,没那么恬静,也让她心动的不能自己。
霍疏被她突如其来的笑晃了眼,稍许移开了视线,轻咳了一声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她怔了怔。
这个年纪,她还在家里人宠爱呵护下,可她却已经成了金陵一等一的绝世名伶。
这背后,付出了多少辛苦和努力,她心中自然有数。
思及此,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怜惜。
你一直住在这个地方吗?
苏妤点头,细声回道:自小就被卖进这个地方,记不得年岁了。
霍疏嗯了一声,又问:她们对你好吗?
妈妈待我极好,其他姐妹也很客气。
那
一问一答数句后,少女似恼了,嗔了一句:霍疏小姐,您是来调查户口的吗?
霍疏唰的一下红了脸。
她不自然的端起水喝了一口,忽的听见少女细弱的嗓音,带着些羞意,霍疏,那杯水是我喝过的。
咳咳
霍疏一急,呛得咳嗽。
少女也急了,一只手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另一只手掏出锦帕擦她的唇角,你没事吧?
挨的近,她身上的香气全涌到了霍疏的鼻尖,清清淡淡,不算多香,可时不时飘来一股,让人忍不住想闻。
你用的什么香?
少女一懵,啊?
霍疏摸了摸鼻尖,有几分不太好意思,硬着头皮问:你用的什么香?
没啊。
苏妤回了一句,稍许,似想到什么,从旗袍上解下来一个香囊,伸她眼前晃了下,是这个吗?
霍疏嗅了嗅。
并不是。
这股香味有点浓,略刺鼻,不如她身上的香味清淡好闻。
过了一会儿,她又似想到什么,脸色微微泛红。
她听人说,有种美人天生自带体香,大抵便说的是妤妤吧。
正想着,便见少女低低咳了起来,锦帕掩嘴咳的秀气。
她脸色苍白,咳的厉害,纤眉也蹙了起来,让人心生怜惜。
霍疏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眼里有些担忧,没事吧?
不碍事。
苏妤微微摇头,接过水抿了一口润润喉咙,笑,我自小身体就不好,三天两头的请大夫,都习惯了。
明天我给你带点西药过来。
她一怔,明天?
才说完,霍疏也觉得有些不妥。
春景楼据传闻说背景极深,她又是其中顶尖的名伶,哪是寻常人想见就见。
好啊。
少女眸子弯弯,捧着杯子笑,那就麻烦你啦。
霍疏脸微红,轻咳,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又聊了一会儿,门外丫鬟轻轻扣门,霍小姐,霍二爷让我告诉您该回去了。
霍疏小姐,明日再见。
少女起身,将杯子放下,笑着道: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我送送你。
霍疏面色一滞,有几分不愉的扫了一眼窗外。
真会挑时候!
霍城故意的吧?
好。
才至门口,她顿了一下,心底的疑问终究还是没忍住,那些公子哥看过你的面容吗?
苏妤微怔,没。
原主营销的人设,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名伶,即便唱小曲儿也是戴着面纱,在帘后咿咿呀呀的唱着。
她黛眉纤长,一双眸子似泛着水泽,莹莹动人,便是掩着面纱,也让人忍不住猜测,底下会是怎样一张绝世动人的容颜。
胖妈妈会宣传,一来二去,这金陵城谁不知道春景楼有个苏苏姑娘?
霍疏松口气,笑,就送到这吧,不用出去了。
霍城是个浪荡公子哥。
还没见着妤妤模样,便死皮赖脸的想要成为她的座上宾,若是见了,只怕会纠缠的更久。
路上小心。
霍疏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在丫鬟的指引下,才出了东楼,长廊上,霍城走来走去浑身直哆嗦。
哥。
你可算出来了。
霍城迎上前,搓搓手有些期待,怎么样怎么样?见到真人了吗?
她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长什么样啊?
霍城一边走,一边仰头哀嚎,漂不漂亮?金陵的公子哥们都猜她绝对是个绝世大美人,靠!真他妈可惜,为什么抽到的人不是我?
霍疏怔了怔,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少女清艳的小脸,下巴尖细莹白,弧线精致优美,从眉到唇,无一处不精致。
阿疏你倒是说话啊?
耳边传来霍城的催促,她回了神淡淡道:一般。
一般?
霍城不信,狐疑的瞥她一眼,你不会在骗我吧?
噢我懂了,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嘛,难免会有些攀比心,不过你放心,就算她再漂亮,在哥心里,你也是最漂亮的一个。
霍城拍拍胸膛说的一本正经,末了又忍不住问:快说快说,到底长什么样?
一般。
霍疏有些不耐,走一半又想到什么,停下来沉声道:你下次再去骚扰她,我就告诉爹你带我逛春景楼的事。
第64章
霍家是金陵响当当的大户人家,门风严厉,对家中的子嗣一向管教极严。
若是知晓这事,只怕少不得一顿毒打。
更何论,两人还是大夫人所生。
霍城缩缩头,没敢跟这个妹妹顶嘴。
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就是这么强,就连他妹,也避免不了这一点。
还是别招惹了。
他端正身子装哑巴。
回途,路过一家西药店。
霍疏让司机停下,下了车直奔店铺,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袋西药。
霍城眉头一皱,买这玩意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
霍疏白他一眼,将西药包好小心翼翼的塞进自己包里。
她刚刚问了医生,妤妤就是简单的小感冒,具体她也没怎么听懂,一堆专业术语听的人头昏脑涨。
总之,这药对妤妤很有用。
还是太笨
想到这,她有些懊恼,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小脑袋。
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学医呢?
失策了。
阿疏,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霍城忽然想到什么,按住她的肩膀,认真道:咱们家又不是请不起大夫,你哪不舒服别自己憋着。
哥
霍疏哭笑不得的打开他的手,我很好,没什么地方不舒服。
那这药?
替一个朋友带的,和你没关系。
霍城哦了一声没再问。
哧
车子猛然间停下,轮胎在地上打滑,发出刺耳的声音。
霍城一个踉跄,猛地捶了下后座,老杨你怎么回事?
霍疏也是身子微颤,好在扶住边上的把手,倒不至于那么狼狈。
司机脸色有些发白,伸头看了一眼,道:二爷,是路家的车突然从拐弯绕过来,所以我一时间没来得及
路任行!
霍城脸色一沉,推开门就要下车,又是这个混蛋,真把这金陵当成自个儿家了?
哎哥
霍疏没拦住,他已经下了车。
路任行你给我滚出来!
霍城猛地拍了下车窗,怒气冲冲,怎么开车的?不会开车就滚回去学几年再出来,丢人现眼!
车窗摇下,缓缓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
青年穿着白色西装,袖口解开一个扣,风流的桃花眸勾着多情的笑,语气散漫,这不是霍二爷吗?
怎么?这路还是霍家的不成?只许你过不许我过?
霍城一滞,你
霍疏无奈抚额。
自家哥哥这个智商着实令人捉急,一两句就能被别人噎的说不出来话。
她推开了车门,语气冷淡,这路既没写着霍家的名,也没写着路家的名,可最基本的行路规则,也该有吧?
路少爷开车一向这么肆无忌惮吗?
路任行抬头,眼睛微微亮起来,试探性的问:霍城,这是你妹妹?
关你什么事?
霍城不耐的瞪了他一眼,护犊子似的挡在了她面前,我妹妹你少招惹,也少打那些花花肠子。
话落,他回头冷哼,阿疏我们走。
路任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慢悠悠的笑出了声。
霍家这一代人丁旺盛,子嗣不少。
被霍城这么亲近,名字里又带了个疏字,恐怕也只有霍家那位国外留学回来的大小姐霍疏。
想到方才,女子淡淡暼来的一眼,没什么太大表情,可也冷艳动人。
他心头有些火热。
霍疏!
有了名字,还怕没有认识的机会?
阿疏,你可不能搭理他,那家伙可是整个金陵出了名的风流浪荡。
霍城上了车,仍有些恼,嗤了一声,就咱们金陵大大小小的酒馆青楼,他哪一个没去过?
霍疏打断他的话,皱眉问:春景楼也去过?
自然,春景楼的凤鸳姑娘就是他的相好之一。
霍城冷笑,蓦地又捶了下坐垫,最可恨的是,他有了凤鸳姑娘还不知足,还敢妄想我的苏苏
话没说完,他就挨了一个拳头。
你打我干什么?
霍疏神色自若,语气淡淡,继续说。
霍城揉揉肩膀,也没在意,冷哼道:不过,苏苏姑娘没搭理他就是,连回话都没给他哈哈。
路任行?
霍疏微微蹙眉,在心里划了一道横线。
叉掉!
第二日,霍疏起得早,拦了一辆车直奔春景楼,边上行人神色各异。
一个小厮小跑过来,腆着脸笑,这位小姐,我们这里不招待女客。
霍疏自然清楚这里的规矩,暼了一眼问:昨儿不是你当差吧?
小厮愣了下,摇头,呃不是。
我跟霍城来的,你去问问。
霍城霍家的二爷。
这名小厮再熟悉不过,脸上堆笑,您等着,我去帮您问一问。
春景楼里一般不接待女客,事实上,不止他们一家,整个金陵的青楼都是不接待女客,为了避免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若是熟人带来,倒没那么多忌讳。
不过几分钟,小厮匆匆赶来,弯了弯腰,霍小姐您请,方才不知是您,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霍疏嗯了一声,想了想问:苏苏姑娘一般什么时候出台?
又是一个来找苏苏姑娘的人。
小厮恍然一笑,低眉顺眼的解释:霍小姐,苏苏姑娘不轻易出台,全看她心情,偶尔唱两嗓子。
哦。
您爱听小曲儿?
小厮一边留意她的神色,一边道:咱们春景楼除了苏苏姑娘,也有不少会唱小曲儿的,您若是想听,我可以给您留意。
不必了。
霍疏微微摇头,抬步往里走。
她不爱听小曲儿,软绵绵的,没什么劲。
顺着上次的路摸到了东楼,几个丫鬟知道她今日要来,也没多拦,笑着压低声,霍小姐您来的早了,我家姑娘还在睡呢。
霍疏微怔,还没醒?
丫鬟小声解释了一句:我家姑娘自小身子不好,向来怕冷,又正逢冬天所以比较嗜睡。
她点了点头。
您跟我来。
在丫鬟的指引下,霍疏到了厅前坐着,屏风半掩,帷幔落下,隐隐约约可见帘后美人的睡颜。
您喝茶。
丫鬟倒上一杯热茶,悄悄退了下去。
霍疏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身子的寒意被驱散了几分,眸子不自觉的瞥向帘后。
可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她又懊恼的轻咬下唇,收回了视线。
这样未免也太不坦荡了点。
她坐直腰板,从包里抽出一本书打发时间。
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桌上的茶水凉了下去,丫鬟又进来添了一杯热茶,有些不大好意思,霍小姐,要不我去将姑娘喊起来吧?
不用
霍疏笑着摆手。
妤妤正伤风感冒,多睡一会儿也正常的很。
丫鬟愈发觉得不好意思,坚持转身去喊,两人争执间,水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春杏?
刚醒的嗓音,还带着那么一股慵懒沙哑,偏生又含着几分少女特有的娇,让人不觉红了耳根。
丫鬟应了一声。
里间没了声响,似又睡过去。
霍疏松口气之余,又有些失落。
这丫头倒是能睡。
叮铃。
纤白的小手拢着帘子,少女赤着脚走出来,只着了一件云锦海棠纹里衣,长发松散,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纤眉微蹙,带着几分还未清醒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