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征沉默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一生只能拥有一名囚徒,这限制有些出乎他意料,但也不是很意外,血契能有分担伤势这样逆天的作用,自然不可能毫无限制。崔左荆又问囚徒牌你怎么获得的小丑说了,目前能够召唤他的黑金卡,都应该在资深朝圣者手中才对。新手关卡的最后盒子赠送了一张,后来有个同为新手的人说要用自己的卡和我换,我就换了。崔左荆神色一凛,立刻问什么样的人董征想了想,眉头越皱越深,脸上出现了数秒空白我忘了他努力去回想当时的事情,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同意交换都不知道,明明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有人对你用了记忆清除,他不想让你记得。崔左荆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他这次回来,很有可能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有人在动手脚。数秒之后,董征轻轻嘶了一声,大概是药起了作用,他身上的伤口不断地发痒,能够清晰感觉到皮肉正在渐渐愈合。他立刻低头去看临海,少年充血涨红的脸看起来面色没那么差了,呼吸时的响动也正常了许多,脖子上的指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董临海就可以说话了,虽然声音依然不正常的嘶哑我没死吗崔左荆不好意思,没死成,是不是觉得还挺遗憾的不会死的。董征把董临海拉起来,把他胳膊抗在自己肩膀,搀着仍然晕头转向的临海进屋。少年因为剧烈的惊吓双腿还使不上力气,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他哥身上。浓雾弥漫,远处树上的乌鸦凄声不详的叫声着实让人心烦,崔左荆烦躁地皱了下眉,一颗石子从他手中抛出,转眼没入黑暗的林中。世界安静了。崔左荆又看了眼关得严严实实的地窖,跟在兄弟俩身后,因血契产生的伤已经无影无踪了,让他从回到这里起就烦躁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董征拆下了身上的所有绷带,正在给董临海弄水喝,高壮少年被安顿在椅子上,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已经彻底消肿的脖子,恐怖的窒息感仍然留存在脑中。蛰伏在巨大的阴影下,他看着董征的身影,道哥,我把灯落在下面了。没事。董征给他端水过来,灶台上的烧水壶里还有一半的水,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但看起来清澈,也没有异味。崔左荆靠在门边冷眼看着这幅兄友弟恭的场景,突然冷不丁地问道你们俩不是亲兄弟吧。两人齐齐看向他,董临海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董征便抢先他一步道是亲兄弟。临海便吞下了刚要脱出口的同父异母,乖乖闭上了嘴。哥在防备这个叫什么芥的囚徒长得不太像啊。崔左荆怎能看不出董征其实不太想和他说这样有私密性的话题,人家不愿意说他也没必要强迫,反正早晚都是会知道的。他多余的好奇心已经在上一次的纯白地界之行中消磨殆尽了,在这个世界中,知道的越少的人反倒越有可能稀里糊涂的活下去。一行人算是暂且安顿下来,稍作休整。董临海在休息加回魂,时不时不敢相信地摸摸自己完好如初的脖子。崔左荆漫无目的地在小屋里乱逛,董征则开始清点他们目前的物资。目前他们有董临海从地窖中搜到的一把猎枪,两盒子弹里一共有四颗,药品被他们吃掉两粒后还剩下一粒,按照表现出的效果来看,绝对是保命用的底牌。还有董征从棺材下扣下来的两颗金球,已知是后面要用到的剧情道具,唯一趁手的武器匕首现在正插在地窖口僵尸的嘴里,马灯也掉了。不过董征又从护林员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手电,虽然光线不太亮像是电池要用光的样子,但起码能照明了。做完这一切,他再一次读起护林员的笔记,琢磨着里面可能有的线索。护林员的死法已经清楚,从地窖里出来的怪物生生掐死了他,但血迹的来源仍旧不明。那地窖看上去关押过什么东西,后来那东西撕开栏杆逃走了,既然地窖是突然某个晚上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应该和护林员无关。董征把这些推测给崔左荆和董临海说了一遍,临海仍然懵懵的,哦了一声,问然后呢董征反复提到的东南方大概是接下来前进方向的提示,游吟诗人给护林员的挂坠很有可能也是个关键线索,但我没找到。崔左荆朝护林员尸体的方向抬抬下巴还有一个地方没搜呢。董征立刻会意,皱起眉头你是说临海茫然地看看他俩,又看看护林员尸体不是已经搜完了吗谁说的搜完了。崔左荆对董临海笑了,那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你知道人身上藏东西最好的地方是哪里吗董临海并不很想知道。但还没完,似乎是临海的表情真正让崔左荆感到有趣,他笑眯眯地指了指护林员,道你要不要来搜一下一直躲在你哥身后让人保护,难道就不想做点贡献吗我来吧。董征说着便蹲下,将之前拆下的染血绷带缠在双手上,解开护林员破旧的上衣,深吸口气,就要动手。让他弄。崔左荆往尸体面前一站,阻止了董征下手,双手抄在兜里,望着临海,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遇到事情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没断奶的孩子在这里可是活不下去的。激将法果然管用,话音还没落临海便蹭的一声站起来,他被养的很好,不到十八岁就已经一米八多,比崔左荆高出一头。少年不甘示弱地将董征手上的绷带缠在自己手上,嘟囔道 我来就我来,还说我,你明明比我年纪更小好吗崔左荆善意地提醒他但我不拖后腿,你俩的命还是我救的呢。我也不会拖后腿的。董临海蹲在尸体旁边,看到护林员脖子上可怖的掐痕,回忆起数分钟之前的经历,忍不住喉咙发痒。他咳嗽几声,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心一横牙一咬,伸出手。护林员的尸体已经腐烂许久,皮肉一碰就烂,董临海在刚一碰到冰凉黏腻的内里时就忍不住干呕一声,他强忍着想要落荒而逃地冲动,继续向里探,摸到了像是胃的东西。手撕鸡手撕牛肉手撕羊腿手撕卤猪脚临海对自己使出了究极自我催眠,他扭头盯着脚边,在可怜的护林员胃里胡乱搅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物件。找到了董临海立刻将手抽出来,东西往地上一撂,忍无可忍地拽下手上血呼啦次的绷带,在墙上蹭掉胳膊上的碎肉,后退好几步远离被他掏得不成样子的尸体,屏息两秒钟后,低头对着墙角剧烈呕吐起来。董征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那少年说的没错,在这个连自身都难保的地方,临海不可能只依赖别人的保护,越快成长起来对他越好。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阻止崔左荆去刺激临海。董征拾起地上的物件,用护林员的衣服擦去上面的血污,这是个国际象棋中士兵形状的小东西,有小拇指粗细,带着一条细绳,也表明了曾经是个挂坠。这就应该是护身符了,不过还不清楚有什么作用,护林员为了不弄丢它或是被别人夺走,直接吞到了肚子里。他说着将东西收起来。而另一边,董临海也吐得差不多了,正用水漱口,整个人都显得恹恹的。董征这不是个好地方,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准备出发。休息了四五分钟,正在闭目养神的崔左荆突然睁开眼睛。有东西过来了。咚咚这下两兄弟也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战马的嘶叫穿透夜色,好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像他们走来,每一步都无比沉重,以至于房顶上都簌簌落下许多灰尘。不是吧,还来临海哀嚎一声。董征当机立断将护林员的记事本放进口袋,一挥手,低声道走翻墙出去。你们先走。崔左荆却说道,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有两点猩红正渐渐靠近,我把它收拾掉就跟上。董征点点头,没有再说废话,这个意外召唤而来的囚徒实力已经不需要他怀疑了,至少现在不需要,拟南芥既然能从那东西手中全身而退一次,就代表能有第二次。他们更需要担心的,还是自己。兄弟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后门的庭院中,临海还顺走了一个煤油灯。崔左荆进厨房拿了筷子勺子还有唯一的餐刀,算是将自己武装起来。该做个了结了。他喃喃说着,轻轻踢开护林员破败的尸体,推开血迹斑斑的门,信步走出小屋。☆、第5章 暂时掉线崔左荆走进前院,亨利的身影从迷雾中隐现,骑士的战马和它自己全副武装,铠甲和长剑的锈迹全都脱落。剑上粘着新鲜血肉,想来刚刚才杀掉了哪个倒霉蛋。它没有双腿,整个人从臀部以下仿佛长在了马背上,于是显得很不协调。头盔下隐约可以看到男人面孔的轮廓,但除了那双猩红的眼外,并不清晰。空洞胸腔中心的脏在一下下跳动,三重铁箍碎掉最外面一层后,亨利从的僵尸骑士变得有了人的样子,也仅仅是有了样子而已。崔左荆隐约还记得他原本长得什么模样。亨利是个德国男人,是崔左荆最早来到纯白地界时遇到的人之一,他和傅哲一起,在崔左荆最彷徨无助的时候给了他最初的教导。后来他死了。在崔左荆认识他刚刚一个月的时候死了。在那个盒子中,他们没能找到亨利的尸体,但现在崔左荆知道了他的死法被腰斩。战马发出好斗的嘶鸣,四蹄踏着地面,激起沉闷的声响,骑士并未轻举妄动,他单手提剑,似乎在忌惮面前的少年,又或是在寻找能够突破的薄弱口,将其一击必杀。崔左荆没工夫在这里陪它浪费时间,不管过去怎么样,亨利都已经变成了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他还得抓紧时间从这个盒子里出来和维克多汇合呢。于是他率先发动了攻击。崔左荆左脚猛然踏地,迎着亨利向前飞窜出去。与此同时长剑当头斩来,他抬手用勺子柄一挡,随着乒的一声脆响,长剑上崩出了豁口,勺子应声碎成无数碎块,而崔左荆借着巨大的冲击力,再次纵身一跃,一手抓上了战马的笼头很难相信一个略显单薄的少年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五指生生扣进马的头盔,在钢铁甲片上留下深深的指痕,同时挥出了手中的筷子但亨利挡住了。长剑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横在胸前,挡住那一颗被黑气缠绕的心脏,躲过了崔左荆的致命一击。筷子顺着剑面滑到一边,余下的力道只撬开了数片甲胄,崔左荆落地,看了眼自己被划破了一道口子的右手,血正顺着手背缓缓流下。这是被飞溅的甲胄划到的。他盯着骑士,深吸口气。越长的武器就越难以迅速收回,这是所有有过战斗经验的人都清楚的事情,这么长的剑,能在一瞬间收回并作出有效的抵抗,速度绝对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亨利变强了。禁锢着心脏的铁箍似乎是封印一样的存在,每崩开一道,它的力量都会变强。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崔左荆抽出一根筷子,攥紧,再一次冲上去。这次他将目标对准了面部,除了心脏之外,亨利身上唯二没有盔甲保护的地方。二十多厘米长的筷子在崔左荆手中化作了足以令人发抖的绝世凶器,少年双手持筷,在接近亨利的那刻,将左手中的筷子径直插进了战马眼中筷子像是戳豆腐一样戳破了坚实的头盔,刺破皮肉穿过腐烂的大脑,战马撕心裂肺地嚎叫一声,在剧痛之下,两只前蹄猛然抬起,整只马站立起来,几乎发了狂如果不是和马长在一起,亨利绝对会被直接甩飞出去,而崔左荆趁此时机,右手狠狠一划,没人能够看清他的动作,只见少年一脚蹬在马侧腹,一击之后即刻退开。撤回攻势,崔左荆站在一边平复呼吸,太久时间没有进行这样强度的战斗,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找回过去的节奏。战马依然在为剧痛而嘶叫,无论亨利怎样训斥都无动于衷。手中的筷子化作齑粉,然而似乎并未在骑士身上造成什么伤势。但三秒钟后,亨利的左臂和躯干的交界处缓缓出现了一条平滑的裂缝,黑气如血一样疯狂喷洒出来,被齐根斩断的整只胳膊就这样掉在了地上。而断肢掉落压碎枯叶的响动,成了最后一根稻草。骑士愤怒地仰天长啸一声,心脏的跳动疯狂到几乎带出阵阵残影,急促如接连不断的鼓点,第二层铁箍瞬间就被震得粉碎,战马发出哀鸣,终于安静下来,筷子造成的伤口随着封印的破碎飞速愈合。但并不只是如此,又少了一层束缚,心跳再次快到了新的程度,金属碎裂的咔咔声响伴随其中,最后那层铁箍也爆裂开来,让心脏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跳动。竟是接连破开了两层从断臂的伤口处喷出的黑气有生命一般组成了一只手臂的形状,而骑士头盔下的脸孔也终于真正清晰,和活人无异的皮肤和面孔,但原本应该湛蓝的眼眸依然猩红。铠甲和长剑上的黑色彻底褪去,全都银光闪闪,花纹繁复而华贵,似乎意味着某种奥义。亨利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盯着眼前的崔左荆,两颊的肌肉不断的颤抖,似乎认出了他是谁,又有话要说。但最终,他再一次举起了长剑。崔左荆也再一次迎了上去。这场战斗终结在了两分钟之后,解除了最后的封印,亨利的确强了不止一丁半点,他左臂的黑雾有强烈的腐蚀作用,崔左荆必须要小心谨慎地保证不被碰到。亨利的剑更快了,也更加锋利,崔左荆的眼睛甚至都无法捕捉到他出剑的速度。不过没关系,从很久之前,他战斗时就基本上不需要视觉了,一切都在依靠千百次生死关头时的本能和直觉。餐刀插进那刻狂跳的心脏时,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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