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清河王。”他犹豫片刻, 最终还是缓缓道。她又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 这才认出了他来。“是……攸儿吗?”他点头。“我还以为, 你永远都不会再来见我了。”她柔声道,脸上竟有一丝满足的欣慰。萧子攸不忍, 他微微侧了脸,没再去注视她的双眸。“我的攸儿真是善良,其实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她的目光似有些怀念,也有些感叹,“真是奇怪, 比起萧玉乾跟慕欢, 你的秉性反而最似你的那位叔叔。”“够了!”他突然气息又有些不稳。“母后难道还想再给朕认个父亲吗?”他脸上恼怒,口气生硬地讽刺道。冯润莲面上淡淡, 不同于他的厌恶,她神色安详,也没有去解释什么,只是又缓缓陈述道,“不管是爱的还是恨的, 他们一个个都走了, 或许马上我也要走了。”“你……好好修养身体,还是会好起来的。”他又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艰难道。“攸儿你就别再安慰我了, 咳咳,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她又有些虚弱地轻咳了两声, 接着又继续道,“这辈子我满足过,也遗憾过,说起来也真是失败,临走前,竟发现自己最终还是一无所有。”他不知要如何安慰她才好,他很想告诉她,她还有自己这个儿子,但他却始终难以开口。果然,他心底始终还是在介怀她曾经所做的一切。突然一个小身影缓缓从外面跑了过来,手里拿着的那支梅花幽香妖娆。“母后,你看,这是涟儿为你折的梅花,母后瞧了后心情好一些,也会尽快地好起来。”眼前的小泪人儿伤心地祈求道,“母后,涟儿求您快些好起来吧!涟儿这才刚有了母亲,涟儿不想这么快就失去母后!”“对啊,我还有涟儿。”她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看着这小女儿的容颜,她总是会想起慕欢。又抬头看了看萧子攸,她欣慰道,“攸儿也来看我了,我应该要学会知足。”“没想到临死前,我才明白过来这个道理,人啊,不能总是太贪心,不然只会遗憾更多。”她坦然道,目光有些模糊,只觉得脸颊一道滚烫,也缓缓灼痛了她的心。“母后!”慕涟伏在了她的床头,更是哭得泣不成声。那支颤巍的梅花也正在慢慢走向凋零,几滴泪水如雨露般滋润上那渐渐失去生气的花瓣,更添了一丝死亡的妖娆。“若说母后现在心里还有什么心愿,那便是遗憾不能与你父王道别。”她又将目光落到了女儿身上,流泪道,“也可怜了涟儿与生父分离,可以的话,母亲希望在自己走后你能回到他的身边。”“毕竟血浓于水,不管怎样,你父亲他始终还是爱你的,唯有在他那儿,母亲才能放心地离开。”“不,涟儿要母后好好活着,你们都要陪在涟儿身边才行!”慕涟的哭声变得更大。冯润莲也伤情地轻声啜泣了起来,母女情深令人动容,殿内一片悲伤蔓延,压抑中透着淡淡的死亡气息。“……我可以让他回来见你最后一面。”萧子攸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在她们的悲痛中轻声开口。两人停止了哭声,冯润莲看向了他的眼,目光有些不可置信。“攸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她颤声道。“自然是真的。”他面无表情,有些冰冷道。她闻言脸上先是有些狂喜,后来冷静下来后却又发觉有一丝不对劲。“不对,他现在的身份,如何能轻易回来?”她面上突然又有些惊恐,挣扎着强撑起了身体,“攸儿,你引他回来,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母后?”慕涟看着她异常专注的面孔,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起来,她也回头望向了萧子攸。他面色未变,只是双眸幽深冷寂得可怕。“你不能对他不利!”她胸口起伏,面上有了几分愤怒,不禁厉声对他道。“朕心里自然会有分寸,母后不必太过忧虑。”他面上冷漠道,“母后还是先好好休息,养好精神,这样才能等到他回来见你。”“孩儿便先回去了,母后好好养病,朕过几天会再来看你。”有些生硬地对她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攸儿,你回来,你回来!”她用力呼唤他,可是也只能望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出了内殿再也看不见。她有些哽咽着又流起泪来,心里更是伤痛……北境内,经过多番苦战,慕氏已经攻破了邙关,驻扎在玉璧一带。营帐内,慕欢看了萧子攸派人送来的书信,马上便打算走。慕澄见父亲如此不管不顾,不禁伸手拦住了他。“父王!眼下战事吃紧,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他惊讶道,面上有些生气,“而且萧子攸叫你回去你便回去,这岂不是羊入虎口?”“她病得很严重,我必须要回去见她。”他面上淡淡,心意已决,只是嘱咐他道,“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我的事情你不用管,只要帮我坐镇军中,好好把这儿的仗打好,我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太长时间。”话落,他拂下了他的手,转身就往外面走去。慕澄脸上一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即将出去的父亲,不禁大声道,“父亲真的就觉得萧子攸是你的亲生儿子吗?这么放心他?那个女人对你说什么话你都信?”“你怎么就认为他一定就是你的种!”他以前查过萧玉乾在位时保留下来的宫中侍寝嫔妃的记录,萧子攸的出生时间完全能跟记录上的时间对得起来。连他都发觉了不对劲,他不相信他的父亲对此事毫无所觉。可是面对他出言不逊的质疑,慕欢既没有恼怒,也没有回身。“她说攸儿是我的儿子,那攸儿便就是我的儿子。”慕欢沉默片刻,只是沉稳地冷静道。慕澄听了他的话,心里只觉更加恼怒,可是他的下一句,马上便让他噤了声。“子惠,我的心情,你应该最能理解,晋阳柏堂里的那个女人和孩子,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父亲……你,都知道了?”他底气有些不足,不禁犹豫着弱声道。“你跟李慕君的事情,我可以不插手,不干涉,当然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起,其中自然也包括萧子攸。”他淡淡道,声音带了一丝冷漠,“但是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多管。”“你多操心些战场上的正事就行,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好好攻打玉璧。”淡淡地留下了最后这句话,他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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