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五年后,项慕生才知晓原来当初杀害自己父亲的并不是段青川,而是赵家堡的家主赵钧城。赵钧城身为德高望重的前辈,却为得到项家心法故意接近项父,蓄意杀之,栽赃嫁祸。得知自己杀错了人,项慕生一时疯魔,率领千殊十二教,一夜踏平赵家堡。自此以后,千殊十二教为武林邪教的恶名彻底传开了。项慕生作为正邪统领,终生未娶,只收留两名徒弟,待他百年之后,一人执掌千殊教,一人经管武林盟,两人一明一暗,同心同德,且各自培养徒弟,如此代代相承。广阔武林,只握在两人手中。然而传到杨玉恒一代时,却出了差错。当时武林盟主杨玉恒的徒弟名为楚鸿,此人天资聪慧,根骨极佳,杨玉恒本想传位于他,奈何楚鸿这人不爱武林盟主之位,只对采药诊病感兴趣,私入启昀宫修习,还当上了启昀宫宫主,自此,武林盟一脉断绝。杨玉恒震怒,却对这心爱的徒儿无可奈何,幸而千殊教主收养的徒弟沈寒澜稳妥可靠,二人商量过后,决定效仿先人,让沈寒澜一人同时掌管千殊教与武林盟。沈寒澜一生收养了两个徒弟,一个叫做封澈,一个叫做江卓穆,两人性格迥异,封澈性格孤僻,不爱言谈,而江卓穆却是处事圆滑,八面玲珑。五年前,沈寒澜有心退位,将千殊教交与封澈,武林盟交与江卓穆。但还有一事未处理妥当,那便是启昀宫。启昀宫虽不属千殊教,也不属武林盟,却与它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事实上,这么多年,启昀宫身处江湖之中,早就沾染了江湖之事,恩家仇家已数不清,鸢儿行事莽撞,你又太过良善,为师担心你们受人欺负,也担心启昀宫落入不轨之人手中,最稳妥的办法,是交与封澈或是江卓穆,也算是对师父的交代。楚神医道。杨玉恒尽心尽力地栽培他,而他却辜负了师恩,着实有愧。两年前,师兄沈寒澜旧疾复发,临终之前,我二人决定将金羽藏在机关重重的无尽塔中,找到金羽者继承启昀宫。而在此期间,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能插手,以示公平。只有一点,我们算错了,封澈与江卓穆不是一心,江卓穆得到金羽后,竟对封澈痛下杀手,他想得到的不仅仅是启昀宫,而是整个武林,幸而重伤的封澈被鸢儿发现,捡回了一条命。季温良若有所思地道:江卓穆想要整个武林,就必须挑起武林盟和千殊教的争端,所以他才血洗素雪山庄,嫁祸于千殊教,以得到一个讨伐千殊教的理由?那麽,十六便是江卓穆,小九便是封澈了。楚神医点了点头,说:没错,江卓穆的背后是武林盟,武林盟向来是正派之首,素雪山庄遭难,以山庄幺子的身份要武林盟主持公道,不仅合情,而且合理。可是季温良皱起眉,江卓穆既要扮演武林盟主的身份,又要扮演素辛城的身份,若是需要两人同时出现,可怎麽办?楚神医从怀里掏出两份帖子,递与季温良,道:武林盟主已放出消息,称自己练功走火入魔,需要闭关修养,因此武林大会推迟。走火入魔季温良喃喃道,他是想要武林盟主彻底消失,这样两人就不可能同时出现?又翻开另一份帖子,这份帖子竟是由启昀宫发出,邀武林豪杰共观新宫主接任庆典。楚神医道:现在已有流言,说素雪山庄被千殊教所灭,素辛城逃了出来,还做了启昀宫的宫主,但流言毕竟是流言,这次他邀各路人马聚集启昀宫,就是想将流言坐实,请正派为之主持公道。到时让武林盟主死于闭关之中,他再通过武林大会的比武仪式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攻打千殊教了。又说:当初江卓穆接任武林盟时,并没有用自己的真实面目,而是用了易容术,我还以为他是谨慎小心,没想到那时就想好了后路。可是,季温良疑道,这回,他为何不易容成素辛城的样子,而是用了自己的真容呢?楚神医叹了口气,道:也许是因为他不想再做别人,只想做自己罢。季温良沉默了半晌,说:他的这些计谋也不是不可破,只要师父出面,一切都可解了。不可楚神医道,当初我已立下死誓,一切尘埃落定前,不能出现在江湖之中。师父不能出面,江卓穆的真实面目该如何拆穿?季温良只觉得这人手段颇多,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中,着实可怕。一抬头,师父却不见了。似是有所感应一般,他猛地转回身,见小九站在桥头。不,不是小九,已是封澈了。封澈脱下了破旧的衣裳,换上了代表教主的黑服,脸上的红色胎记和刀痕都不见了,显然之前是为了隐藏身份,故意易容。他一步一步走到季温良面前。四目相对,一时无言。过了半晌,封澈道:我明日便走了。嗬!不能说话也是假的。他见季温良不语,解释道:之前形势复杂,多有隐瞒。季温良垂着头,蜷着手指道:这麽大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可以理解。推翻江卓穆阴谋的证据已经找到,我明日便出发去启昀宫。会不会有危险?有人与我同去,应该不会出差错。那你要小心。日头渐渐落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照在湖边的垂柳上,清风一吹,柔柔地摇晃着。封澈忽然把季温良揽在了怀里。季温良一怔,鼻间萦绕着松香的气息,感受到对方胸口有力的心跳,泛起丝丝甜蜜。我等你回来。素辛城广发英雄帖,诚邀武林各界集聚启昀宫,当日高朋满座,热闹非常。觥筹交错之时,素辛城突然当众提及自己身世,一时间,酒席上鸦雀无声。从素雪山庄,到托付金羽,再到全家灭门,娓娓道来,不禁令人唏嘘叹惋。一位少侠突然从角落中站起,大骂千殊邪教罔顾人命,作恶多端,该群起攻之,以绝后患。又有人说,千殊教妄想吞并启昀宫,意图不轨,其心可诛。激昂奋起之时,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众人被飞沙走石眯了眼,纷纷抬袖遮挡,待一切平静,大堂中多了三个身影,为首之人脸戴银质面具,腰佩宝剑轩衡,正是千殊教主封澈。在座之人心中皆是一惊。有胆大者高喊,邪教孽畜还有胆来?话音未落,喉咙已被暗器划出一道血口,那人吓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堂厅。封澈身后护法言,千殊教从未踏入过素雪山庄,眼前之人也不是素辛城。此语一出,四座哗然。护法将一老者引入众人眼中,该老者称自己曾为素辛城诊过病,见过其真容,这人确实不是素辛城。在一旁静坐的林崇父子突然站起,将陷害季宫主一事托盘而出,称自己鬼迷心窍,被恶人利用。被揭穿的十六不怒反笑,神态怡然。正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大叫:酒菜中有毒!众人大骇,纷纷打坐调息,却发觉经络堵塞,内力被封。有强行运功者,气血逆行,当场暴毙身亡。十六拔出长剑,击向封澈,二人缠斗在一起,起挑点刺,招招致命。百余招后,封澈一剑穿过十六腰腹,联合启昀宫侍卫将之压入牢中,又替众人解药,这场闹剧才得了终。半月后,楚神医带季温良回到启昀宫,顺水推舟,称确把金羽交付素辛城,却不曾想被他人冒顶。至于这冒顶之人是谁,江湖中议论纷纷,却始终没有定论。打开地牢沉重的门,腐朽的味道混着潮潮的腥气立刻扑打在脸上,让人觉得冷气钻进了骨头缝,不知是血还是水,在角落里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空灵的滴答声。一双黑靴走到尽头,在牢房门口停下了,侍卫开了锁,惊醒了被吊在架子上的江卓穆。他抬起头,透过遮挡在眼前的头发看清了来人的脸,嘴角翘起。师兄是来看我的笑话麽。为什麽。封澈问道,语气无波无澜。为何灭素雪山庄满门?为何执着于启昀宫?为何想挑起千殊教与武林盟的争端?江卓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偏过头去。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可说的。同一师门,却痛下杀手,如此情义算是尽了,封澈不再逼他,跨出牢门,向外走去。江卓穆突然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你问我为什麽?我也想问为什麽!我想问师父为什麽,为什麽让你接管千殊教,想发火就发火,想杀人就杀人,而我呢,每天却要面对一些所谓名门正派,不管他们多恶心,多虚伪,我都要笑脸相迎,凭什麽?凭什麽?铁链声哗啦啦地响。你以为你有多高贵?师父对你好,对我好,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有用,有用哈哈哈哈,是工具!是傀儡!封澈!封澈你给我回来!季宫主的滋味如何?封澈猛然停下脚步。江卓穆哈了一声,接着道:季宫主看似不食人间烟火,身子骨倒是风流得很,经我调/教几次,更是封澈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面部肌肉抽紧,额上的血管因愤怒而突起。一字一顿地道:你敢再侮辱他。江卓穆被憋的满面通红,却还是挤出一个笑,露出沾着鲜血的牙。师兄不是没碰过季宫主?那也太可惜,你不知道,我可是夜夜回味那温香玉暖的啊!猛地惨叫出声。封澈拔出匕首,粘稠的血滴落下来。不要让他死了。侍卫被寒到入骨的声音激了个哆嗦,答了声是。又下起了雨。季温良站在屋檐下,看着细密的雨丝连成一线,从半空中落下,轻轻洗刷着世间万物。远处出现一人撑着伞走过来,他心中一喜,发觉自己站在门口,好像特意等人似的,想转身回屋,又怕是多此一举,更使人误会。犹犹豫豫间,封澈已经到眼前了。怎麽不进去?语气极尽温柔。屋子里太暗了,想在外面透透气。手好冰。天是阴冷冷的,穿得多也不见得保暖,手当然冰了。季温良目光落在地面上,不肯看他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我们成亲罢。啊?我说,封澈捧起季温良的脸,对上他琉璃般的眼睛,道,我们成亲,好不好?第114章 做武林霸主的男人(二十二)半月后, 碧水庄传出噩耗, 武林盟主走火入魔, 死于闭关之中,江湖人无不悲痛惋惜。但群龙不可无首,几大门派推举少林寺同觉大师牵头, 商办武林大会,诚邀天下好汉,无论贫富贵贱, 声名几何, 在擂台上傲立群雄者,便可坐拥武林盟主宝座。天下之大,光名门正派之下,优秀弟子何其多, 可谁也没想到,最后获胜的竟是一个无名小卒,名曰冯九。但其内力深厚, 又不得不叫人佩服。这冯九深沉内敛, 惜字如金,却偏偏和启昀宫的季宫主合得来,出入启昀宫之频繁,如同自家庭院, 更有江湖轶闻, 称冯九与季宫主早就相识, 夺取武林盟主之位不过是讨美人心欢。本以为是坊间谈笑, 可没想到一年后,武林盟和启昀宫同时传出喜讯。启昀宫内挂满了绸子和灯笼,放眼望去一片大红,乐队从早上就开始演奏,一直没停。房里忙成一团。季温良穿着大红的喜服,头发散在腰间,站在地板中央,被忙忙碌碌的丫鬟拉来拽去,一脸不知所措。喜娘还在耳边不停地叨叨着。宫主要记着,一会儿盟主在门外催妆,您一定得表现出不愿意。不愿意?季温良抬起胳膊,好让丫鬟系上腰带,可是我愿意啊。哎呀,你愿意也要表现出不愿意,这是规矩,记住了吗?季温良点了点头,记住了。入轿前哭两声,规矩。洞房时先喝合卺酒,规矩。要记得系同心发,规矩。季温良被规矩来规矩去,话进了耳朵里,熬成一团浆糊,忽听到外面一阵爆竹声,谁喊了一句:新郎来啦!一个丫鬟把目光落在季温良的身上,忽然啊地一声。宫主怎麽还没束发!快快快!把发带拿来啊!梳子哪去了?这里这里!一屋子的人转来转去,总算束好了发,又披上了盖头。敲门声传来,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季温良紧张起来,他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的红,心脏咚咚响个不停。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冯九,前来迎娶启昀宫宫主季温良。季温良整个身心都被这句话震撼住了,脑袋里一片空白,这时耳边响起喜娘的声音。宫主,说我不愿意。季温良张了张嘴,没出声。一旁的丫鬟也急了,催促道:宫主,说啊。快说啊宫主。说话啊。莫要耽误时辰。我我来我去,什麽也没我出来。最后还是喜娘喊了。宫主心系宫中事物,无意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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