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么快,怎么好像身后有人追他似的。宋杰呆愣愣地看着他仓促地走远,直到怀里又一沉。封铭也把白大褂脱下来交给他,面色是少见的焦急,麻烦帮我带回办公室。人形衣架很有自知之明地回道。封铭点了点头,去追季温良的影子。太阳正急匆匆地往山下赶,抛下还剩一点的橘色阳光,它们均匀地洒在逐渐拥挤的马路上,又被交错的车与行人切割开来。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喧闹声挂在半空中,那是回家路上的背景音乐。封铭穿过长长的走廊和大玻璃门,终于赶在季温良过马路前捉住了他的手腕。在街上拉拉扯扯实在难看,季温良不愿引来好奇的目光,刚想暗自使劲挣脱,钳在手腕上的力却消失掉了。之前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没有回答,现在说还来得及吗?季温良没有说话,侧着身不看他。封铭接着道:现在我说喜欢你,可以吗?季温良心里五味掺杂,既有用了不正当手段的羞愧又不禁为其结果暗自欣喜,想想要是封铭早承认,就没有这么多的事,因此还有些委屈和气愤。为什么是现在说?封铭沉默了半刻。如果你还没忘记何宁,我可以等,要是你想让我帮你忘记他,我也愿意。听听这是什么混账回答!出租车!季温良招了招手,黄色的桑塔纳开始沿着路边减速。他打开车门,坐上了后位,封离竟然也跟了进来。去哪啊你们?司机师傅瞥了一眼后视镜,自然而然地把他们当作是一起的。我去紫菁小区,西门。季温良这个我字,说得又重又清晰。司机转过头,在两人脸上巡视了一圈,最后看向封铭,你们不是一起的啊,帅哥你去哪啊?我去紫菁小区,封铭虚咳了一下,西门。那正好啊,一个地方,你们拼个车呗。同一个地点上车,同一个地点下车,同时乘坐同一辆出租车,这该是多大的缘分。司机师傅暗自感叹,踩下了油门。长期与陌生人打交道,使得每个出租车司机都有着非凡的聊天技能,上至国家大事,下至街头趣闻,什么都能说扯一嘴。季温良再生气,也不愿牵扯旁的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额头上的伤。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碰到了椅子。季温良不愿多说。那你可要小心啊,我上次大腿让钉子给划了,那血流的,手都捂不住,到医院你猜缝了几针?司机比了个九的手势,九针!哎你这个口子缝几针啊?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季温良随口编了一个数字。五针那伤口也不小啊,可挺疼吧,你这个伤口得注意,那个大夫当初和我说的,你不能沾水,像那个辣椒啊都不能吃。给你缝针的大夫跟你说了吗?没有。这是实话。那你这大夫不行啊,在哪缝的啊,是京安医院吗?季温良嗯了一声。不能啊,京安医院是大医院啊,司机啧了一声,不过现在这社会啥也说不准,前阵子不还出了个医生值班玩手机,延误病人治疗的事吗?听说家属已经起诉了,等着判决结果呢。借此机会,他又大谈特谈医患关系,并对不负责任的医生给予了严厉的谴责,对医闹事件表现出了痛心与不屑。所以说,这医生啊,还是良心活,你看给你缝针的大夫,多叮嘱几句还能累到他吗?这要是出事了你说算谁的?他以为人人都懂啊。正好在等红灯,司机回头,看封铭一直也没说话,这才察觉到冷落了他。怕他觉得尴尬,便问道,帅哥,你上京安医院也是看病啊。封铭也嗯了一声,医生当然是看病的,这话没问题。那怎么样啊,看没看好啊?算是看好了。要注意保持伤口干燥,避免沾水,戒食辛辣、刺激食物,不能喝酒,建议饮食清淡,选择高蛋白食物,封铭看着季温良,又补充道,要保持心情舒畅,睡眠充足。你找的这个医生挺不错啊。司机呵呵一笑。司机没有听明白,季温良却是懂的,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又羞又愧。这车里一共三个人,最初和司机搭话,不仅是因为礼貌,还存了冷落封铭的意思。后来聊到了自己的伤口,听不知情的人责备封铭,不禁觉得好笑,又有些解气。当司机问封铭去医院做什么的时候,甚至带着看热闹的态度,看他要怎么回答。封铭如果说他是个医生,就在京安医院工作,或是承认他就是司机嘴里那个不行的医生,这个伤口就是他给缝的,那么司机难免要难堪。如果他只是随意遮掩过去,却是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可没想到他没有让司机难堪,也不像是委屈的样子,只是借了这个机会,叮嘱自己什么保持伤口干燥,避免沾水的事。这东西书本里写得明明白白,哪还用得着他叮嘱?真是的。软心肠的季温良和硬心肠的季温良激烈地争吵着。凭什么他说不要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他说要在一起就要在一起?可现在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这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结果,这样算不算是欺骗?追逐爱情的路上用些技巧又能怎样呢?反正你爱他的心又不变。紫菁小区西门到了。司机停下车,你俩怎么算,一人一半呗?现金还是扫码?扫码。季温良回过神,抢答道。将手伸向裤兜,探了探,脸上的表情变了。出门时只顾得上躲封铭了,连手机都没拿。不仅是手机,钥匙也落在办公室。作者有话要说:封铭:你是不信任我的技术还是我把你弄疼了?季温良:我怀疑你开车,但我没有证据。抱歉才更新,呜呜呜,因为坐火车从南方到北方,不太适应天气,一不小心感冒了,每当想在评论里说一下,可总觉得第二天一早肯定能好,就能接着更新了,可第二天还没好,就一直拖到现在,呜呜呜。上天保佑,九月份之前把第三个世界完结了吧。谢谢小仙女的雷,真的惭愧惭愧。第83章 禁欲医生的小助手(十三)咋?你没带钱啊?司机下半身仍是正坐的,上半身却斜斜地朝季温良侧着, 无论是神情还是姿势都有些扭曲。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所以车里开了灯,暗淡的光照在他粗犷的五官上, 留下成片的阴影。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季温良觉得这长相和那位无意使自己受伤的男家属颇有几分神似,因此额头有些隐隐作痛。偏偏还有个人在旁边不时相地干坐着, 带着看电影似的闲适目光,一副瞧热闹的样子, 既不赶紧退场, 也无心插上一脚,让场面多了几分尴尬。啊!怪不得会跟着我到出租车上来,一定是看出我既没带钥匙也没拿手机,特意赶着看笑话。季温良算看明白了,这个人外表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内里却实在可恶。这样胡乱揣测一番, 脸上更是红白交加。师傅, 我的手机落在医院了, 要不然你把我送回去?司机咧了咧嘴,露出一个不太走心的笑。不是我不信你,你也得替我想想,你说我把你送到医院, 你一下车, 我上哪去找你?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我给你我的手机号。那不行啊, 万一是假号呢?师傅,一直默不作声的封铭突然开口,多少钱,我一起付了吧。有人付钱自然是好事,只要自己不亏怎么都成,但客气客气总是要的。这不好吧,你们又不认识,嘿嘿帅哥你心地真好。顺便报了车价。没关系,虽然不认识,但住在一个小区,交个朋友总是可以的。封铭掏出手机,一边扫码,一边淡淡地回道。好像两人真的是萍水相逢。出租车转了一个弯,沿着宽敞的马路扬长而去,一股热风携带着尾气扑面而来,生生堵在肺里,让人觉得窒息。季温良被呛得咳了两声,然后也转了个弯,大步朝前走去。他走得又快又急,脚下乘着一股怒气,无奈某人占着身高优势,没几步就赶上了。你要去哪?回医院。怎么回去?走着回去。也没有手机,也没有现金,除了回医院还有什么办法?反正是不求你。就这么走了一段路,封铭见他真有徒步回去的打算,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大的人,怎么这么幼稚?我幼稚?季温良猛地停住脚步,像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我幼稚?刚才你在车里说那样的话,是不是戏弄我?他满脸羞恼,本该有些气势,却因为额上贴着的白纱布被削弱了几分,封铭的语气不自主地缓和了许多。司机说了那么多我的坏话,你是知情的,也不见你替我辩解几句。好,原来这是报复啊。司机说你的坏话你应该找他,干嘛算在我的头上?我不在乎司机说的话,我只在乎你。季温良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封铭又说:你也知道清创缝合做不好会留疤,我亲自给你做手术,又送你回家,还替你付了车费,没想到落了一身的埋怨。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很有杀伤力,就像一根很细很细的针,轻轻地贴在气球表面,砰地一声,季温良心里的气全都消散了。钱我会还的。他弱弱抛下一句话,步伐缓慢了许多。橘黄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灰色的树影斜斜地贴在水泥路上,这附近小区连着小区,没有商铺,所以行人很少,偶尔驶过几辆轿车,也是匆匆而去。季温良又走了一会儿,淡淡的酸痛顺着小腿悄悄爬了上来。他也觉得徒步回医院不太靠谱,正好前面立着一棵垂柳,软软的枝条柔柔地垂着,清风伴着它舞动,树下是长条座椅,疾走了几步,坐了上去。太傻了,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傻了,一定是撞昏了头。沉默了一会儿,季温良问:那现在怎么办呢?封铭很懂得顺水推舟的道理,及时接住了这截儿橄榄枝。我给你打个网约车吧。说着,拿出了手机,手指刚要点开应用程序,停了下来。我车还在医院里,明天上班怎么办?地铁和公交站点离小区都很远,早上的车也不好打。季温良想了想,把车钥匙给我,我到医院,给你开回来吧。你受了伤,最好还是不要开车,说到此处,停了一停,算了,我跟你一起去,然后载你回来。那也可以。分明是彼此都能想到的解决方案,却通过这样婉转的对话说出,透过它,好像结下了某种约定,让风一吹,悠扬地打了个旋儿,静静地落在心上。封铭也不急,直了直身子,吐了口气。你饿不饿?他这样一提醒,季温良霎时觉得肚子空空。今天不仅给别人做了手术,自己也做了手术,还走了这么远的路,心累身也累。我们可以先吃点饭。仰起头,向左望了望,一溜的雕花铁栅栏,向右望了望,又是一溜的雕花铁栅栏,皱了皱眉。这附近都是小区,也没有吃饭的地方。封铭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地图显示附近五百米有家面店,就在小区里面。季温良想想五百米也不远,就点了点头。步行导航开始,从当前位置,向西出发前方50米右转当前gps信号弱,位置更新可能延迟您已偏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前方100米左转小区里没有路灯,道又很窄,黑黝黝的,树叶被冷风卷起,哗啦啦地响。封铭走走停停,还时不时地转动手机,而且拐错了两次弯,要不是记得他是主角,季温良真有点怀疑他是路痴。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家面店。这是一栋老旧的楼房,一楼是一排门市房,左邻右舍都拉下了卷帘门,只有他家的灯还点着,白色的光落在门前的空地上,一片灰亮。门内贴着墙整齐地摆放着两排桌椅,因为已经很晚了,所以并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趴在桌前,歪着脑袋,一笔一划地写着作业。一推开门,不知在哪里的喇叭响起声音。欢迎光临。小男孩抬起头,看了季温良和封铭一眼,扯着嗓子朝厨房喊。妈!来人了!白色的门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笑眯眯地道:随便坐,想吃点什么。墙上挂着菜单,封铭扫了一眼,问季温良想吃什么。季温良也没仔细看,就要了打头的牛肉面。那就两碗牛肉面,葱姜蒜、辣椒都不要。好,稍等啊。两人都饿得不轻,也没了谈话的力气,面上来后,默默地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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