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看了看,倒是没多说什么,淡淡地道:把朱阳神君请来吧。季温良看他面色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重新施了传字术。如今他法力不多,这话该凝练,最好还是凝练。于是一只蓝色的鸟重新出现在季温良的手掌,忽闪着翅膀,有些重心不稳地飞出落镜山,飞过大江大河,进了启阳殿。朱阳神君看殿里进来个鸟,带着熟悉的气息,挥了一下衣袖,接了过来。鸟儿在空中化成一个字:棋。第38章 冷酷魔尊的小仙侍(七)这一盏茶的功夫, 落镜山上就来了位客人。其实这客人在黑色的结界外站了许久, 主要是之前闯结界的时候, 被挡了一道,现在周身还有些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看结界没有排斥他,才放着胆子进去了。他许多日子没来落镜山了,穿过了结界, 倒是吓了一跳。原来这山上还是光秃秃一片, 不知何时,竟生出了地衣。这地衣东一块,西一块, 间隔分布着, 灰绿绿的, 干枯萎蔫, 好像缺水一般, 其实并不怎么好看。但也比荒山强一些。朱阳神君走走停停, 进了殿里。两道黑影正在案前并排坐着。季温良见朱阳神君来了,急忙起身打招呼。如今两人也算是很熟识, 他对着朱阳神君也没有之前的拘谨了。小仙草多日不见, 越发好看了。细腻光滑的脸蛋, 很想让人摸一摸。但他顾忌着大殿里还有旁人, 不敢肆意动作。只能坐下, 摸了摸身上的衣料, 嗯, 也是细腻光滑的。大殿里安静寂然,案旁坐着三人。案上摆放着棋盘,案边放着热茶,一缕热气从杯中飘出,淡香四溢。朱阳神君与弑神下棋的时候,总是朱阳神君先落子。他以为这次也不例外,执子便要落下。且慢。清冷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不大,却很难让人忽视。季温良和朱阳神君齐齐看向弑神。弑神放下了茶盏,悠悠道:今日下棋,可有什么彩头?彩头?什么彩头?季温良以为今日请朱阳神君来,不过是叙叙旧谊。他深知自己棋技如何,这回对棋,必输无疑。若是还要彩头,那不就是白白送礼吗?忍不住看了看弑神。弑神却不理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朱阳神君。朱阳神君比季温良想得太多,他就猜测此番前来,准没什么好事。见弑神与季温良同坐一起,更加笃定。无奈地道:罢了罢了,若是这一局我输了,想要什么彩头,便是什么彩头吧。执子落下。季温良看朱阳神君落下了一子,执起一颗黑棋,好似有些不确定似地,慢慢落下。落完了子,又立刻转头看向弑神,如同学生寻求老师指点一般。弑神没说什么,只喝了口茶。季温良便知这棋走得不错,又继续下。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两人下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不是季温良有下棋的天赋,仅仅学了几天,就能达到与朱阳神君平齐的程度。只不过是季温良每次要下错时,弑神便来一句且慢。或是抬手,用指尖点点该落下的位置,或是直接环着季温良的手腕,带着他落子。偏偏季温良还是个好学的,时不时地问一句:为什么下在这里?弑神便循循善诱地解答,这一解释,有时一句两句,有时要半盏茶的时间。朱阳神君觉得今日自己就是个陪练的。只是别人陪练,多少能得个好处。而他陪练,恐怕反要给别人好处。最后一子落下,朱阳神君反而松了口气,道:愿赌服输。弑神没有看他,反而转头问季温良,你可缺些什么?季温良哪里会提要求,他看着朱阳神君道:我我不缺什么。怎么不缺?今日你的法术颇有长进,只是缺个趁手的兵器。刀刀剑剑,戾气太重,不适合。季温良也不只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弑神自顾自地道:听说有一族以飞羽为刃,柔中带刚,甚是不错。朱阳神君心道,可不就是我这一族吗?他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道:这个不难,我族恰好有此兵器,再附赠你一本仙书。季温良算是看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又拗不过弑神,只好道:嗯我们,我们再下一局吧。说罢,还把身子往外移了移,表示拒绝弑神的帮助。明摆着是要送东西。朱阳神君自然不在乎什么武器仙书,不过季温良满脸困窘的样子倒是很有趣。他忍不住逗弄道:小仙草可有什么彩头?季温良听他这么问,想起了前阵子天帝派人送来的玉佩。只是他向来不喜金玉之物,这玉佩又得的不明不白,季温良便将它收了起来。玉佩既然是天帝所赠,想来是很宝贵的。做个彩头,应该是值的。思忖了一番,他将玉佩找了出来,放在了长案上,问道:不知这个可不可以?朱阳神君瞥了瞥玉佩,愣了一愣。半晌,似笑非笑地道:这天界皆传落镜山的仙侍好大面子,天帝还将盘龙玉佩赠与了他,我还以为这帮神仙无聊得紧,又编出些个荒诞的故事自娱自乐,不曾想倒是真的。季温良被他那戏谑的眼神瞧着,有些脸红,暗道这哪是赠的,分明是抢的。忙岔开话题道:这玉佩有什么不寻常吗?不寻常倒是谈不上,只不过这可不单单是个玉佩。原来这玉佩四周的青龙并非是雕刻出来的,而是真龙所化。这条龙原本是雨神宫中负责布雨的,只不过它生性顽劣,经常玩忽职守。若是犯些小错也便罢了,谁曾想在天帝的生辰大会上,这条龙竟然喝多了酒,在天界下了一场酒雨。不巧宴会之上正值朱雀一族弹曲献舞。朱雀族的女子各个性子火辣,穿着也相当大胆,一层红纱轻飘飘地挂在身上,该露不该露的反正都露了出来,手腕、脚腕上绑着一圈圈的铃铛,长袖热舞,配着鼓乐,一阵叮当作响。那领舞的是朱雀族的公主,向来喜欢出风头,她刚将腰间的绸带化作红色的火焰,想要惊艳众人一把,谁曾想这酒雨从天而降。酒遇火则燃。惊艳的效果不知达没达到,反正惊吓是有了。扰乱天界秩序乃是大罪,奈何天帝生辰不宜杀生,便将这龙封印起来,化作了盘龙玉佩。朱阳神君说故事的本领是相当得炉火纯青,寥寥几句,就将生辰大会上鸡飞狗跳的场景描绘得极为生动,季温良忍不住笑了出来。那这玉佩到底适不适合做彩头?做彩头倒是可以,只不过朱阳神君早已受够对面的两个人,再待下去断然是自虐,只是幻化出一根黑色长羽和一本名曰《飞羽术集》的仙书,推脱宫中有事,转身离去了。季温良送走了朱阳神君,想着刚才的故事,拾起玉佩,放在手中轻轻抚摸。弑神见他握着玉佩,一副思索的模样,问道:你想放了青龙?季温良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注视着弑神,反问道:神君,这青龙真的会布雨吗?落镜山上有了太阳,却从未下过雨。生在地上的那些生灵,长势都不太好。若有了雨,这山上可能是另一番景象了。弑神听季温良这样一问,便猜到他想什么了。只是这青龙个头甚大,要想放出来,需得找个宽敞的地方。两人便来到了潭边。弑神让季温良走远一些,才开始施法。一缕淡黑色的雾气从指间流出,凝聚成一团,将玉佩托于半空之中。这黑团逐渐增大,将玉佩围在里面。忽然,透过黑气迸射出几道青光,亮得耀眼。一条青龙从黑气中钻了出来,跃上空中。想是在玉佩里待了许久,被闷坏了,这一出来,撒欢一般,在上空来回穿梭。空气里回荡着声声龙吟。季温良虽在影视作品里见过龙,但那到底是假的,如今见到了真龙,忍不住感叹。过了一会儿,这龙总算是玩累了,化成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童,降落在潭边。这小童梳着两个羊角辫,辫尾系着红绳,胸前围着个红色的肚兜,胳膊如同莲藕一般鼓起,胖乎乎的甚是可爱。小童扫了扫面前的两人。这个个子高高、浑身散着冷气的人一看就不好惹。另外一个倒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应该很好说话。青龙识人的本事不赖,他想了想,跑到季温良的面前,问道:是你放我出来的吗?季温良听到稚嫩的童音,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是我想让你出来的。他这话答得巧妙。这青龙虽然外表无害,但想到他做过的事,就知道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况且他大小也算个神仙,怎能看不出季温良法力低微?季温良猜不出他心里所想,便给了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玉佩是天帝赐予他的,自然归属于他。放青龙出来的建议也是他提出来的。所以也不是撒谎。青龙听到这话,也没细究,问道:如此说来,你就是我的恩人了,我青元向来知恩图报,你有什么要求就快提吧,我若是能做到,定会满足你。暗里的意思是,满足了你的愿望,我就可以走了。季温良也不戳破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山上许久没下雨了,你会布雨吗?这有何难?青元脸上顿时浮起洋洋得意的神色。那你可真厉害,季温良揉了揉他的头,现在就能布雨吗?青元听到夸奖,有些脸红,躲开了季温良的手,道:可以。这一句可以,倒是没了之前嚣张跋扈的劲儿。他执手施了个法术。霎时间,乌云密布,雷声作响。大雨倾盆而下。这青元和弑神都是会法术的,大雨并不近其身。季温良却被浇个正着。他双手抱头,环顾四周,无处可躲,正暗道倒霉。忽然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是一把黑伞。伞柄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耳边的雨声哗哗作响,带着凉爽的风,吹在身上。季温良只觉得心里万般的畅快,抬头道:谢谢神君。又觉得不该让弑神撑伞,便用手握住伞柄,笑道:我来拿伞。这一笑,整个人如同发光一般,周身都散发着柔和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弑神看着季温良额前被雨打湿的发丝,并不松手。季温良只以为这雨声太大,掩盖了自己的声音,便大声道:我来,我来拿伞。握着伞柄的手用了用力。弑神感觉到了这股力量,慢慢松开了手。奈何季温良现在个子还不太高,只得高举胳膊,才能将弑神纳入伞下。他倒是忘了,弑神是不需要伞的。作者有话要说:艾玛,内容提要好难想第39章 冷酷魔尊的小仙侍(八)大雨下了一会儿, 便停下来了。青云道:好了, 我报过恩了, 就此别过。说完,怕两人会阻止似的, 化作青龙飞上了天。只不过他刚一触碰结界,便被打了回来。这结界威力甚大,青云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弄得尘土飞扬, 化成人形。他拍了怕手上的尘土,气势汹汹地跑来,手指着季温良道:你骗人。季温良觉得好笑, 反问道:我怎么骗你了?我明明报了恩, 为何还用结界拦着我?你出了结界, 要去哪里呢?当然是回雨神那里去。你犯了这么大的罪, 雨神也受了牵连, 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吗?青云转了转眼珠, 道:六界这么大,我再寻个去处就好了。也是, 季温良点头附和道, 只不过六界这么大, 都受天帝管辖, 如今你开罪了天帝, 也不知谁能收留你。这话可说到了青云心里去。他虽顽皮, 却也通晓人情世故, 自己醉酒后的一番作为,彻彻底底地得罪了天帝。还得罪了朱雀一族。这朱雀一族向来睚眦必报,本就觉得天帝对他的处罚太轻。若是自己被放出来的事让他们知晓,又无人庇护,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季温良看他面色有所松动,恩威并施道:这落镜山上平日是无人敢来的,岂不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你只需时不时下一场雨,也不是很难,留在这里不好吗?青云听到落镜山三个字,脸色果然变了。倒不是落镜山有多可怖,只是落镜山的主人比较可怖。如今不管自己想走还是不想走,恐怕都走不了了。这个温温柔柔的人说的也不错,落镜山上甚少有人来访,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季温良看他不说话了,又指着地上道:落镜山上甚少下雨,才会如此荒凉,你若是多下几场雨,使得这里的草木复兴,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青云本就有留下来的意思,一听这话,赶忙附和道:那当然,如此说来,我才是你们的恩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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