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眸转深,那里戾气翻腾。
……
次日林一芙起了个早,她想顺道回一趟公主府,所以陪张外婆吃过早饭后,便与之告别。
三个时辰后,林一芙抵达公主府,因为没有事先通知,去到的时候,正巧林青山有事不在,催管家把人领到了书房。
“大……姑娘,你稍歇息片刻,我着人去叫驸马爷回来。”
林一芙点头,便落在一处,拿了本书随意地翻了翻。
可是催管家说的歇息片刻她都已经翻过半本书了,人还是没到,林一芙有些不耐烦,想着若是林青山还要她等许久,她不若留书一封就好了。
如此想着,她便着手去拿纸笔,在书案上翻了翻,看到一信上有着一手熟悉的字体。
她经常去王辰希的书房,说句夸大的话,他的字化了灰她都认得。
信上也没写别的,不过就是“此女其性锱铢必较,其行有失温柔,不懂进退,不堪大用,不为良配。”
呵呵,挺好的,难怪那天林青山还去信威胁她,原来背后有人推了一把。
她拿着信扬了扬,心底冷笑,倒是说了些真心话。
她拿笔在一空白纸上留了话,留的信就和王辰希的信并排放在一起。
她要林青山威胁她之前,先掂量掂量。
林一芙带着怒气离去,上车的时候,张冒看见了,张嘴想问,被她一个眼神吓得吞了回去。
张冒从小被她暴打,心里都自发形成了规避,只需一个眼神,他就变成了鹧鸪。
马车哒哒哒地性行走,张冒和车夫坐在外面,林一芙和春花坐在里面,春花也能感受到她的怒气,只是不明白。
“姨娘,你受委屈了?”春花以为林一芙与公主府里的人发生什么龃龉。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宜曦公主母女俩。
林一芙一看春花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委屈是委屈,“与他们母女无关,我并未见到他们。”
怎么能不委屈呢,王辰希竟然说出那样的话,心里还有一点点的痛。
不过是一夜过去,仿佛甜蜜都是假的。
她摸向自己的胸口,神色不自觉地落寞。
马车哒哒哒地前行,两边的街道如同走马观花地一晃而过,她撩开一点点的窗帘子,一丝凉风夹裹着一股热气直扑她的脸。
为何有点心痛呢……她开始有点怀疑那只叫初心的小虫子钻错地方了。
王辰希,你个大坏蛋!
公主离王府不算多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她从窗帘望进巍峨的首辅府,吐了吐舌头,不知道王辰希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把她此刻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王辰希有些无奈地勾唇,眼底同样晦涩不明,似是风云密布。
两拨人马一前一后进了王府,各忙各的去。
林一芙调整了一番心情,她本想让春花领着张冒去严管家那儿,可是一个转头,她改变了主意,亲自领着张冒到了大厨房,而让春花去通传严管家一声,让他到大厨房来。
上次林一芙去东院做宵夜去的是东院的小厨房,与大厨房不同,大厨房才是整个王府做吃食的地方。
张冒推开厨房的门,看着比他家还要大的厨房,一时之间眼睛都不知道放哪儿。
“一芙姐,那么大的厨房,全是我一个人的?”张冒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
其实张冒长得很好看,一笑还有点傻傻的可爱,就是黑实了些,不过在乡下这种庄稼小子才受欢迎呢,难怪那么多姑娘看上他。
“还没落实下来呢,就是你的了?”林一芙锤了锤他结实的肩。
张冒傻气地挠了挠头,随即有些慌张地问,“这么大的厨房,得多少人吃饭啊,就我一个人?”
林一芙想了想,原先那个厨子身边确实带着两帮工,不过一并被送走了,她道:“到时候再让严管家给你物色一到两个帮工,帮你切菜洗菜什么的,那你就是一厨之长了。”
她太希望张冒有出息了,不用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生生把自己熬丑了。
张冒跟着幻想了一番,脸又开始傻乎乎地笑了。
可是下一刻张冒就沉着脸色问道:“一芙姐,你对我说实话吧,你离开溪尾村,去的不是公主府吗?怎么一眨眼你来的却是这里?”
林一芙没打算满张冒,本来也瞒不住,相反她还要张冒帮她在张外婆面前掩饰。
她趁着严管家还没来,此处无别人,简略地与他说了,张冒越听脸色越沉。
“一芙姐,他们这样欺负我,你跟我回溪尾村吧。”张冒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什么大好前程,什么一厨之长也比不上一芙姐的幸福。
林一芙抬手摸摸他已经高了她一个头的发际,“不需要这样,我在这里很好,如果不好,我自己会走的,你不用担心。”
此时严管家正好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物。
林一芙诧异,他怎么也来了?不过是见一个厨子而已,需要他亲自过目?
王辰希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林一芙太高的手上。
张冒感觉自己的头顶凉嗖嗖的。
林一芙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她恍然想起十四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个可以娶媳妇的人了。
严管家和春花同样都差点吓破了胆了,春花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但是严管家不行,他还得对张冒问话呢。
严管家咳了咳,问:“姨娘,这就是你说的那厨子?”
听到“姨娘”这个称呼,张冒皱了皱眉。
林一芙点了点头,“他叫张冒,家住溪尾村,就在我家隔壁,我从小看到大,人品没什么问题,就是厨艺,你可以考考他。”
严管家正想说好,冷不防听见旁边的一声冷哼,喉咙像是被鱼骨卡主似的,一时拿不准主意。
王辰希见林一芙一副要帮别人做担保的样子,心底就来气,对他就只会耍手段,对着别人倒是义薄云天两肋插刀。
严管家拿眼去蹙王辰希,想通过那一张冷脸看出他的意思,你倒是说句话,冷哼是什么意思?不用试厨艺了吗?
林一芙狐疑地瞥了眼他们俩,总觉得他们主仆之间好像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他们主仆俩不可告人的秘密多了去,她没再深思,道:“大人,你最喜欢吃什么菜,不妨说出来,让张冒试试啊!”
说到底,这王府是王辰希的府邸,他说好就是好了。
林一芙此时顾不上计较王辰希给林青山去信一事,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再说。
不过林一芙眼底那若有若无的漠视,是逃不过王辰希的金睛火眼的。
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拳头,面上一片冷光。
随即随口报了十数个工序非常多,非常难做的几道宫廷菜式出来。
直至此时林一芙终是知道了王辰希是在找茬了。
张冒的厨艺都是从林一芙这儿学的,林一芙只会做家常菜,不会做宫廷菜,张冒又怎么会做,可是堂堂一首辅,偶尔有接待朝中重臣的时候,家中备一个会做宫廷菜的厨子不是挺正常的吗?
林一芙无从反驳,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张冒。
张冒微微一笑,“一芙姐,不要紧的。”他随即跟王辰希道;“刚刚说的,我不全会做,只会做一半,这样你们还要吗?”
把两人互动尽收眼底的王辰希已经忘记了自己换厨子的初衷了,明明是因为她一句话说厨子做的菜不好才换的,如今难得遇见一个她合意的厨子,却又加以刁难。
严管家心底焦急啊,媳妇可不是用来这么得罪的啊!
他见王辰希不说话,鼓起勇气道:“要不就先试试会做的这一半?做好了,我们再商议。”
张冒:“可以。”
紧接着四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王辰希,只等他也答一句。
王辰希抿紧了唇,终是点了头。
张冒把手臂的袖子往上撩起,林一芙见了随即让春花上前帮他把两边的袖子稳稳地扎在手肘之上。
只张冒一个人在厨房,其他四人均在厨房外的院子等着。
林一芙百无聊赖地抬头看院子里的一棵老数,像是上面藏了宝藏。
严管家不敢对林一芙说啥,转而狠狠地瞪了一眼春花,自家主子,不会劝着点吗?
春花表示很无辜,她家主子是能劝的人吗,连王大人都敢甩脸子的人。
严管家无法,只好也抬头看向那棵老树,随即大喊道:“大人,我怎么觉得那树上动的是小白?”
小白?
林一芙的耳朵动了动,第一时间想起那只通身雪白的小白鼠。
她的目光缓慢地从树上收回,十分嫌弃地瞬间从老树旁边弹开,她此刻不觉得这树有什么好看的了。
王辰希窃笑一声,活该,让你胆子大。
第37章
林一芙心道,她怎么能忘了这只小白鼠呢……
她也从树叶的间隙中看到那一点不甚和谐的白色,仿似尾巴还在不停摇摆,十分肆意。
林一芙心一抖,身体猛地往厨房跳去,可是被王辰希眼疾手快地挡了,他眼神凶狠地看着她。
“休想。”怎么可能让他们单独共处一室。
林一芙两脚原地一跳,“可是……”
说着小白鼠沿着树干飞速下滑,不一会便完全暴露在人前,它那双贼兮兮的眼睛迅速锁定林一芙,发出一个充满挑衅的笑。
林一芙尖叫一声,往王辰希身上爬,不一会就像树熊一样挂在他两臂之间。
她还嫌不够,尝试着从王辰希的前面攀到他的后面,最后得偿所愿双腿夹着他的背,双抱着他的脖子才罢休。
林一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王辰希却不好受了。
脸色忽明忽暗地,双手捏得死紧,听见厨房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一咬牙,双手背到身后,托着林一芙的臀部,他对严管家说:“试菜,你来。”
还不忘丢下一个“你知道怎么做”的眼神给他。
严管家看到这个眼神只觉得脖子凉嗖嗖的,瑟缩一下,“是的,老奴知道。”
“你干嘛,去哪?”林一芙仍旧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王辰希冷哼,“去一个没有小白鼠的地方,还是你想留在这儿跟它大眼瞪小眼?”
林一芙回头,果然见小白鼠没有跟来,自顾自地舔着自己雪白的小爪子。
林一芙不吱声了。
“以后少来厨房,小白最爱到厨房来找吃的。”王辰希这样一想,请张冒也不是不行,把他和小白同样困在厨房里,保准她逃得远远的。
林一芙猛点头,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王辰希感受到她点头的动作,嘴角很满意地一勾。
随后补充道:“东院的小厨房不算,那是我的地方,它不敢捣乱。”
“哦。”原来这样啊,难怪上次王辰希让她去东院小厨房煮夜宵了,还以为他……林一芙羞红了脸地。
对小白鼠的恐惧不见了,林一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下去了。”
王辰希“啧”了声,“你当这是你想上就上,你想不上就不上的?”
林一芙皱眉,什么上不上的,她是要下来。
王辰希往上掂了掂,把她抱得稳稳当当地继续走。
沿路看见丫鬟小厮都惊讶地嘴巴掉到地上,连忙揉揉眼睛,他们莫不是集体眼睛中邪。
王辰希一路去了东院,林一芙眨了眨眼,心不由地慌张起来,这不是去他屋的方向吗?
林一芙猛拍他,“你放下来!”
王辰希懒懒地回道:“莫非你想在书房?我不介意的。”
喂,大反派,你冷淡矜贵的人设呢?
说着王辰希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依旧是脸色沉沉地。
他一脚踢开门,时常跟在严管家身后的小厮就上来了,他看了看这阵势,很尽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
王辰希出于一种莫名的发泄,有些粗鲁地把林一芙丢在床上。
林一芙一摸身下,软绵绵的,垫了好厚实的一床褥子。
回头一看,王辰希已经三两下解了外衫整个人就要压过来了。
“干嘛,不怕被人说你白日做那个啊……”林一芙抱着被子躲到床角落里。
王辰希一反常态地在床外侧躺下,懒得理躲在角落里的林一芙,自顾自地闭上眼睛。
林一芙等了等,见他没那意思,蹑手蹑脚地想从床尾爬下去。
“好好在这陪我睡一觉,不然我不保证用暴力让你累趴下。”
林一芙身形顿住,与地面只有一个伸脚距离的她生生地折返回去,乖乖地在他身边躺下。
王辰希抿了抿唇,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林一芙撑着一双骨碌碌地转着,不一会旁边传来平缓地呼吸声。
睡着了?
她转头瞅了一眼,只见王辰希的睡脸比平时柔和了许久,光影打在他脸上,竟让她看失神了,她赞叹,怎么有男人连一个毛孔都没有呢……
他昨晚干嘛去了,大白天还要睡觉,她扫了一眼他略有黑青的眼部四周。
看着看着,她视线也有一些模糊,眼皮渐渐阖上。
……
等他们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开饭的时间了,林一芙迷迷糊糊地被吵醒,本来两人各睡各的,如今已经抱在一起,她被王辰希从背后抱住,热乎乎地。
??
他的呼吸喷她一脖子,又痒又酥麻。
林一芙挠了挠,王辰希睁开眼睛,眼里还有些刚睡醒的迷茫,随即看清怀里的人是林一芙,继续抱紧闭上眼,大有回笼继续睡的赶脚。
正当林一芙心底在抱怨他昨晚是否去当了一夜的贼之时,她感觉到身后人完全苏醒了。
开始不老实了。
她捉住乱动的手,“起来了,严管家在门外都急死了。”
王辰希继续上手,“他急他的,我急我的。”
王辰希刚亲上林一芙的嘴,看着林一芙瞪大眼睛,像只憋气的气鼓鼓鱼,那头门外严管家忍不住上手拍门了。
王辰希松开了她,林一芙轻咬刚被亲过的嘴,她还在气呢,不想被他占便宜。
王辰希睁着一双充满情/欲的眼,撑着半边身子,在半空停了停,那头严管家的拍门声一直没停。
脸色沉沉的他,一把甩开被子,还不忘回头跟林一芙说,“你肚子饿先吃点东西。”
说得好像等她吃完东西就回来继续似的,林一芙鄙视了一眼这个色/欲熏心的家伙。
王辰希怒气匆匆掀开门,门外那头的严管家也是迫于无奈,他看了他一眼,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临走的时候,王辰希往里屋的方向瞅了眼,严管家很有眼色地不去读这一眼里面包含的情感。
林一芙听到关门声之后,立马从床上起来,她摸摸肚子,刚才王辰希在的时候不觉得,如今他一走,肚子的饥饿感爬了出来。
她再等了等,便也打开了门,春花早已经等在门口,看林一芙出来,走上前,“姑娘,要吃点东西吗?”
林一芙答非所问,“张冒呢?”
“严管家让他留下来了,如今在厨房呢!”
林一芙点了点头,张冒被留下在她意料之中,她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春花愣了楞,强忍着不敢笑。
她有些窘迫地瞄了眼肚子,她不想留在东院,若是去厨房找张冒又生怕那只小白鼠,想了想,“还是回西院吧,让人把菜布在西院。”
“好。”春花应道。
刚刚补了个眠,林一芙很精神,脸蛋红扑扑地,耳迹有几丝发丝垂了下来,让整张脸多了一分艳色。
林一芙还不自知,她如今是整个西院的红人,西院的女人聚在一起莫不是在谈论她,可是大多不是什么好话。
她刚到西院就见到这么一幕,四个女人坐在亭子边,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一个穿着鲜嫩如绿芽的女子忽然涨红着脸跳了起来,看起来是有些生气。
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的林一芙听到她高扬着声音指责另外三位女子,“你们说话太难听了,林妹妹又怎么会是你们说的那样,大人看上她,是她的造化,你们分明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
另外一位女子也站了起来,不过她指责的对象却是那穿着鲜嫩绿芽的女子,围坐在那的,还有一个是林一芙认得的,是陈尚书的女儿陈姨娘,她似乎是这几位女子里面身份最高,也最有话语权。
绿芽女子似乎争不过另外几人,气呼呼地从凉亭下来,一转身冷不防遇上刚出现在西院,与他们不远不近的林一芙。
她尴尬地对林一芙笑了笑,踌躇地站在原地。
林一芙一眼扫过他们,似乎对他们刚刚的聊天话题不感兴趣,一副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的样子。
她对绿芽女子抿了抿唇,径直走过,回了自己的屋。
绿芽女子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陈姨娘等人此时从凉亭下来,陈姨娘对她道:“看到了吧,不要以为自己替人家说了几句好话,人家就会和你姐姐妹妹地相亲相爱。”
众人嬉笑一声,陈姨娘凑到她耳边,用蒲扇遮挡住其他的视线,轻声道:“攀高枝不是这么容易,你还是太嫩了。”
陈姨娘指了指林一芙离开的方向,用气音说:“她是一个能让大人刮目相看的人,她又怎么会看不上你的技俩呢!”
绿芽女子一张脸红成酱紫色,她解释,“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不能这样说…她…”
刚刚站起来指责绿芽女子的人,一把推开她,“好了,你又是什么好鸟!”
陈姨娘一行人一边取笑一边走远。
只剩下绿芽女子眼神幽怨地盯着林一芙那一扇紧闭的门。
林一芙回了屋,饿得不行,只让秋月赶紧去一趟厨房催促张冒。
秋月打开门的时候,只见一女子孤零零地站在凉亭边上抹泪,她心下好奇,并不是这女子在哭,这西院女子日日独守空房,哭不是正常的吗,只是奇怪她身边为何连一个丫鬟都没有。
这时候至少有一个丫鬟给她递一块帕子吧。
秋月好心地走上前,给她递上帕子,不等她说一声多谢便转身离开了。
第38章
林一芙吃了个饱,心情好了些许,张冒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林一芙想出去消消食,可是一想到那些烦人的女人,就没了兴头。
整日就只会三三两两围起来看不起这个,又嫉妒那个的,没意思极了。
她不想碰到那些女人,决定走出西院去消食,可她心里还气着王辰希,也不想去东院看见他,于是合算着不如出去外面逛一逛。
她带着春花和秋月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出王府,驶向最热闹的街。
“还有两日就中秋了。”春花叹道,语气里也有了向往。
林一芙想了想,“明日你们午时过后就回家过节吧,中秋晚膳前回来。”
闻言春花两眼放光,她许久未曾回家了,之前在公主府是因为林一芙初来乍到,便不敢轻易说休息。
后来跟着林一芙来了首辅府,两人都是人生地不熟地的,同样不敢轻易出府。
如今眼看着林一芙也算是在王府里有个脸面的人,也可以安心休个假回家去看看了。
秋月苦笑道:“姨娘,我就不休了,我只有一个姐姐,还在公主府,我不想过节还要回去公主府看那些人的脸色,还不如就在这儿陪你呢!”
秋月看向春花,“让春花回吧。”
春花感激地看了一眼秋月。
“春花回去,秋月留下来陪我。”林一芙转而又道:“不若我去信给父亲,让他放你姐姐一天假,你让秋田到王府来,你们姐妹俩团聚一天。”
秋月眼里也迸发出兴奋,“姨娘,真的吗,可以吗?”
“应当是没问题的。”林一芙道,按她对林青山的了解,他没理由会反对的,一来可以送个人情给她,二来秋田回去之后又可以向秋田打探她在王府的情况。
毕竟她虽然如实跟他说了一些事,但林青山总觉得不尽不实地,如果可以他恨不能已经来一趟。
三人说说笑笑,也到了地方,由于人太多,马车没发前进,车夫停在一边,让他们主仆三人下车。
如今这个方向是东南街的尽头,都城这个集市极大,总共分成八大街,除了东南西北街,还有东南街,西南街,西北街,东北街,东南西北四街全是主干道,其他四条街道面积略小,而在这四条主干道的中间,有一栋三层高的巨大建筑物,是都城最好的酒楼,迎宾酒楼。
其中东街是入城的主干道,这个集市就在城门口的左边,八大街成一个田字形,筑成这个集市。
每天都人来人往,迎来送去。
林一芙兴奋地穿梭在街道中央,这里和后世很不一样,但是热闹是一样的。
她走到一个卖香料的小摊前停下,已经围了不少小娘子,都在争抢。
一个年轻的姑娘,她刚刚从里面挤出来,手上拿着两盒香粉,眼睛兴奋地笑成了一个月牙形。
秋月上前一问,“这位姑娘,请问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啊?这香粉有什么特别的?”
年轻姑娘看了他们一眼,眼睛落到林一芙身上时定了定,随即说道:“这是西域来的香粉,也只有每个月的十五才会有商人过来卖,这个月提前两日就在这摆摊,个个都想在中秋这天用上这香粉,当然多人抢着买。”
西域来的香粉?
春花和秋月听了皆是眉飞色舞,他们可没用过来自西域的东西。
林一芙倒是很淡定,她过去不知用过多少,而且她有系统给的身体乳,擦到身上又香又滑的,要不要这香粉都一样。
林一芙看了他们一眼,无奈地笑了,算了今天是宠丫鬟的一天。
她对两人道:“你们每人给我去里面挑一盒吧!”
春花秋月听了,很兴奋地点头,就是用不到,他们也想见识一下,随即扒拉人头,勇往直前往前挤。
可是两人皆是失望而归,摊位的人也随即散尽,林一芙问道:“卖完了。”
两人不知是为没有完成林一芙给的任务而沮丧,还是为没有摸到西域香粉而沮丧。
林一芙越过这个空了的摊位,又往前继续走,林一芙领着两人去了一家成衣店,转了一圈,没看到喜欢的,走了出来,忽然在一条小巷子的巷口定住,小巷子的里头挂了一个很醒目的招牌,写着文记打铁铺。
这一个瞬间,她想起东院书房里摆的剑谱。
脚步不知不觉就往巷子里去了,她在文记打铁的门口顿了顿步子,见门外有一个巨大的火炉,一阵热气凌空逼来。
她踏步走了进去,见门的两边的墙皆是挂满铁器。
剑,匕首,马鞍,弓箭,淋漓满目。
春花和秋月何曾见过此等阵仗,都有些害怕,秋月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姨娘,这里看起来有些恐怖。”
虽然他们的声音很轻,但到底惊动了这里的主人,一张布帘被撩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她看见林一芙眼底有一丝失望,在她印象里很少有小姑娘会买刀剑这些东西。
不过她还是说:“姑娘,需要些什么东西?”
林一芙看到妇人眼里一闪而逝的失望,她话里那句“我随便看看”就没说出口,鬼使神差地,“我要想一把剑。”
妇人眼神一亮,“是什么样的剑?”
林一芙愣了,不知道什么样的剑才好,不过她拿了王辰希做了个对比,觉得他应当配一把雪白的长剑,剑穗上还要绣一段白色的梅花,这样才趁他清冷的气质。
她这样想,便这么说了。
妇人越是听她说话,表情越是变得奇怪。
林一芙顿觉说不下去,“这样的剑是不是很奇怪?”
妇人摇头,“姑娘,你过来看。”
妇人越听越觉得奇怪是因为他们打铁铺里确实有这么一把剑,挂在墙上已经很久了,一直无人问津。
随着妇人的移动,林一芙便瞧见其中一片墙的正中间,斜挂着一把通身雪白的剑,剑柄的末端就挂着一个梅花图案的剑穗,而剑柄上也雕了一个梅花图案。
妇人看清了林一芙眼里的欣赏,把剑取了下来递给林一芙,林一芙把剑翻了个面,便见剑柄的另一面刻着“踏雪寻梅”四字。
“这剑的剑身很轻薄,应该是一把适合姑娘家使的剑,可是又有多少姑娘会舞刀弄剑,所以就一直挂在这儿无人问津了。”
其实也不是没人问这把剑,只是她家男人很紧张这一把剑,怎么都不肯把价格降低,大多数人都觉得花大价钱买一把用来装饰的剑不太合适,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妇人生怕眼前的姑娘也是一样,赶紧把价格一报,果然见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皆倒吸了一口气。
“老板娘,你这不是宰人吗?”秋月大呼道。
妇人也无奈,“这是我男人定的价格,这是我们店里最贵的一把剑,我也没办法,要不你们看看其他剑,比这个便宜多了。”
林一芙却越看越满意,脑海里就想象着王辰希在漫天雪花之下舞弄这把剑的情景。
一定贼好看。
“就这把了。”
妇人大喜,手脚爽利地用剑盒把剑打包好,春花心里有些不爽地把银子递了给他,抱着剑盒出了巷子。
两个丫鬟都想不明白,他们姨娘一个姑娘家,虽然会用两下拳头,但是也不会耍剑啊,花那么大价钱买一把剑做什么。
因为老板娘说了这是一把姑娘家用的剑,所以他们没往王辰希那边想去。
两人只是觉得他们家姨娘被宰了。
林一芙却忽然心情一松,连走路的姿态都轻盈了起来。
夜晚不要说鬼,白天不要想人。
心里想着王辰希,便见王辰希站在不远处像一尊大佛一样,川流不息的人群自动避开了这尊大佛。
“是大人。”春花道。
林一芙点了点头,轻移脚步走了过去,一张小脸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
王辰希居高临下地看着林一芙被太阳晒得红扑扑,却依旧心情很好,他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变好。
他一把牵住林一芙的手,“办完事,经过这儿。”
这么巧,她刚从巷子出来,他就在这儿等着,林一芙左右看看,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王辰希,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布了什么眼线啊,然后随时向你报告我的行踪之类的?”
王辰希被问得眼神一闪,确实是有的。
不过他能找到她却是因为小白的原因,不过告诉她实情只会吓着她,所以便闭口不语。
王辰希看向春花手上抱着的东西,问道:“买的什么东西啊?”
林一芙一滞,忽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买的是一把剑,于是道:“是姑娘家的玩意,不值得一提。”
春花心里苦道,不就是姑娘家的玩意吗……
她家姨娘可真败家啊……
王辰希察觉到林一芙言辞之间的闪烁,也不打算追问,牵着林一芙继续往前走,一个拐弯,进了一家店。
“首饰店?”
王辰希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介意,上次大嫂说的那一番话,他目光不是扫过林一芙头上那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簪子。
他心猜,一定是他之前送给她的,她都不喜欢,所以这次特意带她过来,让她自己挑。
却听她说,“我不喜欢在头上戴那么重的东西。”
第39章
明月高挂,月光从稀薄的云层中疏懒地透下来,一名黑衫医者秘密地进入了东院书房。
黑衫医者仔细地翻看着王辰希的手掌,随后道:“麻烦大人把衣服脱掉。”
黑衫老者沙哑的声音,像是一把损坏了的二胡,说出的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带着木头被锯掉的不适感。
王辰希把上衣脱掉,露出精壮的上身。
严管家在一旁看着黑衫医者沉了下去的脸色,“大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