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的职业素养让她把正玩着的扇子放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涂着胭脂色丹蔻的白嫩小手把杯子轻轻地推到王辰希面前,“大人喝口茶。”
王辰希定定地看了看,鼻息里全是另一个人的气息,似乎有种水果的香甜,从这个角度俯视下去,还可以看到杯子里的褐色茶会正轻轻地荡着。
他把茶像喝酒一样灌进喉咙,林一芙看着,赶紧又给他倒了一杯,还是一杯见底。
这么渴吗,书房里就没有人给他红袖添香?
林一芙心底疑惑着,正要去倒第三杯,抓在壶柄上的手被另一只温热大掌覆盖了过来,完全的包裹住,她抬眸看向大掌的主人。
她眼底的疑惑还在,带着呆萌的迷蒙,王辰希大掌传来一阵颤意,若是别人大概会瞬间闪开,但他不是别人,反而抓紧了些,仿佛在跟那颤意在较劲。
在林一芙看来,这是一种拒绝的意思,果然下一刻听王辰希道:“不用了。”
林一芙眨眨眼,他嗓音明明还略带嘶哑。
不过既然他本人拒绝了,林一芙便把手从他的大掌中抽了回来。
王辰希心下一阵莫名的怅然若失,手掌心的滑腻感仍在,大掌收回,藏在桌底下,另一只手捏了捏,什么感觉都没有。
严管家走了进来,“大人,可以上菜了吗?”
王辰希点头,借机低头瞄了一眼手掌心。
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他从未试过,不禁看向林一芙,林一芙见他看过来,脸上满是笑意,绣着牡丹扇子一摆把半张脸都遮住,只露一双笑弯的眼睛。
王辰希呼吸一顿,匆忙收回目光,转而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
林一芙被他瞪得莫名其妙,郁闷地把扇子放下,什么心情也没了。
菜被小厮端上来的时候,她看都不看旁边人一眼,专心致志地夹菜扒饭。
一副“我旁边没人”的样子。
王辰希吃得很慢,慢条斯理的,把矜贵子弟的贵族气息完美展露出来。
林一芙把筷子放下,王辰希夹菜的手只在半空顿了顿便继续夹菜。
严管家刚好在门口蹙了一眼,大吃一惊,平时王辰希吃饭的时候,都会有小厮在旁边给布菜,今日因为有林一芙在,他很放心地交代了小厮不要留在屋内,没想到这林姨娘如此不懂规矩,竟然自顾自地吃。
他十分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林一芙,林一芙懵然不知,转眼去看王辰希没从他脸上看出不适,严管家心下如同一千只蚂蚁爬过,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站在门边的脚都抖起来了,脸上尽是纠结挣扎。
最后叹了口气,脚始终不敢跨过那个门槛,只躲在门后竖起耳朵,若是王辰希哼一声,他便冲进去。
林一芙低着头把玩牡丹扇,我的扇很好玩。
又过了一刻钟,王辰希才放下碗筷,严管家耳朵一灵,人已经到了王辰希跟前把擦嘴的帕子递了上来。
王辰希刚张了张嘴,就被眼下的手帕堵住了嘴,眼神瞬间淡了下来,把手帕接了过来,擦嘴的时候眼角余光见林一芙满含怨念地看着严管家。
林一芙心底“啧”了声,敢情她不是主子就不能用你一张擦嘴的手帕了?
王辰希把巾子交给严管家,瞧见严管家也在看着林一芙那边。
严管家实则是在用眼神谴责着林一芙,怎么做妾侍的。
但露在王辰希眼里,他却不是那么想的。
他把帕子甩了过去。
第25章
一向兢兢业业的严管家忽然发现他遭受到人生的第一个铁板,他的主子时时刻刻对他刺冷刀子。
比如现在,林姨娘从西院搬了副棋盘过来,一副虚心向主子请教求学的样子,但其实西院这些女人想些什么,他们做奴才的比做主子的清楚,但明知对方有歹心,他仍旧很乐意装作看不见,甚至很高兴,谁叫林姨娘是头一个能大模大样走到东院来的呢!
况且每次寻着过来的借口都不同样,也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他们爷为朝廷为百姓劳苦功高,身边若没个可心人,太苦了。
严管家拿出一百分的服务,务必让林一芙宾至如归,最好服务到她从此赖在东院不走。
他见两人只顾着下棋,手边的杯子已经空了,就想给两人添上,这头添了爷的,那头也要给林一芙添上,
林一芙见王辰希有份的,她也有,就甚觉高兴,于是视线会从棋盘上移了过来,对着严管家甜甜一笑,还说一句,“谢谢”,严管家出于礼貌,当然也是要回一句“不客气,应该的”的。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王辰希的眼刀子会准确地落到他身上。
严管家百思不得其解,苦闷了好些天,他家婆娘见了,就问了他,他就把事情说了出来,说到细微末节处的时候,他家婆娘恍然一笑,便把症结处说于他听。
严管家闻言不可置信地瞪直了眼,“你说爷是醋了?”
他作为王府的第一管家又是王辰希的心腹,对主子的事自然是敏感的,王辰希对林一芙开了许多次例外,他能看出王辰希对林一芙是有些不同寻常,但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她对着一个下人好言好语时会醋!
两口子分析得出的结果是——非一般的不同寻常了。
严管家的婆娘姓姚,三十好几,一副人精的模样,“最怕大人没得明白自个儿的的心思,白白把姑娘家的心耽搁冷了。”
严管家一听,急了,他在王府看得明白,错过这个,要等下个合主子眼缘的,不知何年何月。
“那怎么办?”
严家婆娘摇摇头,她看得明白,这女人不简单,她想要她会靠双手去争取,若是把大人的心牢牢捉在手里,这王府的女主人说不定就是她了。
“你别掺和,这些情情爱爱最是闹人心,只得大人自己想透。”
严家婆娘话是这么说,但也交代了严管家要给林一芙搭把手,开个方便之类的。
自此之后严管家不敢再对林一芙笑了,那张严肃的脸便时时刻刻挂在脸上,但林一芙的吩咐却做得比往常殷勤。
林一芙特喜欢对着严管家笑,因为一笑,系统就会有提示音,“情”指数加十又加十,如今她离第三级只差一百指数了。
而且她发现了一个妙处,这笑也不是次次能有提示音,必定是在王辰希跟前才行,这些莫名其妙的加加减减规则着实让人费解,但她费解还没解开就发现对着严管家笑这一招失效了,因为严管家几乎不与她对视,人家不看她,她还怎么笑啊!
【富贵苟】:呵呵呵!
这日林一芙又逮着了王辰希在家,王辰希不仅贵为一国首辅,还要辅助幼帝,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的,若是别人心烦的时候去找他,注定是碰壁的,林一芙也不是怕碰壁的人,但她发现严管家会有意无意地透漏一些王辰希的晴雨表给她,那如果可以不碰壁就达目的自然是更好的。
今日是晴,所以林一芙就厚着脸皮来了。
因得了严管家的特殊吩咐,东院森严的守卫不过是摆设,她只要一出现在院门,不用多费口舌侍卫就会放行。
除了那间书房和王辰希的睡房,其他的地方她逛过不止一次,几乎了然于心。
她坐在惯常的那张石凳上,不一会就有人来给她摆棋盘,这是她一惯的套路,好学生人设,她过去不爱学,现在也只是装模作样,但渐渐地倒也似乎品出点味来,偶尔手拿棋谱,会真的看进去。
往常她等一会王辰希便会到,今天她独自一个人在棋盘前呆了两刻钟,也不见人影子,她得了严管家的暗示才过来的,说明王辰希应当很闲啊。
抬眸见附近站着的一个小厮目不斜视的,似乎并没有上前来与她聊天的意思。
东院这儿,怎么都是公的啊……仿佛除了自己,连只母苍蝇也飞不进来。
她脑子忽然打岔,就是不知道那只小白鼠是公是母,看它那个粘人的劲,应该是母的。
又过了两刻钟,王辰希才姗姗而来,林一芙观他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
林一芙冲他甜甜一笑,“大人。”
“嗯。”王辰希在她对面落座,目光就对上了棋盘,仿佛眼前人是圆是扁与他无关。
棋盘上已经按照棋谱摆了个残局,接下来他会一边给她讲解一边破局。
林一芙心底很低落,她虽然冲开荆棘,成为第一个在东院来去自如的女人,但是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得到更多。
搜肠刮肚的来的那些玩意,说书也好,残局也好,王辰希的目光都在事物本身,而不在她。
严管家没有给错暗示,王辰希很闲,他在书房里不过在看林一芙写下来的那些话本,下人来报的时候,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站起来了,但只是一瞬间他又坐了回去。
凭什么,她一来,他就要陪她。
他抓起书案上的茶就喝,这是他最爱的茶,今日喝起来却没滋没味的,他皱了皱眉,就要拿下人问话,冲的什么玩意。
想了想,还是压了下去,这动静很容易传到她那边。
但是书案上的话本,他已无法再看进去了,目光飘飘散散的,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整个人很烦躁。
他把话本收好,起身踱步,到了书房门口又回身折返到书案,来来回回走了数遍,眼看差不多了,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书房,因为走得有些急,所以他到林一芙跟前的时候有些许喘气。
王辰希离开书房之后,从书案底下爬出一只通身雪白看起来很干净的小白鼠。
它爬到书案上,对着王辰希的背影有些像嘲笑一般“吱吱吱”。
贼贼的小眼睛瞄到了那些话本,吃力地把那些话本推到了书案上,就是刚刚王辰希看话本时坐的正前方。
林一芙吃力地听着王辰希的讲解,好不容易这一个残局破了,这一本棋谱也翻到了最后一页。
“没了。”她幽幽地道。
王辰希的目光也幽幽的。
两人都在想残局没了怎么办,林一芙不想再用说书那一招,她以前不知道倒也罢,可是一旦知道了她对面坐着的是这么一个丰神俊朗又自带荷尔蒙的成年男人,她怎么好意思再说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所以才会写成话本给他的。
棋谱残局就不一样了,开口说的是王辰希,她静静地听着就行了。
王辰希抿了抿唇,“书房里还有很多,你若是想要,就去挑一挑。”
林一芙喜出望外,“要。”
王辰希看她神色,那高兴的模样似乎真的很喜欢玩棋,他想了想书房中棋谱的存货,大概可以维持半年的时间,心下淡定了些。
“走吧。”说着他就站了起身,林一芙跟在后面,因为想肩并肩走,一个特意放慢了步伐,一个迈的步子有些大。
进了书房后,王辰希把她领到一排书架前,指了指,“你看看对哪本有兴趣。”
林一芙点头,目光看向棋谱,她随手拿了一本翻开,书页都有些老旧,但保存得很好,看得出来主人是花了心思的。
她把棋谱阖上,“就这本了。”
王辰希见她一点都没挑,只是随手拿起的一本,但看了看棋谱的封面,也没说什么。
“嗯。”
林一芙把棋谱收好,目光忍不住就往书房四处瞟,这是她第一次进入书房这种重地。
王辰希察觉到她眼中的好奇,“你随意看看,有喜欢的书一并拿去。”
“行吗?”她目露欣喜。
“行。”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怎么能说不行呢!
这书房很大,林一芙一排排书架地逛过去,里面杂七杂八地各种书,有些还是竹简。
林一芙在一本书前停下,这里还有剑谱,难不成王辰希还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样,耍得一手好剑。
她只是略一停留便又开始往下走。
这里不仅书多,还有各种摆设,看起来都像是古董,每一个拿到后世去都是价值连城的。
林一芙吞了吞口水,心中默念“非礼勿视”。
把一个书房都看完,她来到了窗前的书案,上面摆着笔架砚台,还有一本封面很粗糙的书。
林一芙认得,是她写的话本,此时正翻开到男女主难分难舍如胶似漆的那一页,旁边还有一个镇纸压着。
她无意识地问了一句,“你刚刚在看话本?”
王辰希闻言有些心虚地看了过去,书案上的话本明晃晃地放着,他眯了眯眼,藏在书案底下的小白鼠忽然无意识地抖了抖身子。
“哦~所以你是有意凉着我,让我等?”
朝堂上伶牙俐齿的王辰希,忽然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呵呵,很好玩是吗……
第26章
天气晴朗,清风徐徐。
就是人的心绪不怎么样。
严管家刚从前头过来就看见小厮垂头丧气地从书房捧了一个杯子出来。
他上前,“怎么样?”
小厮苦着脸摇头,把严管家拉到一处避着书房,“前头那一杯大人说水温不对,前前头那杯说茶苦了,这一杯倒是没说啥,只是放着让它凉而已。我看大人压根就不是不满意这茶,是不满意小的。”
全东院都知道王辰希这几天看谁都不顺眼,逮着谁就让谁不痛快,东院的下人全天候都惊醒着,生怕着了主子的眼。
严管家对小厮的话深有同感,他也不容易,刚去西院又吃了闭门羹,心里正愁如何交代。
刚这样想,小厮便问,“严老,这林姨娘嗓子还没好吗?”小厮感叹,“已经八天了。”
严管家抽了抽嘴角,这嗓子好没好他不知道,但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那日两人下了棋之后就不欢而散,林姨娘连续好几日没登门,他问王辰希,王辰希不说,只是周身的气息一日比一日冷,他终于忍不住问他要不要听说书,得到首肯之后,他亲自到西院请人,但是他连林一芙的面都没见到,只一丫鬟来推说她嗓子疼,说不了。
把消息报给东院之后,他就能感觉出主子的情绪一时骤冷,一时骤热,骤冷的时候,只丢个眼神给你,让人从外皮冷到骨髓里头,骤热的时候就刁难你,总觉得下一刻就要发烂惩罚人了,一点都不像往日里波澜不惊的主子。
一如面前小厮的遭遇。
严管家也叹了口气,他等会还要进去回禀呢,“没好。”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一种心知肚明的苦涩,两人往相反方向离开,严管家看了看书房的门,还是要踏步进去。
他对王辰希行了个礼,脊背弯得低低的,“大人。”
王辰希抬眸,视线越过他望向他身后,见无其他人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严管家心知自己办事不力,很是惭愧地低下了头。
王辰希眸中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阴郁戾气闪过,他抓笔的手不由地用了大力,笔管“啪嗒”一声断了。
他没多理会断了的笔,从笔架里抽出一支新的狼毫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对折塞入一个信封里,“把它送到公主府上,亲自交给林驸马。”
一封书信从王府送到公主府,不到半个时辰,公主府紧接着又送了一封书信到王府,但收信人却不是王辰希,而是林一芙。
林一芙接到信的时候,差点气到头顶冒烟,“竟然威胁我!”
春花和秋月忧心地对视了一眼,他们家主子这头跟王大人闹别扭,那头貌似也跟公主府也有矛盾了。
“姨娘,信中说什么?”
“没事,他写信来关心关心我。”她的好父亲来信说了一大堆fù_nǚ情深的话,还问到她和王辰希进展到哪一步,最后又说隔几日会到溪尾村探望张外婆,林青山明知她最忌讳让张外婆知道她来了王府做妾,如何会让他大摇大摆地去溪尾村,这不是妥妥的威胁吗。
林一芙三两下又回了信给林青山,这头就开始想这嗓子也不得不恢复了。
到了次日林一芙便去了东院,手上还拿着新做的话本,王辰希这次也不敢怠慢了,直接传话让人带她到书房来。
林一芙心里还有些不平衡,但脸上却是花朵一样笑得娇艳,大有一种把两人关系拉近的速战速决感。
王辰希从头到尾都没表现什么,但心里却是知道她的敷衍与心不在焉。
这一日林一芙离开书院之后,严管家携着一帖子进来,“大人,老夫人来帖子了。”
王辰希抬眸,目光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严管家把帖子呈上,“大人,中秋节又快到了,老夫人应当是来催你回去的。”
王辰希时寒门子弟,自幼家境清贫,但胜在自己争气,通过科举致仕,青云直上,他头上还有两哥哥,王大朗王二郎合伙一起做买卖,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有时候在大街上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未必卖出一二件货。
大郎二郎年龄相近,王老夫人隔了十年才又有了王辰希这个幺子,自幼把两哥哥挣回来的资源都用到小儿子身上,全家省吃俭用供他读书。
王大朗王二郎那会还没发家,顾着供弟弟读书,一直单着不肯娶妻,直到王辰希高中状元,两兄弟才娶妻生子,而后有了王辰希这个助力生意也越发做得大,铺子一间接一间地开。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许多人看着王辰希的面子都会敬着大朗二郎的生意,但王辰希却不会让他们长久这样下去,于是在征得王老夫人的同意下,他自个儿分了出来,老夫人跟着大郎二郎住一起,但同住京城,每到中秋和除夕,老夫人都会派人催他回去小住几日。
王辰希接过帖子,随意地看了看,道:“把东西都收拾一下,后日回去。”
严管家应了一声,想到每年回去都会被老夫人耳提面命的事情,于是道:“大人回去的话,要不要把林姨娘带着?”
王辰希年二十五仍未娶妻,老夫人愁得头发都白了,这不仅外面的大臣官员喜欢给他塞女人,连老夫人也不例外,与其每次回去都要忤逆拂老人家的面子,还不如自己带一个回去。
严管家今日一早就被派出去办事,还不知道林一芙已经来过东院了,他总感觉林一芙不是嗓子疼,是两人闹了矛盾,现如今一个东院一个西院,王不见王的,不折腾死一群下人吗,若是去了老夫人那儿,两人同住一个屋子,总是能沟通沟通的。
王辰希拨弄帖子的手顿了顿,眸光闪动,像是也想到什么,面色还是很冷淡,但耳郭有了一丝丝绯红的迹象。
“嗯。”
严管家得了这一声,立马就出去准备了。
而在西院的林一芙正头疼怎么把自己送到王辰希的塌上,听到严管家的话,甚是喜出望外,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这不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吗!
两边都整装待发,后日一早就坐着马车去了城西的一处院子,牌匾上同样写着王府,气势上比王辰希的弱上许多,但走到里头,雕梁画栋,花团锦簇,处处彰显富贵之色。
第27章
林一芙到了城西的王府之后,她就被留在一处院子,据严管家说,这处院子是王老夫人特意留着给王辰希中秋和除夕回来小住的,知道他不喜被打扰,特选了一处比较僻静的院落。
“这院落打理得很好。”她道。
即使大半年未有人入住,但是院落干净,植被繁茂,一片欣欣向荣,看得出定时定候会有人来打扫,还有对花草树木的维护,可以想象王老夫人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林一芙冷不防想到了有人会像王老夫人一样爱子如命,也有人像林青山一样卖女求荣,眼眸敛下,这对她都无所谓了,她只当自己无父无母,只得一外祖母疼爱,也只愿能让外祖母长命百岁,不忧思,不孤寡。
她见严管家吩咐人把她的行礼和王辰希的行礼都搬到同一个屋里,虽然来之前心里隐隐有了预兆,但看着下人搬箱子来来回回的,脸不由地有些发热。
无意中瞥到严管家严肃脸下的暧昧眼神,她冷不防打了个激灵。
今天就要跟王辰希同床共枕了吗?
前世今生都无经验的她,忽然有些慌,只得向系统求救。
有什么图书之类的吗?
【富贵苟】:……
【富贵苟】:主人,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就你来自后世的见闻,还需要图书?
【富贵苟】:别在古代活了十几年就真的装成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阁女子。
【富贵苟】:况且你只要躺着配合就行了,还要你出力不成?
林一芙:……确实如此。
即使系统的声音很机械,但毕竟也是男声,说着这些,就觉得有些尴尬了,她就不应该问系统的。
【富贵苟】:知道尴尬就好。
你是无时无刻都在吗,如果我们这个那个的话,你也全程观摩?
林一芙心道,这才是最尴尬的吧。
【富贵苟】:主人,你想太多了,系统也是要休息的,这种时候自然会切断你我之间的联系。
如何知道你是切断了?
【富贵苟】:那以后就打个暗号,“哔”是切断,“哔哔”是启动。
林一芙:总觉得很儿戏。
【富贵苟】:哔——
林一芙:呵呵。
严管家命人搬完行李就声称还要回复王老夫人而离开此院子,林一芙把身边的丫鬟遣走,自己一个在屋里补了个眠,今早太早起来了,她一个妾侍是没资格与王老夫人打照面的,所以睡得心安理得。
不知睡了多久,依稀听到屋外响起一声声“大人”,模模糊糊地,她眼睫毛颤了颤,思绪仍旧在游离,直到额头传来一阵清凉之感,一股微凉的湿意擦过她的额头,沿着她的鼻梁,到了两唇边。
林一芙缓缓睁开眼睛,眼眸渐渐聚焦,看清楚了有人坐在她床前,王辰希正用湿帕子替她擦汗。
王辰希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但眉心微蹙,明明秋意已起,吹来的风都是清凉的,心想她也不知做了什么样的梦,竟睡出了一身冷汗。
林一芙眨了眨眼,脸上的湿意犹在,她瞬间醒了个透心凉,猛然坐起,披着有些凌乱的发丝,有些惊惧的面容,“大人……”
她视线从王辰希冷清的脸上转移到他手里的纯白帕子,才想起那一阵微凉的舒服,“你……”替我擦汗?
林一芙心里有一些震惊过后的不清不楚的感觉,仿佛忽然意识到他冷然的外表下也是有一颗温暖的心。
“你既然醒了就自己擦吧。”王辰希目光从她身上浏览而过,随后起身离开。
林一芙脸上被拍了一纯白帕子,白帕子在她脸上流连不超过一秒往下掉,她本能地接住,从床上往外探头看去,见王辰希是往净房去了。
白帕子无意擦过胸口,也是清清凉凉的,她垂目发现自己的衣襟早就在睡着的时候无意识地被拉扯开了。
白花花的一片……
想到王辰希已经看到了她这幅模样,心跳得厉害,她怎么能毫无危机感地睡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呢!
太没自觉了……
一抬头看见外面的天色,已近夕阳西下了,窗外程淡淡的橙黄色。
她三两下把衣襟拉好,迅速从古色古香的梨花木大床上起来,把秋月唤了进来给她整理头发。
王辰希从净房出来,看见秋月在屋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地方有别人进驻的痕迹,即使这里是一年才住两次的地方,但他在的一日,就不喜欢。
目光落到林一芙身上,把这种不喜欢收起,他什么都可以自己来,不行还可以让严管家忙,但他知道以此同样要求林一芙是不可能的。
林一芙站了起来,“大人。”
王辰希“嗯”了声,就自顾去了塌边,在塌边坐下,拿起一个本书在翻。
林一芙仿佛也能感觉到王辰希在见到秋月时一闪而过的不自在,想到他的东院连一只母苍蝇都不曾飞进去,自己的头发也整理好了,便让秋月出去。
她慢慢地走到塌边,“大人,吃过晚膳了吗?”
王辰希目光仿佛黏在书上,目不斜视地“嗯”了声。
嗯,嗯,嗯,嗯个屁啊。
林一芙心里无力吐糟。
王辰希忽然抬头,“你还没吃?”
林一芙低头,当然,他不是看见自己才刚醒吗!
她看到一双黑色靴子从她身前行过,抬头,王辰希已不在塌上,他在门口对严管家吩咐了两句。
回头看见林一芙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随即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对着她招手,“我让人送些膳食过来。”
王辰希在小方桌前坐下,林一芙也屁颠地走了过去,刚站到桌边,肚子就发出一阵尴尬的声音。
王辰希愕然过后,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两人相对而坐,林一芙恨不得把自己藏在桌底下,忽而听到对方开口。
“我娘非要留我在她屋里吃,下次我会注意的,如果不回来,会安排好让严管家准备的。”
林一芙的心尖仿佛被暖风吹了吹,痒痒的,王大反派,这是在对她解释?
第28章
一室氤氲。
林一芙整个人缩在浴桶里,弯曲着膝盖,头就枕在浴桶的边沿。
水只道她的胸口处,水面漂浮着红色的玫瑰花瓣,她就这么闭着眼睛,脑子里一团浆糊,一点都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她其实早已想过两人到达同床共枕这一步,并且隐隐之中,她是期盼着的,可是真的来了,她却怯了。
【富贵苟】:主人,再泡下去,你的皮肤就会掉皮了。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刚停,净房的门外传来敲门声,王辰希低沉的嗓音轻飘飘地响起来,“你好了没?”
不知为何林一芙有些心慌,她匆忙从浴桶里起来,溅起一地的水花,隔着屏风蹙了一眼净房的门,她问道:“你要用净房?”
王辰希先是听到水声,再是林一芙脆脆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因为净房里除了刚开始的几下水花溅起的声音,就没有声响了,他其实是有些担心才过来询问的。
他默了默,“是。”
林一芙正从浴桶里跨出来,水珠顺着她的身体滑了下来,地上早已布满水迹,王辰希的“是”,让她心下一急,现在水迹里的脚打了滑,整个人往前倾倒,情急之下,她去捉着近在眼前的屏风,可她只是压着屏风一起倒了下去。
“碰”地一声,她跌了个透心凉,膝盖手肘都是痛感。
因知道王辰希不喜有外人进来,所以她只让下人把水抬进来倒进浴桶里,并没有留人伺候。
如今想找人拉一把都没有,只得自己起来。
“怎么了?”王辰希刚想离开,却听到里头传来巨大的声响,想离开的脚反而往净房门走了一步,他拍了拍门,没听到林一芙的回答。
“我进来了。”
王辰希拉开净房的门,一股热气涌了过来,他看见毕生从未见过的美景。
屏风横躺在地上,而林一芙跪坐在屏风之上,未着,寸缕,长发垂在肩侧,一侧手臂上还黏着一片玫瑰花瓣,正一脸迷糊地与他对视。
一时之间,净房内只有林一芙从头发上滴落的水声。
……滴
王辰希咽了咽口水,眼睛眨也不眨地就盯着从黑发中隐约透出来的不同于雪白肤色的其他颜色。
“你怎么进来了?”
王辰希张了张嘴,“我…我听到声音,就进来了,你…你既然没事,我…我就走了。”
“哦。”
话毕,两人同时转身,又是“碰”地一声,净房门关上。
不过林一芙并没有理会又关上的门,因为她的心跳已经怦怦地跳得快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