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晨三四点，纪欢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刺醒。他紧闭着双眼，手往身边摸了摸，没能找到被子。没有丝毫迟疑，他翻身下了飘窗，迷迷糊糊地摸到隔壁的大床，掀开被子迅速钻了进去。
被子里暖烘烘的，还有一处热源。纪欢在迷茫之中只觉得隔壁的热源贴着太舒服，又往那儿挪了挪。
封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个小家伙使劲往自个儿怀里挤这种事情，封迟活了那么多年都没遇到过。他垂眸看了眼怀里，纪欢是真的没睡醒，脑袋挨在他下巴处，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柔软的呼吸一下一下落下来，让封迟的身体彻底僵硬。
纪欢似觉得还不舒坦，揪着男人的睡衣又蹭了蹭，毛绒绒的脑袋抵着封迟的下巴，蹭得封迟很想立刻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扔出去。
但……看两眼小黑点的表情，封迟只能继续僵着身体，睁眼到天明。
天快亮的时候，挨了封迟好几个小时的纪欢终于耸吧耸吧往外挪了挪。封迟迅速将被子团了团塞进纪欢的怀里，翻身下了床。
他动作轻，纪欢又睡得熟，压根没发现自己贴着的人换成了被子。
封迟推开门往外走，准备了两份早餐。
时间转到八点，卧室里的人还睡得不知东西。封迟等了五分钟，又回了房间。他站在窗边，挡住了一缕悄悄射进来的光线。纪欢翻了个身继续睡，丝毫没有半点要清醒的意思。封迟盯着他看了两秒，也没开口叫醒他，只是拿出了手机。
找到一个小猪呼噜噜叫的视频，开到最大音量放到枕头边上。
一分钟后，纪欢满脸懵逼地抱着被子直起身子。迷茫地听着吭哧吭哧的声音，往边上一看，手机屏幕上的小猪用鼻子拱着泥土，一脸憨态。
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回到了曾经的世界，旁边的手机是他的手机。
但很快，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的想象。
封迟问他：“睡得好吗？”
纪欢抬起头，眨眨眼，“挺、挺好的啊——”
话音一卡，他猛地瞪大眼睛。看看床边的封迟再看看床上的自己。他倒吸一口气，“我出来了？！”
以前在镜子里只能看到封迟身体的某一部位，或是手或是胸膛或是脸，而现在，他可以将封迟全身印入眼中。纪欢抱着被子恨不得落泪，“我就说我天赋异禀，吃吃喝喝睡觉也能修炼。”
封迟：“……”他以为这家伙会对自己三更半夜摸上他床的行为表达一些看法。
封迟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扔下一句：“浴室里有你的洗漱用品。”
纪欢钻进浴室，喜滋滋地摸着自己的脸。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没什么区别，一样的长相一样的身高。
仿佛镜子里小小的自己不过梦一场。
纪欢是在洗漱过后出了浴室才意识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大床上，往日里在封迟起床后应该铺得整齐的被子乱糟糟地揉在一起，连枕头都是歪的。因为他睡姿不好，一个人睡得时候能从床头滚到床尾。
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从耳根浮起的红爬满半张脸。纪欢双手捂着脸，想要将自己在迷糊中使劲往封迟怀里钻的画面抛出，然而有些事情就是越不愿意回想，越要想起。
纪欢哀叹一口气，恨不得从窗子里翻出去。
封迟在客厅又等了五分钟，迟迟等不来纪欢。他皱着眉回头一看，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有个脑袋伸出来又缩回去，来回几次后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封迟：“……”
僵持和沉默之中，纪欢终于用乌龟爬的速度从卧室出来走到了客厅。他在封迟对面坐下，眼神飘忽不停，尴尬地咳嗽一声，“昨晚谢谢你把床让给我。”
他没好意思说谢谢你把胸膛借给我睡。
封迟一时间很是沉默。
昨晚上明明是小黑点硬挤上来的，但有些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因此，挣扎了一瞬后，他选择闭嘴。
早饭是封迟动手做的三明治，味道不错，培根量放得足，一看就十分富有。纪欢吃完以后捂着嘴悄悄打了嗝。然后扯了扯封迟的衣袖，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下问道：“你能给我个纸和笔吗？”
封迟不是个喜欢多问的人，但当他看到纪欢的行为后，他有点后悔。
当初多问一句不会死的。
总比尬在这儿强。
纪欢要了纸以后列了一个表，其中包括吃了封迟给的几颗糖，封迟给他做了早饭，以及……见识了哪些丑妖怪。
纪欢写着写着又瞅了眼封迟，埋头继续写。
封迟站在他身后，修长的手指抵在某一行字上：“这个都要记下来？”
10.封迟今天开猪叫视频，疑似嘲讽我。
纪欢用笔推开他的手，“我连你给我看腹肌都记下来了，以后我有腹肌也给你看。”
封迟冷着脸，“斤斤计较。”
纪欢一点没生气，“这个不叫斤斤计较。”
这个叫故意搞你心态。
封迟不知道纪欢的真实想法，听了纪欢的反驳便道：“你可以用这些抵掉这些。”
用他给的糖抵掉看到的丑妖怪。
纪欢一笑，露出大白牙：“那不行，我好记仇的。”
第30章
030.
两个人你怼我一句，我损你一句, 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眼便过。封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早就过了他平时上班的时间, 不过他也没在意。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 还在埋头苦写的纪欢头也不抬一下, “你去开个门，抵掉一只丑蛤.蟆。”
封迟：“？”
这一刻，封迟非常真切的的感受到自己被冒犯了。
他也没去开门, 抱着双臂面无表情：“你刚才还说你记仇，不愿意抵掉的。”
纪欢放下笔, 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万事抵不过我乐意呀。”
这笑容看得人晃眼睛。封迟被他一句话堵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索性如他所愿去开了门。门外是别墅区的保安。保安脚边放着一个大箱子, 见到封迟出来立马笑着道：“封先生, 这个快递盒子是一个月前送过来的，不过当时你人不在，就暂时放在保安室了。”
封迟点点头, 说了声谢谢便抱着箱子进了客厅。他大概知道纸盒内装的是什么东西，但纪欢不知道。见着他背对着自己拆快递，好奇地伸长脖子想要一探究竟。然而封迟把纸盒挡得严严实实, 他没了办法只能缩回去。
纪欢撑着下巴，小声道：“原来你也会网购啊。”
封迟回头：“我还给你买过镜子套。”虽然那些镜子套从来没有拿出来用过。
被封迟这么一提醒, 纪欢一拍大腿, 立马想起点什么。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手中的笔指着封迟的鼻子，“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还能看到我听到我说话，那你当初给我套镜子套是不是故意的？！封迟你好变.态啊！”
他感慨着，看向封迟的眼神充满了深意。
封迟抿唇，耳朵尖尖在这一刻稍稍泛起了红。然而他一向很会装模作样，只瞥开眼，说瞎话：“没有。”
纪欢：“没有什么啊，我问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记下来。”
68.封迟故意买镜子套给我并且强行给我套上，心思不纯，行为变.态！
封迟：“……”
封迟见镜子套这事儿算是过不去了，只能将注意力放在纸盒上。快速将纸盒拆了搬出里面的小型饮水机，他指着饮水机道：“那天晚上你胃疼去厨房倒水，第二天我就网购了一个小型饮水机。”
纪欢狐疑地瞅他两眼，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他扔了笔走到封迟身边，看了看饮水机。的确是小型的，做工看着还挺精致，以小镜子的高度稍微蹦一下就蹦上去了，只要伸出一只jio往热水按键上一踩，就能喝上热水了。
和那天相比，确实非常简单。
这玩意儿封迟自己用的可能性不大。
看来确实是给他准备的。
眼见着纪欢的表情从不相信到了然，封迟的手指戳戳他瘦削的肩膀，言简意赅道：“记下来。”
纪欢：“……”
封迟已经完美适应了他的记账习惯。
可以，非常有前途。
*
两个人挤在一起捣鼓了好一会儿的饮水机，封迟将纸盒扔到外面的垃圾桶，回来时纪欢已经捧着一杯热水，里头装模作样地撒了几片茶叶喝上了。
封迟看他跟只小动物似的一口一口喝水，明明很烫又不肯撒手还不停的哈气，模样有点可爱。他藏好心里的想法，站在纪欢面前问：“我要去妖管局，要一起吗？”
纪欢眨眨眼，“可以吗？”
当然可以。
在纪欢还是面镜子的时候，已经去过无数趟妖管局了。
何况封迟和小镜子共处了那么多天 ，基本也把小镜子摸清楚了。
小黑点出现在他身边多半是个意外。要说他对自己或者妖管局有点想法，可能性几乎没有。
去妖管局的路上，封迟临时转了个弯，到了商场给纪欢买了几件衣服。店是封迟选的，衣服是纪欢挑的。毕竟，封迟的审美大概就是衣柜里一模一样的白衬衫。纪欢穿着黑色的薄款卫衣，袖子卷起露出一截手腕，在封迟面前转了一圈，又拉拉衣服，问道，“好看吗？”
封迟诚实地点头，在纪欢没反应过来时，转头就对微笑的店员吩咐：“同款的全部装起来。”
纪欢：“……”
纪欢穿上新衣服，拎着同款新衣，跟在封迟身后。将所有纸盒塞进车内，他刚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坐下，便发现封迟正拧着眉看着他。
纪欢拉安全带的手一顿，“怎么啦？”
“记下来。”
纪欢：“…………我知道了！你可以不用总是提醒我。”
封迟收回眼神，慢条斯理道：“我只是担心你忘记而已。”
纪欢瞅着他，“我年纪比你小，记性比你好。”
封迟不开口了。他看纪欢这模样就知道对方年纪不大，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就不是个成熟男人该拥有的。
至于这话后带着的一点鄙视和嫌弃，封迟就当听不出来。
省得对方又闹起来。
两人终于在午饭前赶到了妖管局。听到刹车声在院子外响起，卓光眼睛一亮。他动作迅速地推开窗户扬起笑容，“老大好久不见，上午……好。”
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从迈巴赫上下来的少年上。
少年长得很眼生，在卓光的记忆里压根不曾出现过这一张脸。但是很奇怪，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后，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还跟他挥手。热情得让人一时招架不住。
卓光猛地关上窗户，回头冲着其他几人喊道：“兄弟姐妹们，我瞎了。”
宋淑静薅了一把小应龙的脑袋，小应龙年纪小，平时吃了就睡睡醒就吃，特别乖。她心里满足，心情好得过分。这会儿见到卓光急匆匆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也没退，挑眉随口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瞎了呢？”
卓光没理会宋淑静的嘲讽，拧着眉又疯狂摆动双手，用肢体动作表达自己的震惊，“老大带了个男孩子来妖管局，从老大车上下来的，还是副驾驶。”
宋淑静放下瓜子，九婴兄弟纷纷从电脑上转移视线，齐刷刷盯着大门的方向。
要断定卓光是不是瞎扯淡，只要这扇门打开就可以知道了。
事实证明封迟没有让他们失望，仅仅只是几秒钟之后，大门从外推开。封迟出现在几人视线中，宋淑静对封迟虽然没有想暧昧的意思，但一向很喜欢封迟的颜值。可今天她连一点欣赏封迟脸的心思也没有，只眼巴巴等着卓光说的少年出现。
宋淑静探着头，可惜封迟站在那儿啥都看不到。
这是宋淑静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他们老大有点碍眼。
她拧着眉，开口便道：“老大你让让，听说你拐了个小男生过来，我看看长得好不好看，好看我就要下手了。”
封迟还没作何反应，纪欢便扯着他的衣角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扬起笑脸打招呼：“宋姐好。”
宋淑静被纪欢突如其来的笑容闪得眼花，她连连应了几声，目光落在纪欢身上不肯离开，“你好你好，欢迎来妖管局。”
纪欢长得是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稍稍往上一挑，带着桃花眼的感觉。可眼里又清澈得能映出一切污浊。看着对方乖乖站在封迟身侧，又满身的少年感，宋淑静在心里收回了之前的话——
下手就不必了。
当弟弟倒是非常不错。
宋淑静自顾自想着，望向纪欢的眼神都带了些友善和疼爱。正欲再说点什么，她眼前有人一晃，又将纪欢给挡住了。宋淑静顺着那深色西装往上看，恰好与封迟那双狭长的眼对上。
男人的眼里一片深沉。
宋淑静：“？”
为什么要用这种仿佛被抢了老婆的眼神看她？
宋淑静迟疑了两秒，觉得可能是自己表现得太热情，让他们老大看着像轻佻，便默默住了嘴，用眼神示意封迟：您说。
封迟看着缩回去的宋淑静，这才伸手将藏在他身后的少年拉出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
话没说完，封迟也住嘴了。
他沉默地垂眸与纪欢对视。纪欢的笑容依旧灿烂，但不知为何，封迟的后背升起了一丝凉意。
封迟略尴尬地移开视线。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他不知道小黑点叫什么名字。
眼巴巴等着介绍的卓光等人眼神愈发古怪。
几人的视线在封迟和纪欢身上打转，隐约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怪异。但具体怪异在哪儿也不好说，所以他们只能干巴巴等着。
一分钟时间过去，封迟终于开口了，“镜子。”
卓光几人被突如其来的这俩字给砸懵了，但很快时九便重复着说了一遍‘这位是镜子’。两秒钟后，四只妖怪猛吸一口气，齐齐喊道：“这是咱嫂子？！”
“不是。”
“不是。”
封迟和纪欢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得口，两人听到各自的声音迅速在耳边响起，对视一眼，又纷纷拧眉。
纪欢没给封迟反应的时间，直言道：“我叫纪欢，之前那段时间谢谢大家照顾我给我买吃的。”
封迟的眉心愈发紧皱，他伸手将不知何时站到面前的少年勾着领子一把拽回来，对上对方无辜又干净的眼眸，他面无表情道：“你当时怎么没谢我？”
他也给买吃的了。但是小黑点压根没跟他说过谢谢。
怎么对他和对妖管局的四个完全是两种态度。
纪欢有种要被封迟拎起来腾在半空的错觉，他撇嘴，小声道：“他们又没给我套镜子套、没逼着我看丑妖怪。”
封迟拎着他后衣领，手往他肩膀一掰，指着抱着小应龙、满脸温柔的宋淑静，语气平静：“三万二的镜子套是她买的，让看丑妖怪刺激你这个主意也是她出的。”
第31章
031.
宋淑静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叫做杀人于无形。虽然她能理解他们老大在媳妇儿这儿要硬气，可这硬气也不是把她推出去换来的啊。宋淑静抿着唇, 看看纪欢又看看封迟, 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惊恐的发现——
封迟的话好像也没说错。
是, 三万二的镜子套是她买的。
是, 去北海沼泽看丑妖怪找刺激也是她怂恿的。
宋淑静默默缩回身子, 装模作样地‘啊’一声，“哎呦小应龙他父母好像有消息了，我先去看看啊。”说完便抱着小应龙一溜烟跑没影了。
纪欢还被封迟拎在手里, 迷茫地望着宋淑静离开的方向。刚才，有一阵风从他身侧‘咻’得刮过, 等到他反应过来才知道那阵风是宋淑静。
纪欢挠挠下巴，小声嘟囔：“可以不用跑那么快, 我又不记账。”
封迟：“？”
这下他是真的把纪欢给拎起来了。以他的力气拎起十个纪欢都绰绰有余, 拎着人走到旁边的沙发上一放, 他坐在纪欢对面，认真问他：“为什么只记我的账？”
纪欢：“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帅吧。”
封迟：“……”
在纪欢和封迟相视无言、气氛愈发怪异之时，卓光赶紧拽着九婴兄弟俩翻窗跑院子去了。翻了窗户还很体贴地将窗户关上, 紧接着三个脑袋挨在一起紧贴墙壁。
卓光回头看了一眼，思绪还沉浸在纪欢那张脸上，“我们老大原来真的搞基啊。”
时婴翻了个白眼, 这事儿他们都知道。只有卓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悄悄直起腰，耳朵往墙边贴了贴, 里头传来封迟和纪欢两人的交谈, 听了一分钟后他又缩回去, “我怎么觉得老大有点怂呢。”
刚刚还被嫌弃的卓光这会儿直起身板终于有勇气可以反驳对方，他插着腰中气十足：“你懂什么，这个叫妻管严，咱老大绝世好男人！”
屋内传来一声咳嗽，卓光脑袋一缩，跟只乌龟似的又缩到窗户下面。对上时婴看戏般的目光，他耸肩，“老大不好意思了，我懂。”
院子里嘀嘀咕咕的声音半天不见停，大厅内封迟和纪欢面对面坐着，纪欢撑着下巴使劲瞅对面的人，对于封迟一根筋使劲钻牛角尖的行为表示很无奈。
他掰着手指头细数封迟的优点：“你长得帅，你身材好，你腹肌好看，你在我心里最特别，所以我专门给你准备一个记账小本本没问题啊。”
封迟冷着脸，“谢谢，但是我不需要。”
纪欢：“要的要的，你别跟我客气。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我俩算了账不是亲兄弟更胜亲兄弟。”
封迟：“……”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要跟你当亲兄弟。
虽然纪欢扯了一堆他听着就头疼的话，但他基本也能从纪欢的话以及态度里摸出了关键信息：小本本必须记。
行。
“时间不早了，吃饭去，我请客，记上。”
纪欢眯起眼睛笑：“好嘞。”
*
听说要去吃饭，卓光和九婴兄弟飞速在封迟身边站定，生怕封迟为了享受二人世界把他们抛下。卓光挨在纪欢身边，热情地介绍着他们平时爱去的、味道也不错的餐厅。
“过了这条街有一家咱们妖怪开的餐厅，里面的菜特别好吃。嫂……啊我懂我懂，嫂子害羞，咱不叫嫂子。嫂子怎么称呼好？”
纪欢：“……随便怎么称呼，别叫嫂子，你们老大会炸毛的。”
卓光瞥了一眼身高腿长闲庭信步跟在他们身后的封迟，小声吐槽：“老大哪来的毛啊。”
听到卓光这么一说，纪欢像是突然想起点什么，眼睛跟小灯泡似的，开关一拉就亮了。他凑过去，两颗脑袋挨在一起，“卓哥，封迟是什么妖怪啊？”
卓光惊讶：“嫂子你不知道啊？哦，我懂了，情趣，这都是情趣。那我也不能告诉你啊，等会儿情趣没了老大生气了。”
纪欢脸上的笑容有些许的僵硬，他想再重复一遍他真的不是卓光的嫂子。然而身后突然伸出的手再一次勾住他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拉到了后头。纪欢一抬头，封迟那张冷脸近在咫尺，狭长眼眸盯着他，没说话。
前头，见证了全过程的卓光悄悄转回去捂着嘴偷笑，“老大占有欲真是太强了。吃起醋来怎么一缸一缸的。”
九婴兄弟俩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时婴搂着卓光的脖子往自个儿怀里按了按，压低了嗓门，“卓哥，老大不在的一个月你是不是飘啦？”
都敢这么打趣他们老大了，工资还要不要了？
卓光拍了下他的脑袋，很想撬开看看到底是不是榆木的。
“你懂什么，咱嫂子在场呢，老大的一言一行可都被嫂子看着，嫂子要是哪不满意了，咱妖管局又是五条单身狗。”
说得也是。
时婴点点头，说话的声音都大了点。
来到餐厅时，宋淑静已经到了，甚至连菜都点好了。纪欢被卓光和时婴两人各自按着一边的肩膀、强硬地将他压在封迟的右手边坐下。餐厅上菜的速度特别快，妖管局几人又都是肉食动物，因此一眼望去全是肉。不用卓光等人提醒，封迟便很主动地往纪欢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排骨是特别精瘦的那种，肉连着肋骨，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纪欢有点受宠若惊，捧着碗夹着排骨，说了声‘谢谢’。封迟随口一声应下，下一刻却道：“我给你夹肉了，记着。”
纪欢：“……”
对上纪欢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封迟表情平静，动作淡定，“怎么了？”
纪欢：“你好烦。”
封迟：“烦也得记下来。”
纪欢一口咬掉肋骨上的肉，凶狠之中透着点可爱。一口咽下后，他忽然眯起眼睛。公筷握在手，一块排骨一块牛肉使劲往封迟碗里夹，封迟看向他时，他满脸无辜：“我给你夹了两块肉，抵掉了。”
封迟给他夹了三块。
纪欢一口一口吃掉，却道：“封迟给我连夹三块肉，疑似嘲讽我很能吃，原型是只猪。”
封迟：“？”
这都能联想得到？
封迟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宋淑静能做出来，然而现实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他沉默地盯着纪欢，卓光等人沉默地盯着他们俩。几分钟后，四人齐齐往旁边桌子挪去，重新叫了一份饭菜，将地留给纪欢和封迟，让他们好好发挥。
卓光吃一口饭便往隔壁桌看一眼，几次下来，他悄声对宋淑静道：“老大真的好怕老婆。”
宋淑静怜爱地摸摸他的后脑勺，“以后你也有机会的。”
吃过午饭，宋淑静和纪欢走在一起，封迟大步往前走，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宋淑静隐隐猜到点什么，和纪欢凑在一起咬耳朵，“老大是不是生气啦？老大生闷气就这样。”
纪欢咬着棒棒糖，棒棒糖是宋淑静给的，水蜜桃味，特别甜。他眯起眼睛，心情甚好，“因为他说不过我。”
但是说不过他就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封迟真的好幼稚。
纪欢乐颠颠地想着，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嘎吱嘎吱响。然而仅仅只是两秒后，伴随着宋淑静的一声尖叫，一面镜子哐当砸在地上。纪欢满脸懵逼地捂着自己快摔成两半的屁股，迷茫地眨眨眼。
怎、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变回镜子了？
纪欢从镜子里伸出脑袋，刚一张嘴，一只手把他拎了起来。随即，另一只手摸上镜子的边缘用力一推，镜子开始疯狂转圈圈。纪欢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推搡着原地转圈，完全没有半点力气控制自己。三十秒后，封迟将他往自己的面前凑了凑，看着小黑点像喝多了酒似的摇晃着身体，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心情终于好了点。
他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低声问：“小猪晕了？”
纪欢捂着嘴，眼前还是一片带着金色圈圈的黑影，然而手指却很准确的直指封迟的鼻子，“我记下了。”
封迟嗯了一声，并不在意。
将镜子揣进口袋，封迟加快速度回了妖管局，掏出三万二的镜子套就往小镜子上一套。看着纪欢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封迟眼底笑意愈深，“要不要给你找个纸再记下来？”
省得今天记了那么多给忘了。
纪欢扯了扯箍着脑袋的镜子套，扯下来就往封迟脸上一扔。趁着封迟伸手拽镜子套，他身子一挪，一蹦蹦到封迟脑袋上，快速趴下，又伸出手揪住了封迟的短发。
封迟：“……”
男人的眼神往上瞥了瞥，没能看清此刻的模样，便只能掏出手机开前置摄像。
良久，封迟的嗓音在纪欢耳边响起，“你趴着的样子好像一只小乌龟。”
纪欢伸出脑袋往手机上看了一眼，又缩回去，来回几次后陷入了沉默。
真的、好像。
他默默从封迟的脑袋上滑下来，滚到桌子上躺着，摊开四肢，卫衣往上一耸露出一截小腹。封迟皱着眉，伸出手指戳戳他想提醒他把衣服拉下来，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戳进了镜子。
纪欢看着正好戳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指，更加沉默。
第32章
032.
指腹下温暖又柔软的触感让封迟愣了一下，他的手指落在上面也未离开。直到纪欢本人反应过来后, 眼中浮起羞涩, 连忙拽着衣服往下拉。大概是因为着急, 纪欢拽着衣服的手撞上封迟的手指，这一撞也终于把封迟给撞清醒了。
男人立刻收回手，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手落在桌上, 竭力想撇开刚才一瞬间的触感。然而有些事情就是越排斥越上头。封迟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细腻肌肤上的温度。简直让人上瘾。
纪欢不好意思地低着脑袋, 手指再次拽着衣服往下扯了扯。扯了一下他就愣了愣，有点搞不懂自己在这儿矫情啥呢。不就是被封迟戳了一下肚子吗？封迟还给他洗过澡呢。他还看过封迟的腹肌呢。
想到这里, 他拍拍衣服直起了后背。抬头往封迟那儿看一眼, 男人靠在椅子上，沉默地望着某一处…发呆。大概是发呆吧，纪欢没怎么见过这个样子的封迟, 看着很正经, 但其实那双眼睛什么都没有。
他从镜子里探出半截身体，努力地伸手戳戳封迟搁在一旁的手。
封迟肤色偏冷白，但也不是那种病态白。能隐约看到他那隐藏在手背肌肤下的血管, 纪欢戳他手背的动作顿时轻了不少, 生怕自己一戳，把人给戳破了。
然而事实上纪欢以这样一个形态戳人的时候仿佛一只蚂蚁在手背上爬, 疼痛两个字够不上, 酥麻倒是有些。来回几次后, 封迟便回过神, 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对方小心翼翼的动作上。
他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你这样太像乌龟了。”
纪欢听着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打趣，嘴一撇，背着重重的乌龟壳往他手臂上一靠，又挪挪屁股调整坐姿。这才叹一口气，有点委屈，“那我有什么办法嘛。谁想背着一面镜子啊。”
好不容易修炼成了人，结果还没开心多久，又变回去了。
憋屈是真的憋屈。
他从小镜子里伸出两只jiojio，随意搭着，抬头却问：“我以后还能不能变成人啊。别总是突然变成人又突然变回镜子。”
纪欢这个样子太乖了。
乖乖地靠在他手臂上，仰着头蹙眉询问。前一刻还在和他闹，这一刻望向他的眼中却满是信任。封迟的心脏突然之间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甚至撑得有些酸酸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蹭了蹭小镜子的脑袋，手指落在纪欢发顶时，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纪欢眯起眼主动蹭了蹭，恍若求主人顺毛的小动物。
封迟安抚他的动作没停，低声道：“那就好好修炼。虽然月光浴对你来说很管用，不过躺着睡觉就修炼的这种方式太投机取巧了。好处有，坏处应该也不少。”
人和妖活在世上，任何付出与收获都是对等的。尤其是他们妖。
他敛下眸，“我在妖管局给你留个位置，以后有什么事情带你一起去，功德的累积对你应该也很有用。”
纪欢闻言，原本蔫哒哒的脑袋倏地抬起，眼睛亮晶晶的跟星星似的，“那我现在是不是你们妖管局的员工啦？”
“不。”封迟非常冷酷无情，“你现在只能算编外人员。干得好才可以晋升编内。”
纪欢干巴巴哦一声，却也没有很伤心。
封迟能带着他一起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而且……以他的性格，编外编内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只要一个家一份工作好好生活就可以了。纪欢想到这儿，突然道：“工资我可以不要，给你当房租钱行不行啊？”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饭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