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句话,阿秋整个人瞬间便呆住了,双手更是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用力之大,使萧婉莹的双手都痛。
萧婉莹却忍着痛楚,晃了晃她的手,笑着跟她说:“阿秋你别怕,我没同意他。”
小姐没同意他……
须臾之间,那冷汗便顺着阿秋的额头往下流,她像是进过一番地狱一样,身子瑟瑟发抖,脸色也都变得煞白
萧婉莹看着她这个模样,知道她是吓得惨了,但心里也是十分的不解,阿秋怎么就这么怕齐王?
阿秋抬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缓过了一口气,这才再次看着萧婉莹,嗓音略微沙哑的问:“小姐不同意……他迁怒你了是吗?”
萧婉莹看着她那双眼,片刻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笑了:“没有迁怒于我,我只是和他吵了一架,他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你,都知道你是我最喜欢的丫头,我还想着给你风光大嫁呢,怎么可能让你给人做妾。”
“更何况,这王府里早晚还要进别的侧妃,就你的出身,若你真的跟了他,将来还不被这王府里别的女人给欺负死。”
这一刻,阿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紧紧握着小姐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一直知道小姐善良,也知道小姐如今的处境,和齐王的平和不过是暂时的。
但……她和齐王之间是有死仇的,她这一辈子是绝对不会嫁给杀死自己的人的。
幸好小姐她不同意……
“这好像是第一次见你哭。”萧婉莹笑笑,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我还以为你坚强的不会哭呢。”
“奴婢也是个女的呀……”
其实,前世她哭得多了,这辈子的生命又格外珍贵,所以就不想总掉眼泪,这一次是真的怕了,也气了。
她反手紧紧地握住萧婉莹,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小姐,咱们主仆这么多年,你对奴婢好,奴婢都知道,如今你为了我,和齐王生了嫌隙,以后你的日子怕是……”
“我有什么好怕的?”萧婉莹摇头失笑:“你别忘了我可是左相府的嫡女,我也有高贵的出身,我纵然惹了他生气,他又能拿我如何?”
“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是打算跟他做真夫妻的,他的态度怎么样与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阿秋有些担心,她知道齐王那个人有多恶劣,小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小姐……”
“我没事的。”萧婉莹一边说着,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卖身契拿了出来,放进了她的手心,笑看着她说:“如今他盯上了你,这王府你是呆不下去了,我把卖身契给你,你就是自由身了,等你出了这王府,谁也不能奈你如何。”
“你我主仆一场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是真舍不得看你生生的被齐王给毁了下半辈子,阿秋,走吧。”
“回去别声张,悄悄的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回头等这件事过了,再找个好人嫁了,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就是。”
阿秋手里紧紧攥着这张自己期盼了好几年的卖身契,心里的感动全部化成了眼泪,“小姐……当初奴婢答应过你,要陪你在这齐王府里面一起走下去的,可如今……奴婢只能对不起你了!”
那个人。
我是死也不能嫁的!
萧婉莹也眼眶湿湿的,放走阿秋是她最最舍不得的,这么多年来,她和阿秋就像是姐妹一样,让阿秋离开,她真的心疼。
“别说这些了,我知道你的心意,趁着天黑,你还是快走吧,你有功夫在身,我就不叫人送你了。”
阿秋松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后,突然跪了下来,给萧婉莹磕了一个头。
她头埋在地上深深的,闷声说:“小姐的大恩大德,阿秋来世再报!”
萧婉莹点了点头,哽咽着说:“快走吧……”
阿秋起身看了她相处多年的女子最后一眼,拿着卖身契一转身,大步的往外走去。
拉开门,外面夜色深深,抬头看看今夜竟是无星光,连夜空都透着一丝压抑。
她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就要迈下阶梯,一直站在回廊下的陈姑,突然开口说:“阿秋你知道,小姐若是放你走,她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只这一句话,阿秋要离开的脚步便僵硬了下来,缓缓地回头看着陈姑,沙哑的问:“什么代价?”
陈姑瞧着她那双红红的眼,讽刺一笑:“齐王说了,要么让你一个奴婢给他生庶子。要么让小姐亲自给他生嫡子。”
“但是小姐,怎么都舍不得你受委屈,要让你走……阿秋,小姐对你的好,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还不清!”
阿秋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给逼了出来,她看着站在回廊下的陈姑,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对。
知道她在骂自己自私,没良心,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可即便这样,她也绝对不会留下嫁给那个男人给他生孩子!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深深的看着陈姑,冷冷开口:“我知道,我欠小姐的还不清,所以以后生生世世我都愿意给小姐做牛做马!”
“但给那个人生孩子,我死也不会!”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脚步迅速利落,毫不迟疑!
陈姑眼瞳幽暗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许久后,轻声的呢喃随夜风呼唤飘散:“死也不会……呵呵,可是阿秋啊,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奴婢而已啊……”
第32章 奴婢阿秋
阿秋走在行人寥寥的街上, 卖身契都被手中的汗水给打湿了, 街道两旁一些店家早已经打烊了, 只余少数店家门口还挂着灯笼。
她趁着那忽明忽暗的光亮,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眼睛酸酸的,陈姑说的那些话,她终究是不能当做没听见一样。
她知道小姐对自己好啊。
她怎么不知道?
阿秋心里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她很久很久都没哭过了,这一刻竟是有些止不住。
她想阿布。
阿布总能给她一些主心骨,阿布总能告诉她,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又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屑一顾的。
想到阿布脚步不禁慢慢地停了下来,坐在了一家店门口的青石台街上,喝了小葫芦里仅剩的最后一口酒。
夏日的夜晚, 压抑的天空像是要下一场大暴雨一样闷热, 阿秋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 又站起了身子, 继续往家走。
齐王府。
萧婉莹闭着眼,躺在软榻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放走了阿秋,她自己什么后果,她还需要打起一些精神来应对。
因为这件事和齐王之间以后该如何相处, 还需要细细筹划。
她心里闷闷的,又烦躁,不停的拿扇柄敲打着自己的眉心。
陈姑进来给她倒了一杯茶,她喝了一口,便摆了摆手。
陈姑见她这般模样就又说:“小姐执意要放走阿秋,接下来小姐要面临的,或许是齐王那边数不尽的麻烦。”
萧婉莹被她啰嗦得头疼,拿扇子遮在脸上,心情不大好的说:“反正现在我已经恢复阿秋的自由身了,他堂堂王爷总不能强绑个丫头回来!”
“眼下储君之位争抢愈演越烈,不论是哪个皇子之间,哪个不是行事如履薄冰?他齐王若是敢去强逼我的丫头回来,我就在他往东宫的路上扔上一颗绊脚石!叫他惹我!”
陈姑见此,无声的叹口气:“小姐是气糊涂了,莫不是忘了齐王本就是拿阿秋来逼您的,现在你把阿秋放走了,拿什么去堵他的嘴?接下来小姐打算怎么办?”
扇子底下,萧婉莹紧皱的双眉并未打开,只听她轻声的说:“当初说好的,他要王妃,我做。他要孩子,有别的女人生。”
“若非逼我生,我就去死!”
陈姑顿时脸黑,但硬是忍着没再说出什么来,该做她都已经做了,小姐也绝对到不了那一步。
前院,楚连城早已听说了阿秋离开的事情,一直坐在院中的亭里,表情淡漠气压极低的默默听着园子里的虫鸣唧唧。
他倒是小看萧婉莹对那个丫头的宠爱了。
不过也是,萧婉莹出身高贵,又是父皇赐婚,她的靠山可多了,没什么好怕自己的。
但阿秋……有本事你就躲起来,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否则早晚要把你抓回来!
燕南一直坐在院子里的回廊下,远远地看着王爷,得知阿秋走,他心里即是赞赏自己没看错人,阿秋就是和平时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根本不屑攀高枝。
可转眼又难过了,怎么说阿秋也是爷第一个主动提出来,想要的女人,结果就这么又走了……爷不开心,他就开心不起来。
主仆俩就这么一直隔得远远的默默的坐着,谁也不说话,过了许久,燕南急匆匆地回来,直接奔向了亭子里,停下脚步后,凑近了楚连城轻声地说:“爷,左相那边有动静!”
楚连城一听,一直紧蹙的眉头松开来轻轻往上一挑,望着阿秋离开的北方眸子深深一眯:”看来不用本王亲自去抓人了!”
燕南一听身形一滞,无语的摸了摸鼻子,他是真想不明白,那个阿秋到底有什么好的竟让爷给看上了……
齐王府距离金家路程不近,平时坐着车也要一个时辰左右,眼下又是夜里,街上虽然不说一个人也没有,但想要雇车却不容易。
而且京城内到了夜间防备极严,每走一段路便有一小队城防兵要查证她的身份,幸好她手里有一张卖身契,能够少费一些口舌。
在没有人查她身份的时候,她会用轻功加快一些速度,但即便是这样,到了家已经过了半夜了。
本就是夏日,她又是赶路回来的,一身的汗把衣服都给打湿了,她口干舌燥地站在家门口前,本想抬手敲门的,想了想,这是半夜不想吵醒家里人,可没敢想到,刚碰了一下门,门就吱吱呀一声开了。
“怎么回事?没穿门吗?”她嘴里这么嘀咕着,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院子里一片漆黑,到处都一片漆黑,更是一片无比的寂静。
她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就站在那大门口,侧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这一听,心跳顿时砰砰作响!
家里没人!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去哪儿了?!
瞬间,一身冷汗又爬了上来,她再不顾不得别的,冲进屋子里就去找,爹娘不在,弟弟不在,奶奶也不在……
她浑身颤抖着,想起了离开齐王府时,陈姑幽幽说的那句话:“别忘了你只是个奴婢而已……”
她双拳紧紧握着,怒的咬牙切齿,眼泪又给逼了出来,却又只能狠狠的一擦,便开始在这夜色里再一次夺路狂奔。
这一次半个多时辰,她便到了左相府。门口守门的小哥似乎早就接到了话,所以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直接便推开了门。
一路狂奔,阿秋已经冷静了许多,她擦了擦汗,挺起了脊背,快步的走了进去。
走了又没多远,宗迷正坐在回廊下,似乎专门在这里等她,见她来了,揉了揉发困的眼睛站了起来,冲她淡淡一笑:“来得倒也不算慢。”
阿秋冷着一张脸,问:“我家人在哪儿?”
宗迷笑笑:“你放心,他们暂时没事儿,擦擦汗去见相爷吧。”
听到家人没事儿,阿秋这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跟着宗迷的脚步去见相爷。
宗迷将她送到书房门口,便不再跟进去,在推开门之前看着她笑盈盈地说:“知道你会武,但就算里面只有相爷一个人,你最好也别试着动手,原因嘛……你是个聪明孩子,你懂的。”
阿秋闻言也侧眸看着他,讽刺一笑:“你最好也保证我的家人毫发无损!”
“呵呵,阿秋啊,看来你是真不明白你的身份呀。”这么一说完,他便直接将书房的门推开了,眼神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阿秋却还因为他这一句话驻足在原地。
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就因为她曾经卖身给相府,所以她就算是拿到了卖身契,也不能恢复自由身,也一辈子就是相府的奴婢吗?
呵……说什么身份,规矩,说到底还不是只有一句话,权势大于天!
阿秋走进书房,站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的位置,左相就在书桌后面坐着,似乎有些疲惫,闭着双眼一手支着头,正在休息。
听到了动静,他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的开了口:“阿秋,你去婉莹身边也足足五年了吧?”
阿秋双手垂在身侧,将满心的愤怒与不甘都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缓缓回答:“是……但还请相爷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左相听到这里缓缓地抬起了眼眸,看着面前这个少女,想到他当初还护了婉莹一命时,他心里其实对她还多有赞赏,但此刻看着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奴婢,身上却一点儿也没有奴婢该有的那些唯唯诺诺,规矩恭谨的样子。
但齐王会看上她,也的确是叫人意想不到。
“是你先为难我女儿的,阿秋。”
他说完这一句话便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地走到阿秋面前,看着她说:“在你来的路上,我猜你已经想过了来到这里要怎么做,要怎么救回你的家人,要怎么全身而退。”
“但是阿秋,你要知道,你的软肋全在我手里。我随便动你一根,你都将是彻骨之痛。”
“所以,你根本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懂吗?”
阿秋眼眶通红,紧紧的抿着唇,片刻之后,将她的卖身契拿了出来说:“小姐已经把卖身契给我了,我已经是自由身了!”
左相淡淡的看着那张纸,毫无感情的说:“这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阿秋眼泪落了下来,是啊!这不过是一张纸而已!他若想要,多少张都能有!
所以不用你们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的出身就是最大的错!就是最大的悲哀!
左相看着她那个怒恨却极力隐忍,不敢妄动的眼神眉头轻蹙,这是个倔强,骨头又硬的丫头啊,这一次如果不能让她怕,不能让她有所顾忌的话,将会后患无穷!
所以他略一思索,使了个眼色给宗迷,片刻之后,宗迷便将阿秋的家人,全部带到了院子里。
阿秋回头,就见家人全部被绑着手,跪在院子里,嘴巴里塞着布不让他们出声,他们的眼里,全是惊慌失措的恐惧!
阿秋只看了那么一眼,就泪眼模糊的回过头来跪在左相面前,一把将那卖身契撕的粉碎,喉咙沙哑:“求相爷,放了他们!”
左相却冷漠的看着她:“那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我要你的承诺。”
阿秋颤抖着,擦了泪,悲哀的逼迫自己忘了那一切的血和痛,从今后……她还是阿秋,奴婢阿秋!
“今生今世,奴婢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任何!”
第33章 天亮到天黑
这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 这是以她全家人的身家性命作出的承诺。
阿秋说完这句话, 眼中的最后一滴泪落了下来, 她抬手将这眼泪擦去,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家人能平安, 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她都能无所谓,真的……
左相看着她点了点头,这个丫头性子倔强,骨头硬,但好在有弱点可以拿捏,不管将来她跟了齐王,最终的结果是好还是坏, 这个丫头都不至于能从相府脱离开来。
但他并没着急让她起来,而是略微俯身看着眼眶通红的阿秋又缓缓道:“做人要重承诺,说话要算话。今日你既答应了回去, 那回去以后便好好的服侍齐王, 只要你那边不出差错, 你的家人自然也会好好的。”
“反之, 会是什么结果我不用说你也清楚。”
阿秋这一刻已经心如止水,眸中平静无波的回答:“奴婢知道。”
左相说完缓缓地站起身,对着门外的宗迷摆了摆手, 宗迷便又将金家人又带了下去。
阿秋远远看着他们被人从地上扶起来,满眼惊恐的眼泪,跌跌撞撞的离去, 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嘴里呜呜的不知说些什么……她心里酸痛,无力的痛。
见到家人受到这样的惊吓与耻辱,她纵是能拔刀又如何,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来的路上,她想过若是左相伤了他们,那就孤注一掷,挟持了左相以求生路……但那是最下策。
是最最不可能成功的一个想法。
毕竟她来的可是左相府,光是里里外外暗藏的这些高手,侍卫,每个人手里拿一支箭都能将他们全家人射成刺猬。
幸好,幸好左相没有太过分……幸好家人都没事。
人都带走了,左相又坐了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阿秋说:“只要你在齐王府安安稳稳的,你的家人便不用担心,我会叫宗迷派人去照看的,不会叫他们受欺负的,你若是愿意,也能给你家里人安排更好的生活,家里有难处也可以直接来找夫人,都会有人来帮忙处置。”
阿秋轻轻的摇头,垂眸看着地板,只觉得肩膀好重好累:“相爷不必费心,平平淡淡就是福,我家里人现在的日子都过得挺好的,不需要有什么变化。”
左相是老狐狸,知道让这样骨头硬的人臣服的最好方法就是软硬兼施,软过头了不行,逼过头了也不行,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结果。
“回去以后,见你的这件事不要让婉莹知道,尽快地为齐王生下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养在婉莹身边,明白吗?”
孩子……将来她生的孩子……不是她的……
阿秋垂在身侧的一双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无声地深吸了两口气之后,收起那浑身的不甘点了点头:“明白……”
“你放心,以婉莹的心性,绝对会善待你的孩子的。况且你的孩子跟着婉莹就能有一个嫡出的身份,这对你们mǔ_zǐ来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齐王的第一个孩子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将来他在齐王心目中的地位。阿秋,别怪本相逼着你,实在这飞上枝头的机会,是齐王亲自给你的。若换成旁人,我也不必做到这一步,她们自己都能高兴的晕过去。”
看着阿秋不应话,明显的是不想再说什么,左相揉了揉眉心也觉得累了,便对她摆了摆手:“回去吧,好好宽慰宽慰你的家人,明晚之前,回到齐王府。”
“是。”
阿秋低着头走出了书房,宗迷告诉她:“你的家人都在后门,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你去直接寻他们便是。”
阿秋听完什么也不说直接抬脚踏步往后门走去。
宗迷看着她的身影走到了拐角之后才转过身进了书房问左相:“您就这么放她走了?”
左相轻呼口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本来就是一条会咬人的狗。”
宗迷轻轻的摇摇头:“可万一这丫头将来真的在齐王面前得了宠生了长子,回头要再与相府作对……”
左相闻言讽刺一笑:“除非她能做太子妃,否则就算她生下齐王府的长子,这辈子她也压不到相府头上来!”
宗迷一下便笑着说:“也是,太子妃之位自然是咱们家小姐的,哪里是她一个奴婢能够肖想的?”
左相笑笑,没再说话了,此刻心里想的什么,连他的亲信宗迷,竟是也揣测不到半分。
*
阿秋快步走到后门上了马车,见到家人的第一眼,眼泪便又止不住了,什么话也没说,急忙上前去查看他们身上有无伤痕,在确定家里人只是手上被绳子勒红了一些之后,她的心彻底放下了。
方玉梅金大东和金元,特别是金家奶奶,今夜着实是被吓惨了,此刻坐在马车上心还一直吊在嗓子眼里面不敢落下,直到见到阿秋也平安出来,一家人这才抱成一团小声哭了起来。
方玉梅抱着女儿哭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正要问什么,阿秋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指了指前面示意车夫还在听着,让大家不要说话。
方玉梅明白的点了点头,不再问,一旁的金元哽咽着问阿秋:“姐,你没事吧?”
阿秋笑着冲他摇摇头,摸摸他的脑袋:“没事儿好着呢……奶奶呢,您身子还吃得消吗?”
金家奶奶颤抖着声音回答:“好孩子奶奶没事……”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的,车里安安静静的,不知过了多久到了家门口,一家人下了车后,看着那车夫走远了,这才进屋来。
点亮了屋里的灯后,方玉梅先是扶着受惊过度的婆婆回屋去歇下,安顿好了婆婆之后,这才回来正堂,看着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的女儿,拉住她的手问:“小秋啊,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咱们一家就……”
“是我……”阿秋看着家里人至今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知道要该怎么和他们说这一切,想一想,苦笑了一下说:“我在王府的时候伺候的不好,惹了祸,所以相爷才教训我的……爹娘你们别怕,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惹祸了。”
金大东一只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摇了摇叹口气说:“小秋,爹娘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你以后还是要回王府去伺候的,若真是惹了滔天大祸……你以后可该怎么办呀?那可是王府啊,你的小命……”
“爹娘放心,算不上什么滔天大祸,你们真的别再担心了,以后也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以后,我也再不会给别人伤害你们的机会!”
方玉梅还想说什么,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阿秋却借口累了安慰着他们赶紧去睡,她也要睡。
可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心里很酸,很痛,很憋闷。
她要做楚连城的女人了,还要给他生孩子,要被困在他的王府里一辈子……
一辈子多长啊,那么长那么长……她都要跟一个自己那么讨厌的人在一起……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她只能将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在枕头里,告诉她自己:这都是命!你的命!
除了认命,你没有别的办法!
一早,天微微亮的时候,萧婉莹便装扮好了,她今日要进宫去见娘娘,商议给齐王纳侧妃的事情。
如今阿秋被她送走了,为免齐王总是向自己发难,她要赶紧的让这王府里多两个女人来分散齐王的注意力。
陈姑一早就得知阿秋今天会回来的消息,所以根本不想让她进宫去,可无奈也不能把阿秋要回来的消息告诉她,又劝不住她,只能陪着她进宫了。
宫里的容妃娘娘得知她是来亲自给自己的儿子讨侧妃的,那叫一个眉开眼笑,直夸萧婉莹懂事,贴心,当即便顺着话头,和她商量起来侧妃的人选来。
商议了老半天,定下了两个人选,一个是侍郎家的嫡次女沈清清,此女才名远播,恭顺温良,是个京城各家都公认的好姑娘。
一个是西南将军家的女儿裴若兰,因出生在武将世家,性子豪爽活泼爱笑,平日里很得容妃娘娘的喜欢。
她们两个商议好了人选,便一起去找陛下过目,陛下那边自然也是夸了萧婉莹一番,直接便同意了,只剩下回头宫里选个良辰吉日将圣旨送出去了。
萧婉莹办好了自己要办的一件大事,回宫的路上,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坐在一旁的陈姑却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家小姐,心里想着相爷的意思是要阿秋尽快生下王爷的第一个孩子。
可是小姐今日进宫给王爷挑了两名身份高贵的侧妃回来,回头王府的第一个孩子若不是出生在阿秋的肚子里,那老爷不是枉做了坏人?
但事已至此,宫里的陛下和娘娘都已经定下了人选,怕是不出三个月的那两名侧妃就要进王府了,所以当务之急不是管这两名侧妃,而是阿秋那边!
齐王府,楚连城正在书房处理着公务,听说萧婉莹进宫的目的后,他不屑的一笑,给他选侧妃?呵……她为了自己不生孩子,可真能够折腾的!
但这都无所谓,反正他想要的人,今晚就能回来!
午饭时喝多的阿秋,一直睡到将要日落西沉时才醒来,方玉梅早已经把晚饭都准备好了,阿秋下了床,到了院子里洗了把脸,看着天边金灿灿的晚霞只觉得刺眼。
她强撑着笑意,喝下了方玉梅给她的一碗绿豆汤,便告别他们出了门。
一路上由天亮到天黑。
从那转瞬即逝的光明,到铺天盖地的黑暗。
她经历着,抗拒着,却挣扎不脱。
马车到了齐王府门口停下,她走下车来,看着面前那气派恢宏的王府,讽刺又无奈的一笑,终究是抬脚走了进去。
第34章 明晚就要
外面天快黑了, 萧婉莹正准备用晚饭, 童儿就急匆匆地跑过来, 惊慌地说:“小姐,阿秋姐她回来了!”
萧婉莹一听擦手的布瞬间掉在了地上, 满目惊愕地看着童儿,不可置信地问:“什么?阿秋回来了?”
童儿用力地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房门口,阿秋便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浅橙色的衣裙,头发有些微乱,鼻尖上有些汗珠,只是那双眼底, 再不负往日的轻松悠闲,而是装满了深深的疲惫与无力。
萧婉莹看着她走开的这一刻,好看的薄唇抿得紧紧的, 眼神也凌厉了几分, 摆了摆手, 童儿便带着人全部下去了。
关门声响起的下一刻, 萧婉莹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窗外快要黑透的天色,许久后才转过头来看着她问:“你回来做什么?你明知道我为什么才肯放你走的, 你回来这是送死,你知道吗?”
话语里满是生气与不解。
阿秋低下头来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慢慢的走上前去, 坐在她身边的软榻上,裂开嘴冲她一笑:“我知道小姐为我好,所以才让我走的,但是我回去又想了想……这么多年来,跟着小姐在小姐的身边,你对我那么好,我也不能做这样忘恩负义的人,让小姐因为我为难,头疼,被齐王刁难。”
萧婉莹看着阿秋摇了摇头,她根本就不信阿秋的这一套说辞,明明昨天晚上她离开的时候是那样的,义无反顾!
不过短短的一天一夜,她怎会变卦呢?
“我不信,阿秋你跟我说实话,究竟是为什么你非要回来?我不是看不出来,往日里你是讨厌齐王的,所以哪怕他是皇子,哪怕他将来会成为太子,你也是绝对不会给想要跟他做妾的,不是吗?”
阿秋没想到小姐虽然心里不说,但她却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自己讨厌齐王,不想嫁给齐王……
可是小姐……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你知道吗?
我家人的性名都在你父亲的手里攥着,我不能不听他的,我不能不回来。
“那是以前。”阿秋看着她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其实昨天晚上回去的路上,我就在想,如果我做了他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他身份尊贵,将来我的孩子,一样身份尊贵,也会有更多的可能。”
“他不用做一个平民,不用为了生计发愁,不会被人欺负……只要做了他的女人,有数不清的好处等着我,还有我的孩子……”
“所以小姐,我想通了,我要回来。”
阿秋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告诉自己要笑,笑得自然一点,别被她看出什么来。
萧婉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被阿秋给气得眼眶红红的想要落泪,生气的骂她:“你别胡言乱语了,我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心里话,这根本就不是你想说的,更不是你想做的!”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你说的这些话一定是在骗我!”
“可是阿秋……”她红着眼眶紧紧攥着阿秋的手:“你一旦做了决定,是没有后悔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