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不再争辩,飞速推门下车,发觉已经身处在荒山野岭。
俗话说得好,荒山野岭好办事。
在这里,想藏住一个人,或是一具尸体,都易如反掌。
苏晏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远处的废弃建筑上:“这是哪里?”
“这里曾是一家疗养院,是肖家产业的一部分。”肖因回答,“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里被彻底废弃了。”
苏晏走向废弃的建筑物,走得越近,便越发觉这所疗养院占地面积之大。
阴沉沉的灰云下,山顶的凉风呼啸着掠过耳畔,仿佛是蛰伏在疗养院的怨魂。
苏晏不禁头皮发麻,驻足在满是苔藓的台阶前。
肖因对他说:“你要的人就在里面,跟我来。”
苏晏回过神,意味深长地说:“但愿不是一个死人。”
肖因轻笑:“不用担心,我的人做事向来有分寸。”
苏晏踏上门前的台阶,走入满布蛛网的疗养院,穿过晦暗的走廊,站定在老旧的门前。
助理打开门锁,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扉开启。
苏晏嗅到了铁腥味,确切来说,是血迹干涸之后而散发出的异味。
他看不清昏暗的房间里究竟是何等惨状,但徜徉在鼻息里的异味,越来越浓烈。很快,苏晏头晕目眩,几乎作呕。
助理将手电筒送到肖因手里,肖因又送到苏晏跟前:“这里早就断水断电了。”
苏晏皱眉,没有立刻接过来。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直面生死的时候,也会胆战心惊。
肖因的眉头动了动,做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而后,他推开半开半掩的门,用手电筒照亮房间。
在昏黄的光亮落进去的一瞬,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真的不知道!”
这声音太凄凉,说是女鬼哀嚎也有人信。但苏晏听得出来,这是刘曼珠的声音。
苏晏攥紧拳头,一脚迈入门后,却又在刹那间驻足,倚着墙壁瞪大双眼。
第45章
四十五、得虎子
他倚在墙壁上, 仿佛双腿被灌了铅, 动都不能再动。
苏晏敢发誓,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因为不可能过审。惊恐来袭时, 他呼吸都发颤。
“疯了……肖因是个疯子……”
曾经倨傲明艳的女人变成了疯婆子,蓬头垢面满身脏污, 像在垃圾堆里住了一个月。
但这些并不可怕, 最令人胆寒的是, 她的掌心被铁定钉穿了,又分别有铁链焊接在铁定的顶端。
因为光线过于昏暗,苏晏只能看见,铁定上蒙着层层的污垢, 或许是血痂,或许是铁锈。
刘曼珠固然罪有应得,但肖因更是偏执阴鸷到丧心病狂。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 苏晏恍如置身地狱。
“你要的人就在这里。”
恶魔在他耳畔低语, 终于唤回飘远的思绪。苏晏猛然回过神, 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苏晏对肖因说:“我想单独和她谈谈。”
肖因拒绝了他的要求:“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你太聪明。我不放心留你们在一起。”
肖因终究是难对付的。
苏晏早有心理准备,兀自走向刘曼珠, 站定在她跟前:“是我。”
女人颤颤巍巍地抬脸, 与苏晏目光相对,纳差后又猝然移开。接下来,她又开始尖叫、说疯话:“小畜生!小畜生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就是一个小畜生!”
苏晏意外地没有生气,缓缓蹙起眉宇。
刚才的对视很微妙,直觉告诉他,刘曼珠这是为了保命装疯卖傻。
——是了,如果不这么做,肖因又怎么会留她到今天?
苏晏蹲在她面前,刹那间,扑鼻的血腥气袭来,恶臭至极。
他忍着恶心问:“你只记得这个称呼吗?”
刘曼珠疯言疯语:“小畜生……你就是一个没妈的小畜生。”
苏晏逼视着她,目光中满含警告:“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恩怨吗?”
女人笑嘻嘻地扯下一把长发,吹向苏晏:“我只记得,你是一个小畜生。”
苏晏很清楚,她在装疯发泄怨气。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没妈的小畜生至少还有命活,不是吗?”
苏晏一语双,看似在回怼,实则在用苏以霖威胁她。说话间,他眸光一凛,像劈开伪装的利刃。
女人一怔,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眼帘,眼神也在无意间清明了一瞬——就此,她的伪装彻底撕裂在苏晏的眼皮底下。
苏晏眸光一凛,步步紧逼:“事到如今,你已注定走向绝路。”
“我……我……我还有选择!”
女人抱膝沉吟半晌,再次抬眼时,猛然扑向苏晏。
一阵恶臭扑面而来,苏晏未及反应,就被疯女人扑倒在地。
顿时,门里门外惊呼成一片,肖因的人知道老板在乎苏晏,生怕他被疯子掐死,纷纷跑向房间。
就连肖因也站不住了,大声怒斥:“你想死得体面一点的话,就给我放开他!”
只有苏晏不惊不慌,躺在地上看着女人。他低声催促:“快,快告诉我。”
女人直勾勾看着苏晏,被铁定穿透的手又开始流血。她蘸着血迹,在苏晏掌心写下两个数字——27。
27,这是什么意思?
苏晏正要启唇问话,却见有人架开了女人,用绳子勒住她的脖颈,吊上房顶老旧的电扇。
这是苏晏第一次直面凶杀,惊呼声脱口而出:“住手!”
然而,没有人理睬他。那些人遵照肖因的意思,除掉弃子。
女人抽搐着双腿,奋力挣扎,却逃不过命中注定的死局。
苏晏闭上双眼,呼吸声阵阵发颤,一股寒意自脚底涌向周身——与虎谋皮的人,终归葬身虎口了。
“喜欢这份礼物吗?”
肖因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像恶魔的低语。
即使知道刘曼珠罪有应得,苏晏也不愿再多看惨状一眼。他跌跌撞撞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奔向外面。
疗养院外,天空乌云密布,冷雨砸在苏晏的脸上,带来近乎刺骨的寒凉。
苏晏汗毛耸立,缓缓摊开手掌——鲜红的27还印在他掌心。
刘曼珠总算聪明了一回,自知不会有好下场时,留下了最后的线索。
可是,27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很快,肖因跟了过来。苏晏不动声色地背过手,任凭雨水将血迹冲刷干净。
两小时后,他们回到肖因的住所。现在,肖因要谈谈自己应得的“报酬”了。
苏晏在沙发上,叠着大长腿,慢慢品一杯咖啡。
肖因表现得像一位慷慨的主人,包容着掌中物的任性与骄纵:“我已经满足了你的愿望,但你又会付出什么作为报酬呢?”
苏晏好整以暇地回答:“和你订婚。”
或许因为说得太干脆,肖因都愣在当场,一时接不上话。
苏晏往咖啡里丢了半块方糖,轻晃杯盏,垂眸而笑。睫毛在他的眼下投落一片阴影,掩住眼中锋利的光芒。
短暂的沉寂后,肖因猝然笑出声:“不愧是你,对自己够狠。”
苏晏挑眉,自嘲道:“不愧是我,敢作敢为。”
肖因却不准备放过他:“但我们还有一笔账没有算清楚——关于肖漫的。”
苏晏神情不改,心里却在七上八下:“我不明白。”
肖因咄咄逼人:“你们在国外的事情,我一直耿耿于怀。”
只要不怀疑他们联手搜集罪证,就没什么可怕的。苏晏悄然松一口气:“我早就解释过,那是一场意外。”
“我一直因为,你不会对这种事情耿耿于怀。”苏晏以退为进,“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纠缠我。”
但是,肖因的疑心深种哪能被一两句话抚平:“也包括去探病的那天?”
苏晏与他四目相对,面不改色:“都是他主动找上门来的,我从没有主动招惹过。”
这话倒也问心无愧,回想之前的种种,的确是肖漫一再倒贴。不论苏晏心里怎么纠结,也由始至终没有真正接受过他。
“请你信我,我没有必要用这种事情骗你。”
激起肖因的猜忌的后果实在可怕,苏晏可不想沦落为里番男主。
肖因与他眸光交汇,冰冷地逼视着,仿佛想要探入灵魂的深处:“最后一次机会了。”
苏晏睫毛微颤,无声无息中,暗自松一口气。但他的心依旧高悬着,像站在悬崖边。
肖因漆黑的眼,正是悬崖下的万丈深渊:“不要再让我失望。”
苏晏有一个错觉,总觉得自己有随时跌落深渊的危险:“好。”
===
订婚的事情并不顺利,至少在肖父看来,苏晏已然无用,应该立刻除掉。即便留着,也不该正儿八经地结婚,做个情人就顶天了。.
父子二人的对话一度陷入僵局,肖父脸色差得很,指着苏晏说:“滚出去。”
苏晏不屑地笑了笑,耐人寻味地瞥肖因一眼,转身就走。
肖因拽住苏晏手臂,沉声说:“站住。”
苏晏挣开他的手,又望向肖父:“一个让我留,一个让我走?”
肖父冷声说:“你不该出现在我的眼前,滚出去。”
苏晏再度嗤笑:“同样的话送给你,肖老先生,我也不愿意看见你。”
肖父大怒,拍案而起:“苏家都没了,你还敢这么无法无天!”
苏晏回怼:“不是我无法无天,是你不值得我尊重。”
肖父冷声问:“这是什么鬼话?”
苏晏蓦然望向站在肖父身后的杨靖,一字一句地说:“为老不尊。”
在国外庄园时,苏晏曾亲眼目睹杨靖与肖父的“深夜小游戏”。他没有指名道姓,已经算给这位助理先生面子。
然而,肖因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猝然睥向杨靖,眉眼如刀:“你可真是个负责任的助理啊。”
杨靖坦然极了,没有流露一丝窘迫的神情:“能为肖老先生服务,是我的荣幸。”
苏晏皱眉,心里想着:他在触肖因的逆鳞,怕不是疯了?!
果不其然,肖因怒极反笑,转而逼向杨靖:“荣幸?”
杨靖微扬下颔,咬着字眼回答:“万分荣幸。”
肖因的笑容瞬间散尽:“你以为你是金丝雀?不,你只是寄生在肖家的蛆虫——见不得光的蛆虫。”
杨靖平心静气地接受了这番羞辱,甚至以此为荣:“能站在肖老先生身边,正是我的荣幸。”
肖因冷哼:“恬不知耻。”
肖因当局者迷,苏晏旁观者清。
苏晏隐约察觉到,杨靖在故意激怒肖因。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得罪肖因,是最不明智的决定,除非——
除非杨靖根本不想呆在肖家!
一个诡异的想法划过脑袋,苏晏飞速望向不远处的助理先生,讶异和狐疑。
——难道,这家伙的目的和自己一致,都在试图挑唆肖家父子的关系?
渐渐地,苏晏蹙起眉宇,反复打量这位原著中着墨不多的配角。
杨靖常年陪伴在肖父身边,一定早就知道肖家父子之间多有龃龉,也深知肖因的心结是被花心的父亲逼疯的亲妈。
他似乎想牺牲自己当诱饵,彻底点燃肖家父子间的战争。
苏晏想着,也许杨靖不是心甘情愿留在肖老头子身边的,杨靖也恨他。
就在这时,他们的目光交汇了。
杨靖冲苏晏微微颔首,向来含笑的眼里,涌现出一寸锋芒。在这电石火光的一瞬,苏晏心下一动,立刻意识到,自己猜对了。
气氛近乎凝滞的氛围下,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肖漫与楚萤挽着胳膊走进来。
“肖老先生,我们要订婚。”
肖漫一开口,便抛出一击重磅炸丿弹。
于是,另一场好戏拉开帷幕。
第46章
四十六、27指代什么
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肖漫的到来, 比方说肖因。
肖漫无视他的脸色, 兀自走到肖父跟前,展示他与楚萤挽着的胳膊:“爸,我们要订婚。”
现如今, 风水轮流转,苏家败落, 苏晏成了穷光蛋。而楚萤依旧是富家大小姐, 站在苏晏跟前时, 只觉得自己愈发的光鲜亮丽。
可笑的是,肖因眼里依旧只有苏晏。
楚萤想着,一个愚蠢的恋爱脑而已,放弃就放弃了, 也没什么可稀罕的。自己与肖漫联手,一起谋夺肖家的产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 她和肖漫一拍即合, 决定订婚。
楚萤笑着附和:“肖伯伯, 我们有意向订婚、结婚。”
两人突如其来的转变令所有人惊愕,唯独苏晏除外。
这是他和肖漫约定好的事情——和楚萤订婚、讨好肖父,离间肖因父子。
肖父很满意这对年轻人的决定, 与此同时, 愈发觉得肖因和苏晏碍眼。
他对肖因说:“有些时候,你也该像肖漫学学。”
肖因向来和肖漫不对付,当场反讽:“向一个私生子学?学什么?学他为了钱能做最下贱的事情——和他的妈妈一样。”
肖漫被戳中痛处, 怒极反笑:“你又比我高贵多少?你和肖太太一样,疯得丧心病狂。”
肖漫恨肖因mǔ_zǐ害死自己的生母,肖因恨肖漫mǔ_zǐ逼疯自己的亲妈。
他们向来针尖对麦芒,一言一行都只管找对方的痛处下手,恨不得往彼此的胸膛插一把刀。
“都给我闭嘴!”
最终,肖父看不下去了,厉声喝断兄弟二人的争执。
或许是肖漫主动提出要和楚萤订婚让他深感满意,这一回,肖父向着外面带回来的小儿子:“肖因,你不该总这么说他。”
肖因撇了唇角冷笑:“怎么,爸爸不愿意听实话?”
肖父把书桌拍得震天响,俨然气急:“你……”
苏晏只管站在一边看好戏,相信要不了多久,这对父子就该内斗了。
肖老头子不是东西,一辈子沾花惹草,外面养着莺莺燕燕、玩得男女不忌也就算了,还在乌拉圭弄出个私生子来。
私生子是压垮肖太太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彼时,她和肖因联手雇凶丿杀丿人后,便在崩溃下发疯了。直到现在,人还住在国外的疯人院里。
因而,肖因对父亲,也怀着深深的痛恨。
苏晏见气氛已经到达火山爆发的界限,好整以暇地表示:“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没有兴趣,就先出去了。”
说话间,苏晏转身即走。只不过,在与肖漫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悄然递了一个眼神。
肖漫只与他眸光交汇了一瞬,什么都没有表示。
苏晏离开后,坐在了偌大的院子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很快,楚萤和杨靖相继被赶出来,来到他的身边。
楚萤依旧是那副拿鼻孔看人的模样,丝毫没有意识到大难将至:“你抱大腿的模样,就像苍蝇一样令人反感。”
苏晏冷笑回敬:“你追逐利益的样子,比苍蝇还让人恶心。”
楚萤尖声质问:“你胡说什么?”
苏晏不紧不慢地拆穿她的想法:“你选择肖漫,难道不是因为肖想着肖家的财产吗?”
楚萤一噎,矢口否认:“我没有。”
苏晏轻笑,满含不屑:“你说没有,就算没有吧,我懒地跟蠢货争论。”
“你说谁是蠢货!”
楚萤哪能受得了这种委屈,抓起花园茶几上的花瓶就要砸向苏晏。
苏晏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女人的胳膊:“少在我面前撒泼,赶紧想想怎么保命吧。”
楚萤皱眉:“你威胁我?你以为我是被人吓大的?”
苏晏并没有威胁她,因为根据剧情来看,楚萤会因为破产而跳楼自杀。
可惜的是,女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早已注定,只想着教训苏晏这一回。
就在苏晏分神回想剧情时,她将花瓶砸向苏晏。苏晏一惊,慌忙躲闪,却终归慢了半拍,被瓷片划伤眼角。
苏晏捂住眼角低声痛呼,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出来,染红袖口。
杨靖连忙上前调停:“苏晏先生,我带您去处理伤口、”
苏晏狠狠剜了女人一眼,继而跟着杨靖离去。
没过多久,家庭医生就已经为苏晏处理好伤口。
杨靖送来红茶,依旧一副礼貌周全的模样,好似书房里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请用茶。”
苏晏说:“你也坐吧,我有话想问你。”
杨靖才坐稳,便兀自说道:“不是自愿的,是被逼无奈,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离开这里。”
在开门见山式的自我表白面前,苏晏满脸愕然:“你竟然早就猜到我想问什么……”
杨靖点头轻笑:“苏晏先生是聪明人,想必现在也该明白了,我留在肖老先生身边,是被逼的。”
肖老头子能做出这种事情,苏晏一点都不意外。渐渐地,苏晏打量杨靖的神情里,多了一些怜悯的意味。
这是一个与他同龄的人,甚至还比他更小一些,从很久以前就成为了肖老头子的私人助理。
说是光鲜高薪的私人助理,实际上,助到了床上去,逃都逃不走。
“我不缺钱,但我不能走,因为我还有一个妹妹在肖家的公司上班。”
杨靖坦然地接受了苏晏的怜悯,脸上也没有流露半分难堪。他似乎……早就麻木了。
苏晏问:“那一晚,为什么帮我?”
杨靖回答:“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或许能把这个鬼地方搅得天翻地覆。”
苏晏不禁发笑:“不可否认,你眼光毒辣。”
杨靖兀自起身,走向门外:“你有什么话要带给肖漫先生吗?”
听到这话,苏晏猝然惊起:“站住!”
杨靖驻足,冲苏晏诡秘一笑:“别这么紧张,我不会使坏。再说了,刚才在书房,你们不是互相递眼神了吗?”
苏晏万万没想到,杨靖竟这么厉害,不仅心思深,还细致得很。
杨靖见苏晏没应声,继续说:“我会帮你们一起拆掉肖家的……这里,早就不该存在了。”
言辞下深切的恨意令苏晏胆寒,但与此同时,他也知道,杨靖是可以相信的人。
苏晏沉吟片刻,又对他说:“我没有话转达给肖漫,不过请你在我离开后,让他到这间茶室小坐。”
说话间,苏晏用手指蘸取茶水,在茶几上写下两个数字——27。
然后,苏晏用茶盘挡住数字,又朝杨靖一勾唇,笑意耐人寻味。
杨靖狐疑地看了一眼茶几,又望向苏晏的背影,满心不解。
苏晏出门后,便坐上专车,和肖因一同离开。车辆发动时,肖漫正好走到院子边。
苏晏没有回头多给以眼神,仿佛已经彻底和过去告别,下定决心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总之,肖因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
另一边,杨靖暗示肖漫去茶室休息片刻。肖漫旋即意识到,苏晏刚从那里走出来。
——按照苏晏的聪明程度,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些东西。
杨靖笑吟吟地为肖漫倒茶,热情又有分寸:“就在几分钟前,苏晏先生也品过这种茶。”
听到这话,向来不爱喝茶的肖漫,也鬼使神差地端起杯子。
杨靖不动声色地移开茶盘:“还有,这是苏晏先生留给您的记号。”
肖漫循声望去,看见一个模糊的数字——27。
“这是什么意思?”
肖漫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排除无数种可能,得出最终的答案。
苏晏回到肖因身边的原因,是为了寻找刘曼珠的踪迹。他留下讯号,一定是查到了重要线索。
“27……27究竟是什么意思?”
肖漫用指端描摹模糊的数字,直到它们挥发、消失。
肖漫怀着满腹狐疑离开肖家,回程的路上,车载广播突然播出一则消息:
“下面是新闻播报——”
“本市南郊发现一具女尸,据警方初步判断,系上吊自杀。”
“据本台了解,死者刘女士是荣盛集团苏茂茗董事长前妻。近日苏董离世……”
“哎呀,真是晦气!晦气得要人命!”
楚萤坐在副驾位,听到苏家的事情就满心闷气,立刻调台。
“住手!”肖漫猛然踩下刹车,厉声呵斥,“调回去!”
楚萤从没有见过这么吓人的肖漫,心跳都一滞,本能地拨了回去。
可拨回去以后,她又后知后觉地感到面上无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肖漫都能对她呼来喝去了?
楚萤涨红了脸问:“你这是什么态度。”
然而,肖漫无心同她争执,调大了音量,只顾收听广播。
楚萤忍受不了被人无视的侮辱,推开车门就走:“你就抱着广播玩去吧!”
楚萤走后,肖漫终于安安静静听完一段新闻:
“目前,警方已赶往死者生前所居住的家中,进行新一轮搜证。据悉,死者生前所住的花海南路27号,曾是苏家的产业之一。”
“花海南路27号……”肖漫的眼前,又浮现出茶几上的那个数字,“27!”
花海南路算得上本地富人聚居的一块地方,小洋房连着大别墅,还有成片的绿植和花海。
肖漫在听完广播新闻后,立刻调转方向。
如果“27”真的指代在花海南路27号的住宅,也就说明,刘曼珠将重要证据藏在了家里。
苏晏用某种办法说服了她,让她在死前留下最有价值的信息。
肖漫偷偷翻墙而入,仗着自己身手过人、身体矫健,翻入二层半开半闭的窗户里。
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一个人,只有夕阳的余晖落在房间的一角。静谧的房间里,陈设蒙着淡淡的灰尘。
看来,这里至少两周没有人住过了。
三层楼的小洋房说大不大,但想找到主人留下的证据,就堪比大海捞针了。
肖漫大致观察好房型,初步排除厨房、卫生间等潮湿的地方。很显然,常年见水的房间,不适合存放任何纸张、录音带。
再者,杂物间也不可能藏东西,万一被当垃圾清理掉,简直得不偿失。
最后,目标锁定在书房与三间卧室。肖漫又仔细搜查了这些地方,可惜一无所获。
难道说,27所指代的,并非花海南路27号这处住宅?肖漫实在想不明白,思绪纷繁时,被会客室的茶几绊了一下。
茶几摩擦着拼木地板,发出轰然又刺耳的声响。肖漫下意识地去扶,却在弯腰时,用余光瞥见些许异常。
“这是——”
肖漫拖开茶几,按了按地板,发觉木块松动。
电石火光的一瞬,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肖漫拿起水果刀,沿着木板的缝隙撬开,果真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录音资料和照片都被封存在密封袋里,压在一块拼木地板下。
看来,刘曼珠还是有点脑子的。大约她早就猜到,肖因也会来这里搜查,所以才将关键性证据压在了地板下面。
肖漫飞速地翻看,发现果真都是肖因指使刘曼珠等人伪造印鉴、谋夺苏家财产的重要证据。
但光有这些,还远远不够。
有了这些,最多只能让那家伙坐几天牢。等他被放出来,必然展开疯狂的报复。
他们所需要的,是能一击致命的东西。
肖漫收好东西,喃喃说道:“苏晏,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第47章
四十七、继续干掉一个小反派
尽管肖老先生并不看好苏晏, 但在肖因的坚持下, 订婚事宜依旧被提上日程。
对于订婚,苏晏肉眼可见地热情不高。但他本着一名演员的自我修养,又能表现出适度的配合。
这种状态大家都看在眼里, 于是,便传出了许多风言风语。
肖因的助理们都在说, 苏晏肯回心转意订婚, 是另有目的:
“还有有什么目的, 苏家都倒了,他成穷光蛋了。这时候当然是要傍上富豪,继续过滋润日子!”
“你们还不知道吧。他是为了给亲爸复仇才答应订婚的。”
“复、复仇?这又是什么既狗血又奇幻的说法?”
“据说,荣盛集团破产、苏晏坐牢, 都是被人陷害的!”
“还有这种事情?”
“可信度很高!”
苏晏继续浏览婚前协议,把那些话当作耳旁风。
苏晏一目十行地看文件,兴致索然——反正, 肖因不会给他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偌大的荣盛都被吞并了, 一点现金“聘礼”, 不过是哄人的小破费罢了。
肖因坐在他的身边问:“怎么,对协议有不满意的地方?”
苏晏勾了勾唇,明显是应付:“没有。”
肖因表现得像宽容的主人, 能够给予宠物一切:“你可以直说, 不用瞒我。”
苏晏不喜欢他这种态度,但碍于计划,不得不暂忍:“说实在的, 我看见荣盛集团在这份协议里与我无关,心里有些感慨。”
肖因没想到,苏晏能这么直白而坦然地说出心事:“你想要回荣盛吗?”
苏晏摇头,继续做戏:“不想。”
肖因看着协议,蓦然轻笑:“其实送给你练练手也无所谓,毕竟你都是我的了。”
苏晏勉强忍住怼他的冲动,在协议上签名:“不用了,我想要的东西另有其他。”
肖因让助理收好协议,尽快公证,又问苏晏:“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苏晏卖关子反问:“你能给我吗?”
肖因自负地说:“能。”
“我要你立刻解除刘东业在集团内的所有职务。”
苏晏的笑眼化作刀刃,刀刀要人性命。
刘东业,荣盛集团曾经的财务总监,也是肖因安插在苏家的“间谍”。
现如今,刘曼珠没保住命,但他还能活得潇洒自在,足见得人有多狡猾。或许,肖因解除他的职务,能刺激的他背叛肖因。
苏晏故意问:“肖总肯不肯忍痛割爱呢?”
肖因挑眉,笑意渐深:“为什么不能?”
==
苏晏再度现身在荣盛集团的时候,已经不是小苏总,而是肖因的伴侣。
他依旧能大摇大摆地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品茶。
留下的老员工们纷纷说,苏董的大儿子手眼通天,眼见苏家败落,转身就投奔了荣盛集团的新主人。
“也不知道死去的老子能不能瞑目。”
“可不是吗?苏老先生尸骨未寒,他就准备订婚了。”
人精们都知道,假印鉴的事情和肖因有脱不掉的关系,奈何没有证据。
又有人阴阳怪气地说:
“嗨呀,为了留住长期饭票呗。这种大少爷,哪甘心做穷光蛋?”
“别乱说话,小心引火烧身。”
“他们两家乱成一锅粥关咱们什么事?看戏呗。”
“对了,说起看戏,今天又有一出大戏!”
“什么大戏?”
“刘总监被肖总叫上去了!”
说话间,一群人同时流露出八卦而不失精彩的神情——骗取贷款的案子才爆发的时候,他可是小苏总最怀疑的人呢。
现在,肖因接管集团,小苏总低头联姻,为的恐怕是报仇雪耻。
一瞬间,大家相继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另一边,刘东业看见苏晏稳坐在董事长办公室时,蓦然驻足,脸色骤变。
苏晏望向他,启唇问好:“别来无恙。”
男人勉强勾了勾唇,又看向肖因:“肖总,您这是……”
肖因说:“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倒是苏晏想跟你叙旧。”
苏晏放下茶盏,走向刘东业:“好久不见,你看起来风光依旧。”
刘东业心里七上八下,试探着问:“小苏总也……”
“小苏总!”苏晏不住发笑,仿佛听到极为可乐的笑话,“ronse倒闭之后,再也没有苏董,更没有小苏总了。”
刘东业赶忙赔笑:“话不是这么说的……”
苏晏没给他机会说完,兀自起身,望向肖因:“现在,ronse是肖总的。你还管我叫小苏总,难道是不想认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