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人娘亲喂着吃西瓜不好吗?
他晃晃脑袋对贵妃说:我想喊林安进宫来。
贵妃一眼看出穿了他的心思:老实呆着,太医说好了才许回去。
宣和便拖长了调子和她卖乖:我不是要回去,我有事儿要吩咐他。
什么事?
宣和不说,张开嘴讨食:啊
贵妃往他嘴里放了两块:还想瞒着我?
宣和仰起头捂着嘴,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什么瞒着你,你不是说你不管王府的事吗?
他不想和贵妃讨论谢淳的事,他不是小孩了,何况这次涉及到主角,还是这种羞于启齿的事。
贵妃也依着他。
这次还去顺天府?
看爹爹的意思。
要是仍旧不想处置老五,他就把那俩人打一顿送去顺天府,要是皇帝准备处置,那这案子就是大理寺来接了。
这一次陛下自然不会轻饶他,却要另寻个由头。
这是照顾宣和的面子。
宣和点点头:我府上亲卫
玩忽职守,护主不力你说该如何?
贵妃这样说,可见是很生气了,宣和也不为他们开脱,确实他们若是机灵一些,昨日的事本可以避免。
该罚的罚,该赏的赏,处理完了送到卫将军那里去。
当年淑妃进宫前差点同卫将军定了亲。
宣和立刻想到谢淳和卫将军关系不错。
卫将军这是爱屋及乌?
你知道他向着谢淳,还把人送到他那去。
这一次宣和吃了这样大的亏,贵妃不会责怪他,眼下见他不长记性就要提点一二了。
宣和怔了怔,贵妃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宝儿心善又正直,但你不该指望别人同你一样,不论是谁。
既然已经说了,索性多说一点。
谢淳在夏凉宫外跪着。
宣和似乎还在想她方才的话,应了一声,没有后文了。
贵妃也不扰了他,片刻后问他:这几日想住哪?
就这吧。
夏日里贵妃是和皇帝一起住在夏凉宫的,他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宣和看了一眼天色就说:你快回去吧,一会该下雨了。
贵妃确实该走了,这头看了宣和,那头还有皇帝,他如今受不得气。
贵妃走后,宣和叫了个识字的丫头过来给他念话本,没一会便厌倦了。
他平日里能赖床,真叫他躺探又不乐意,躺久了就想起来转转。
一眼就看见了几只造型奇怪的小兔子花灯,骨架仍旧是完整的,只是纸张已经泛黄。
宣和仿佛看到多年前半大的小少年读自己说:我帮你修。
当时分明是在咸福宫,他居然带出来了。
宣和有点烦燥,想起这是谢淳住了六七年的地方,不想看了。
他又回床上躺着。
一道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不久后雷声隆隆,看来是长大雨。
又想起贵妃说谢淳在夏凉宫外跪着,宣和便怎么也躺不安稳了。
方才孔明告诉他,昨晚谢淳去找他了,问他要了一种名为断红尘的药。
这药宣和知道,《君临》之中就提到过,是一种十分神奇的药,还有读者吐槽这药效果堪比结扎,还不需要动手术,就是没什么反悔的余地。
关于这药的来源还有些故事,但眼下宣和无暇顾及,这也算是种毒药,吃了之后不会好受,如果是真的,那么从昨晚到今天,谢淳一直在忍着钻心刺骨的痛,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在发烧。
孔明的话他没有全信,毕竟是谢淳的人。
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今天早上谢淳确实脸色不佳,这还能用没休息好解释,但那他一脚踹去,谢淳竟然要用手撑地才能稳住身形。
宣和有自知之明,放在平时,他那个居高临下的姿势能踹动谢淳是有可能的,但是连握拳都费劲的他,能踹动他,确实不太可能。
时间也对的上,孔明说的是昨晚子时,他那时醒来喝了粥又睡了,而谢淳是出去了。
这事多半是真的。
也确实像是主角能做出来的事。原本他还觉得谢淳和他认知中的主角不一样,现在他才发觉,明明就是一样的,只是他傻,被他骗了那么久。
主角就是那个主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他自己都可以利用。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谢淳是在谋划江山还是谋划他。
现在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的主角就在夏凉宫外跪着,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他要不要去救呢?
要是没有昨天的事,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去刷主角好感,但要是没有昨天的事,谢淳眼下也不会跪在那。
他还记得小时候和皇帝玩捉迷藏,他那时候已经知道了谢淳也是皇子,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皇子。
在他的认知中皇帝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只是忘记了谢淳,见到了就想起来了。
于是用他聪明的小脑瓜想了个办法,他让谢淳提前躲在御花园,然后缠着皇帝陪他玩捉迷藏。
皇帝眼前蒙着布,他们圈出来的范围内摸索,全然没有帝王的尊驾,碰到一个小娃娃直接就抱了起来。
爹爹抓住宝儿咯。
他一抱起人就发现手感不对,放下人,摘下眼睛上蒙着的明黄色缎带。
宣和在不远处做鬼脸:爹爹笨笨,我在这。
皇帝看着谢淳,淡漠地问方公公:这是谁?
方公公也有些为难,他自然知道这是谁,只是显然陛下不想知道。
他到底还是说了:咸福宫的七殿下。
带他回去。
宣和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很清楚皇帝对他好,把他当亲儿子,但是真的对亲儿子又绝情得很,标准的天家父子。
他是真的有可能让谢淳在雨中跪的。
起风了,原就没有关紧的窗户被风一出就来了,嘲潮空气涌进来,倒是比方才凉快不少。
要下雨了。
宣和坐起身,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来人。
第27章
伺候的人进来了,宣和却迟迟没有开口。
贵妃既然知道这事了,皇帝一定也知道了。
爹爹肯定气得不轻,说来也确实是他轻敌了,低看了老五,又错估了谢淳的心思。
就像是一个自己在外头调皮捣蛋受了伤的孩子,一边委屈一边又因为没有好好听从父母的话而忐忑。
他这些年,过得太顺遂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纨绔的首要生存技能拼爹,更是点到了满级,放眼整个大雍都无人能及。
也就是剧情开始那会儿警醒了一阵,随着皇帝身体逐渐恢复,主角也回来了,并且看上去还念着小时候的旧情,他就自然而然地把谢淳当作自己人了
没想到谢淳就这样捅了他一刀。
没想到书中坐拥天下功绩累累就是不娶妻的主角谢淳,居然真的是断袖?
宣和看向进来的内侍:谢淳还跪着?
皇子所在外廷,夏凉宫修在内廷,夜间皇宫里又不能随意走动,他们哪里知道燕王跪没跪。
其实也不用问,在皇帝那,跪一晚都算不上罚。
不行,还是得去。
老三先不说,老二一定不是谢淳的对手。就算过程曲折些,将来皇位多半还是会落在他手里。
倒也未必,宣和看了一眼窗外,狂风大作,院中唯一的一棵海棠摇晃地厉害,天色也愈发昏暗,看样子是场暴雨。
宣和自认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很多剧情,这里的医疗条件不比现代,说不定谢淳就被他自己作得一命呜呼了。
宣和又看了一眼那边架子上落灰小兔子花灯,算了,看在他小时候对自己不错的份上,看在他是皇帝亲儿子的份上。
郡王爷想不开非要在大雨天往外走,下人自然也只能依着他,太监抬了步撵来,宣和却说不坐。
侍者指指窗外斟酌着说:好叫小殿下知晓,若是慢慢走过去,怕是走不到夏凉宫,这雨便落了
要的就是慢慢走,皇帝只是让人跪着,而不是直接发落谢淳多半还是在顾忌他的面子,他自己下不去手,皇帝替他出气,他何苦这样眼巴巴地赶上去当好人。
他随意道:无妨,我身上有了些力气正想走走。
宣和知道他们这些王公贵族还能找大夫看病,这些下人生了病多半只能生熬。
多带些雨具。
于是宫女太监们带着雨具随他往夏凉宫去。
走到半途果然下起雨来。
太监宫女们不慌不忙,提灯的提灯,打伞的打伞,然而即便是用了最好的防风灯也还是有灭了几盏,风太大了。
他们走到的时候正殿之外果然还跪着一个人。
宣和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谢淳已经浑身湿透,发丝也有些散乱。衣服还是昨天那一身,只是如今被雨水打湿,薄薄的布料贴在身上,仍旧勾勒着身形,只是狼狈了许多。
宣和亲自撑着伞走到谢淳身边,在他身前站定,谢淳便抬头看他,宣和不合时宜地想,居高临下的感觉真好,难怪各个都想当皇帝,他要是皇子,他也想。
阿和。
谢淳应该是真的在发烧,光线不好看不清脸色,但听得出来音色,这个嗓音绝对不是低沉,是沙哑。
谢淳。宣和一手仍旧撑着伞,一手提起衣摆蹲下同他对视,准备趁着他发烧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劝他放弃。
然而他还没开口谢淳就说:阿和,我放弃江山都不会放弃你。
又是一道几乎劈裂了天空的闪电,闪电迸发的光芒提供了短暂的照明,宣和得以看清谢淳的脸,唇色苍白,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然而最叫人印象深刻的却是那双眼。
黑沉沉的格外深邃。
他说完不甚明显地工躬起了背,整个人极度紧绷。
这是在忍着咳嗽,宣和想。
原书中主角说过:只要我活着一日,这大雍的江山我便守一日。
怎么连毕生理想都能放弃?
他们现在离得近,宣和甚至能感受到谢淳身上蒸腾的热意,明明是在淋雨,却比他还热些,看来烧得不轻。
宣和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眼下这江山不是你坐,将来轮到谁也未可知。
谢淳便没有再同他争辩,眼下他说一句话都极为费力。
宣和耐着性子和他商量:谢淳,昨日的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这笔账我记在老五头上,以后我仍旧帮你,但你别打我的主意。
谢淳微微勾了勾唇,还是不说话。
宣和见他这副死不悔改胜券在握的样子就来气:谢淳!
谢淳终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阿和,咳咳还是算咳咳咳咳、算在我身上罢。
宣和深吸口气,克制着自己打他的冲动,站起身就走:那你就在这跪着吧。
宣和撑着伞离开,豆大的雨又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带走了方才积攒下来的一点温度。
谢淳望着宣和走入殿内的背影,终于抬起略微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眼睫上的雨水抹去,视线便清晰不少。
宣和很快走到廊下,小太监通传一声,方公公就亲自来带他进去:我的爷哟,下着这样大的雨呢,怎么自己就走来了?
他一边领着宣和进去,一边叫人拿了毛巾衣裳来。
贵妃见到宣和有些无奈:我知道你要来,却不曾想来得这样快。
宣和噎了一下,解释:我怕他死了,怎么说也是皇子。
贵妃有些好笑:我便不知么?
宣和这才反应过来,皇帝不会留情,却还有贵妃,她自然不会叫自己间接背上一条人命。
我还想见见爹爹。
他这边说着,皇帝就进来了:见朕做什么?
宣和有几分心虚:不做什么,来看看爹爹。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朕白教你了么?
宣和无言以对,和几位皇子相比,他才是皇帝亲自教导的,结果居然是他输。
他乖乖低着头挨训,皇帝叹了口气,吩咐方公公:叫他进来等着。又问宣和:你想如何。
宣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自然是想谢淳断了对他的心思,好好去当他的主角,去做个盛世明君。
但这显然不可能,谢淳那意思就差说不死不休了。
宣和憋了半天只好说:我想爹爹立个小皇孙。
皇帝气得差点甩袖而去,贵妃忍俊不禁,轻点他的脑袋:还不说实话?
谢淳在发高烧。
贵妃脸上笑容淡了,当着皇帝的面端起茶盏来,掩住了神色:那又如何,我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他便连场雨都淋不得了么?
宣和解释:不是,他家大夫说他用了断红尘。
断红尘本就出自宫廷,皇帝和贵妃自然都知晓。
大雍是复辟的王朝,中间曾经被胡人灭了,统治了大约二十年才重新夺回政权。
前雍后期,吏治混乱,朝纲不振,贵族间男风盛行,宫中还有男妃,为了防止后宫男女通奸,又不能真的阉了,就有了这绝嗣的药。
皇宫在百姓眼中是天宫,进了这天宫,可不就是断红尘。
宣和说完了事便说要回去,皇帝这才出言:来来去去地折腾什么,今日就在这宿下。
方公公奉命出来领人。
他一惯觉得燕王是几位皇子中最肖似陛下的,此时也不敢怠慢。
谢淳浑身湿透自然是不能直接面圣的,因此方公公叫人带他去换一身衣裳。
其他几位皇子的衣裳或许后宫还有备着的,谢淳可没有,如今也找不着他的衣服,若是宣和,给他拿皇帝的衣服的凑合都没关系,但这是燕王,不得圣心。
夏凉宫中连碳都没有,烘干衣服自然也是妄想,最后谢淳也只是拧干衣服擦干身体又穿上了原来那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