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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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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宣和:

这对联作为对联实在不合格,但它作为一首诗,从三年前摘星楼落成沈宣和站在楼顶随口吟出时已经被无数人奉为经典。

时至今日,还总有人慕名前来摘星楼,上了三楼之后无比陶醉地吟一句: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因而这诗句硬是被挂在了门上。

所幸摘星楼内的伙计和别处也没什么区别,成排的站好恭祝老板万事如意。

宣和顶着堂内食客火热的视线,面不改色地为大家发红包。

今日在一楼大堂坐的大半都是文人学子,无他,就是听说宝郡王今日要来发红包特地来见他的。

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摘星楼刚落成那一年还有人要求他再赋诗一首,说得好听是助兴,实则是怀疑这诗非宣和所作。

若是现在宣和说不得还要夸他一句好眼力,但对当时的宣和来说,这诗就是突然出现在脑海的,可不就是他作的么?当下就冷笑着踢翻了桌椅用鞭子指着人骂:你算哪门子东西,也敢叫本公子给你作诗?

众人皆惊惧,讷讷不敢多言,宣和却没事人一样给伙计们发了红包,发完又冲那帮子读书人说: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又不是专门作诗的,没那闲工夫日日钻研。

他随口而出一句话又被人奉为经典,称颂许久,倒是那个出言要他赋诗的人遭人冷眼,面红耳赤地给他道歉。

宣和真心实意地想:这兄弟真惨。

他现在回忆起当年的事只觉得之前的自己就像个矜骄自大的中二少年,黑历史遍布的地方真是呆一刻都嫌多。

然而还没完,每年红包发到这他都会在摘星楼用餐。餐桌上,各位掌柜管事接连向他敬酒,每个人必说一段祝词。

熬过了这一顿饭,宣和暗暗松了口气,走出摘星楼时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还要去哪?

宋钱喝了点酒,此时和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听到宣和说话探进头来回话:绾花楼。

绾花楼这名字听起来像青楼,实际上也确实是青楼,但这里的姑娘不卖身。

宣和当初说要开青楼,又说所有人只卖艺时,宋钱是有些不服气的,他是个男人,也是个俗人,就他自己而言如果光是听个曲儿他去茶楼酒馆哪里不好,要上这来花钱。

最后却不得不承认他这主家目光长远非常人可及,士族皆风流,绾花楼这样风流雅致的地方自然成了他们娱乐的好去处,他在江南都听过绾花楼的名气。

绾花楼和摘星楼有些不同,不是一座楼,而是连片的小院。楼里的头牌就是苏婉清苏姑娘,宣和觉得要论才华,这位苏姑娘远胜自己。

重要的是她虽有才却不清高,审时度势,将绾花楼打理得井井有条。少有人知,这位头牌也是宣和放在绾花楼的管事。

知道宣和要来,苏婉清特意空出这一天。她很聪明,能看出来最近宣和遇上些事了,但就是因为足够聪明,才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宣和毕竟是郡王。

即便他离经叛道来做生意,那也是郡王。

楼里的姑娘也不将些许金银放在眼里,宣和送的是首饰。

苏婉清看了一眼,发现今年的发簪上用了许多珍珠她一下就猜到了宣和的意图:明年翠玉轩要推珍珠么?

宣和点点头,宋钱带回来了一批珍珠,明年京中的风尚依旧是他说了算。

在外奔波一天,每一个荷包都是宣和自己递出去的,此时难免有些疲惫。宋钱十分有眼力将整个车厢让给他休息,自己继续在外头车辕上和车夫肩并肩。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不急不缓地向前移动,宣和昏昏欲睡。

忽然,车外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有人在闹事,叫嚣着要车上的人下去。

车夫急急勒紧了缰绳,马嘶鸣一声,紧接着马车剧烈晃动,今天的马车不是平日里常坐的,没有四面包棉花锦缎,也没有用于固定身形的安全绳。

宣和一个没坐稳向前冲去,嘭地一声,额头狠狠磕在了马车壁上。

他懵了许久,直到宋钱着急忙慌地喊他,他才反应过来。

他捂着额头呆呆地想:这是,出车祸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不影响剧情

第7章

宣和有点发懵,就前几年那个混世魔王一样的自己,他自己见了都要头疼,竟然有人不长眼地惹到他头上来了?

这是不想过年了么?

宣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最后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剩下疼。

是真疼啊,疼的眼前发黑,眼角发红,生理性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额头本就皮薄,这一下又撞得极狠,他自小金尊玉贵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

宋钱撩开厚重的帘子进马车来就见宣和泪眼朦胧地坐在马车内。

他和宣和说是主仆又没有签卖身契,撇除宣和郡王的身份,他们更像是合作。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宣和年纪小又讨喜,他总想着以后要有了孩子,有宣和一半可爱便好。

如今见宣和眼角渗泪可怜巴巴地坐在马车上,他一时连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宣和被他小心翼翼地搀着下了马车,站在地上还觉得天旋地转的,不会是脑震荡了吧?

他摇摇头,醒了醒神,问车夫怎么回事。

回王爷话,那醉汉拦车,小的怕马蹄踏过出了人命,这才、这才他见了宣和头上的伤越说越没底气,最后竟然跪下磕起头来。

宣和后退一步,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并不苛待下人,府上的人见了他也没有哪个怕成这样的。

他没有立刻喊人起来,而是说:回去领罚。

那边醉酒拦车的人还在嚷嚷:沈宣和你给老子下来,你、嗝,你算什么东西,苏姑娘,你放、放心,我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便被赶到的王府亲卫控制起来。

额头一抽一抽得疼,宣和没心思去管那个被人押着还在蠕动的醉臭虫,让宋钱处理那边的事,他抬脚又向绾花楼走去。

不过就他说出的这只言片语,已经足拼凑出事情的经过了,又一个为了苏婉清跟他争风吃醋的。

他是绾花楼的老板,从没有高调公布过,但也没有刻意隐瞒,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是开不起绾花楼的。

他上苏婉清的楼理所应当,却总有蠢货来他面前丢人现眼。

宣和乘车离开没多久就又步行回来,楼中伙计引着他去了苏婉清的院落,伤处疼得厉害,宣和脸色便不大好看。

他一向笑脸待人,生气时最多就是换个笑法,沉着脸的时候极少。此时楼里的人见了他都退至一旁,招呼都没敢打。

苏婉清急急迎出来,宣和却没看她一眼径直进了她的屋子。苏婉清打发了伙计匆匆跟上,又让婢女去拿些伤药来。

苏婉清调整好表情,进去便替宣和斟茶,柔声问:王爷,这是出了什么事?

宣和冷笑一声:怎么回事?苏姑娘魅力无边,有人为了你同本王争风吃醋。

苏婉清听他这么说,并不多问,直接跪下。

宣和闭了闭眼示意她起来,自哂:我也是昏了头了,拿你撒什么气呢?

苏婉清低着头仍旧跪在地上,宣和亲自扶人起来:对不住。

苏婉清仍旧怯怯的,跪在地上,露出精致又脆弱的脖颈,宣和也不再碰她,直起身轻叹:你去翠玉轩选一套头面。

苏婉清这才从地上起来,扬起一抹笑:王爷还真是怜香惜玉,又略带心疼地说,妾身给您处理伤处?

宣和点头,他来绾花楼就是这个意思,这里比王府近多了。

不过片刻,白皙的额头上便已显出淤青来,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怖,苏婉清用银匙挑着清凉的药,一点一点抹在伤处。

微凉的药敷在发烫的伤处缓解了疼痛,加之苏婉清动作小心,十分轻柔,宣和便闭了眼开始思索方才的事。

皇帝已经醒了,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棒槌消息延迟许久,稀里糊涂地知道了一半来试探他,也或许就是那二傻子色迷心窍,加之酒壮怂人胆,就这么不管不顾得拦他的车。

宣和深吸口气,无论如何,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苏婉清上完药轻声说:王爷可要小憩片刻?

宣和摇摇头,这个时间王府的车也该到了,他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今日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摆摆手,示意苏婉清不必送。

他走了许久,屋内伺候的小丫头才敢拍着胸脯说一句:吓死我了。

彩蝶方才吓得大气不敢喘,这时觑着苏婉清的脸色小声抱怨:亏我还觉得宝郡王是个好

苏婉清从沉思中回神:噤声。

彩蝶委委屈屈闭嘴。

苏婉清没有安慰她的意思:你也说了,他是王爷。

只着一句,便叫彩蝶白了脸,她后知后觉,若不是宣和平日里实在好说话,偶尔逗她还会给她买糖,她方才也不会如此大胆。

苏婉清苦笑,王爷自然是好的,从未轻慢楼里的姑娘们,不然她也不会生出些妄想来。

她该看清自己的位置,王爷与她尊荣不是为了多个女人。

回了王府,自有人向宣和禀明今日之事,那醉汉是理国公周家长房次子,周沛。

喝醉了酒被苏姑娘拒之门外,管事打发他酒醒再来,醉鬼自然不承认自己喝醉了,闹了许久又见宣和上了苏婉清的楼。

后来的事沈宣和已经知道。

他默念周沛的名字,思索这事和二皇子有什么关系,他那二哥固然看他不顺眼,却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怎么说也是书中能当几年皇帝的人,若不是他继位之后天灾不断,男主,也就是谢淳,或许也没那么容易成功。

周皇后故去多年,周太后却一直在,宫中还有一位周妃,正是二皇子生母。

周沛此人家中有兄长,他同京中其他混日子的纨绔没太大区别,不,还是有的,其他人不敢在他跟前撒野。

他仗的是谁的势敢同自己叫嚣。

周家?他那太后姑奶奶?先皇后、周妃?还是他那姐夫谢泯?外戚周家不是白叫的,太后、皇后、就缺个太子妃了。

宣和嗤笑,紧接着皱眉,然后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他抬手摸了一下额头,有些憋气,现在是脸上一有动作就疼得厉害。

宣和怕疼,他又是府上唯一的主子,他一喊疼就没人敢下死手,淤青没有揉开,第二天看着就更严重了。

他嫌缠着绷带跌份,就这么顶着一头的未散乌青进宫去了。

正如裘老所说,论调养之道,没人比得上太医,皇帝的情况一日日好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大部分时候都是召见朝臣处理国事,却一只字未提他昏迷的事。

不说昏迷前的事,不说裘老被截杀的事,连贵妃与宣和为裘老作保的事都没有提及。

他醒来第二日,几位皇子府上就都得了赏赐,说是为陛下侍疾孝心可嘉。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皇帝没有追究的意思,五皇子松了口气,他原本是兄弟几个之中最胖的,提心吊胆一个月清减不少,反倒好看了些。

又提到老二老三在文渊阁听政的事,陛下说:不错,继续听。

顺带着把老五老六也放进去了,至于大皇子,皇帝的原话是:可量力而行。

这位帝王似乎是大病一场终于想起来立储这回事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宣和这里,分明是他出力最多,给的赏赐看上去并没有比几位皇子丰厚,可若说宣和失宠,陛下又加封了贵妃。

贵妃不愿意为后,皇帝也不勉强她,硬生生想出个大雍不曾有过的封号。

这皇贵妃和皇后除了称号不同,例银略减,其他一切都同皇后无二。

年关将近,朝廷封笔放年假,册封大典便放在明年。

宣和来时,皇帝在和人议事。

这个时候宣和反倒是不急了,只要醒了,什么时候都是可以见的。

就像他和贵妃说的,爹爹不在,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护着娘,如今爹爹醒了,他又可以做回那个大雍第一纨绔了。

他额头上还带着伤,让他们瞧见了平白心疼,于是他离了养心殿也没进后宫,晃悠了一圈去御花园折了几支梅叫人去送给贵妃,然后又出宫了。

他不去,皇帝却问起他来,几个儿子都见过了,怎么最挂心的这个迟迟不来?

方公公解释:小殿下今日来过的,只是方才陛下在和卫将军议事,便没进来。

皇帝点头,他自然已经知道裘老是宣和请回来的,他想和儿子说说话,结果儿子迟迟不来。

方公公揣摩圣意:陛下何不召小殿下入宫?

皇帝缓缓摇头,宣和自小就亲他,他也不愿意拘束他,他说的话便是圣旨,此刻若下了什么旨,他情愿宣和抗旨不遵,这才显得亲近。

他这是是怨了朕?

帝王语带犹疑,显然也不愿如此。

方公公忙说:小殿下自小贴心,自然明白您的意思。

皇帝便点点头:也是。

面上露出个微笑,心中却更挂念了。

宣和出宫一趟再回来,周沛已经被人打发着过来赔罪了。

他也不玩那些大户人家给人下马威的把戏,不到一盏茶的功周沛就见到了王府主人。

周沛昨日是被王府亲卫扭送回家的,他亲爹理国公世子气得叫人泼了他一盆冷水。

今日还能站在这,实在是这些年母亲养太好,寒冬腊月的一盆冷水浇下来也病不起来。

他见了宣和头上的伤,又想起昨夜里冷水浇头的滋味,恨不得打死那个出言不逊当街拦车的自己。

罪还是要赔,周沛讪笑着给宣和见礼。

你今天来做什么,你我心里都有数,宣和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竟还笑着说:你姐姐是我二嫂,咱们也算是亲戚,我就不要求你跟我一样了。

他和这样说,周沛如释重负,全然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我姐姐是正经的晋王妃,你不过仗着贵妃的势,又不是皇家人,我们算哪门子亲戚。

他既然来了自然打听过宝郡王的事,据说王家三少爷曾经打折了一个举人的腿,然后也被宝郡王打断了腿。因而他今日来是做好了受更重的伤的准备的。

宣和这么好说话,他着实是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都显得真实了几分,恢复了平时油嘴滑舌的做派:怎么赔罪您说了算,只要我能做到,他拍着胸脯保证,刀山火海我也去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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