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音一时间陷入沉思,让玄墨亲口说出这种话来,怕是比登天还难。按自己十年来对他的了解,只要自己问出这句话,就已经是个蠢货无疑。
“系统建议您潜移默化,接近目标人物,在“不经意”间,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这样更容易完成目标哦~”
顾沉音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继续闭眼,“你傻啊,我要是有那份聪明才智,之前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宿主,请勇敢面对曾经的失败,毕竟,无法正面打击曾经欺辱您的人,那您还是没有达到翻身标准哦~”
“打击……欺辱我的人?”顾沉音愣了愣。
“不错!凡是之前亏欠于您的人,现在皆可以从心理上或是生理上打击对方!”系统莫名兴奋,“越是重击,最后越能获得更高的翻身评分!”
顾沉音眼前掠过许些面孔,不由得抿紧嘴唇,猛地坐起身来。
“砰。”华美的架子床猛地一抖,顾沉音晃了几晃,缓缓向后仰躺过去,不一会,屋中有了绵长的呼吸声。
舅母诚不欺我,此床果真助眠。
第4章 吾愿倾尽,有求必应
栖道山传承三千年,虽比不上万年大宗,但这山门选址却是人人称道,不仅有山腰中千倾翠烟,更有天然形成的山门。据说,在三千年前,栖道山上万米峭壁轰然洞开,如同镶在天幕上的通天之门,众修仙者不知此变福祸,驻足观望。栖道山老祖魄力过人,当即摆阵建屋拔舍,占山为宗,开栖道一门,造福周边百姓,成就万千修士。
时过千年,山门依然矗立不倒,晨光与云雾并吞,晚霞并灵气共纳,拔地顶天,是天下罕见之奇景。
栖道山第二任山主,出自凡尘商贾世家,精于计算,目光长远,敛财翻新山上屋舍,修筑大殿侧殿鸾凤台后,将剩余地皮划分给诸位长老,自行修建。
借着一股不知何起的攀比之风,诸位长老搜肠刮肚,费尽心思,与手下弟子历尽艰辛,饮风吸露的建好庭院。山主大笔一挥,题了几个例如“一清如水”、“畸人侔天”、“德勤怡安”的清高词句,夸赞几位长老一番,不动声色的又把庭院分配权收回。
长老们气到捂心口的模样现今难以再见,几个庭院经后来者改动,也没了千年前的模样。不过这集会用的鸾凤台,倒是没什么变化,仍旧有磅礴气势,四角刻鸾凤起舞和鸣玉像,脚下是鸣凤山运来的特殊石料,莹白不垢,上刻繁复法阵,灵光游离。
顾沉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踏上这鸾凤台的模样,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张口是山里的土话,一抬脚,就有脏污灰渣掉下,让往来弟子蹙眉嫌恶。
每逢佳节盛事,鸾凤台上万千弟子齐瞻烟火,共赏绝美女修舞姿。顾沉音总是一个人扒在草棚木门上,在繁华照不到得黑暗里,伸长脖子看向隐隐有着光的方向。
如今,自己再不用照顾谁的颜面,再次踏上这鸾凤台,仿佛过往皆在脚下。
顾沉音理了理身上容长老送来的衣物,带着淡淡的香气和暖意,让顾沉音再次肯定了自己的选择。
“栖道山第五百七十三次内门弟子遴选,今日开始。请秋长老抽取此次遴选主题。”
鸾凤台上,一圈散发着白光的玉简缓缓转动,一长须长老上前一步,毫不客气的从气势上压倒众弟子,神情沉着。
“此次,是你们跃上龙门的好机会,我将抽出主题、考题,传送你们进入考点。你们手中的木牌,至关重要,如遇到危险,捏碎木牌便可被传送回来,仍然计分。获得胜利后,也需捏碎木牌,才能回到栖道山。若木牌丢失,则会被困到考点,直到长老前去营救为止。
最后,成绩在前三位的弟子,将有权利入一次灵器库,并选择一位长老为师,自此,前途无量。”
看着弟子们跃跃欲试的眼神,秋长老的笑意还未到唇边,就被硬生生压抑下去。
顾沉音站在弟子堆中,一身精致的月白长袍,与其他弟子青色道袍区别开来,甚是惹眼。
栖道山上十年光阴,站在玉台之上的几位长老护-法顾沉音皆是认识,这几人也是识得顾沉音,只不过此刻,都假装没有看到底下这死而复生之人,尤其是负责抽签的秋长老。
顾沉音仰着头,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秋长老黑着脸,抽签的手从一枚玉简移向另一枚,随即抽出。
“此次遴选主题,逐心。考点,南柯巨木。”
“请参与遴选的弟子握好传送牌,你们将被随机传送至考点内。闭目沉气,心神守一。”
顾沉音缓缓闭目,一阵白光闪过,再一睁眼,只见脚下是粗壮的树枝,一人难抱,上面枝桠茂密,不见天日,往下看去,也是深不见底。
一股腥臭的缓缓传来,下面有东西在黑暗中晃动,看不真切。
鸾凤台上,数万光幕亮起,显现出来的影像里,分别是被传送过去的弟子们。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默默放大一光幕来细看。
“怎么又是他。”秋长老皱眉,“此人败坏玄墨长老名声,让那刳腹铃医口无遮拦,言玄墨为偷生,让弟子送命过去,岂不荒谬!”
台上众人对视一眼,没有做声,唯旁边一身着藏蓝道袍的长老冷笑一声,似是嘲讽。
“我早就知道这小贼意图不纯,当年我亲自前去劝解玄墨收下叶寄秋,竟被这小贼宰了我的探宝灵鸾,还清蒸红烧端了上来!简直丧心病狂!”秋长老满目愤意,咽了一下自己突然分泌过盛的口水,“昨日我看天降异像,就知不妙,果然是这小贼死而复生,竟还有了聚气本事,得以修炼。诸位,这等山中野人,怎配待在我栖道山,他手中传送牌,定是顾家收买而来!”
“那秋长老欲意何如?”一带着调笑意味的声音询问道。
“自然是让他安安稳稳滚回顾家,取消他遴选资格!”
“快看!”台上一声惊呼,众人目光齐齐聚在光幕之上,只见顾沉音在巨大的树枝丫叉中宛如灵鸟疾跃,轻松避开攻击自己的巨大郗灰。
“雕虫小技,只是常年采药习来的身轻罢了。”秋长老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光幕之中,郗灰在树干上迅速爬行,所经之地,留下一串透明粘液,身上青色细鳞带着灰色黏润光泽一闪而过,黄色竖瞳中印出男子跃动的身形。
“看这只郗灰体型,可是结丹期的妖兽,这小贼仗自己身轻几分,就妄图在郗灰爪下逃脱,真是天真!”秋长老抬手捻捻胡须,一脸轻傲,仿佛胜券在握,“要我说,不出一柱香的时间,这小贼定要碾碎木牌,灰溜溜的传送回来!”
身后蜥蜴般的妖兽紧追不舍,顾沉音面不改色,拇指轻转须弥戒,下一瞬间,足尖蹬枝干,跃向粗壮分叉,郗灰巨尾一拍,腾空而起,紧随其后,血口大张,细密锐利的牙齿看的人头皮发麻。
顾沉音凌空转身,猛地向郗灰撒出一把白色粉末,郗灰躲闪不及,只见口中眼中身上都沾染不少,下一刻,沾染白灰之处,皆冒出一个个宛如沸腾的小泡,丝丝白烟升腾而起。
郗灰疼痛难忍,一爪落空,从高空坠下,砸断横斜枝干,没了影子,顾沉音稳稳跃上枝干,神色淡然的伸出手,吹去上面残留的白色粉末。
“竟然学会了用毒!”秋长老激动的险些跳起来,“看见没,妥妥的败类!”
“秋长老。”旁边一执事神色尴尬,“那是白石炼制的白石灰,算不得用毒的。”
“又是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秋长老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想必玄墨长老还不知道这小贼又来纠缠之事,我且前去叮嘱几句,你们看好光幕,若有异动,便前来禀报!”
“得令。”几位执事迅速回应,下玉台分散观测。看着秋长老离去的身影,几位长老沉默许久,目光重新聚集在一块光幕上。身着藏蓝道袍的长老端起茶盏,悠悠品了几口,方才发声。
“看来顾家公子算是开了窍。如今他修为已够入内门,若是玄墨长老不愿再收他,来我门下也是未尝不可。”
这长老肤色极白,带着几分阴气,双目狭长上挑,紧盯光幕,唇角微翘,手中握一白玉麒麟。
“听闻顾家破壁丹颇有效力,不知霍长老能否问顾公子讨要几颗。”一长老沉不住气,当即开了口,“择选当日,我们几位定不与霍长老争这一次。”
“若顾沉音成了我的弟子,按他秉性,为师所命,他自是有求必应。”霍长老抬眼轻笑。
“若霍长老有所获,还请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老朽。”几位长老纷纷笑着应和。
“自然。”霍长老眯眼,“玄墨长老太过直硬,不懂变通。顾家这孩子可怜的紧,若是来我门下,我定要好好疼爱,让顾家也安心。”
“就怕玄墨长老心意早已变了。”一长老上前一步,言语中带着担忧,“毕竟顾沉音为他献了命,纵是再无情也要动容三分。”
“呵。”霍长老笑意融融,看着带几分阴森,“泥人尚有三分血性,顾沉音他是顾家子弟,因救命之恩,已为玄墨放下身段辛劳十年有余,这一命已还与恩人。如今成了自由身,难道还任玄墨拿捏?”
霍长老余光瞄着光幕,把玩手中白玉麒麟,唇边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哪怕顾公子此次遴选结果不甚理想,我也是收定了他,还望几位千万不要与在下争抢,一定莫要与霍家过不去。”
看几位长老皆是堆笑,霍长老冷笑一声,握着白玉麒麟悠然离开,“事不宜迟,在下先去给顾公子收拾间屋子出来,诸位自便。”
看那藏蓝道袍走远,剩下几位长老方才呼出一口大气,“这霍汝舟仗着有霍家撑腰,也太不把我们放眼里!没有山主在,竟敢明晃晃的威胁我们!”
“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还在与这人分脏。”
“只是暂时让他一回罢了,霍家如今可没百年前兴盛,如今顾家又有了破壁丹,我看他还能跳腾几日!”
“哦,是吗?”
阴冷的声音从几位长老身后传出,本来应该走远的霍长老,此刻浑身气息收敛,微笑着站在几位浑身僵硬的长老背后。
“栖道山上皆言,宁与玄墨结怨,勿与我霍汝舟为友。”霍长老眯眼笑着,款款迈步到几位长老眼前,一字一顿,笑意吟吟,“诸位近几日,定要保重啊。”
“快看。”一位长老突然出声,额头上是被霍汝州吓出的冷汗,粗短手指颤巍巍指向光幕,妄图岔开话题,“顾公子已经到了巨木梦巢!”
“拙劣!”霍汝州轻蔑冷哼一声,不自觉的迅速转头,认真看向光幕。
第5章 吾愿倾尽,有求必应
四周皆是翠绿枝条结成的屏障,斑驳的光点从枝条缝隙间倾泻下来,照在一个个枝干截面上。
像是向上生长的枝干都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截断一般,留下上百大小不一的截面,截面上隐隐有树木年轮的纹理,却看不真切。枝条凝成的结界如罩子般罩在上方,在各个方位皆留下一道宽些的缝隙,供从下面爬上来的人进入其中。
这些截面最大的比静室还宽敞,最小的只有拇指指甲盖大,越是靠近中心位置,地界越好,顾沉音看到已有人坐在最大的截面上回复灵力,顾沉音有样学样,随意选了一团蒲大小的截面,坐在上面,默默等待。
“师兄!”脆生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顾沉音看过去,只见一少女灵巧的跳跃过来,开心的坐在一男弟子身侧。
“师兄,你上来的真快,这考题师父是不是提前告诉你了?”
顾沉音默默转过头,眼观鼻,鼻观心。
虽说自己智商不高,但比自己傻的也不是没有。
“小师妹不要乱说话!”又一微胖的弟子奋力从少女刚出来的缝隙中挤出,身上大大小小是一个个重叠的脚印。
“师父就算再怎么喜欢白师兄也不会提前泄题。”微胖弟子小心看了圈截面上的同门,“你这话让别有用心之人听去,可是要师父为难!”
这些人皆是外门弟子,顾沉音一年到头在草棚里,也从未见过。
“那师兄你好厉害,竟然这么快就到了这罩子里,还找到最大的木桩。”
顾沉音闭着眼都能想象到,小师妹赞美这位“白师兄”时,嫩声娇语的扭捏姿态。
毕竟自己以前也干过。
当玄墨长老耗尽心力,九日九夜未曾闭眼,炼制出上品灵器时,自己与独眼仙童按例进屋恭贺,独眼仙童把应景赞语背的滚瓜烂熟,口若悬河。
轮到自己,本诚心想着要讨好长老一番,鼓足了勇气,脑中预想好几遍,出口还是坑坑巴巴,一对上玄墨眼睛,便什么词都忘了个干净,只能临场发挥,憋出一句,“长老好厉害,这……这腌菜坛子真好看!”
然后,玄墨长老本就精疲力尽,再被自己这么一恶心,一个不稳松了手,坛子重新掉回炼器鼎里,爆的声音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后来独眼仙童教自己,那不是腌菜坛子,那叫“琥珀光”,是专门用来凝炼丹气的。
“小师妹,这不是罩子,是巨木梦巢,这也不是木桩,是南柯台。”微胖弟子无奈叹气,“你有没有看过《异经》。”
“没有怎么了!”小师妹理直气壮,“我说它是罩子,就是罩子,这难道不是木桩吗?非要给它定个文绉绉的名?”
“好好好。”微胖弟子身手还算灵活,在南柯台上跳来跳去,找了一靠近中心的位置,盘腿坐下。
“按照《异经》记载,这巨木梦巢会使人陷入无尽的梦境,而南柯台,就是能让人唯一保持不入梦的地方。”微胖弟子小心看了眼下方,“小师妹,如果你不小心掉下去,一定要尽快捏碎木牌,否则你就会接二连三的被噩梦惊醒,到最后,会彻底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爬上巨木的弟子越来越多,几乎把南柯台都占满,顾沉音身边的南柯台上也坐了不少,听到有人讲解,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那我就拉紧白师兄。”小师妹小心的用拇指和食指捏上白师兄的衣服褶,看白师兄没有反应,立刻笑开了花。
“每个南柯台上只能有一个生灵。”微胖弟子急忙招了招手,“快过来找一个南柯台,否则你会有危险的!”
“我不!”小师妹异常执拗,“我看出来了,这次的排名,肯定是按照南柯木的位置排的!我要和白师兄都得第一!”
“我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微胖弟子莫名。
“你难道忘了我目力不凡了?”小师妹撅起嘴来,“我刚刚一路跳过来,越小的南柯台上,年轮越密集,这个最大的南柯台上,却只有一条年轮,与常理不合,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排名!”
顾沉音闻言低头仔细观察了一番自己坐着的南柯台,虽然看不太直切,但还是能看出来上面有至少十几条年轮。
“让开!缝隙关闭了!后面的人已经失去资格了!”梦巢边缘似乎起了争执,不少人挤着向中央跃来。
“这是我先占的,你凭什么挤!”
“就凭我修为比你高!”
“你配占这个台吗?要不要和我切磋一番?”
“啊,你竟然偷袭我!”
后面有人长驱直入,不断向中间靠近,顾沉音身处靠近中心的地方,边缘的人想要靠近还有点距离,坐的还算稳当。
“这位同门。”身后穿来一不怀好意的声音,顾沉音置若罔闻。
“如果没有猜错,是顾公子吧?”那声音故意放大了几倍,引的不少人看了过来。
“顾公子?哪位顾公子?”周边皆是窃窃私语之声。
“顾沉音顾公子,您不是玄墨长老首徒吗?怎么如今来和我们这些外门弟子争位置啊?”那声音越发肆无忌惮。
“顾沉音?就是那个顾家不能修炼的凡人?”有不少人反应过来,“他不是死了吗?”
“你们看,他还坐的那么靠前!”
顾沉音漠然起身,转身看向后面那个喋喋不休的弟子。
“怎么,顾首徒忘记我了?”那弟子也站起身来,满脸嘲讽,“在我巡逻的时候,你可给我过我几竹筒露水呢。”
顾沉音面无表情,额头隐隐作痛,几乎是瞬间想起这人。
之前下山采露的时候,有那么几个外门的巡逻弟子。总是要从自己身上搜刮一番,没有灵石,就拿自己辛辛苦苦采集的露水,要是不给,就把自己的竹筐踩烂,一边拿出露水慢慢倒在地上,一边笑眯眯的认真问:“你看看,你的露水在哪?”
总算是遇见了。
“顾首徒想起我了?”那弟子不怀好意的笑,声音越发洪亮,“您这是,被玄墨长老赶出来,又从外门弟子做起?真是难为你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了!”
顾沉音抿唇微微一笑,身形一晃,对面弟子突然反应过来,向后猛地转身,还未看清,只觉左眼一痛,整个人向后跌去。
像是双手被捆在身侧,怎么也动不得,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人硬生生后仰倒下,后脑勺磕上对面南柯台。
顾沉音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台上,一只胳膊箍住这弟子脖颈,挂在台边,免得他那么快掉下去。
“快捏碎木牌!”身后传来小师妹的提醒声,被挂在台边的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脖颈被勒,满脸涨红,两手急忙摸向袖中,忽的一僵。
“你看看……”
顾沉音两指夹着一枚木牌,在这弟子眼边晃了晃,声音缓慢悠然,宛如讨债的恶鬼。
“你的木牌在哪里……”
第6章 吾愿倾尽,有求必应
顾沉音手指松开,木牌一下没了影子。
“你……咳……啊!”那弟子目眦尽裂,眼中是深深的惊恐。
顾沉音漠然松了胳膊,看那弟子摔落在巨巢中,发出巨大的声响,下一刻,双目紧闭,浑身不住颤抖,时不时发出一声悍人心肺的尖叫,渐渐的,声音越发小。
“好梦。”顾沉音起身,拍了拍袖上的灰尘,安安稳稳坐在自己的南柯台上。
身后竞争似乎越发激烈,不断有弟子被传送出去,好的是,再没人觊觎顾沉音的位置,比顾沉音更靠中心的人却有些坐不住,时不时看一眼闭目修炼的顾沉音。
“白师兄,那个顾公子,不是什么好人,你快看看,你能不能打过他。”小师妹的声音很小,但却没逃过顾沉音的耳朵。
洗筋伐髓的效果不仅仅是排污去秽,还有比同阶更灵活的身法,更灵敏的六感。
似是有人看了自己一眼,顾沉音仍旧老僧坐定,不闻不问。
渐渐的,纷争小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位置,再没有轻易变动。
“簌簌”的声音仿佛从空谷传来,顾沉音头皮一麻,几乎是瞬间站起,警惕盯着南柯台下,浑身紧绷。
其他人被顾沉音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有弟子险些捏了木牌,再看顾沉音的动作似乎没有攻击性,只是死死盯着下方,这让不少弟子都忍不住向下看去。
“啊啊啊!”小师妹的尖叫声险些刺穿在场人的耳膜。
只见一条条浑身赤红的蛇,密密麻麻顺着小师妹和白师兄所在的南柯台游了上来,猩红的蛇芯宛如索命的令牌。
白师兄站起身来,反手抽出佩剑,目光凌然不惧。
就在此时,干涸嘶哑的低吼声传来,一具干枯的骷髅挂着几片布帛,缓缓与蛇群一起爬了上来,僵硬抬头,与白师兄打了个照面。
白师兄紧握佩剑,眼神没了之前那么坚定,再往下看,一具具相同装扮的骷髅似从无底深渊爬出,眼窝中是腐烂的眼球以及蠕动的蛆虫。
“这是我们梦里曾经出现过,最最惧怕的东西。”微胖的弟子看着南柯台下爬上来的威严老人,老人腰间还别着戒尺,险些没晕过去,“快,谁来救救我!”
顾沉音咬牙,一股股氵显润的山风带着雾气从下方扑面而来,伴着泥土的腥味,像极了十年前险些被怪物开膛剖肚那一天。
顾沉音缓缓从须弥戒中抽出一把剑来,虽不趁手,但勉强能用。以前,每每梦到相同的场景,总会有一袭玄衣天降,自己只要躲在他身后,就有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幸福感,因为他在梦里,梦醒了都开心不已。
现在,顾沉音看清楚了事实,那个人厌恶自己在身边。那梦里,他再不是自己的守护神,自己也不会需要他!
顾沉音握紧剑柄,几乎是发泄似的,一剑砍入雾中,绿色的鲜血四溅,从雾中探出的利爪,痛苦收缩,但梦的主人并不想放过它,几剑劈下那只嶙峋利爪,不顾绿血飞溅,狠狠踩上。
浓雾收缩,顾沉音不知道砍了多少下,也不知道斩下多少怪物爪子,怪物的尖叫声响彻梦巢,慌不择路逃离。绿血染透了月白的外袍,味道不佳,但顾沉音舍不得丢。
顾沉音坐在南柯台上,浑身脱力的一手扶着剑喘-息。
“师父,求求你别过来了!”微胖弟子哭成一团,不停的往边缘南柯台上跳,一威严老者拿着戒尺,一下下抽上弟子已经血肉模糊的肉脸。
可以看得出来,那弟子越往边缘跳,他梦化出的老者抽他的力度越小。
南柯台上已没了多少弟子,即使有,也在不住的往边缘跳,顾沉音收了剑,慢慢往最中间的南柯台走去。
白师兄仍旧驻守在最中间,浑身都有腐肉沫子,已经衣不蔽体,将近力竭,小师妹一边尖叫,一边哭着用鞭子将蛇抽下去。
顾沉音默默挑了一个最靠近二人的地方,坐着看两人表演。
“师妹,白师兄,我不行了!”微胖弟子一边在南柯台上跳,一边哆哆嗦嗦的拿出木牌,“我不能动手打师父,这样下去,我会被师父打死的!”
“对不起,师妹,说好的……”
顾沉音眼睁睁看着那威严老人,一戒尺将微胖弟子手中的木牌打了下去,微胖弟子愣在原地,一戒尺打到自己脸上都没了知觉。
“过来!”白师兄紧皱眉头,一手抵御爬上来的骷髅和蛇,一手拿出自己的木牌,“快!”
微胖弟子猛地回过神来,赶忙往中间跳,身上衣物都被汗给浸氵显,“白,白师兄,我拿走你的木牌,你怎么办!我,我不能……”
“闭嘴!”白师兄一眼瞪去,腾腾的杀气让微胖弟子一下闭了嘴。
“白师兄,你不能!”小师妹险些泪崩,“都是我不好,我非要拖累师兄……”
顾沉音看着小师妹猛地把自己的木牌扔向微胖弟子,微胖弟子慌忙伸手去接,接到的瞬间,脚下一滑,只能捏碎木牌,传送离开,没了身影。
顾沉音看着小师妹和白师兄抵抗着源源不断的骷髅与蛇,两人渐入状态,对这些可怖的东西越发淡定。
最终,再没有骷髅爬上来,蛇也消失不见。
小师妹脱了力,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怎么办,白师兄,我赢了,但是我回不去了。”
白师兄长长喘了口气,蹲在小师妹身侧,将一木牌郑重放在她手心,“师父说过,要我照顾好你们。”
“白师兄,我其实很……”
下一刻,顾沉音看着白师兄狠狠拍了一下泪眼婆娑的小师妹,小师妹下意识握紧手中木牌,力度一大,捏碎了木牌,话还没说完,就被传送出去。
顾沉音一时间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此人,只觉若是在凡世,这人应该是娶不到媳妇的。
“你想得第一?”白师兄突然看向顾沉音。
顾沉音环顾四周,发现就剩下自己和白师兄两人后,对着白师兄摇了摇头,“前三就好。”
“那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白师兄语气铿锵。
顾沉音不想说自己有些羡慕他,于是低头从须弥戒中拿出一木牌来,扔给白师兄。
白师兄惊疑的接住木牌,有些不敢相信,“你把你的木牌给我,你怎么办?”
“那不是我的。”顾沉音伸出两根手指,夹着一木牌,作势松开手指,再一翻过手来,张开手掌,里面安安稳稳的躺着一木牌。
山里曾经来过个变戏法的,骗了顾沉音一个铜板,顾沉音生着闷气,不吃不喝蹲在树上看了好久,才识破他的伎俩。
白师兄恍然大悟,忍不住一笑,“你真是有意思……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传闻中?”顾沉音本想捏碎木牌,听白师兄这么一说,有了点兴趣。
“对,传闻中你挺废的,还很蠢……”白师兄尽力描述着,险些比划上。
“行了。”顾沉音知道自己不该报太大希望,正要捏碎木牌,只见白师兄突然跳过来,“我们一起走吧。”
顾沉音无奈叹了口气,与白师兄一齐捏碎木牌,几乎同时被传送出去。
第7章 吾愿倾尽,有求必应
只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眼前绿色再不见分毫,有的只是一片漆黑。
顾沉音半个身子都漫在水中,怎么走也不见浅,在短暂的慌乱后,顾沉音开始仔细回忆反思,难道,自己是不小心陷入了巨木梦巢的幻境之中?
“来者何人?”
苍老沙哑的声音回荡在顾沉音耳边,带着金属的音色,显得略为怪异。
顾沉音思考片刻,总觉得情况不大对,当苍老的声音再次问起时,顾沉音故意一歪头,面带笑容:“你猜?”
“噗!”在玉台上紧盯光幕的霍汝州一口清茶喷了出来,忍不住转头看向刚刚到来的俊漠之人,“玄墨长老,你连我栖道山的灵器库都没给顾公子介绍一下?”
玄墨淡淡看了眼霍汝州,一言未发。
“您不会还以为,顾公子上栖道山是为您而来的吧?”霍汝州笑的肆意,指腹按揉着手中的玉麒麟,“要不要让在下与您打个赌?让秋长老为证都行。”
霍汝州转头看了眼玉台,忍不住挑眉,“这玄墨长老都到了,秋长老怎的不见人影?”
“罢了。”霍汝州毫不在意的一耸肩,眼中是毫不遮掩的野心,“反正顾沉音这个弟子,我霍汝州,要定了!”
“小霍?”温润清雅的声音传来,霍汝州下意识坐的端正几分,换了一副发自心底愉悦的笑脸,转身看去,“容长老,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容长老笑容淡雅,“你的伤,可好了几分?”
“有容长老您的药,自然好的快,只是似乎还有点小小的不适……”霍汝州一脸诚恳,“到时候又要麻烦容长老了。”
“不麻烦。”容长老轻摆手,目光被放大的光幕吸引。
霍汝州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手里的玉麒麟,也看向光幕,“顾家这公子,在遴选中表现上佳,只是不知道他在栖道山十年时间,为何什么都没学到。”
“我以后自会慢慢教导他。”容长老微微一笑。
霍汝州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容,容长老你……”
“我想收顾沉音为徒,房间和用具都已备好。”容长老看向霍汝州,面带笑容,“霍长老可有意见?”
霍汝州眨了眨眼,努力支起一个笑来,“没意见,一点点都没有。”
旁观的众长老忍不住轻咳一声,随即换来霍汝州阴森一瞥。
玄墨仍旧坐的笔挺,袖中的手,似是紧紧握着什么,如救命稻草般,不敢松懈片刻。
“那好,你可知道这里是何处?”带着金属味的声音继续问道。
“不知道。”顾沉音诚实的摇了摇头。
“此处乃栖道山灵器库,而我,为护库器灵,如今,你有机会可以得到灵器库中一样灵器,你可做好准备?”
“自然。”顾沉音挺直月匈膛,眼神坚毅,“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