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蓁蓁缓缓说着,说到了这里,心中有一个念头在心中翻腾,是啊,她为什么不参加科考呢?
本朝的科考进入考场的时候,不用脱衣搜身,而是用棍子轻敲,避免人夹带,这是本朝初窦阁老定下的规矩,说是脱衣查看有辱读书人的颜面,进了考场让人不分日夜巡视,一旦抓到作弊立刻拿下就可以了。
金庭是不善于科考,士农工商,商为最末,他现在无非是做出了一些事,让大雍得利,但是定然是有读书人极其看不上他的。
穿梭多个小世界,宁蓁蓁对四书五经都算是熟稔,不同的朝代包括在现代,不停地增补对经书的理解,只要配合大雍的经意,不说考状元,中举当是可以。
“难道小姐还要参加科举?”杏雨愣愣地说道。
宁蓁蓁摇摇头,“只是举例罢了。”岔开了这个话题,宁蓁蓁继续说道,“杏雨……”
宁蓁蓁现在不准备说科考之事,免得吓住了杏雨,只说女扮男装的细节,让冯素云在肺病之中去世,让冯文铮活下来。
杏雨本来就以小姐为重,事情暴露了之后,无非是舍命陪着小姐去就好,现在来看,确实比单独的女户要好,免得谁都想要来咬一口冯家这块儿大肥肉。
在宁蓁蓁换了一套兄长的衣衫,让杏雨看的时候,杏雨下定了决心,“小姐,你要怎么做,奴婢都听您的。”
在说通了杏雨之后,“冯素云”就病了,而“冯文铮”一天天好了起来。
因为是肺病,邻里先开始还有些慌乱,生怕肺病传染了出来,只是刚想要埋怨冯家是丧门星,就听说了金庭要尚公主的消息。
邻居感慨冯家可怜。
“没想到戏本里的事就发生在素云身上,金庭也太不是东西了。”
“这差不多就是陈世美吧,可惜没有包公可以砍头。”
“金家当时是个什么条件?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冯夫子伸手,让金家能够吃饱,哪儿至于这样?”
“金庭那小子,纳了不少美妾,这也就罢了,总以为最起码素云这丫头可以被好好对待,谁知道,哎……”
“那可是公主,金庭这小子生得好,但是能够被公主看上,还真了不得。”
“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若是有了公主,金庭这生意应当是做的更大。”
关上门了,就在心里头嘀咕,金庭那么有钱,也应当给了冯素云不少,不然也不至于让金正镖局的人护卫。
但是钱肯定是没有命重要的,现在冯素云生了肺病,就算是有游手好闲的浪荡子,谁敢闯入到冯家去?万一若是染上了肺病,那就一命呜呼了。
再想要去冯家一探究竟的浪荡子们,也不敢潜入宅子里。
这段时间,冯家大门紧锁,里面又用小院子隔开,只让人把吃食放在门口,里面又这样绕一道,把东西放到小院子里。
冯素云、冯文铮还有一个丫鬟不外出,冯家的下人也不外出,最后冯文铮的肺病只是染了冯素云,其他人都是身体毫无异样。
“冯素云”的尸体就在里面裹好,还撒上了生石灰,让邻里们放了心。
官府还来了一趟,等到“冯素云”的尸体已经在家中摆满了五日,每隔五日,冯文铮带着丫鬟杏雨就会在门口出现一趟,让百姓见着两人无碍。
满了半个月,官府在宵禁的时候,特地给冯家人一些时间,让人拖着满满当当撒着生石灰的棺材到冯家的墓地里,安葬了这位可怜被和离的“冯素云”。
冯素云已经去世了,她的那些铺子和庄子都改在了冯文铮的名下。
宁蓁蓁不打算在此地久留,改完了这些之后,接着便去拜访鸿鹄书院的长辈与同窗好友。
冯文铮已经病倒在床上很久了,加上生了“肺病”,算起来已经闭门不出一个多月。
宁蓁蓁给脸上加上一层淡淡的蜡黄色,像是久病之人的容貌,再黏上了假喉结,用炭笔花了眉毛,再吃了一种药丸,让声音沙哑低沉起来。
这样的宁蓁蓁,带着儿子冯远承到鸿鹄书院与那些帮助过的人那里拜谢。
这是最难的一关,他们都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让杏雨狂跳的心也平静下来。
是啊,就像是主子说的,老爷已经病了很久,声音沙哑,肤色蜡黄,与主子有什么分别?
冯远承或许一开始发现生父已经换了人,宁蓁蓁抱他的时候,这孩子会瘪嘴哭闹,这两天也习惯了。等到大了,这位冯家的小少爷也永远不知道,真正的父亲冯文铮已经去世,是姑姑抚养他长大。
冯文铮的妻子已经办妥了和离,也不用和这等无情女子还有岳家再会面,接下来只要换个住处就好,只是杏雨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京都,京都里可是有金家人。
坐在马车里,杏雨小声说道,“老爷,何不在乡下买个宅子住呢?”
“越是小地方,反而越不安全。”宁蓁蓁说道,“京都里有金家人也没什么关系,你看我这般模样,像是曾经的金夫人吗?”
杏雨想,自从和离之后,像是有什么禁锢主子的东西分崩离析,这样的装扮,或许金家人一开始会觉得发愣,像是见着了冯素云,但是很快就会想起,冯素云本来就有一个哥哥叫做冯文铮,既然是兄妹,眉眼之间相似也没什么。
“若是我再强壮一些,见面打金庭一顿都可以。”宁蓁蓁挽起了袖子,“毕竟好端端的妹妹被他和离了,你说是不是?”
“老爷!”
宁蓁蓁笑了笑,“你放心,既然妹妹已经去了,与金家便毫无干系,打照面的时候冷淡便好,他走他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此时孩子哭了,显然是饿了,杏雨拿出了玻璃奶瓶,把一直用暖手炉温着的奶喂给冯远承吃。
没想到玻璃还有乳胶都被折腾了出来,也好,有了乳胶,她喉结做得才真。
忙完这些琐事一共就用了三天,宁蓁蓁没给那些贼人反应时间,就带着一家人去了府州,打算从府州里找到金正镖局的人,护送他们一行人去京都。
没住庄子,宁蓁蓁选择住入了更小的一间宅院,新邻居见着了一脸病色的她怀中抱着个孩子,打听清楚了之后,邻里们咋舌不已,居然是现在驸马爷曾经的小舅子。
那位冯氏也是可怜人,竟然呜呼哀哉了,现在是金庭尚驸马春风得意的日子,谁也不会在这个档口去提冯素云,免得被人听到了。问起了宁蓁蓁是不是要读书。
毕竟冯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冯文铮也是个童生。
“郎君既然是读书人,可要继续念书?京都里最好的书院是束流书院。”
“自然是要的。”宁蓁蓁温声说道,有热孝在身,宁蓁蓁并没有与邻居们多闲聊,就回到了宅院。
刚到了屋里,杏雨就颤抖着声音问道,“老爷,您还要参加科举?”
“是。”
杏雨觉得,就好好过一辈子,不好吗?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杏雨,”宁蓁蓁的眼中像是有火光在燃烧,反问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恨金庭吗?”
杏雨被那样的眼神给烫了。
宁蓁蓁轻声说道,“父亲为何忧思过重,是因为他后悔将我许配给金庭,我冯家是金家的救命恩人,父亲看重金庭的读书天赋,资助他读书,还将我许配给他。但是成亲之后,他便不读书,去折腾行商之事,这便让父亲与我十分失望。这也就罢了,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你觉得他将我置于何地?当时成亲之前怎与我说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金家老夫人更是说,不可能会纳妾的。但是那些女人怎么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金小月成了苏小月,金老夫人不羞,我都替他们作呕,是养女,不是童养媳,那是当做妹妹看待的,怎么就下得去手?还有飘雪,他怎会不知那是我的丫鬟?最后,还有你的脸……”
宁蓁蓁的手抚着杏雨的面颊,后者畏缩了一下。
杏雨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姐,我的脸是在厨房里不小心被刀划到。”
“你觉得我信吗?他说了什么,或者想要做什么,你自己划得吧。”宁蓁蓁摇摇头,“再说了,因为陶氏(冯文铮和离前的妻子)的霸道,母亲也知我心苦,不愿让我和离,让我做好金家夫人。她临走的时候,还担忧我在金家的日子,还有哥哥也是,明明已经病重,陶氏又与他和离,他心中羞愧万分,只嘱咐同窗好友,一定要他咽气之后,再把侄子留我照料,哥哥临走的时候,心中又痛又急。他们都放心不下我,为什么不下?因为金庭薄情寡义,金老夫人忘恩负义,金家人对不起我们冯家。”
杏雨不说话,泪水往下落,何止是冯家人,连她也恨那金庭。甚至当时她拿着剪子是想要捅金庭的,担心连累自家小姐,就在脸上划了这道长长的口子。
因为她的决绝与狠厉,让本来喝醉了再说情话的金庭被吓得酒醒了。
“我无权无势,若是公主看不惯我,还可以踩我一脚,圣上确实是觉得对不住我冯家人,让刘公公补偿一二,但是你觉得那怜惜之情会持续多久?若是可以中举,那就是天子门生,是文臣。就算是公主,也不可以辱我。我更是可以谋划一二,去逼迫金庭。”
宁蓁蓁说到了这里,看到杏雨又有些着急,安抚她说道,“不过,去坑金庭目前还有些远了,我无人无财,没办法做手段,先科考站稳脚跟比较好。”
第133章 女首辅4
宁蓁蓁就这样开始了苦读的日子。
早晨打一套长拳,出一身汗,身子清爽了下来,再是吃早饭。
书房也很快被杏雨布置出来,宁蓁蓁就无论是晴天还是下雨,会在书案上习字半个时辰。
她会簪花小楷,还有飘逸自成一体的行书与草书,但是读书人最重要的馆阁体没有练过。
幸而一书通而百书通,宁蓁蓁很快就对馆阁体有了一二心得,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宁蓁蓁尽力加强自己的手腕力量,务必让那馆阁体带着无丝毫的女子之气。
练过了字,就是看书,结合现在的经意来看,加上宁蓁蓁以前在现代看过的书,一点点吃透那些书,簇新的书上多了红批。
下午通常会小憩半个时辰,单数日是看书,双数日是练弓箭,若是某天下雨了,那就是听着雨声背书,晚上为了避免伤眼,摆棋谱对弈。
因为冯文铮还有一个儿子,宁蓁蓁是要让孩子叫他“父亲”的,奶娘哄着孩子,但是一早一晚,还有吃饭的时候,宁蓁蓁总是会陪着孩子玩一会儿,还会在孩子安静的时候,对着他读书,也算是早教。
在宁蓁蓁看书的时候,杏雨没办法帮忙,只能够按照宁蓁蓁说的,多用一些滋补的药膳,还有肉食与蔬菜搭配起来。
街坊邻里注意到这家的郎君不怎么出门,反而是面颊上有伤口的丫鬟时常外出买菜。
每天都是新鲜的蔬菜、水果,每天都会到屠夫那里剁肉,冯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到现在买了一个厨娘,一个守院的老人,还雇佣了一个奶娘。忙里忙外都是靠着这个面上有伤口的小娘子。
刚开始很多人都被杏雨脸上的伤口吓了一跳,仔细去看,就为这个小娘子可惜,生得多好啊,若不是脸上的这道伤口,只怕会有更好的前程。
杏雨带着厨娘买了几次东西之后,剩下便是厨娘采买,她负责去买郎君要用的笔墨纸砚等物。
杏雨也知道时间很紧,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院试的日子,她也尽力规避开金家的产业,免得当面撞上了金庭。
不过杏雨操心得有点多,金庭现在一丁点都不记得曾经的前妻。
他最近在外忙完了之后,晚饭在公主府吃,之后更是宿在公主府,只有公主来月事的时候,才会回金府。
后院里的其他侍妾,不是人人都像是飘雪一样,毫无进取之心,觉得反正做姨娘比做丫鬟舒服,其他女子各有心思,隐隐是风起云涌之势。
有自卑自弃的寡妇郭姨娘,有满腹惆怅的苏小月,有瘦马芙蕖想着怎么在床笫之间勾住金庭……
若是宁蓁蓁此时见到了金庭,恐怕会看出对方眼下发青,是缺精之状。
公主生得秀美娇俏,还是金枝玉叶,她们可不愿失了金庭的宠爱,争相勾引金庭的情况下,加上金庭既然纳这么多的美妾,本身就是贪色之人,所以这样一来,把金庭累得眼下发青。
金庭虽然是现代的魂,到了古代,他用现代的方法赚钱,却很是推崇一夫一妻多妾制度。
他甚至还做过一件事,那就是用中药方子给自己避孕,金庭在内心里十分自得,觉得自己怜惜女子,他后院之中的女子未满十八,身子都没有长好,不适合有孕。
等到现在娶了公主,虽然后院里已经有美妾满了十八,但是妾生子不可凌驾于公主与自己的孩子之上,所以继续避孕。
后院的女子们不知道金庭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她们见着公主得宠,自然想要生下自己的孩子。
就连一直比较淡然的飘雪,也开始考虑,是不是要调养自己的身子,她生得是后院里最丑的一个,她之后金庭就再也没有收用过丫鬟了,是不是也要为自己再次谋划一二。
冯父是鸿鹄书院的夫子,教书育人一辈子,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京都之中就有一位叫做胡才的翰林曾经拜读在冯父名下。
宁蓁蓁温书了一个月的时间,自觉又练出了一手好字,便给胡翰林写了拜帖求见。
“冯素云”已经亡故,铺子、庄子还有宅院都在京都,改由“冯文铮”继承。
既然在京都里有产业,“冯文铮”只要在京都里找到了合适的廪生作保,就可以在京都参加院试。
她哪儿去认识什么廪生,不过在临行前拜访鸿鹄书院的长辈们,已经得到了他们的指点。
胡翰林对着宁蓁蓁目光慈爱,他读书读得晚,加上生得老相,四十年岁,现在头发竟是半白,赞叹说道“你的字写的很好。”
当时鸿鹄书院给了好几个名额,也写了各自的喜好,若是有真才实学,写得一手好字,最推胡翰林。
宁蓁蓁谦虚拱手。
两人说了一会儿字,知道宁蓁蓁是为了廪生作保来的,胡翰林奇道,“你怎么不早些来?”
虽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此时也尚未截止报名,到底是有些晚了。
“学生生了一场病,加上水土不服,在京都里又折腾了一段时间,现在好一些了,就过来了。”
其实这段时间日日打拳、练弓箭,加上吃食也上去了,宁蓁蓁已经胖了一些,甚至还略微长高了一些,应当是拉开了筋骨所致。
但是女子的体格天生比男子的骨架小,就算是胖了起来,穿着青衫也是消瘦。她就干脆给自己把容貌加上一层淡淡的蜡黄,看上去就像是身体虚弱之人。
因为宁蓁蓁走路脊背笔挺,双目炯炯,胡翰林还没有注意她的肤色。打量之下,才发现她脸上淡淡的黄气,果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廪生作保的事,我明日帮你去问问,你现在住在何处?”
宁蓁蓁说了住址。
胡翰林点点头,“若是有消息了,我差人同你去说一声。”
院试试八股文与试帖诗,胡翰林看着字写得不错,又是恩师之子,便要考校一二。
原本只是试试对方的水准,胡翰林很快就惊喜地发现,宁蓁蓁的八股做得相当不错,诗文也有胸怀辽阔之意。
“你还有其他文章吗?”
看书了十天之后,宁蓁蓁就开始做八股,每日至少做两篇,剔除掉了头三天的文章,后面的文章按照日期的先后顺序递给胡翰林。
用的是馆阁体,初看有些软绵,后面字就越发有筋骨,胡翰林高看了宁蓁蓁一眼,像是他这般喜欢字的人,十分不喜欢馆阁体,只肯拿出三分的力气在馆阁体上,宁蓁蓁则不然,看得出是用足了力气。
八股文做的也是,一开始就有意识地收紧框架,在框架里做文章,等到后面写得文章,就像是手脚舒展开,在框架范围内做到极致。
既然做得这样好,又为何没有早些院试,胡翰林本想要问,忽然想起来了此人看着也是先天不足,指不定是生了病,冯家毕竟多遭难。
胡翰林说道“京都要比睢县的大夫高明,不如我替你寻一位大夫,替你调养一下身子骨。”
“多谢胡大人好意。”宁蓁蓁说道,“学生手里还有些薄银,已经请了大夫调养身子,许是家中诸事冗杂,郁结于心,已致身体欠佳,现在只是慢慢调养着,每日里还打一套八段锦,好抗得过院试。”
“你这般很好。”
胡翰林并没有问太多宁蓁蓁的现状。
翰林也是官职,胡翰林也知晓冯家多生波折,问出来平白让人难过。
想到冯家的悲惨,眼前人又有些才学,胡翰林在接下来的时候,更是用心指点宁蓁蓁。
到胡翰林家拜访只是一个小小插曲,第二天胡翰林就替宁蓁蓁找到了合适的廪生。
在十日后的休沐日,胡翰林带着宁蓁蓁一起去拜访那位廪生,拿到了保书,再去报名了院试之后,她又恢复了苦读的日子。
不过这一次和先前不同,胡翰林还把自己从翰林院抄录的书借给了宁蓁蓁,里面甚至还有几位状元入翰林院时候的朱批,抄录这样的经书,显然会加强宁蓁蓁对经意的理解。
胡翰林如今已不擅长八股文,但谁让他是翰林院的官员,只用花一些银子,可以让翰林院的书童抄过往的文章,赠与宁蓁蓁。
这就是宁蓁蓁明明可以早些寻其他的人,但是坚持要让自己的水准上去了,找胡翰林的缘由。
所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她现在孤身在京都,又不认识其他人,手中的银钱也有限,最好的方式就是与胡翰林找好关系。
宁蓁蓁这一日拿到了一大叠的八股文章时候,亲了亲冯远承的小手,后者以为是宁蓁蓁在同他做游戏,带着金手镯的他试图去抓宁蓁蓁的头发,一边发出无齿的笑声。
第134章 女首辅5
在五月初十,夏至这一日,到了院试的日子。
许是要下雨了,一大清早起来的时候,就觉得空气粘稠,憋得人喘不过气。
这身体本就消瘦,滋补了一段时间,宁蓁蓁有注意食谱,加上锻炼,消瘦的皮肉下涨了薄薄的肌肉,总体还是单薄的。
刻意注意饮食的情况下,胸脯并没有长,现在用一层纱布压裹住,套上青衫,头戴纶巾,带上捏好的假喉结,出现在人前的,就是一个略带病容的少年。
杏雨有些担忧地送宁蓁蓁出了院门,她还是要照顾孩子,无法外出。
“你放心。”宁蓁蓁含笑说道,“我心中有数。”
当年冯素云送哥哥去参加过县试,宁蓁蓁有她的记忆。
本朝科举无需脱衣,目的是要维持读书人的体面,只要在考场上没有什么慌乱的情绪,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考场上是否有人夹带不重要,总是有人在巡视考场的,捉到了抄袭的考生,是要打板子,过去县试的成绩也一并作废。
在重罚之下,又加强了巡场力度,现在舞弊反而比前朝要好的多。
胡翰林家的车驾借与了宁蓁蓁,在她登车的时候,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冰盆,显然是胡翰林准备的。
金庭推出了硝石制冰,也靠着这个赚了一大笔。
硝石制冰的法子很简单,刚开始的第一年,靠低价卖冰,金庭狠狠赚了一大笔,后来这方子透露出去的时候,金庭手里也囤积了不少硝石,靠着贩卖硝石,依然是大赚特赚。
现在富贵人家多会买些硝石,自给自足,穷困人家买不起硝石的,就会热得厉害时候,买上一些冰,度过最难熬的一两日。
不多时就到了考院门口,宁蓁蓁下了马车,就排在了行伍之中。
门口的几个衙役像是门神一样,已经开始勘验来者的信息,记录下对应的廪生保人。说一句,“得罪了。”就用竹板从上敲到靴子,再让宁蓁蓁上下跳动,若是有夹带的,这个时候也要掉落了。旁边还有人翻检考篮里带的东西。
宁蓁蓁到的时间算是早的,在勘验过后,拿到了自己的号牌,按照号牌的位置坐下。
她到了号房里,发现了这里是有冰盆的,等到开场考试之后,知道这是金家送来的冰,有了冰,宁蓁蓁发现不少考生都面露感激之色。
因为考场肃穆,不然只怕都要高声感激金庭。
这样热的天气里,有一盆冰,答卷的时候身子清爽,头脑也会更清醒。
金庭不善科考,没有走科考之路,但也知道科举、书院在大雍的地位,金庭自从生意越做越大,就如同春风细雨润物无声一样,做一些小事,好惠利读书人。
例如将纸张的制作成本压下来,折腾出来了雕版,将四书五经这种圣贤书,平装版的价格压低到了以前的两成。
例如给京都的各个书院,捐赠了玻璃,让京都里各个学堂窗明几净,有一个良好的读书环境。
但是往考试的院里放冰盆,这种事,只有尚驸马了才可以做到,考院的东西自有定数,不可妄动。
虽说大考通常不在这个时间,院试能够舒坦一些,这些童生也都把金庭这个名字记下了。
拿了金庭这些好处,书生将来为官后,可不好多说金庭的坏话。读书人瞧不起从商之人,但是面对金庭,得称一句儒商。
要知道金庭不光是用这些小恩小惠,让读书人心生好感,更是写下了不少灵气文章。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光听这些诗词,就听得出他诗词的灵气,更觉得金庭胸怀时而广阔,有时候又有诗人的敏感,诗词里有他高洁的志气又不失婉约。
为何金庭后院里的美妾多,也和他抄袭这些灵气诗歌有关。
这些女子,鲜少抗得过金庭深情款款念着,“胪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金庭深情款款看着她们,让她们心砰砰直跳,若不是郎君心悦之,怎会写出这般动人的诗词。
冯素云是喜欢诗之人,或许这世间最了解金庭的就是冯素云了,她一直怀疑有人替金庭捉刀,凭着金庭的谈吐,看过的书,见过的景,写不出这样的诗句。
但是金庭的诗作不算多,但是首首都是经典,又让冯素云很有些迷茫,如果是这般有才的人,怎会甘心把诗作给金庭?她总觉得好几首诗词应当是不同人所做,但是一直到死,都没有人状告金庭,说他剽窃诗词。
再说说,金庭做出的收买人心的举动,做到什么程度,显然金庭也是有衡量一个度的。
圣贤书有平价版,但是其他的雕版书仍然不便宜,靠着便宜的圣贤书让金庭的书肆成了龙头书肆,其他书局寥寥无几;玻璃的话,金庭的捐赠玻璃可以说是广告,让其他府州还有乡县镇的学堂还有富贵人家,都愿意买上玻璃。
有诗词在手,做生意又考虑读书人,所以金庭皇商之位做得稳。
等到敲响了钟声,宁蓁蓁收回了自己庞杂心思,看着主考官带着一群廪生入场。
所有的考生集体朝今日的主考官作揖致敬。主考官此时逐一唱喏名字,考生往前一步,由着担保的廪生最后确认身份。等到了所有考生都核验无误,就进入到了号房,等着衙役分发答卷。
来之前,她只吃了毫无滋味的清水蛋,还有白面馍,连水都没有喝,只带了一小壶的水,等到口渴的时候,最多用水润一润唇,避免在这里上厕所,反正少吃一些也不打紧。
院试分为两场,正场和覆试。
现在第一场是正试,一整天时间,一共分为三个时间段可以提前交卷,头一个交卷的人少,宁蓁蓁便做了头一个交卷的人。
现在冰盆里冰已经消融得差不多,题目对她而言也较为简单,就在头一次允诺交卷的时候,出了考场,她毕竟身上多裹了一层,在狭小的号房里,万一昏过去了,反而更麻烦。
因为出来的时间早,马车车夫也唬了一跳,宁蓁蓁等到人送到了家,让车夫留着吃了一顿饭,她自己则是在书房里把考卷题目默写出来,文与经的解答囿于时间限制,没一笔一划用馆阁体,直接用了草书作答,写完之后,交给了车夫,“劳烦了,这是今日第一场的答卷,学生在休沐日的时候,再拜访胡大人。”
胡翰林本来听车夫说是宁蓁蓁提早交卷就有些担心,在看到了宁蓁蓁的信笺上的文章,就不由得拍案叫绝。
胡翰林的夫人匡氏忍不住说道,“你就那般喜欢那个小子?”
“夫人请看。”
胡翰林的夫人匡氏也是读书人,只要是读书人,看着这一手字,就没有不赞叹的。
只可惜草书与中正的文章不搭,匡氏手指抚着信笺,“真是好字。”
“可惜作答用的是馆阁体。”胡翰林喜欢极了宁蓁蓁的字,“你现在可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这小子了?”
之前匡氏外出省亲,回来了之后就听说了宁蓁蓁的事,现在看到了这字,心痒了起来,“你这里可有她的其他字?”
“只有些馆阁体的文章,他要参加院试,今日里应当是不想打搅我,又觉得应当让我放心,才写了院试里的答卷。”
“科考为重。”
匡氏想着,左右她都回来了,等到休沐日也就见到人了。
匡氏和胡翰林说话的时候,柔妍公主正宛若一只猫儿一样黏在金庭的身上。
白天热了一整天,厚重的层云一点点叠压,到了傍晚猛地起了风,吹去了白日的燥热,柔妍公主就算是黏在金庭身上也不会嫌热。
“我今天特地在京都里的考院外等着,听人说了,那冰盆用着真是舒服。”
“还得多谢公主。”金庭含笑说道。
柔妍公主真的很喜欢金庭,不光是因为金庭救了她,还因为她是公主之尊,其他人都对她多一些恭敬,只有金庭会宠着她,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子。
她嫌天气热,他就想出法子,折腾出来什么冰镇酸梅汤,开了胃口,让她可以吃得下饭;她来月事,明明不能同房,他也会过来替她煮红糖水,还会用手给她揉肚子;就算是现在,也会给她擦头发梳头发。
原本跟着她的嬷嬷有些诟病金庭的妾室多,在看到金庭如此这般表现,加上知道了金庭做了措施,不会让妾在她前面生子,也就不说什么了。
柔妍公主本来很想早些要个属于自己和金庭的宝宝,但是金庭说她还年岁小,再等大一些再要比较好,等到问过了太医,果然有这样的说法,她就觉得她的驸马处处妥帖。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柔妍公主说道,“我还和皇兄说了这件事,往年都有被抬出来的考生,今年都没有呢。”
“我读书不精,总得让学子们不必在糟糕的环境下考试。能够有一二贡献就好。”
硝石可以反复利用,不过是一些不要钱的冰,这个顺水人情金庭做的痛快。
“你哪里读书不精?”柔妍公主说道,“你的诗做的那么好。”
金庭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记录下来了一些诗词,不涉及到典故的已经用的差不多,尤其是在遇到柔妍公主以前,纳美妾用掉了他不少经典的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