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秋闱已经过了两年,那还真是小,家世好,学问也很好。
傅云昇平时不爱说自己科举的成绩,今日里不知道为何,竟是直接说道,“十二年京都乡试的解元。”
“原来是傅解元。”宁蓁蓁双手放在并拢的膝上,轻声问道,“那冯解元能不能同我说一说,当年乡试的题目……”
第180章 厨神金手指9
对于傅解元而言,确实有女子凑过来用科举作为话头与他交谈,她们会用刻意压出娇滴滴的声音,说着一些在他看来十分无趣的话。
“傅解元,我听家父提过,今年乡试是李尚书出的,很是有些难,没想到傅公子还能够夺得头筹。”
“我祖父曾称赞,傅公子才华横溢。”
“傅解元的诗做的好,若是科考只考诗词该有多好,本就应当以这些来论学问。”
那些姑娘家并不太懂仕途经济文章,却要和他说着科举之事,实在让他觉得无聊透顶,为了虚礼,他刚开始少不得还要勉强说一些,很多时候都是强忍着不耐烦的心情回答那些无聊的问题。
现在这位只梳着单螺的小姑娘居然也问起了这档子事,难道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鸦青色的长发只用了一根金钗,莲花样式的花瓣用细爪裹住指甲大小的红宝石,红宝石的成色很好,甚至在京都里也是少见。白玉一样的耳珠上,也缀着同样的耳坠。
她很适合金红色的首饰,本就肌肤如玉,明黄与火红色衬得肌肤更为白皙。
“傅解元。”宁蓁蓁看出了傅云昇的走神,轻声说道,“我也做些文章,也懂得一些做文章的章法,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书院的同窗友人,只管说些题目、破题、承题、起讲内容,我也不会觉得无趣。”
傅云昇呻之一笑,先前也有其他女子这般说,只是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想要找机会转移话题。对眼前的小姑娘印象不错,就当做是下雨天没事干,便和她耐心说起了科举的事。
“乡试不比会试,却也是人才济济,学生一连考上三场,各种题目做的是头昏眼花,你想想考官有几个人?每个考官一日却要看许多的卷子,所以凡是科考都要用馆阁体,这就是科举的第一道门槛。”
“字之外,接着最重要的就是第一场的经义文,若是这个做的不好,任凭后面是妙笔生花,作用也不大,很多时候考官会看不到后面的文章。”
“你刚刚提到的破题,就是做经义文的第一步,虽说只是用寥寥数句点透题目的意思,看着很简单,却是文章的文眼所在,不可侵上,不可犯下。具体的方法又有明破、暗破、顺破、逆破、正破、反破六种方法。”
宁蓁蓁听着这些早已经熟知的事,微微颔首。
“这一次的题目: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傅云昇这是头一遭与女子说他的文章,说完之后,对方看起来认真听着,但他看不出她是否感兴趣,便道:“你可觉得没意思?”
一般女孩子喜欢什么话题?傅云昇很少有主动揣摩其他女子喜好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
宁蓁蓁笑着摇头,“怎么会觉得没意思?你的文章做得好,破题用了两句……用“回乎”,也就是弟子颜回而诉,‘舍、行、藏、我、尔’全部点出……最后“惟我与尔”这句,气势舒达,意无余蕴。”
宁蓁蓁说得都是傅云昇所没有提到的,而且真正切中了要点,这让对方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用手指搓了搓耳朵,感觉耳垂有些发烫,声音里有些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欢喜,“少有女子喜欢这些,京中女子多是喜欢诗词。”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见多了绝妙的诗句,有时候宁蓁蓁觉得各种诗会甚至包括鹿鸣宴上,做诗只是怡情,自娱自乐罢了,反而是八股文章极其注重逻辑,条理清晰更能反映一个人的志向。
宁蓁蓁开口:“用做八股文的这种形式,可以更有效的组织语言,甚至在看其他文章的时候,也可以品读到字句之下的深层含义。”
傅云昇本以为对方是借科举文章为引子,话题终究会引到他身上,没曾想至始至终她说话都是在问文章。
两人说着正火热的时候,罗老太爷走了过来。
傅云昇连忙站起来,“外祖父,您怎么来了?”
罗衡在房里等了半天,先前傅云昇只说和主人家道谢,见着他半天没有回,才出来,没想到自家外孙竟是和此间的主人家在聊天。
“在说些什么?”这次不用宁蓁蓁或者是傅云昇开口,碧痕就搬出了椅子,让罗老太爷坐下。
傅云昇回道:“在说乡试的文章。苏小姐的学问很好。”
罗老太爷听出了外孙话里的赞叹之意,有些惊讶地看着宁蓁蓁。
女儿的来信,屡屡说起傅云昇的不羁,凡是有男有女的踏青或者是诗会,不怎么肯与女子多说话,若是对方多问几句,就差暗示对方是只长头发,不长脑子的蠢物,哪儿见过傅云昇这样的表现?居然还能够语带赞叹说对方学问好。
起了好奇心,罗老太爷便问道:“老夫也做过几年的主考官,主持过乡试与会试。”
这可是主考官,与傅云昇不同,宁蓁蓁的眼前一亮,紧接着就把话转向了罗大人,而不是傅解元。
傅解元的文章做的好,但是他只是考生,若论起来,对科举理解最深的,当属主考官了。
两人一来二去说的痛快,罗衡的眼里也渐渐浮现了赞叹的神色,这让傅云昇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小小失落。
他虽然能够插得上嘴,但是话题的主导是自家外祖父,只能够看到小姑娘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外祖,时而严肃点头,时而含笑摇头,所有的情绪都是被外祖父牵引。
宁蓁蓁与罗大人交谈,心中有所得,可以说是对哥哥中举更有把握。心想这一场雨下的巧。
想到了这里,抿唇一笑,笑意到了眼底,眼儿弯成了月牙状。
那双明眸弯起来的一瞬,傅云昇竟是有一种心跳骤停的感觉,而后心跳又剧烈起来,大到让他有些担心被人听到。
“你若是男儿身,只怕把元礼(傅云昇的表字)都给比下去了。”罗衡含笑说道,“你可有表字?”
“并未有表字,烦请罗大人赐我表字。”
罗衡很欣赏这个读书多的女孩子,含笑说道:“子玉两字如何?”
三言两语,宁蓁蓁就从罗衡这里得到了表字,罗衡就住在襄西城,也不准备回京都,知道苏文翊要参加明年的考试,当即允诺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他家中,“我毕竟做了主考官也有几次,多少也算是有些经验。”
“罗大人客气了。”宁蓁蓁含笑说道,“助我兄妹两人良多。”
宁蓁蓁此时与罗大人结下善缘,却不准备现在让哥哥去请教,苏文翊肚子里的这点墨水,要是请教罗衡,太过于大材小用。
此时到了吃饭的时候,平日里宁蓁蓁是和苏文翊一起吃的,这次罗衡实在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甚至想要把外孙赶到房里吃饭,自己与苏家兄妹一起。
傅云昇清了清嗓子,连忙说道:“外祖父,有您这个长辈在场,一起吃饭也不算失礼。”
于是四人一起吃饭。
苏文翊在知道罗大人做过乡试和会试的主考官,一举一动都有些僵硬。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学生面对师长都像是老鼠见到了猫儿。
罗衡在宁蓁蓁提到过苏文翊的学习进度,也没太为难这位苏公子,只是心中越发可惜此女是女儿身,甚至回到了客房里,也与外孙长吁短叹,“若是男儿家,要与你做同窗多好。”
外祖父的一句话让傅云昇想到了宁蓁蓁扮作男儿家的模样,穿着澜衫,头戴浩然巾,对着自己粲然一笑。忽的就想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那句话,“从此不敢看观音。”
傅云昇的手搓了搓发烫的耳垂,“现在这样也挺好。”
罗衡想了想那位小姑娘澄澈的眉眼,有点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恣意味道,失笑着说道,“也是,无论是什么日子,都会过的好。”
想到小姑娘要开的雅苑,他住在襄西城今后可是有福了,这位主厨做的菜味道真是好,到时候喊上几个老友,去给小姑娘捧场,罗衡又感慨说道,“可惜你没有福气,苏家的这位大厨手艺真是好,京都里都是少有。”
“我可以多留一些日子陪着您,也可以多给苏家小姐的雅苑捧场。”
罗衡一愣,本想要说女儿来了信,只怕近日就要给公主指婚了,差不多也该回去继续读书。话到了嘴边,看到了外孙的侧脸,收回了这句话。
傅云昇原本只是耳垂红的几乎要滴血,现在那抹红转移到了他的面颊上,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似乎不知道看哪儿。
昔日里外孙说的话浮现在心中:
“我不喜欢那些唧唧咋咋的姑娘,吵得我头疼;我更不喜欢读了一点书,伤春感秋,和古人的那些诗相比,写的那些根本哪儿能算是诗?要是有本事,正儿八经写篇八股文!”
“每每参加那些诗会、踏青我都想叹气,为了一点点的小事,总有闹起来,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说话也是让我心生厌烦,感觉她们闲的没事干。”
“外祖父,您和我娘说说,别让我跟着她去喝茶,礼佛什么的,我真的懒得去见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若是再逼我,我剃了头去念佛,本来鹤鸣法师就说我有些慧根。”
他昔日里嫌弃别人笨,嫌弃别人伤春感秋,嫌弃别人小家子气,忽的出现了一个聪明,会写八股,被退亲了还悠悠然的女孩子……
第181章 厨神金手指10
想到了这里,罗衡有了捉弄外孙的心思,故意严肃说道:“你娘上次在信里已经催你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会试为重,你应当早些回京都去书院读书。”
傅云昇脱口而出:“可以先给母亲写封信,刚解决那桩婚事,我就回京都这样也不太好看,索性我在襄西城里多留一阵子,会更妥帖一些。至于说读书,我自己就可以看书,温书,每日的功课不会放下,再说还有外祖父您在,可以指导一二,绝对不会耽搁了会试。”
“你想得够全面。”
傅云昇终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再一看外祖父,对方脸色咻忽一变,背过身去,用拐杖慢慢柱着离开。
平日里傅云昇是最机敏不过,现在却怎么都猜不透外祖父的心思。
心中忐忑,连忙跟上前,想要多和外祖父说几句软话,没想到就看到了外祖父偷笑的表情。
傅云昇原本只是面颊有淡淡绯色,这会儿全涨红了。
“外祖父……”
声音都有些无力又窘迫。
罗衡见着外孙的面颊,含笑拍了拍傅云昇的肩膀,丢下一句,就回内舍休息,“你不回京都,你自己同你娘解释,我要午睡了。”
傅云昇站在原处,本想要去找主人家借笔墨纸砚,一想到那位和外祖父交谈甚欢的小姑娘,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雀跃。
怀着见到宁蓁蓁一面的心情去找人借东西。
只可惜这次并没有见到人,一个叫做赤鸢的丫鬟直接拿了一套笔墨纸砚递给他。
傅云昇有些失望。
冷静下来,他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如此,他本来就不是蠢货,外祖父的表现,加上心率失常,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在侍者研磨之后,提笔给母亲的信笺之中赫然写得就是要留在襄西城,因为遇上了心悦之人。
这一场雨下了两天,要是再继续下都让人怀疑会不会让农田淹没,幸而雨停了。
空气之中是淡淡的泥土腥气,坐在庭阁里不冷也不热。
宁蓁蓁手执黑子,对面的罗衡则是手中执白子。
所谓是字如其人,罗衡见过宁蓁蓁的字之后,心中更满意她,就算是这位小姑娘的出身不算高,还刚刚被退亲,他在心中也认定了她。
既然在心底认同了她,想要更多地了解对方,另一个方式就是和她下棋,增进对她的了解。
本来存的是考校的心思,结果刚走了一盏茶功夫,那种悠闲心思放下,认真把眼前人当做高手来对峙,不再有任何轻视之心。
罗衡是下棋的高手,当年在京都任职,少有人可以下的赢他,现在手中的白子想要突破对方的防守,竟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宁蓁蓁的棋风是少年人之中罕见的存在,少了那种激进的大开大合,是稳中有进的防守风。
黑子在棋盘上宛若结了一张网,每个关键点都呈现掎角之势,别说不给人机会进攻,还在里面布局给人下套,要是一个不慎,就会落入彀中。
罗衡的棋越下越慢,在一时不查折了三个子后,开口说:“上一次见过类似的棋风,还是在周阁老那里见过。子玉下的很好,可是常与人对弈?不知师承何处?”
宁蓁蓁含笑说道,“我很少和人对弈,早先教我下棋的师傅已经外出云游。”
起码在这个小世界里,她是第二次和人下棋,先前那次是和商晓云打发时间,用棋盘下过五子棋。
“比元礼强得多。”
傅云昇有些羞赧。
他小时候下棋还算是不错,同龄人罕有他的敌手。
或许是因为少有对手,也让他儿时浪费他的天赋,随意用一点时间就听得懂老师说什么,并不爱下功夫,在棋这一道上,他的水准也就是比小时候好一些,在外祖父这样的高手面前,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宁蓁蓁含笑说道,“傅公子的文章就很好。”
傅云昇在听到她念起傅公子三个字,心尖儿像是被猫爪挠过一样,有些酥酥麻麻的痒意,待要谦虚几句,见着那个叫做赤鸢的丫鬟行色匆匆过来,“小姐。”
听出了丫鬟声音里的着急,罗衡说道,“子玉自便就好。”
宁蓁蓁往前走几步,听到了赤鸢声音都有些不稳,“牛夫人带着人在家门口闹起来了。”
“牛夫人?”
赤鸢的脸色煞白,声音里的颤音越发明显,“就是章镜诚的娘亲,夫人昏过去了。”
宁蓁蓁的眉心一皱,当即有了决断,“让人备一匹快马,我换身衣裳,我哥那边不必告诉他,晚些我把事情解决了,再同他说。”
看了一眼庭阁,此时傅云昇也看了过去,他微微一怔,也看出了对方的郑重,心中不由得琢磨是出了什么事。
“刚刚赤鸢同我说,家中有些事。”宁蓁蓁说道,“我需要回城里处理一下,棋的话……若是罗大人不介意,暂且封存。”
“可需要元礼帮忙?”
宁蓁蓁摇了摇头,“只是家中的一些私事,事情有些急,晚辈先行告退。”
宁蓁蓁回房之后,立即就换了一套骑装,曾经的苏青菀喜欢骑马,每年都会让人准备骑装,现在就派上了用场,腰间别上了一柄马鞭,踩着鹿皮小靴,一路急行到了马厩,没想到在这里竟是看到了傅云昇。
傅云昇当时在宁蓁蓁离开之后,就喊赤鸢,因为当时赤鸢的神态,猜到事情肯定不小。
询问宁蓁蓁要离开的事由,刚开始小丫鬟还不愿意说,不过比不上傅云昇有办法,三言两语让小丫鬟说出了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果然很严重。苏家的当家主母昏了过去,宁蓁蓁要自己过去处理赖过来的退亲人家,傅云昇一听有些着急,和外祖父说了一声,急匆匆就在马厩里等着宁蓁蓁。
等了不过是半刻钟,就见到了穿着火红骑装的小姑娘。
傅云昇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一面,头发挽成男士发髻,却没有带上男儿家常用的浩然巾,用的则是一顶金色发冠,身上的其他钗环全卸了,红衣似火几乎灼了人的眼。
“苏公子不去的话,我同你去,你一个女孩子,到底会有不方便的地方。”
宁蓁蓁的眉心微蹙,想到了对方的外祖父,多少在襄西城里有些人脉,便道,“我骑马过去。”
傅云昇听这个语气就知道对方允诺让他一齐去,扬唇笑了起来,“我也会些骑术。”
两人不再耽搁,翻身上马,很快就出了别院。
傅云昇注意到,宁蓁蓁的骑术很好,单手执马缰,另一只手拿着马鞭,身子微微倾前,双腿夹住马腹,马蹄扬起,载着红衣的小姑娘飞速前进。
会做八股文,退亲后不卑不亢,下棋还差不多可以赢自家外祖父,现在又多了一项让傅云昇佩服的地方,居然骑术也这么好,傅云昇的心里头一团火热,就等着爹娘收到信件,快快家里头替他下定。
傅云昇思绪只是飘忽了一小会儿,很快就集中精力,宁蓁蓁骑得太快,他要是再走神,只怕就让人甩到后面去了。
一匹红马一匹棕马,飞速从别院疾驰入了城里,等到了苏家门口,里里外外已经围簇了不少人,有人见到了宁蓁蓁,连忙让开。
傅云昇下马的时候,听到了人群的议论声:
“是苏家小姐!跟着她的这个男人是谁?看模样要比章镜诚那小子强的多。”
“章镜诚现在是什么模样?考试也没考上,这几天不是下了大雨吗?别人家的田都还好,偏偏章家的水田出了事,这不就后悔了吗?听说章家村子里的人之前拿了苏家不少钱,不愿意出头,特地找了牛家的娘家村里人。”
“这苏家小姐看上去是个烈性的,恐怕不会善了。”
“章家人也是过了,人都已经昏了过去,也不肯让人去看诊,就只放人去寻苏家小姐。”
“官府怎么也不管管?大夫都说太吵了没办法看病,又不肯让人把柳夫人抬进去。”
“章家故意的,就是要闹成这样,想要一口气把事情给定下来。至于说官府不管,那是因为这是家务事,反正苏家小姐被退亲了,章家虽然有些靠不住,但是章镜诚本身还是不错的,女人退了亲也不值钱,现在也算是重回正轨,事情这样解决也不错。”
傅云昇刚开始听到说自己强,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等到听到后面的话,脸色就有些发黑,什么叫做事情这样解决也不错。
他再扫视一圈,果然看到了衙差,只是衙差只是守着让不生乱,并没有管这档子事的意思。
宁蓁蓁大跨步向前,看着牛氏带了不少人过来,和记忆里相比瘦了一大圈的章镜诚背着荆条,虽说是效仿古人负荆请罪,但是章镜诚表情可咩有一丁点要请罪的意思,难看得很。
牛氏对宁蓁蓁有些发憱,但是她娘老子可不会,牛家的老太太盯着宁蓁蓁的小手,就想要上前抓住。
凌厉的破空声响起,那位老太太还没有碰到宁蓁蓁,就直接有一道鞭风隔开了他们两人。
宁蓁蓁用鞭子劈开了路,走到了安置在椅子上闭着眼的娘亲面前。
手上的鞭子再一劈,把章家那一大帮子人给抽得手缩回。
“先把我娘抬进去。”她对着两个丫鬟吩咐,又看向了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大夫,对他微微颔首,“劳烦大夫还请进府中照看我娘,这里太过于嘈杂,不好诊脉。”
第182章 厨神金手指11
年纪轻轻未嫁人的小姑娘,直接就用鞭子劈人,别说是围观群众大开眼界,章家和牛家的人也都没想到,一时间怔在了原处。
现在要把柳氏给送回到宅院,这两家人当即就清醒了过来,送回去了还怎么唱这一场大戏?
这两家人七嘴八舌指责执鞭的宁蓁蓁,怕挨鞭子不敢直接上前,就跑到大门处虎视眈眈守着:“你女孩子家家怎么这么粗鲁?”
“这事是长辈做主,苏家和章家的婚事是当时苏老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苏老爷不在了,柳夫人自然要做主,人怎么能回去,差老爷也在,把事情说个分明!”
“差爷,你看这妮子伤人!你们也不管管?”
担心宁蓁蓁吃亏,傅云昇上前,呈现一种保护性的姿势站在她身侧。
章镜诚在看到宁蓁蓁抽人的时候,眼珠子就瞪大了,在看到了傅云昇,更是身子一颤,眼睛里里涌现了羞辱的情绪。
宁蓁蓁和苏文翊到书院里闹了一场,还有在章家做的事,让章镜诚打心眼里有些排斥这位大小姐。现在看到了傅云昇,又是暴怒又是感觉自己被羞辱,活脱脱被人带了绿帽子一样,这两种情绪升腾而起。他大跨步走了过来,爆喝一声,“够了!”
石破天惊一样,一瞬间其他人的悉悉索索声音都停了下来,只有牛氏有些担心家里独子状态,“诚哥儿……”
章镜诚用发红的眼珠子盯着宁蓁蓁,“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你就拿鞭子抽人?!这些都是你的长辈。”
“这些算是我哪门子长辈?”
宁蓁蓁嗤之一笑,又是破空一声响,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手中的鞭子如同长蛇一样,直接往褚色大门行去,隔开章家和牛家的人。
这在章镜诚看来态度更嚣张了,眼珠子红的满是血色,身子更是无法自制的颤动起来。
在傅云昇看来则是另一种风景,头上的金色发冠侧边有一簇簇的金叶子,随着她的动作涟漪出金色的波,单手执鞭柄,此时没有抽人,就用鞭柄轻敲手心。
她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此时光华盛得让他怦然心动。
宁蓁蓁慢条斯理对着章镜诚说道:“我与你已经退婚,还是你娘你祖母亲自来的。退亲之后,就再无纠葛,怎的就成了我家长辈?让我娘进去先看郎中,你们无非是要在众人面前论一论这婚事,我不会进府,就站在这里,有什么话就直说。”
傅云昇则是帮忙开苏家大门,看到了柳氏进去,围观的衙役也松了一口气,看着柳氏问题不大,若是真出事了,他们也麻烦。
“你像是什么样子,有你这样的姑娘家吗?上次在书院里剪了我的被子,湿了我的床褥,又到我家打砸一通,若是苏家老爷还在世,一定会羞于有你这样女儿。”
章镜诚打头了之后,章家和牛家的人也七嘴八舌:
“就是,野成什么样?哪儿有女孩子家动手抽人。”
“穿得这是什么衣裳,不男不女的。”
“苏老爷在世的时候,把你说得多贞静,现在就是个野丫头,若不是我们诚哥儿,只怕都没人要。”
宁蓁蓁总是用鞭子让人安静,鞭子凌空腾飞,在空中爆裂了一声。
等到章家和牛家人安静下来了,宁蓁蓁才开口说道:“我父亲若是在世,只怕头一桩最后悔的事就是与章家定下婚事。”
“我爹爹的眼光不好,看中的是什么脏东西,刚过了童生试,尾巴就翘上了天,迫不及待退亲,退亲也就罢了,结果大家也瞧见了,后面的考试没本事考过,现在又巴巴求到我家门口。”
“别做出这样的姿态,好像是我求着要嫁给章镜诚一样,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入章家的大门。这种人,入赘到苏家,我都不要!”
章镜诚本来就不愿意过来,此时听着这些话,宛若被自己看不上的人啪啪打脸,甚至那些围观群众悉悉索索的声音,也都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牛氏尖叫一声,气得发抖,“如果不是你这个小贱人在书院里发泄一通,让诚哥儿生了风寒,怎么会耽搁了考试?”
“好笑了,凡是你们章家的东西,我一分一毫没有动,我剪掉的都是我们苏家送的东西。你们家与我家退亲了,还用咱们苏家的东西?到哪儿都没有这个道理,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不如我这一鞭子直接抽在他的脸上,也不用考试了,反正这人脸皮厚,削掉一层,只怕都比其他人要厚。”
旁人发出了小小的笑声。
苏家在襄西城的名声不错,被退亲的又是苏家小姐,章家觉得自己要发达了就迫不及待退亲,等到考试不成,昨个儿一场大雨让章家损失惨重,就想要再娶苏家小姐,章家怎么想的,明眼人都知道。
百姓再次议论起来,傅云昇听着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因为百姓大体觉得被退了亲的小姑娘可怜,这会儿挥舞鞭子不太明智:
“小姑娘真烈性,看起来是出了气,只之后婚嫁只怕更难了。”
“章家也是太不要脸,就算是柳夫人醒着,也不会再与章家结亲。”
“是啊,我也就是有些同情被退了亲的小姑娘,以前没留意,苏小姐还生得真好看。”
“花容月貌又如何?还不是被退了亲。不过话说回来,虽说有点任性,但是这样出出气也好,凭什么被章家人作践呢?”
章镜诚本来想要说些什么,看到了宁蓁蓁手中的长鞭直愣愣地停驻在他的鼻尖,他甚至觉得那软鞭碰触到了他的鼻子。
“你疯了?!”章镜诚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如果破了相,就和科考无缘了。
牛氏看到了那个鞭子就挨着了章镜诚,要发疯地冲上来和宁蓁蓁拼命,这会儿刚刚只是为官的衙役忽然就多了起来,领头的一个毫不客气地抽出了腰刀,“走了走了,你们要是再闹事,通通抓入到大牢里。”
“差爷,这是家务事。”章镜诚的一个姐姐连忙解释,其他章家和牛家人再次老调重弹,不是闹事,就是处理家务事,让大家见证一番。
领头衙役说道:“人小姑娘说得清清楚楚,已经退了亲,绝对不会再和章家城市,还聚在这里干什么。都散了散了。”
牛氏的哥哥憨笑着说道,“差爷,不能这样说,先前都是些小误会,都是一家人,就是一点小摩擦,今天咱们把话清楚,婚事重新定下来就好了。”
只有重新定了婚事,才能从苏家捞钱。
宁蓁蓁刚刚就注意到傅云昇和衙役说了些什么,还给他看了些什么东西,所以现在衙役明显不再是和稀泥的状态,直接严肃了起来,“根本不是什么一家人啊,别耽搁苏小姐,咱们城里的罗太傅知道吗?晚些时候罗太傅要给他外孙提亲,可别乱说,要是再让我们看到了,直接抓起来。”
罗太傅?
宁蓁蓁注意到傅云昇的耳朵有些发红,他偏偏就连眼下的泪痣都透露出一股子拘束和正经来。
宁蓁蓁很清楚罗太傅是谁,普通百姓可不知道,这个官职对普通百姓很陌生,但是相互一问,就知道太傅这个官职那是给皇帝做老师的。
这可是皇帝的老师!
百姓们肃然起敬起来。
一直跟着苏家小姐的傅云昇早就有人猜测他的身份,加上他先前找过衙役,两厢对比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打量这位年轻的后生。
有人问道,“你是罗太傅的外孙?可是替你提亲?”
章镜诚也忍不住侧着耳朵去听。
“外祖确曾任帝师。”顿了顿,压住了心底的羞赧,“晚些时候会替我提亲。”
本来应该等到信到了京都,爹娘看过了之后再说提亲之事,只是听着人可怜苏家小姐,觉得苏家小姐今后人生惨淡,他就忍不住了。
他心悦的这个女孩子是平生罕见的聪慧,他不愿意她被人这样看待。外祖父和他说过便宜行事,他就跟从自己的心行事了。
看着宁蓁蓁嘴角微翘,眼眸明亮,傅云昇的脸上红了起来。
傅云昇的话,加上他羞红的脸,百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样一来就有趣了,宛若话本子一样,章家恶有恶报,俏小姐也有了归宿。于是有人又问道:“后生,你应当是读书人?可有功名在身?”
章家和牛家人已经偃旗息鼓,在衙役的盯梢下不得不离开,章镜诚的脚在听到了这一句,挪不动了,想要知道这个人是什么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