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将殿门推开的鬼王看着眼前的情景,目呲欲裂。
金黄的光芒自门缝中泄露出来,为抵在木门之上一身红装的两人描绘上金线的纹路。
那个一直在他记忆中都是贤良淑德的模板,温柔大度的王后神情妖肆狠戾,五指死死扣在少女的喉咙上,似是恨的要亲手掐死她。
而他的美人,他虚弱的刚刚小产去了半条命的美人软弱无力的被抵在门上,双手徒劳无力的抓在王后的手腕上,瞳眸中含着惊慌无措的泪水。
若是他没有来到这里,他的美人或许就会这般无助的,惶恐的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鬼王再无法顾及让自己留手,用力将嵇聿扯到一边,将莘玥护在了自己怀中。
鬼王的眸光轻轻震颤着,心脏因后知后觉的恐慌而蔓上酸软又尖锐的痛楚。
他一直没有相信过他的美人。
不信王后难为她,不信她纯洁无辜,不信她爱他。只一厢情愿,不知从哪里先入为主认定她虚假恶劣,反复无常,那些她给的甜其实都暗藏着毒药。
鬼王拥着莘玥,双手珍惜的,搂紧了少女的腰肢,某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在心尖上蔓延开。
他再也不想,看到他的美人露出这样让人心疼的神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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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宫矗立在山巅,崖边的桃花林中,花瓣簌簌,如落了一场浅粉色的雨。
莘玥手中握着蠃鱼剑,淡色的裙摆纷飞,一剑刺向空中的一片花。
“看清了吗?”
少女侧过脸,眼尾也似染上淡淡的粉色。
小七却抿了抿唇,“莘美人为何非要亲自教导我练剑,我怎样劝阻你都不听,你便半点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莘玥蹲下.身,将蠃鱼剑递到小七的手中,“还唤我莘美人?”
莘玥勾起唇,像只干了什么坏事一般的小狐狸,“现在,你是不是该唤我母妃了。”
小孩的脸颊肉眼可见的迅速爆红,连小巧的耳尖都红得仿佛要滴血一样。
那位曾经被鬼王真心相待的白月光王后如今已经被废了后位,幽禁在凤华宫中终生不得离开半步。
王后心性恶毒,那日要将莘玥置于死地之时神情阴狠诡谲,似妖似魔,鬼王不可能放心小七再同这样一个女子待在一起。
所以莘玥便顺理成章,如她当初所说的一般,将小七夺了过来。
莘玥撑着下颌,歪了歪脑袋,笑眯了眼睛,“我可真可怜,后妈就是不受人喜爱,我待你这样好,你却连一声母妃都不愿叫我。”
“不是的。”,小孩慌乱的否认,摇了摇头,却终究还是觉得难以启齿,憋了好久,才用蚊子大的声音喃喃的唤了一声,“…母妃。”
“噗哈哈哈。”
少女抱着自己的肚子,躺倒在地上,左右翻转打着滚,笑得要岔过气去。
可以了,赚到了,让仙尊大人唤她母妃,莘玥真恨不得等出去之后回到玉宗去子书期面前嘲笑他。
小七不知道她又是因何笑得这般不顾形象,有些无奈的伸手去拉莘玥的手腕,“草地上凉,你快些起来。”
莘玥笑够了,才撑起身子,懒懒得靠在桃花树上,“我教你的剑诀,你可记住了。”
她刚刚同小七展示的剑诀叫栾尘剑诀,便是当初子书期教她的那套剑法,如今又被她半点不心虚的重新拿出来教他。
小小的孩子握着几乎要比他高的剑,微微沉凝,却是分毫不变的将那一套剑诀重复了出来。
少女在一旁拍着手,如同不走心的工具人一样勾着唇敷衍道,“我们小七真棒,看一遍就学会了,真是个小天才。”
小七抿着唇,分明他并不是骄矜自得的人,却因为少女的话而红了耳根,心中也升起些淡淡的喜悦。
那些软绵绵的话语和甜丝丝的喜爱包裹着他,让他心中在升起暖意时,也似坠入云雾之中一般。
他像是从来没有收到过夸赞,一直得到的都是嫌弃。他想要给她的,她不屑要,弃之如敝屣,看也不愿看一眼。
小七的眼眸一瞬间惶惑,手中的剑落下来。他是亲眼望着王后神情阴鸷,面无表情的看着大殿的木门关闭,被锁在那深宫之中的。
他心中有悲凉,却并没有那样的疼痛和难以忍受。他和王后的关系似乎一直都并不那样亲近,或许正是因为从未在母妃那里得到过夸赞,一直被嫌弃,他同母妃的关系才会如此吧。
小七这样想着,脸上重新扬起笑容,正想继续挥剑,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少女腰间的红鞭上。
那红鞭是最近出现在莘美人身上的,鞭似饮了血一般,红的妖异。
小七视线被红鞭吸引,手中的剑慢了下来。
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有些害羞难堪的开口,“…母妃,你会用鞭吗?”
莘玥正一朵朵摧残着花玩,听到小七的话就将几朵花碾碎扔在地上,“会呀,我鞭子…使的可好了。”
少女唇瓣微扬,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唇角的笑意有些意味不明。
小七微怔,那为什么,并不教他用鞭呢?
“玥儿,你怎么在此,你身体不好,怎么还出来吹风。”
在莘玥的宫殿中未寻到她的鬼王唤了鬼侍才知道,她竟然去了崖边的这片桃花林。
鬼王蹙着眉,眸底压着些许不悦。崖边本就风凉,他此时已然有些草木皆惊,只想要让美人待在自己的眼下,最好哪里也不要去。
鬼王将莘玥拥进了怀里,大手握住莘玥的手指,为她暖冰凉的指尖。
少女在他怀中转过身,娇俏的同他撒娇,“我带小七出来练剑嘛,他的练剑师傅已经病了几天了,我总不能让小七耽误功课。”
若是往常,鬼王恐怕要出言讽刺她误人子弟,凭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有资格教小七。
可他此时怀中拥着少女,心脏便柔软下来,这些话也说不出,“小七几日不练剑也无所谓,哪里需要你这样费心。”
他的美人闻言便又娇娇的轻笑两声,更加依赖的靠在他怀中。
鬼王心脏中的那处空落像是被逐渐填实了。他低下头,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吻在少女的额间。
鬼王垂眸的姿态甚至显出几分虔诚。
莘玥懵懂的抬起头,却下意识向后挣了挣。
小七斩碎桃花瓣,静静望着一旁树下相拥的男女。
那少女抬头望着鬼王,满眼都是她的王的模样,分毫未曾再注意过他。
小七似乎听到心底有一个沉郁的声音在蛊惑的说道。她就是这样朝三暮四的性子,将她抢过来,将她锁起来,让她属于自己一个人。
小七按住了额角,大脑像撕裂了一般,狼狈的喘着气。
这一副场景逐渐撕裂,变换成了碎片。
-
莘玥摸了摸额头,她刚进入这个结界之时,鬼王对她爱答不理,神色冷漠,她便是凑过去,他都要同她保持距离。
现在她为鬼王受过伤,流过产,他便开始学会占她便宜了。
呵,男人。
场景随着莘玥的躲避,撕裂变换成了她的寝殿之内。
殿内已是夜晚,莘玥走到桌子旁,五指握住白釉花瓶的瓶颈,将花瓶左右扭了扭。
密实的墙门在她的眼前缓缓打开。
门内的密道中渐次点亮起昏黄的烛光,随着阶梯越来越向下,空气也愈加湿冷。
灰暗之中,有谁轻轻动了动。
火光燃起,十字木桩上,身着红艳的凤服的女子双手被锁链捆缚住挂在头顶,白皙的脸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
嵇聿抬起头,身体上鞭伤纵横,露出腹部紧实的肌肉轮廓,伤口糜烂发炎,明显是刚刚覆上去不久却未加处理过。
美艳的仿佛是被人豢养起来的厉鬼。
作者有话要说:小七:你为何不教我你最好的东西。
莘玥:乖,小孩子不能变态。
小七:?
子书期:(覆住莘玥握鞭的手指)除了我,你还对谁这样做过?
——————
莘玥:小宝贝,来叫我母妃。
小七:(害羞到脸红)…母,母妃
莘玥:小宝贝,来叫我母妃。
子书期:(轻声叹气,伸出两指轻轻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你小脑袋瓜里都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
嵇聿:你爱他。
鬼王:你爱他。
小七:你爱他。
莘玥:…
子书期:嗯,她爱我。
第三十九章
纤细的手轻轻抬起邢架上之人的下颌。
“啧啧, 王后如今的样子, 可真像是一条弃犬。”
嵇聿抬起眸子,眸光阴暗,眸底深处似泛着红光。
他艰涩的开口,喉结上下滚动, 因长久的忍受疼痛,嗓音变得嘶哑沉郁。
“莘玥, 你便这样恨我。”
冰凉的匕首贴在嵇聿的脸颊上轻轻划动,少女握着匕首, 神情讽刺, “王后以为呢,我恨不得将你投入无边炼狱, 把你踩在脚下让你不得喘息。”
[叮, 嵇聿恨意值70, 黑化值70]
莘玥拿着匕首的手腕一个哆嗦,那尖锐的刀尖便在王后花容月貌的脸上划开一长道口子。
靡艳的红争先恐后的在伤口中跑出来, 莘玥下意识抬头去看嵇聿。穿上女装就毫无违和感的一张艶丽无双的容颜, 因那狰狞的伤口而显出恶鬼般的阴鸷诡谲。
好似美丽的画皮被撕裂, 露出内里真实的鬼怪。
嵇聿只感觉脸上一凉,那疼痛太过微不足道, 让他根本就未曾在意。
可他面前恶毒的心如蛇蝎的少女却怔在他身前。上苍似乎格外眷顾她,明明藏着那样一颗狠毒的心肠,可在光影下,她的眸子依旧显得格外清澈。
那年轻受宠的妃子离他极近得望着他, 眸底有些许无措。
她总是恨他。
无论她喜欢什么人,对谁好,恨的那个人却总是他。
胸腔中那颗魔心跳动起来,似是被几颗钉子扎了进去。
额角开始尖锐的痛楚,似有什么要钻出他的大脑。
少女冰凉的指尖触摸到他脸颊的伤口,“王后长得这般美,可如今,王后什么都没有了。你如今只是一条被主人遗弃的狗,只能永永远远被我关在这个密室之中…”
莘玥的话近在耳边,却又似听不清了。
-
莘玥戳着桌子上花瓶中的小花,有些犯愁,不知道红鸢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迟迟都没有结束这个幻境。
总之,应该不是她在这幻境中不断作妖的错。
“母妃?”
小七的声音隔了一段距离就已经含着喜悦的传过来。这段时间中,小孩似是越来越习惯了唤这个称呼,再也没有从前唤一声便要红半天脸,期期艾艾说不出话的模样了。
让莘玥不由有些叹息,又失去了一个逗弄小孩的乐趣。
穿着干净的月白色衣衫的小孩怀中抱着一大只黑色的猫。那大猫皮毛顺滑,一看每天便要吃好多好东西,皮毛上还闪着暗金色的纹路,看起来格外高贵。
此时那猫嘴里用力咬着小七的手,红色的瞳眸凶悍的瞪着,从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嗷呜叫声。
这不是螭祐吗。
莘玥蹙了眉,一巴掌将螭祐呼到地上。
莘玥小心握起小七的手,左右仔细翻着看了看。好在螭祐那个不长脑子的东西还隐隐察觉出小七身上有点让他惧怕的气息,咬的不算很深。
“不过是一个小畜生罢了,你抱它做什么。”
莘玥看着那块口子,有些心疼的说道。
小七看着少女心疼的担忧模样,抿着唇笑了笑,“没事的,我看那妖兽长得好看,便抱来让母妃养。”
莘玥握着小七的手一颤,抬眸看他,半响才轻声说道,“你…是不是比昨天长高了一点。”
“有吗?或许是我最近在长身体吧,母妃日日与我在一起,居然还能注意到我这样细小的变化。”
小七低下头,脸颊微微红了些。
长身体?
这个结界中的时间是流动的啊。
莘玥抱起地上的螭祐,拧了拧它的耳朵,又捏了捏。被莘玥抱在怀里的螭祐泪眼汪汪,他在这个结界乱转了好多天,到处都没有活人,好不容易见到小人类,小人类还骂他小畜生,还打他!
螭祐的大脑袋在莘玥怀里蹭了蹭,嘤嘤嘤的叫唤。
“玥儿。”
莘玥手臂间挂着螭祐回过头,走进殿内的鬼王一怔。貌美的年轻妃子怀中抱着一只黑猫,两双圆滚滚的眼眸一起望向他,可怜可爱。
鬼王的心脏蓦地被击中一般,就淌出了甜甜的水。
莘玥觉得这几日鬼王变得黏人极了。从前她不去找他,他就当没有她这个人,如今却要天天到她的殿中报道,一日三餐的来寻她。
鬼王走过去,正想拥住他的美人,却被一只畜牲挡住了。
鬼王垂眸,冷冷得看向莘玥怀中的螭祐。遇见缩小版的子书期都不害怕的螭祐此时却一个激灵,莫名觉得自己仿佛被某个凶兽盯住了一般。
大猫挣扎着从莘玥怀中跳了下去,乖乖的跑远了。
莘玥有些懵的看着螭祐逃走,摸不着头脑,却敬业的双手牵住鬼王便开始吹彩虹屁。
然而没吹几句,鬼王就一副色.欲熏心,要把她往床上拉的样子。
莘玥抵住鬼王的唇,头疼,“王像是属狼狗的。”
鬼王闻言眸底闪过些柔软的笑意,他从前待王后彬彬有礼,相敬如宾,可却从未热衷与王后做这些事。
只见她时,便忍不住想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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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结界中场景是跳跃的,十数年如一日。
莘玥只是一眨眼,那小小软糯的小七就像是喝了三鹿奶粉,吹了气一般越长越大,一天一个模样。
昨天还在她的小腿处,今天就长到了她的腰间。
直到后来莘玥看他,还要仰起头去。
有时她一个不注意还想要捏一捏她家小七软软的脸颊,就发现少年的脸皮已经厚的捏不动了。
时间只在莘玥和鬼王身上停滞,小孩早已长成青年,而她的容颜却一如往昔。
芝兰玉树的青年推开殿门,殿中烛火明亮,他的母妃正懒懒得依靠在贵妃椅上逗那只又大又蠢的猫。
子书期抿了抿唇,上前同她请安。
莘玥目光只从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转移到被她手中的狗尾巴草逗的团团转的大猫上。
莘玥没有叫他起来,子书期脊背便只能弯曲着,眉眼低垂,只薄唇轻抿。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事就别杵在这了。”
容颜依旧停滞在最美的模样的女子冷淡的说道,未曾抬眸看他一眼。
子书期不明白,那些儿时的记忆仿佛变成只有他一人记得的虚假画面。
不知何时起,自他长大之后,她便待他再不亲近。
疏忽,冷漠,不耐。
好似他的存在只能让她厌烦。
心尖弥漫着酸涩,下了一场雨,那雨快漫过他的胸膛,一点点将他淹没。
如果未曾得到,他或许便不会知道她弯着眼眸对谁好,心疼谁的模样是怎样让人心尖发甜。
也便不会忍不住对比,忍不住去贪恋。
他向来沉默寡言,不会讨人欢心,纵然想要同她亲近,也笨拙的不知该如何表达。
或许正是因他性子烦闷,她才会一日日厌烦起他吧。
子书期默然得想要退去,却终究忍不住说道,“夜里凉,母妃多穿些衣衫。”
“母妃?”,贵妃椅中的少女唇角讽刺的上扬,冷嘲一声,“谁是你的母妃,你的母妃早便被幽禁在凤华宫中了。你若是想他,尽可以去看他。”
莘玥冷然起身,“我可当不起你的一句母妃。”
子书期只感觉自己的额角随着莘玥的话疼的愈来愈厉害,却依旧下意识的拉住了正欲离去的莘玥的手腕。
“你做什么?年纪大了之后便有胆子犯上了吗?”
莘玥蹙着眉,不耐的厉声喝到。
子书期眉宇因疼痛而渐渐蹙起,嗓音有些喑哑,“我不是…”
莘玥用力甩开手,似是怒极,“你不是,谁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怕是正因为王后之事而憎恨着我,恨不得哪一天将我害死。”
额角的疼更加剧烈,好像有一个人在心底不断的嘲讽着他。
他难堪的想要解释,莘玥自他幼时便待他极好,他怎会在心中对她起任何恶念。她便是误会了他,才会一直对他冷漠?
莘玥却是并不想听他的解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给我滚出去跪着,没认识到自己的错便不许进来!”
莘玥愤怒的用手指着殿门外,因为恼怒,眼眸也亮晶晶的似燃起了一簇火。
子书期在莘玥的瞪视下垂下眸子,他并不愿惹她生气,若她能消气,只是罚跪而已,他并不在意。
刚刚及冠的青年脊背笔直的跪在桃树下。他的及冠礼莘玥也未曾参与,甚至因为莘玥的厌烦,便是极为喜爱子书期的鬼王,都未曾给他好好办一个盛大的及冠礼。
先是一滴雨落在了花上,然后倾盆大雨从天际倾倒。
莘玥泡着茶,将茶杯中的茶花塞给螭祐吃,从始至终未曾向窗外看过一眼。
一副冷硬的铁石心肠。
螭祐只是一只小畜生,也并不懂得这些人类的弯弯绕绕,在贵妃椅软绵绵的毯子中自顾自打滚的开心。
密室的门被打开,莘玥拢了拢外衫,向里面走去。
这十数年,依旧无一人知晓,曾经如天上明月的王后就被幽禁在她的宫殿深处。
长长的裙摆铺了一地,尽是脏污,王后的脚踝被一个粗糙的黑色铁铐扣住,脸颊上交错着两道刀疤,早已看不出了从前的倾城模样。
莘玥有时候心情好,才会把他拽到水缸中让他洗一洗自己。心情不好,便让他狗一样睡在地上,连一个软垫都不会给他。
莘玥拽起王后脖子上的锁链,将她拎起来,勾唇嘲弄,“王后,你待客的礼仪呢?”
嵇聿抬起眸子,即便落到这样的境地,他眸底的野性却依旧没有褪去。
嵇聿阴戾的望着莘玥,薄唇抿的死紧。他只是不太明白,她既然这般憎恶他。若是他,他早将对方剁得尸骨无存,连魂魄都要彻底碾碎。
可她却不嫌烦一般,日日都要来这里看他,有时连他都在心底有些怀疑。
她将他关起来,到底是因为嫉恨他曾得到鬼王的宠爱,还是…她只是单纯的想将他关起来。
从密室外泄露出的一点光芒打在嵇聿的眉眼上。
琼枝玉树的青年错愕的对上嵇聿冷然的视线。
身着精致宫装的妃子半点不曾嫌弃的单膝跪在地上,亲昵的掐起前王后的下颌。两人的距离极近,仿若下一刻双唇便会相触。
嵇聿越过莘玥的肩头,眼眸冰冷得望向偷偷闯入密室的少年,唇角轻轻勾起一个邪肆如妖魔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子书期:你对我的爱只能维持到小七。
嵇聿:你将我囚禁起来,到底是不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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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一点,忙毕设了,老师打了通电话聊了一会,生死时速没能成功_(:3」∠)_
第四十章
长的风恬月朗, 仙姿玉貌的青年与这整个鬼蜮都截然不同。即便是站在这污浊的密室之中, 他依旧看上去如同高岭之花一般高洁。
青年的眸底分明闪过惊诧,身体都似因不相信眼前的场景而失魂的僵硬。却在莘玥身体动了动,似要察觉的一瞬间,下意识侧身退了出去。
嵇聿唇角的笑意越扯越大, 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嘶哑的笑起来。
莘玥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没有好气的斥道, “你笑什么,终于被我关疯了?”
“是, 我疯了。”
嵇聿说着, 嘴角依旧挂着那看起来好似画皮鬼一样艳丽诡谲的笑意。
嵇聿一把拉扯住莘玥的手腕,在少女还没反应过来, 眸底升起慌乱时, 将年轻的妃子压倒在黑色的地砖之上。
一根不知何时被嵇聿磨的锋锐的簪子刺入了莘玥的锁骨之下半寸。
“莘玥, 我等着你爱的人都背叛你,我等着你痛不欲生。”
鲜红的血同样沾染到嵇聿的手中, 他握着簪子, 用力拧了拧。
身下的少女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魔心之中恨与欲纠葛, 嵇聿从未对什么有过这样的执念。便是从前嵇憬赜所谓的统一修真界的计划谋略,他也从未将其真正放在心上。
嵇聿只是一只狼心狗肺的魔, 他从来都只是自私的在天道之下求生。魔不懂爱,没有见过纠缠执拗,将那淤泥一般缠缚着人的东西认作了是少女对他的偏执。
不可错辨的杀意在密室之中弥漫开来,他如今, 竟也是满心的想要拽着她一起坠入深渊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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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层被遮掩着的窗纸终于被残忍的撕裂,胸腔像是被人生生的扒开,撕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
子书期靠在密室的门外,眼眸中漫起些迷茫。
莘玥之所以待他一日日厌憎,是因为他是王后的儿子,她每一次见他,都像是在提醒着污浊的罪恶和肮脏的嫉恨。
本应被幽禁于凤华宫中的王后此时却出现在莘玥殿内的密室,受尽折辱。
她这般恨王后,心里也定是恨他的。
子书期的额角又开始发疼。
心脏中似有一个低哑沉郁的声音在沙哑的笑话他。
那声音蛊惑的对他说,他若是不敢恨,便让他来恨。
他若是不中用,连心中真实的感情都不敢承认,那便让一切都由他来处理。
“如果你不行,那便换成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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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是莘美人的生日,阖宫都挂上了红绸,檐底点燃了红艳的灯笼。
鬼王将一切的珍稀宝物都堆砌在了他的美人面前供她挑选,用鲛纱与珍贵的明珠为她编织出最华美的衣物,亲手为她披上。
鬼王同他的美人在月下一同看了点亮了整个天际的璀璨烟火,在殿内缠绵的共饮美酒。
莘玥不曾见过鬼王这幅讨好人的模样,一时间竟也找到了些从前在醉欢楼同红鸢喝酒时的感觉。
莘玥朦朦胧胧的有些醉了,便软软的躺倒在床榻上。
鬼王坐在她身旁俯身,望着莘玥娇憨的睡颜。心中一刻的想法转瞬即逝,如若她一直这般乖巧在他身旁,他也是愿意不问岁月朝夕,长长久久的陪着她待在这里的。
鬼王伸手拨开一缕黏在莘玥衣领中的头发,瞳眸中升起一抹迷惑。为何他心里总觉得这一切这般虚幻,明明他在这鬼蜮中已经待了千年。
美人喝得醉了,抱着被褥滚到一边,不耐的哼唧两声。
鬼王眼眸柔了些,起身想为她叫些宵夜,等她醒了定是要喊饿的。
他的衣袖不知碰到何处,墙壁摩擦的粗粝声音便响起。鬼王转过身,看见白墙之上开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密道中是灰暗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鬼王轻轻蹙了眉,不知道莘玥殿内怎会有这样的密室。
他本不欲窥探妃子的隐私,想要将密室关上离开。可心中却似有什么隐隐的预感,让他的脚步像是被吸引般的走了过去。
密道在他走进之后燃起了幽暗的火光,鬼王指尖不自觉攥紧。脑海之中似已有了预感,他脚步渐渐沉重,却终究转过了墙角。
四肢被铁链拉扯着,爬伏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女子抬起头。
那往日艶丽的容颜遍布着两道狰狞的刀疤,几乎认不出来她就是那曾经如明月一般华贵秾丽的王后。
鬼王觉得自己的额角在这一刻似是要硬生生裂开。
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在说着他早该知道会是如此,她天性如此,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心脏中像是流进了毒液,腐蚀着他身体内的每一块血肉。
往日里有时他的美人并不在殿内,他去寻她时,看不见她,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可原来,那些他找不到她的时候,她都是在这密室之中陪着王后吗?
随着额角的痛楚愈加强烈,撕裂的记忆碎片也逐渐浮现。
金色的鸟笼,少女恶劣的红唇与言语,被藤蔓羞辱着的捆缚住的手臂。
一瞬间分不清的恨意在心尖爆发,又转变成难耐的酸涩。
为何。
直到此时,他的心底竟还在希冀想着。她将王后囚禁在这里,独独毁去王后的容颜,是不是因为嫉恨。
她是不是因为爱他极深,才会如此?
那部分属于鬼王的意识还在挣扎,想要原谅他的美人。那是他柔弱又脆弱的美人,他一直冷言待她辜负她冤枉她,他不能再看着他的美人流泪了。
鬼王走出了密室,裹挟着一身的严寒。
床榻之上,莘玥依旧睡得香甜。他刚刚还在想着她这般可怜可爱,知道她爱吃,想要叫人给她做些吃食等她醒来。
鬼王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了莘玥的手腕,将她拉扯起来。
莘玥被他弄醒,有些不满的揉了揉眼睛,娇声同他抱怨,因为带了些鼻音,显得那般惹人心怜。
鬼王似乎能听见自己的耳边有一个人在焦急得喊着,同他说不要伤害面前的少女。
鬼王眼中闪过些悲凉,莘玥因被拉扯着坐起身,脖颈处的衣领便松了些,露出一片白皙的锁骨。
锁骨之下,一点狰狞的伤痕若隐若现。
鬼王的视线落在那处红艳的伤痕上,握住莘玥的手腕的指尖蓦地一怔。
她那里,确实是该有一处被利器刺入的伤痕。
似是被什么蛊惑着,鬼王的手轻微的颤抖着,轻轻扒开了那一点衣料。
锁骨之下半寸有一处结疤的伤痕。
贯穿伤,像是谁的指尖变为野兽的利爪毫不留情的刺了进去。
是他做的。
是他被她的恶语所伤,被她羞辱,被她关进金笼,还要被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卖去醉欢楼时,恨极所伤。
额角越来越疼,像是要裂开一般。
他到底,是谁。
莘玥本还有些迷茫,此时看到鬼王的神情,那点醉意便散去。她看着鬼王面目挣扎的模样,试探的小心翼翼唤道,“红鸢?”
红鸢?
她为何要唤他红鸢。是了,他一直以来都是这鬼蜮之中的王,可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他的名字,原来是唤作红鸢。
她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红鸢。
她以为他是红鸢,她在看着的人是红鸢,她在爱着的人也是红鸢。
从头到尾都是红鸢,可他呢,他又算是什么?
鬼王的眼眸赤红,似要滴出血来,手指缩紧,几乎要将莘玥的手腕生生折断。
莘玥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可她好赖也是差点被嵇聿捅过心脏的人了,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强了那么一些。
“红鸢,你还好吗?”
鬼王哭泣一般轻笑了起来,眼前都似漫上了一层血红。
原来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运转着这个结界的人轻轻叹了声气。红鸢望着失控的鬼王,将烛火倾倒,欲毁去这一席的画卷。
红鸢本是想用这个结界困住莘玥,可他执念太深,想要知道莘玥到底喜欢那个待她冷漠的男子什么地方。
若他能够学会,是不是便可以将她永久的留在这结界之中。
那妖邪恶欲本就是为了戏弄人心,便是宿主,也要一同引诱进地狱之中,怎会专心为他做事,让他如意。它只恨不得绞烂所有人内心深处阴暗角落中的污浊情感。
一旦开始,便由不得他了。
柏则因红鸢所思,被这邪祟恶念一同拉入结界。红鸢与柏则一体双魂,成为了这结界之中的鬼王。
明明想要同莘玥长相厮守的是红鸢,他却无法调动这具身体的任意一个部分,只能眼睁睁看着柏则同忘却了记忆的莘玥情谊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