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小姐…”
身旁的红鸢握着酒壶的手一颤, 声音喃喃, 美目看向莘玥。
莘玥将指尖的酒杯放在一旁，漫不经心的视线在红鸢身上一扫而过，“你在期待我吗，我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
红鸢静静看着少女离席, 迎上台手臂伸进金笼中，去接她那金贵的小宠。
酒壶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红鸢敛眸，那本来因自惭形秽而压制在心底的欲念却渐渐升腾, 愈演愈烈。
既然她并非是那月上的神女, 那笼中长着兽耳的小宠玩物都可以，他为什么不行。
金笼中的少年容颜没有嵇聿那样昳丽, 骨骼纤细, 乌黑发顶的猫耳轻轻颤动, 雌雄莫辩。
同嵇聿比起来，少年因眉眼间纯粹的兽性, 而显出几分不知事的天真。
莘玥手臂穿过细细的栏杆, 递到少年面前。
少年似是不会人言, 像是顽劣的猫，爪子挠在莘玥的手背上, 同主人耍着脾气。
莘玥低下头，少年的指尖剪的干干净净，在她的手背只留下浅浅的白印。
但莘玥并不想惯着这只猫，伸手捏上少年头顶的猫耳, 用力拧了拧，“知道乖了吗，再发春，就不是把你卖出来，而是直接把你下面阉掉。”
手指下的猫耳颤了颤，少年细密的乌睫小扇子一样轻轻煽动。
［叮，嵇聿恨意值60，黑化值40］
莘玥打开笼子，牵着少年的尾巴走出来，毛绒绒的尾巴尖缠住少女白皙的手腕，异样的活色生香，让人鼻尖发热。
-
红鸢快步走出醉欢楼寻莘玥时，少女背影单薄，孤身一人，身边的那兽耳小宠不见了踪影。
“小姐。”
红鸢轻声唤道，少女回过头，手臂上搭着一只花色丑陋的猫。
“下雨了，我来为小姐送把伞。”
烟雨朦胧，深青色的天幕中飘着绵绵细雨，莘玥目光落在红鸢手中那把红伞上，摇了摇头，“不必了。”
“淋了雨，会生寒气的，对女子不好。”，红鸢还欲劝说。
手臂间的猫顽皮的挣扎了一下，莘玥按着猫的后颈，将他的挣扎压下，“那伞还是留着送给别人吧。”
少女投过来的目光无一分情愫，红鸢抱紧了怀中的伞，看着少女的身影逐渐模糊在雨幕中。
却终究不甘心。
“小姐，你为何不愿接我的伞。”
细雨之下的景色成了一副褪色的画卷，天上的月色凄惨，皎洁白月染上渗人的血红。
莘玥察觉出不对，只来得及回头，手指下意识用力掐紧了猫的后颈。血红的衣裙包裹着红鸢，他怀中的红伞颜色那般浓烈，浓烈的化作了夜色中唯一的亮色。
血河自红鸢脚下蔓延，河流之中冤魂挣扎着爬上岸，血河之上画舫人影憧憧，嗓音凄厉如尖刀刮磨着喉咙，厉鬼唱着人间丑恶事。
画卷到此戛然而止。
莘玥睁开眼，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她十指纤纤，放在琴弦之上。
她抬头望上去，堆砌着珠宝玉石的王座之上，年轻俊美的王支着下颌，视线凉凉的看下来。
她是新送进来这宫中的美人，爱慕着王座之上的鬼王，使尽浑身解数讨好鬼王，只想赢得王的一点宠爱。
莘玥轻轻勾起唇，手指压在琴弦上，可她自觉并不会弹琴。她弄了这一出，恐怕是想要靠曲有误，周郎顾，来引起鬼王的注意。
［你醒醒，别给自己加戏了。］
莘玥已经想要装作柔若无骨的谢罪，婊里婊气的掉两滴金眼泪。听到脑海中响起的冰冷机械声音时，那些被一层纱遮住的记忆便全部浮现在了眼前。
虚假的设定破碎，莘玥按了按额角，怀疑自己在醉欢楼中假酒喝多了。
［我刚刚不是在醉欢楼外，要回客栈去。］
［你的身体现在确实是在醉欢楼里，这里是红鸢编织的结界。］
红鸢？
莘玥抬头看过去，那冷淡的容颜艶丽的王看上去，似是有两分红鸢的影子。
封印恶界的阵眼共有四处，凡尘界醉欢楼淮河底是其中一处。
魁星秘境的阵眼出问题，牵一发动全身，一缕凡人无法察觉到的邪祟恶欲从河底溢出。
修仙界发现之时，城中已经血肉成河，淮河之中飘满了腐烂的尸骨，化作了人间炼狱。
在原书中，那罪念邪欲最先种在了一位貌美男倌的心中。这男倌被拍卖回了王公贵族的家中，被那喜爱施虐的王爷折磨得不成人形。
邪祟会挑拨人心底最深的欲念，令这心中不甘的男倌沦为邪魔，拉着整座城的人陪他一同沦陷。
直到被来到凡间历练的女主发现，一剑穿心。
［我要如何破界？］
［人布下的结界，埋藏着人心底最深处的欲念，你若想破界，便满足他所有的欲念便是。］
莘玥想起刚刚自己糟糕的设定，又见红鸢将自己的身份设为高高在上的王，便隐隐猜到了一二。
红鸢想要的，是尊重，是恭顺，还是完完全全的爱慕呢。
［嵇聿在哪？］
莘玥还记得，她在进入结界之时手中可紧紧的掐着嵇聿。说实话，比起柏则来说，她确实在心里对嵇聿更残忍，更冷酷些。
所以虽然在嘴上侮辱着柏则，她最终还是把这一件过于羞辱的方式，用在了身为魔的嵇聿身上。
［他也在这里，结界中刷的仇恨值，也可以在现实中累加哦。］
殿内低眉敛目拨弄着琴弦的少女弹错了一声音调，指尖割在琴弦之上，娇嫩的肌肤破了一道口子，留下鲜艳的血来。
鬼王被吸引了注意，看下去，少女抬起头，露出娇艳的一张脸庞。
“你上来。”
鬼王声音冷淡，蹙眉唤道。
莘玥袅袅婷婷走上去，缠缠绵绵跪坐在王座前的脚踏上，“王，是臣妾不好，扰了王的兴致，臣妾太蠢笨了。”
鬼王平日最不喜这些靡靡之乐，可他此时垂眸，竟觉这少女手指上的红有两分刺目。
“弹一首曲子，也错音百出，今夜回去勤加练习，明日再来弹给我听。”
莘玥唇角的笑意更甜些，“王说什么便是什么，王便是臣妾的天。臣妾爱慕王，便是废寝忘食，夙兴夜寐，只要能博得王的喜欢，便是再辛苦些，臣妾也会去做。”
鬼王的指尖轻轻动了动，他心中不知为何隐隐觉得少女不应是这样，乖顺的有些过分，便带了些虚假。
可她是他的妃子，他的美人，依附他而生，爱慕他，取悦他，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鬼王蹙了蹙眉，刚想说话，右手下的座位上突然传来温柔似水的声音。
“王，既然妹妹有心想要学好琴艺，不如便让臣妾来教导她吧。”
莘玥闻声抬眸望过去，那被簇拥进雍柔华贵的红衣凤服中的女子倾国倾城，好似能工巧匠用天下中最美的一块玉石雕刻而成的举世珍宝。
莘玥回想起刚刚进入结界之时自己接受的设定，她爱慕着鬼王，可鬼王有着一位结发之妻，被鬼王放在心尖，珍心爱护。
这个出声的女子应该就是设定中的那位美貌又温柔的王后。
可她的模样…怎么那般像嵇聿？
莘玥看着王后，琉璃眸底出现两分复杂，情绪晦涩难辨，似藏了千言万语。
［系统…］
［是，你猜的没错，他就是嵇聿。］
她从前只觉得嵇聿面若好女，可如今他真的穿上女装，莘玥这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美貌到，便是用尽世间最华丽的辞藻来堆砌他的容颜都不过分。
美人如明珠，点亮一室光辉。
红鸢是觉得嵇聿以色侍人，温柔可爱，才会在自己的结界中搞出这样奇奇怪怪的设定吗？
莘玥一瞬间便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许许多多的宫斗剧，戏精上身一般揉了揉自己并没有泪水的眼睛。
“王，王后她是不是嫌弃臣妾技艺粗糙，上不得台面了。王后是天上的明月，不屑这些粗陋讨好人的东西，可臣妾不介意，臣妾为了取悦王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比脸比不过，她还可以吹彩虹屁。
鬼王看着莘玥泪眼盈盈的模样，不耐的蹙紧了眉，“王后是为了你好，只会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既然知道你自己是技艺粗糙，就好好跟王后学一学。”
莘玥梨花带雨的瞳眸瞪圆了，显出两分娇憨的呆愣来。
鬼王看着那脚踏上的少女露出一副呆呆的模样，这才觉得有些顺眼。
莘玥自己演着绿茶，却没想到醉欢楼中出来的红鸢是个毫不怜香惜玉的鉴婊达人，这话挤兑的她没法接。
莘玥抹着眼泪站起身，委委屈屈走到嵇聿面前，也不屈膝向他行礼，一副娇蛮的有恃无恐模样，“王后姐姐，既然王对我寄予厚望，那便只能麻烦你了。”
嵇聿伸出手，手掌修长宽大，却因肤色格外白皙而并不显得违和。
他握住少女细若无骨的手，看到她指腹的伤口，清浅一笑。
他心里其实并不为她与他争宠而不悦，可他毕竟是这王宫中的王后，总是要整治这些骄横天真的小女孩的。
“不麻烦，能教你，我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鬼王：（一开始）美人依附我，取悦我才正常。
鬼王：（后来）我怎么觉得我的后宫绿云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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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马上要出来了，你们可以猜一猜他的角色，嘿嘿嘿。恨意值刷到80之后换系统（算不算剧透），小妖精们不喜欢欺负他们吗（不是）
你们的作者肾不太好，肝也不太行，她尽量粗长呜呜qaq
我怎么点错了发布了！本来是要九点放存稿箱的！算了，今天就早一点吧_(:3」∠)_
第三十四章
寝宫之内燃着馥郁的香, 殿内摆了雕花的坐塌, 塌上铺着软绵绵的毯子。王后懒散的倚在坐塌上，修长的手指中端着一盏茶，小口的饮着。
莘玥坐在小小的冰凉的板凳上，笑容僵硬, 将手中的琵琶弹得支零破散。
嵇聿并不知道此处只是由红鸢织造出的一个结界。
他没有记起任何有关自己的真实身份，沉浸在了红鸢为他安排的角色之中, 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设定。
“妹妹这琴弹的比木匠锯木头还要刺耳难听，我看你不是想取悦王, 是想要王的性命吧。今夜就在我这弹一夜吧, 我陪着你，天不亮, 就别回去。”
王后的话音刚落下, 琵琶上的一根琴弦便崩断开, 在少女细嫩的手指上又添了一道新的伤痕。
琴音戛然而止，殿中陷入诡谲的寂静。
“怎么, 你是故意违逆我的。”
嵇聿放下茶杯, 站起身走到莘玥面前, 抬起少女的下颌，目露讽刺。
莘玥脸色仓皇的摇头, “姐姐，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啊…”
少女一声惊呼, 木凳跌倒，柔弱的少女摔在地上，白嫩的手臂杵在冷硬的瓷砖之上，立刻红了一片。
“好疼…”
每日亥时鬼王都会来王后的寝殿同她一起吃晚饭。今日他刚刚走进殿内，就看到他往日贤良淑德，温柔贤惠的王后将那下午时献媚唱曲的美人推倒在地。
鬼王紧抿着唇，看着那摔倒在地的少女红了眼眶，费力的撑起手臂，红唇中吐出两个字，带着细弱又可怜的哭腔。
少女忍痛的抬起身子，水眸中这才出现了鬼王的身影。莘玥的眼眸一瞬变得惊慌，咬着唇瓣，“王，我，我不是，是我将王后的琵琶弄坏了。”
鬼王冷眼看着莘玥费力的想要自己爬起来，半响才走过去，手掌轻易圈住莘玥的手臂，将人提了起来。
“王…”
莘玥一时站不稳，顺势握住了鬼王的手臂，柔柔的靠上去，并不许他轻易挣脱，破涕为笑。那水眸之中似乎亮起了盈盈的光，“王，你对我真好，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鬼王本来扶稳她之后便想要放开，偏少女像是一只缠人精，扒住人便不放手。那漂亮的眼眸也像是会说话，甜软可人，全然不像以往一样气人又恶劣。
气人又恶劣？
她怎么敢这样对他？鬼王神色一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这样的形容词放在少女身上。
鬼王其实一开始是并不相信自己的王后会背着他有一副恶毒面孔的，他心中更倾向于是少女在做戏。
他本来应该不去管她，偏她并未说王后一句不好，只是说爱慕于他，他便也不好再责罚她。
“琴练好了吗？”
“王，我太蠢笨了，琴弦被我弄断了，还惹得王后生气。王，你不要不喜欢我了，我可以继续练的。”
少女泪眼汪汪，小心翼翼的同他说道。唯恐他心里会不高兴，对她生气，将那双血迹斑斑的手放在他面前，向他展示她并没有骗他。
鬼王心中觉得她有些矫情，不过是手指受了那一点伤罢了，修行技艺吃苦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常事，怎么就值得她娇成这样。
可他蹙着眉，却终究冷冷道，“既然琴坏了，今夜就不必学了。”
嵇聿看着眼前这一幕，手指渐渐攥紧成拳，心中有些不悦。在他的面前同王使这些手段争宠，这个天真蠢笨，只有脸能看的美人，是真的没把他放在眼里。
莘玥眼中绽开惊喜，希冀的软声说道，“谢谢王，你真是这个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了，我一定是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幸运才能够成为王的妃嫔。我今日，又比往日更爱了王一些。”
鬼王只感觉心尖尖上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又些酸，有些涩，又有些疼。少女此时的情话说得甜软的像花心最甜的蜂蜜，那软绵绵的爱意要将人紧紧包裹起来还嫌不够一般。
可鬼王并没有感到喜悦，他只觉得自己像站在高山之上，身后便是悬崖，少女的情丝像是一根细细的绑在他手腕的线。看似拼尽全力的抓着他，可实际上却随时一个心情不好，就会被用力扯断了。
鬼王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是这鬼蜮最尊贵的人，因何会这般没有安全感？
“王，您是来同王后一起吃饭的吧，那，你们吃吧，我就不待在这打扰你们，先回去了。”，少女似乎察觉到他的冷漠，看似体贴的说着，实则眉眼却垂了下来，有几分强装坚强的落寞。
鬼王心尖一软，“罢了，你便留在这里一起用餐吧。”
莘玥抬起眸，眼底像亮起了千万颗小星星。明明已经抑制不住开心的模样，却还要硬生生压下来，假意为难的说道，“这样不好吧？”
少女眉眼含笑，全部是期待的让他同意她留下来的样子。
鬼王本是不想再娇惯她，可看她这幅模样，心中便轻轻叹息，算了，这一次，就由着她吧。
他刚想开口，却听到王后在他身后已经温声应道，“没什么不好的，妹妹这般娇俏可爱，姐姐也喜欢的紧。妹妹同是王的嫔妃，留下来一起吃顿饭而已，哪里需要这般客气。”
眼前的莘玥听到王后的话，眉眼更弯了些，浑身的气息都变得又甜又快乐起来，“谢谢王后。”
鬼王薄唇轻抿，心中突然升起两分不快。这是他同王后的晚餐，刚刚那般不要脸的求着他，见王后让她留下来就这么高兴。
他眉目冷冽，突然道，“既然你自己知道不好，就回自己的寝殿用食吧。”
莘玥脸上的笑意一僵，目光惶惶的看向他，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她动怒。少女的眼眸渐渐漫上些不知所措，眸中落下一场细雨，带了些难堪的受伤。
莘玥扯起唇角，有些不自然的期期艾艾道，“这，这样啊，那，王，我先回去了。”
本来还藏着笑意的声音到后面勉强的低落下来，隐隐似还带了些迷茫的哭腔。
鬼王听在耳中更觉心情烦躁，他有时对她不耐，想要看她难受，看她也受一受伤，看她露出半分的真心。可等她真的露出难过的表情了，他又并不觉得开心。
鬼王的手指攥成拳，神色却更加冷冽，紧抿着唇，说不出话。
少女微微屈膝向他行礼，脸埋下去，垂着眸，看不清神情了。
“妹妹，王他就是那个样子，不解风情，冷的像一块冰石头。这么晚了，就别再回去了，我记得你喜欢吃桃花糕？今日下人正好做了，就留在这一起吃吧。”
嵇聿走过来，手扶住莘玥的手臂，温声劝解道，唇角扬起笑了笑，这满屋的花都像是为他的一个笑容绽放。
莘玥被美色蛊惑了一瞬间，没能及时抽出手，在鬼王面前再栽赃陷害一波。她听到嵇聿的话，心中微微有些惊异，他居然还记得桃花糕？
鬼王脸色一瞬间更冷，视线望在嵇聿牵着莘玥的手上。
王后怎知他的美人喜欢桃花糕。成何体统，他的王后是这宫中他之下地位最尊贵的人，怎能屈尊降贵的去拉一个美人的手？
三人坐在圆桌上，旁边伺候的人笑容僵硬，每一分弧度都像是画上去一般没有多余的感情。可三人都好像没有发觉，觉得这一切正常极了。
毕竟是鬼蜮，这宫中都是些厉鬼，怪异一些也是寻常事。
“来，这桃花糕是今日刚做好的，你尝尝？”
两个人就像真的是关系亲密，妻妾和睦的姐妹一般，亲亲热热的互相喂食。
鬼王掐着筷子，看着他的美人手指中的银筷夹起一块桃花糕，喂进他的王后口中，“王后也尝尝，可甜了。”
张嘴，吃下去。
怎么样，好吃吗？
舌尖的味道，是甜的。
鬼王猛地放下筷子，面色如同寒霜，“莘玥，谁准许你做这等逾矩之事了。”
莘玥手指一颤，那桃花糕便掉到了桌面上，少女怯怯的看过去，神色中带了两分小心翼翼，“王，臣妾做什么，惹您不高兴了吗？”
莘玥眼中的确是疑惑，她与红鸢相处时，对方的态度一直如沐春风，是很有职业素养的专业服务人士的姿态。
她没有想到，到了这个结界之中，他的真实性情居然这般多变易怒。
莘玥的模样实在显得太过低微，鬼王只觉得自己额角发疼，对她发怒的是他，开始自责的也是他。
他似全然不知要怎样对她。
鬼王拂袖而去，留下了一桌狼藉。
莘玥愣愣得坐在原地，眉眼有些空茫。嵇聿看着桌子上那染上了灰的糕点，突然抬眸，“你便那样喜欢他？”
莘玥嘲讽的看过去，从失落转换为战意勃勃，眉眼间又有了活泼的生机，“呵，关你什么事，黄脸婆，早晚有一天我会让王厌倦了你，顶替你的位置。”
“你等着，今日之辱，我定会还回来！”
少女起身，将桌上的食物全部拂落到地上，气冲冲的转身离开了。
殿内又重新变得冷清起来，她走之后，包围着他的便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孤寂。
馥郁的香在空中淡淡的飘着。
嵇聿伸出手，捡起了桌上的那一枚糕点，不甜，寡淡无味，没什么好的，怎么就那么让她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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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玥走出去，心里发愁着红鸢的心思这么琢磨不透，简直是晴一阵雨一阵。
她自觉这整个结界中的活人估计就他们三个。走路时想着事情，也没在意周围的场景，转过长长的廊道时，迎面小腿上却撞上了一只白色的小布丁。
小布丁被撞的跌坐在地上，娇生惯养的手心蹭破了一层皮。小孩却不哭不闹，规规矩矩的自己站起身，还弯下腰行了个礼。
“对不起，我没有看路，冲撞到你了。”
那孩子小小的一团，玉雪可爱，又那样有礼貌。
只是，这银白色的头发，这星辰一般的眼眸。怎么怎么看，怎么像那玉宗中冰清玉洁，清雅绝尘的仙尊大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鬼王：妻妾和睦，而我是一只柠檬。
嵇聿：和不要脸的小妾斗法，斗成一只柠檬。
第三十五章
小孩行过礼, 便要从莘玥的身侧走过。
莘玥伸出手, 揪住小布丁头顶束发的一缕发带，“你等等，先别走啊，把我撞了, 说声对不起就完了。”
身着宫装的貌美妃子蛮不讲理，借题发挥, 打定主意要借此为难他。
看着不过五六岁大模样的男孩被揪住了发带，便动弹不得, 只能转过身。
莘玥勾唇笑了笑, 蹲下来掐住小孩软乎乎的脸颊捏了捏，“你叫什么啊, 是这宫中的什么人？”
小布丁嫩生生的脸颊被莘玥没有轻重的捏出来一点红印。小孩却早熟又乖巧, 一滴眼泪都没落, 还好脾气的解释道，“你不识得我吗？我叫小七, 是王后的儿子。”
小七？
小期吗？
［系统, 这小家伙是不是仙尊啊, 还是说，他是仙尊的私生子？］
莘玥玩弄着软团子一般的小孩, 在脑海中调笑的问道。
［子书期一生修行大道，到死元阳都未破，哪来的私生子。］，系统往嘴里塞着清洁能源的小零食, 漫不经心得说道。
［不过他确实是子书期。子书期体内的邪祟恶欲与维系这个结界的能源实际上是同一种东西，大概是因此才会有些同步的记忆。］
［对他而言，估计就像是心魔构造的幻境吧。］
莘玥蹲下来，伸手将小孩垂在身侧的手拉在眼前，［那我可以在这里刷他的恨意值吗？］
［…可以。］
“疼吗？”
年轻的妃子歪了歪头，轻声问道，声音轻柔，像是刚刚吃过糖。
小七年纪小，并不知道这宫中女人的诡谲心思。见莘玥是在温声关心他，便规规矩矩的摇摇头，也不记得她刚刚粗鲁的捏他的脸颊，“不疼的。”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言疼？”，莘玥轻笑的问道，手指还捏着人家肉肉的小手。
小七脸颊泛着浅浅的粉色，没有接话，而是看着莘玥的手，“你的手指留血了。”
小孩扯下头上的发带，细致的绑在莘玥因琴弦划伤而血迹斑斑的手上。
“娘娘早些回去找鬼医看一看伤。”
莘玥静静看着小孩子认真板正的模样，“我是王的莘美人，你可记住我了。”
小七点点头，“我记住了，小七还有功课未做，便先离开了。”
莘玥站起身，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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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之中时间流逝没有规则，场景变换极快。莘玥刚才分明还在长廊之上，不过是一个眨眼，眼前的场景就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她心中刚刚想着子书期，此时站在雕花木窗之外，听到窗内传来小孩声音软糯的读书声。
所以现在这个场景，是小七在类似上书房之类的地方用功念书？
木窗是镂空的，能够看到小七后背挺的笔直，一丝不苟的在诵读着书文。
大堂之中除了小七还有很多小孩子。这些小孩子都像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般，神情麻木，像是年画中走出来的娃娃。
小七一个人坐在很后的角落中，那鬼先生摇头晃脑的念着书，根本就注意不到小七。
莘玥抬起手指，指关节扣了扣木窗的窗框。白皙的手指凝脂玉一般，上面的伤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那缕月白色的发带也不见了踪影。
莘玥站的地方离小七很近，小孩很快听到声音，向响动发出的窗户看过去。待见到窗外莘玥影影绰绰的身影时，那圆滚滚的眼眸便露出两分惊讶来。
莘玥弯了唇角，勾了勾手指，“出来。”
小七听到莘玥的话，却是摇了摇头，一板一眼的无声说道，“我在念书，不可以。”
莘玥轻轻笑出声，眼睛弯起来，像只马上要干坏事的小狐狸。
小七刚刚转过头，继续读书上的道法，后脑勺就被软软的东西打了一下。
并不疼，但窗户后的那个人还在幼稚的恶作剧不断骚扰他，让他不能专心。
小七回过头，一个白白的，软绵绵的东西就正好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小七伸出手，那罪魁祸首便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是一枚纯白色，中心夹着点粉嫩的软糖。
那个自称莘美人的年轻妃子像是一定要搅扰得他出去。
小七想了想，或许是对方有事要同他说。堂前的先生并没有看他，小七心中有些微微的歉疚和自责，却还是偷偷起身，从后门溜了出去。
“莘美人唤我，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急着同我讲吗？”
小小的白雪团子一样的小孩仰着头，费力的看向莘玥。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娘娘，来，叫我一声娘娘听听。”
莘玥蹲下来，宫装的裙摆便铺了满地。年轻的妃子掐起小王子的下颌，往他的嘴中塞进两枚软软的棉花糖，诱哄着他说道。
小七很少同别人这样亲近，卷翘的眼睫颤了颤。
“娘娘。”
小孩乖巧的唤道，糯米糖一般。
莘玥捂住心口，内心中的小人蹦着嗷嗷叫。
她将一颗软糖继续塞到小布丁的嘴里，拉起小七的手腕，“读书有什么意思啊，我带你出去玩，放风筝好不好。”
“读书一日不可废，不可贪图享乐。”
小七小大人一样轻轻叹了声气，汤圆一样圆滚滚的小脸蛋板的严肃。明明是身为妃嫔的人，怎么还是这样喜欢偷懒玩乐，一会都安静不下来。
“你呢，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莘玥戳了戳小七的额头，伸出手臂轻轻松松将小七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被拥入了一个带着馨香的怀抱中。小七耳根瞬间红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男女授受不亲，你，你怎可…”
“你这么小一只，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少女带些恶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七抿着唇，眼中都是水汪汪的无助。
-
纸鸢在空中飞着，细细的一条绳线握在少女的手中。
“你好笨啊，风筝都不会放吗？”
那年轻的妃子看着年龄并不大，脾气也同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在这寂静的深宫之中格外鲜活。
少女撒娇一般的同比她更小的男孩说道，将风筝轴放到小七手中，牵着小七的手将线一点点放出去。
“快一点，你跑起来啊，别一动不动的。”
被迫同少女一起出来放风筝的小七无奈的叹气，按照少女说的在庭院中跑了起来。
他实际心中并不为放纸鸢这项活动而感到喜悦。他年纪不大，生活已经刻板的如同木钟之内精准的走过一分一秒的指针。
念书，练剑，便是他的全部。
小七将纸鸢越放越高，反而倒像是反过来，在哄着那女子开心。
莘玥视线并没有落在纸鸢之上，而是专注的看着他，笑意明媚，娇艳的要化作这园中的一只蝶。
小七偶尔回过头来，看她是否满意了。脚下的砖石不平，他的鞋尖绊上一块突起，小小的人便向前倾去。
小孩子无声的跪摔在地，膝盖磨在粗糙的石砖上，白嫩的肌肤上血淋淋的一片。
少女的笑颜因他的跌倒而淡去，“怎么摔了，没事吧。”
莘玥跑过去将小孩提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看着他流血的膝盖发愁的蹙了蹙眉。这仙尊，怎么变成小人之后也这般细皮嫩肉了。
“我无事。”
纸鸢晃晃悠悠的落到了地上，少女却没有往那个方向看一眼，而是重新将小孩抱进了怀中。
“算了，今日便先不玩了。”，莘玥伸出手指，勾了勾小布丁的鼻尖，“小小年纪，不要这般无趣啊，不然长大了，又会变成那副不解风情的模样了。”
少女软绵绵的在他耳边继续说，“你要记住哦，我最喜欢小七了。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天底下对你第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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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戏子声音婉转，长袖轻甩，咿咿呀呀的唱着靡艳的戏曲。
鬼王在宝座之上看着，却只觉得这靡靡之音吵的他头疼，眉眼中有些不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