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珠下车之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桓墨在她身后喊了一声,但她也?只当做没有听见。下人们看这样?子以为夫人与?侯爷闹了不和,便也?不敢多言, 只有芝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金宝珠。
之前在渝州的时候她有隐约听到几次关?于和离的事。
她不明白?夫人为什么一定要与?侯爷和离, 在她看来夫人现?在正是苦尽甘来准备享福的时候,可夫人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芝儿很苦恼, 但她也?不敢多问。
此时金宝珠并没有注意到芝儿惆怅的神色, 她回到房间简单的梳洗之后,便在自己?妆台前坐下。妆台下的抽屉里放着一个木匣, 金宝珠一边梳理着发髻, 一边打开了抽屉。
当初走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桓墨会记起前世,本来她估摸着自己?不会那么轻易便找到与?桓墨和离的理由, 故而回家的时候也?没有带走这从小跟在她身边的物?件。
想着金宝珠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她从随身的香囊里摸出木匣的钥匙,说起来这木匣还是小时候阿爹亲手给她做的,上面的雕花也?是她自己?选的样?式。
金宝珠打开最里面的夹层后, 把一直贴身放置的一封书信拿了出来,只见这书信对折周整,只有折痕处隐约有和离二?字, 金宝珠目光沉沉看着手中的书信,然?后下意识地抬眸扫了眼四下,才把这书信藏在木匣的暗格之中。
眼下的桓墨不知为什么似乎并不愿意与?她和离,即便是相识两世, 眼下的她也?不确定他到底装着什么心思?。
便是连前世里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白?依依, 现?在竟也?被他轻易的留在渝州。
思?来想去,金宝珠觉得?或许桓墨本就是凉薄之人, 说不定前世她病故之后,桓墨那厮与?白?依依也?过?成了怨偶,所以如今才相看两厌。
金宝珠想着又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她管这些做什么,眼下对她来说重要的可不是这些。
她会随桓墨回来,一个是她不会轻易放过?欺辱过?她阿爹的徐家人。
另一个则是想趁着和离之前,谋些立身之本。依着桓墨所言,若是阿爹与?阿弟继续跑镖,恐怕以后难逃祸事,既然?如此,她必须想办法另谋出路。
好在她现?在手中也?有本钱,凭着她前世的一些印象,倒是可以先在金陵试上一试。
金宝珠正在盘算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下人传唤的声音,便立刻把木匣收好,等她刚拿起妆台上的木梳,不多久房门被推开,桓墨走了进来。
男人此时已?经换上平日所穿的朝服,正一边走着一边整理袖口,他抬眸间看到金宝珠坐在镜前梳发,双眸不由得?微微低垂了下。
“……待会为夫去内务府销假,不过?一会就会回来,只是方才管家说今日城中有灯会,为夫记得?夫人一向喜欢金陵夜市的,便想着来问问夫人,晚上要不要随为夫一同去看看?”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随意,眼神和动作却又处处透着刻意和小心,金宝珠把木梳放下,然?后回头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桓墨。
只见他男人正朝她这边望着,一副不安又期待的样?子。
金宝珠几乎想都没想便回了句。
“我不去。”
说着金宝珠又移开了目光,继续梳理着长发。
镜中的女子容颜明媚,只是望过?来的眼神却带着掩饰不了的疲惫。
从前的金宝珠确实很喜欢与?桓墨一道去看金陵的夜景。
平日夫君总是政府繁忙,便是偶尔赋闲也?是在书房研读兵书或是赴邀应酬,只有偶尔白?夫人吵着说想去夜市的时候,夫君才会无奈同意然?后顺道地问她,“金氏,你可要同去?”
一开始的时候金宝珠总是窃窃欢喜的跟在夫君身边,可后来她却发现?自己?好像时不时便被落在后面。
那位娇俏烂漫的白?夫人总是会兴致盎然?地拉着夫君去逛每一个她感兴趣的摊位,而金宝珠喜欢在桥上看河灯,再加上她走路步伐又慢,稍微走神便找不到夫君的踪影。
如此次数多了,便是她再迟钝,也?晓得?知趣识务,等夫君再问的时候,金宝珠便笑笑回答,不去了。
她记得?自己?说罢之后,夫君脸上松了口气的神色,也?记得?,那一刻自己?嗓尖的骤然?苦涩。
许是那苦味太过?浓重,便是如今想起,她还会觉得?喉中干涩胸口沉闷。
被如此果断拒绝的桓墨脸上也?有些晦暗,不过?很快他又笑了笑道。
“毕竟一路上舟车劳顿,夫人许是乏了,等明日……”
“明日我也?不会去。”
金宝珠直接打断了桓墨的话,她缓缓闭上眼睛掩去心中厌倦,然?后才望向眼前的男人。
女子的神色看起来平静又冰冷,那双清润的眸子直直的望过?来,言语之间甚至还有几分恳切。
“桓墨,你若是有什么条件或是要求,不妨与?我直说,唯独不必装什么亲密无间或者情意深重,还是你觉得?我还同从前一般,你来说两句好话,我便又任你呼来换去?”
站在门外的芝儿听着头都下意识的埋低了许多,她之前也?就离开夫人身边十几天?而已?,谁能想到夫人与?侯爷竟已?闹到这般田地了,她觉得?又迷茫又无措,她很想知道那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桓墨的神情一瞬间便冷了下来,他捏紧了拳静静地望着妆台前的女子,不过?他最终也?没有说什么,便转身走了出去。
屋外寒风瑟瑟,男人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脚步,那双墨色的眸子带着些许的急躁,他看着院中落光了叶子的石榴树,然?后又回眸看了眼在房间里安静坐着的金宝珠。
是他有些操之过?急了。
许是时间太久,他竟然?忘了,金氏从前也?是这样?容易记仇。
前世的这个时候,金氏曾偶然?闯入过?他的书房,那时他也?是刚回金陵,还要处理许多军务,许是他那日心情稍差,责备的语气便稍重了些。
而自那之后,金氏便再也?不肯靠近的他的书房。
就像现?在,她觉得?他对白?依依好,她觉得?他冷落她,她自然?也?会记仇生?气,所以她会说那些气话,也?是理所当然?的。
桓墨想,这些他都可以理解,就算花的时间长一些也?无所谓,总归,他不会让金氏离开他,所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哄。
这样?想着桓墨脸上的神情又渐渐舒缓开来,吩咐了家丁要照顾好夫人后便负手离去了。
芝儿看着侯爷走远,想了想便进了屋里去,此时金宝珠正在绾发,看到芝儿来了,便把发钗交到她手中。
“你这丫头,年纪轻轻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芝儿听着夫人的调侃却笑不出来,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开口问道。
“夫人……可是与?侯爷置气了?”
金宝珠闻言笑意渐渐淡下去,她知晓芝儿的担忧,不过?她也?无法开口与?她解释什么。
“芝儿,你知道的,你的小姐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也?深知和离并非儿戏。”
说着她转过?身子,握住芝儿的手道。
“所以你先什么都不要过?问,相信小姐的决定好不好?”
芝儿看着眼前神情郑重的金宝珠,犹豫了下,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芝儿相信小姐的!”
听到这般话,金宝珠才缓缓笑开,等梳好妆发后,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拉起芝儿的手道。
“听说晚上有灯会,待会我们出去看看?”
芝儿听到这个自然?是欣喜的,但是突然?想到夫人刚刚才拒绝了侯爷,现?在转身却又带着自己?出去。
“这……会不会有些不妥?”
金宝珠自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见她满不在乎的笑道。
“你只管与?我出去,旁人的事不必理会,便是有什么总归有我顶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芝儿听着不由得?抿唇笑起来,夫人从小便护着她,便是现?在也?是如此,有时候她想,若是能永远跟在夫人身边就好了。
桓墨离开金宝珠的院子后便直接去了内务府,不过?走之前却特意吩咐高寻要时时刻刻守在夫人身边。
所以金宝珠刚走出院子,便看到高寻亦步亦趋的跟上来,她回头看了眼腰挎长剑的少年,想不明白?这般耿直纯良的孩子怎么偏偏认了桓墨那般心思?深重的人做主子。
不过?这些她可管不了,便对着高寻摇了摇头,便又转身离去。
高寻被夫人那目光看得?一脸莫名,不过?见夫人走了,他也?只能摸摸鼻子跟上去。
冬日天?暗的早,虽然?还没到用晚膳的时候,街市的灯火却已?经亮堂起来。
金宝珠看着街市叫卖的货郎,看着那货架上挂着细绳串起的吊坠,那吊坠上是普通的青玉,正随着货郎的走动发出铃铃响声。
高寻以为夫人喜欢,便拦住了货郎,让夫人挑选。
金宝珠抬起手抚摸着那翠绿的玉石,突然?想起了前世曾与?她交好一段时间的荣学士夫人。
她记得?若是没错,这个时候金陵边郊有一处庄园挂卖,且价格适宜。
而前世里那块农庄正是被那荣学士的夫人花了万两盘下,且据说后来意外挖出了翡翠矿石,她记得?自那之后这位荣学士夫人打扮便一日比一日的华贵起来,逢人便说当初的运气绝妙。
且自那之后,这荣学士的夫人便得?了世家夫人的青睐,再不与?她这般没有背景的官夫人相处,直到后来桓墨被封异姓王,这荣夫人才又时有跑来与?她搭话。
金宝珠叫高寻从货郎那里挑选了个翠色的珠串,然?后心情很好的拎在手里。
虽然?很对不起那位荣夫人,但是现?在她既然?想起了这等好事,她自然?也?想去碰碰运气。
只是若真盘算起来,她手上的银两还有些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