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他妈的肯定是想从海上跑!
乾元很生气,气了大半个晚上。
下半夜的时候他越想越不对劲,这人就是个普通人,还没那个本事掩掉身上仙果的气味神不知鬼不觉地跑掉。
也就还有一种可能,这人不是自己跑的。
想通了这点,他早上早早地起来,等救生站那边领导上班,这会儿出门过去时间应该刚好。
他到了救生站,问了池允的领导,领导说昨天下班的时候是好像看到池允跟一个人走了,问他是谁,领导说不认识,只说是个二十七八岁看着有点儿帅的男的。
这就很好猜了,乾元于是又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妖怪管理局在碧花路的办事处。
但没找着严易行。
他没有严易行的联系方式,只得去找方博言。
午间场,自助餐厅人很多,方博言在餐厅后边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正压低了声音在打电话。
乾元也顾不上敲门,直接撞门进去了。
方博言吓了一跳,跟电话那头说了句“我这儿有事先挂了”就挂断了电话,一脸诧异地问乾元:“这是怎么了?”
乾元也不拐弯儿抹角,摆着一张焦躁与愤怒混杂的脸说:“那个姓严的狐狸精的联系方式给我。”
“什么事啊这么急。”方博言翻了个便签本儿出来,打开手机通讯录给他抄号码,“不过他这两天出差,现在估计在飞机上,你要联系他的话,估计还得等……”
“去哪儿出差?”乾元打断他问道。
“内陆的哪个城市吧,没具体说。”方博言写好了号码,把便签纸递给他,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这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需要帮忙的话你就说。”
乾元也就是被池允磨得对“方博言”这三个字有点儿生理上的排斥反应,但其实他对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
他拨了下严易行的号码,那头提示确实是关机状态。
暂时联系不上严易行,他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烦躁地呼出一口气:“唐沂不见了,有人看见昨天下午是跟他一起走的。”
“不见了?”方博言演技不错,脸上的诧异神色浮现得恰到好处,而后又笑了笑,“其实你也该料到他会走的吧?你不说他之前挺……不想看到你么?可能……”
“他不会!”乾元吼。
这人拓麻才跟他确定关系,他才刚把人办了,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地跑掉?
方博言被他吼得镜片后的眼里浮上了点儿阴郁的神色,而后很完美地用温和的笑意把那抹神色盖掉了。
“其实我也能猜到,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对吧?”方博言说。
乾元猛然扭头看着他。
“你真不打算吃掉仙果了?”方博言说,“如果你不吃,明年春天你再跃不过去龙门,你就会化成水,也就意味着你会死。”
“你什么意思。”乾元隐隐有点儿预感,看着他眯了眯眼。
“我和他不一样,”方博言站起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走到他面前,“我不希望你死。”
乾元沉着脸看他,没有说话。
方博言的语气还是很温和:“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他的好感,只是因为仙果……”
乾元猛地站起身来,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推到了办公桌边:“是你干的?!他在哪儿?!”
“你找不到他的。”方博言笑了笑,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生气,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情意,“你现在对他的感觉,全是因为仙果,等你吃掉仙果,化了龙,你就会发现我才是对的。”
“我吃不吃仙果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他妈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他到底在哪儿?!”乾元揪着他的领子的手青筋暴突,声音又扬高了好几度。
这会儿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问道:“老板,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儿。”方博言偏着头朝门口应了一声,又把视线移回乾元脸上,“如果今天换做仙果在我身上,我也可以不顾一切地把仙果分离出来给你,可他呢?他做得到这些吗?你的命在他眼里根本就不重要,他根本不在乎。”
乾元说:“他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你再跃不过去龙门就会在明年的冬天化水?呵,”方博言嗤笑了一声,“别骗你自己了,他不知道那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问,如果他真的关心你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不问?”
乾元压抑着胸腔中的怒火,喘息着闭了闭眼又睁开:“你是真不打算说了?”
“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那我可能真的错了,但现在,我坚信我是对的。”方博言说。
乾元猛地搡了他一把,丢了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走到门边,他又回过头来,神色阴郁地看着方博言说:“你最好祈祷他别出什么事,否则,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淹了这座城。”
说完,他才开门出去,砰的一声把门带上了。
外面下起了雨,空气湿闷,温度却是一点儿也没降下来。
乾元从方博言的餐厅出来,站在餐厅门口,迷茫地步入了眼前被倾盆大雨覆盖的这个世界。
他漫无目的,毫无方向,仙果的气息……
就在他浑身被雨水淋湿的一刻,他嗅到了弥漫在雨雾中,极轻极淡的一股气息。
是他熟悉的仙果味儿。
清新甘甜的仙果味儿混杂在雨水里,很淡,很远,但他还是嗅到了!
是那个码头的方向!
乾元匆匆拦了个车,直奔那个集装箱码头。
浓厚的雨幕中,海天交界处一片混沌。
集装箱码头方圆足有数公里。
五颜六色的集装箱在堆场里堆得满满当当;港口,有货船离港、靠岸,鸣笛声声,震耳欲聋。
码头上人来人往,吆喝着装载卸货。
此时,在没人注意到的一座浮桥上,一个男人迅速脱了衣裤跃入了水中,又在入水时,变成了一条近两米长的金色大鱼,往海天交界处的那片混沌疾游而去。
第96章 屈尊降贵鲤鱼精(13)
啊,这是多久了啊。
池允无聊地躺在玻璃仓里,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嘴里干, 还很饿。
可能他这儿不太需要人看着, 集装箱里的人这会儿都不在。
这些人就没想留他一条命吧?不然三五天这么躺着,不饿死也得渴死啊。
乾元那家伙,平时找他不是挺迅速的么?这回怎么这么久?
不过他还是坚信乾元能找到他,所以他也不是太担心。
集装箱门“哐哐”被人砸了两声,又传来点儿剐蹭碰撞的声响, 像有人在撬锁。
行吧,他应该在海上飘了挺远了,这个速度也可以了。
池允咧着嘴笑了起来。
又过了片刻,门被哐的一声打开了。
“唐沂!”乾元边喘气边吼。
“这儿——”池允刚开口, 眼前的蓝色篷布就被掀开了, 乾元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要拿撬棍砸他面前的玻璃罩子。
池允忙说:“唉唉哎别砸,应该有开门键, 你找找。”
“你他妈要气死我, ”乾元扔了撬棍,挤出了点儿耐心去找开门键,最后在玻璃仓尾部找到了, “我他妈就说那个狐狸精没安好心,你不信,你还跟他走?!”
“我有防着他的,就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给我下的药, 就吃了个饭,我也没离开座儿啊。”池允一脸无辜又纳闷儿地说。
乾元扯掉他身上贴着的连线贴片儿,又解了他手上脖子上扣着的皮带扣,拽着他一臂,臭着一张脸把他拉起来:“狐狸精需要给你下药?你这脑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还好那家伙不是真对你有什么想法,否则估计这会儿你就得在他床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别气了。”池允看着他笑,身上有点儿发软,只能靠在乾元身上让他扶着走,“你怎么过来的?游过来的?你不是淡水鱼么?在海里游这么久不会有问题吧?这儿应该离岸边挺远了啊……”
“有屁问题,本大仙是谁?”乾元臭着脸瞪了他一眼,扶着他出了集装箱。
天已经黑了,这个货船看上去挺大,这片儿甲板上堆得密密麻麻的全是集装箱。
乾元搀着池允走到了栏杆边儿上。
天上这会儿还在下雨,乌云翻滚,海面卷浪,看起来还挺危险的。
池允往海里看了看:“咱们是要游回去吗?你怎么不开个快艇来啊?”
“快艇追得上个屁!”乾元说,“等开着快艇追上了,估计你身上的东西都被他们弄出来了。”
“弄出来了你不就正好可以吃了?”池允没忍住调侃了一嘴。
“回去吃不死你!”乾元恶狠狠地说。
池允打了个机灵,不敢再提这茬儿,笑着说:“不过这么远,我可游不了那么久,你要扛着我回去吗?”
“给你个骑一回本大仙的机会你是不乐意?”乾元臭屁地斜睨着他。
于是池允就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那个骑鱼少年,被乾元驮着,游回了b城的一个海岸边。
乾元的别墅已经看好了,是幢装修好的、家电齐全拎包入住的别墅,贵是贵了点儿,但很省事儿。
不过现在过户手续还没办下来,所以他们还是回了酒店。
酒店房门打开,里头站了一排黑西装,那个给乾元送卡的青年正拿着个小本本在给他们安排工作,听到门响,青年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惊得扔了手里的小本本就扑了过来:“老板啊!怎么一整天都联系不上您啊,刚买的手机又丢了啊?”
一排黑西装齐齐朝门口鞠了个躬:“老板好——!”
乾元架着池允进屋,眼也不抬地摆了摆手:“滚滚滚,都可以滚了。”
一排黑西装又鞠了个躬:“好的老板!”然后排成一列出门去了。
“你黑涩会老大啊?”一堆人走光了,池允软绵绵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乾元笑,“手下小弟挺听话啊。”
“你他妈不想被和谐就别提那个词儿!”乾元压低了声音瞪着他,“本大仙做的是合法生意!收留那些没钱办|证儿的妖怪,那叫做慈善!”
池允也不再深究他到底是干嘛的做的又是什么生意,拧了瓶水咕噜咕噜灌了,窝回沙发里:“好饿啊,叫个餐吧,我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池允话刚说完,客房送餐就到了。
小弟们看起来很懂事,估计是一早就叫好了。
餐送到,池允看到那个量……好吧,应该是刚刚那一群人叫的。
不过也好,有吃的比什么都好。
他吃了饭,总算恢复了点儿力气。
乾元已经去浴缸里泡着了。
池允进了浴室,就见乾元的鱼身由于太肥太长,侧躺着,鱼嘴和尾巴都露在外面,已经沉不到底儿了。
看来泳池是真的有必要了。
这晚由于池允没什么精神,乾元就放了他一码,没有吃死他,只抱着他吸了一晚上的仙果味儿,最后醉醺醺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青年送了房产证儿和新的手机过来,乾元就拎着池允,坐进了青年开的车里。
休息了一个晚上,池允的精神恢复了不少,就是乾元似乎有点儿恹恹的,坐进车里就靠在他的肩上又睡了过去。
乾元买的别墅在靠海的一个别墅小区,二楼的阳台看出去,海湾、礁石、沙滩,配上碧蓝无垠的大海,一眼望去人的心情都舒畅了。
乾元回来后,就脱了衣裤跳到了泳池里,变成一条头顶黑斑的金色巨大锦鲤,欢快地游了两圈儿,沉到水底去了。
乾元看起来很喜欢那个泳池,所以池允下午回浴场上班他没跟着。
别墅离池允上班那个浴场有一段儿距离,不过乾元安排好了,由青年开车接送他下班。
他一个海滩上的穷救生员被同事诧异的眼光盯得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一个下午他都能在沙滩上看见几个黑西装。
黑西装离他不远不近的,总在他的视线内。
应该是乾元不太放心,怕他又被严易行或者方博言坑了,所以安排这几个过来看着点儿。
要天天这样,买门票的钱一个月下来也是他工资的好几倍了。
池允决定回去好好跟乾元说说。
晚上回到别墅,乾元居然还沉在泳池里。
池允去叫他吃饭,叫了老半天也不见他有反应,于是脱了衣服跳到泳池里,潜进水底,游到主角鱼旁边轻轻戳了戳鱼肚子。
他那一戳,主角鱼就稍微浮起来了一点儿,然后在水里翻了个面儿,肚皮朝上,吐出了一串泡泡,浮到了水面上,不过鱼嘴还在微微张合。
池允吓着了,差点儿呛了口水,赶紧浮上来,喊那青年的名字:“项贺!”
项贺耳朵贼灵,速度贼快,十秒钟之内就出现在了泳池边儿上。
“怎么啦怎么啦?老板娘怎么啦?”项贺慌慌张张地推了推黑框眼镜。
池允也顾不上去纠正他的称谓,焦急地问:“他怎么回事?怎么又翻白肚皮了?”
项贺吐出口气说:“哦,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之前可能在海里泡久了,有点儿脱水,缓个一两天就好。”
果然还是有影响的,这假大仙儿,还真当自己是条海鱼了。
池允鼻子有点儿酸,陪着乾元在水里飘了会儿,才去了餐厅吃饭,吃完饭他又回了泳池边上坐着。
主角鱼翻着白肚皮儿说:“坐这儿干嘛呢,睡你的觉去,明天早班呢你。”
“我想了想,”池允斟酌着说,“等过完这个夏天,我浴场那边儿工作结束了,就回你老家去吧。”
他琢磨这个事儿琢磨了挺久了,也是今天乾元身体出了问题他才下定这个决心。
来年春天,乾元要跃龙门,总陪他待在这海边也不是个事儿,迟早是要回去的。
现在方博言还会不会动他他不清楚,但他不想再给乾元找事儿做了,毕竟总不能每次都指望着乾元能来救他。
就这次,乾元在海里呆久了脱水这个症状就挺吓人,万一再来几次,对他影响大了,导致他跃不过去龙门可就麻烦了。
在原剧情里,乾元在吃掉仙果之前,鱼身是没有过变化的,所以他觉得,乾元现在这个变化,应该是往有利的方向在发展。
毕竟天天跟仙果呆一块儿呢,总能吸收点儿仙果的仙气儿吧?
“你跟我走?”金色大锦鲤在水面扭了扭肥硕的身子,翻着白肚皮儿向他游了过来。
“嗯。”
池允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另外,我上班没事儿,你让他们别来了,你这一整天买门票的钱一个月下来都能抵我好几个月工资了。”
“那就别上班了,直接走。”鱼说。
池允随口找了个借口:“你才刚买了这么大个房子呢,你让我再住段时间过个瘾不行吗?”
鱼嘴喷出一口水,池允都能脑补出他臭屁的表情了。
“这有什么好过瘾的?本大仙多大的房子没有?还让你过不了瘾?”主角鱼摆了两下鱼尾以示骄傲,“行了,睡你的觉去,本大仙自有安排。”
池允无语地耷拉着眼皮看他,正要起身,突然瞥见鱼肚子下边儿好像有点问题,忙又蹲了回去。
“别动别动,我看看……你这是长瘤子了?”池允蹲在泳池边戳了戳鱼肚子下边儿长“瘤子”的地方。
主角鱼翻着白肚皮在水面上浮浮沉沉,黄白黄白的鱼肚子两侧,靠近某个部位的地方,长了两个肉色的芽芽,在水里微微浮动。
主角鱼疑惑地“嗯”了一声。
“咦,这看起来像两个小爪爪?我靠你不是要化龙了吧?”池允震惊地看着主角鱼,声音都有点儿抖。
“什么?”主角鱼猛地一惊,在水里扑腾起来,想去看自己的鱼肚子,奈何他只能左右摆动,在水里扑腾了半天也没能成功看到。
池允忙说:“等等等等,我拿手机拍给你看。”
池允拿了手机过来,对着鱼肚子下边儿的某个部位拍了一张,把手机凑到侧翻着浮在水面上的主角鱼的死鱼眼前。
“这真是爪子?爪子不是能动的么?我怎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不会真是瘤子?”主角鱼有点儿不太敢相信地说。
池允戳着手机屏幕上,放大了鱼肚子下边儿的位置,给主角鱼看:“你看看啊,这个肉色的芽芽,尖端是不是有五个不明显的分叉?我靠,你真的是五爪金龙啊……”
第97章 屈尊降贵鲤鱼精(14)
在原剧情里,主角鱼化龙之后的描写并不多, 但五爪金龙这个是有提过的, 所以自从乾元的鱼身开始变黄以后, 池允就不怎么担心他会跃不过去龙门了。
“那你不用吃掉仙果也可以化龙啊,你现在这个体型,跃龙门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吧?”池允说。
主角鱼没有说话,已经震惊地呆住了,瞪着一只无神的死鱼眼侧翻在水面上飘啊飘。
过了一会儿, 他在水里弹了弹,翻了个面儿,肚皮朝天:“快快快,你再看看上边儿有没有。”
“有有有!”池允往鱼肚子上方看去, 果然在主角鱼小小的胸鳍边儿上看到了两个稍小一点的肉芽芽, 又疑惑地皱了皱眉, “是我的错觉么?怎么感觉你的胸鳍尾鳍都变小了?侧翻着的时候身体也没有之前宽了?”
“哈哈哈哈哈——本大仙要化龙了——!”主角鱼突然浑身是劲儿地蹿出水面,又一头扎进泳池里欢快地摆着鱼尾蹿开了。
池允被他这疯了一般的动静溅了一身的水, 但乾元那股兴奋劲儿跟能传染似的, 他只看着欢快地在泳池里摆着尾巴游蹿的主角鱼,嘴角的笑容就不自觉地扩大了。
他是真的为他感到高兴。
所以即使被溅了一身水他也没有半点儿不愉快的感觉,反而很想下去和乾元一起蹿一会儿。
但没蹿了一会儿, 估计是脱水症状还没缓过来,乾元又累了,翻起了白肚皮,感慨地说:“本仙终于要化龙了啊……”
然后他就在水里睡过去了。
池允回房冲了个澡也睡下了。
池允那天晚上在泳池边上的话乾元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那几个黑西装接下来的两天没再跟着他进浴场里了, 只是守在售票处外面。
过了两天,乾元身体恢复了,狠狠地吃了他几回,但没再催着回老家,还是陪着他在浴场上班,那几个黑西装也终于不再跟着了。
池允抽了个空,去退了大姨那里的房子,跟大姨好好告了个别,说要请大姨吃个饭。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大姨好像已经不那么怕乾元了,于是斟酌着问:“你那个男朋友,还在不啦?”
“不让他来,大姨你别……”池允说。
大姨打断了他:“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觉得,你工资也没多少,咱就不出去吃了,你让他来家里做饭怎么样?”
大姨一个人住了好几年,儿女在国外很少回来,还挺舍不得这个小伙儿的。
所以在大姨家吃告别饭的那天,大姨一直都是眼泪花花儿的。
转眼到了十月份,要关海了,他们这些救生员今年在海边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池允收拾了东西,也没在这个城市多逗留,就和乾元一起回去了乾元的老家——龙门附近的一个内陆城市,n城。
乾元这段时间鱼身的变化似乎变缓了,一个多月下来,肉芽芽还是肉芽芽,一点儿也没长成龙爪,不过体型倒是细长了不少,跟条染了色儿的黑鱼似的。
一出机场就有人开车来接,还是辆内里装修豪华的加长林肯。
看来这家伙真的挺有钱。
乾元的别墅位于半山腰,隔着一座山头紧邻着龙门峡谷,而且这处私宅比他们之前住的小区里的别墅大了个七八倍,泳池都有好几个。
池允一开始住着豪宅感觉还挺新鲜的,生活起居有人伺候得妥妥儿的,他就像个书里头描写的米虫,一天天儿的啥也不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了一段儿时间就感觉自己像个废人,于是闹着要去找工作。
这个提议显然遭到了乾元的严词拒绝,说他要跃龙门了,必须天天多吸几回仙果。
所以池允这段时间除了吃喝睡,就是和乾元一起吃喝睡,有时候也会陪着乾元在泳池里泡着。
然后乾元终于找到了新的玩儿法,开始喜欢上了在泳池里吃他。
就这么又过了两个月,乾元的鱼身又长长了一些,都快三米了,但他肚子下边儿的肉芽芽却是没什么变化,显得更小了。
池允觉得可能是他这个仙果虽然对乾元化龙有点儿buff加成,但要成功化龙,还是得跃过龙门才行。
乾元也一天天地惆怅了起来。
虽说他现在鱼身变化了不少,但对跃龙门这事儿他还是有些心里没谱儿。
天气日渐转凉,距离乾元跃龙门的时间越来越近。
池允于是就想着,就这么待着吧,反正也就这几个月了,等乾元跃完龙门,说什么也得去找工作了,否则空窗期太久不好找工作是一方面,他也担心自己就这么待着待着真把自己待成个废人。
立春那天,两人一起来到了龙门边儿上。
池允和乾元手牵手站在河岸边。
岸边石岩湿润,黄河水自狭长的峡谷尽头擦过两岸石壁奔腾而下,卷起一阵阵和着水汽的狂风,添了几分寒气。
池允裹着条厚实的羊毛围巾,在扑面而来的水雾中呼出口寒气,看着眼前的滚滚淌过的混黄河水有点儿无语。
这拓麻是个鲤鱼就跃不过去吧?除非长个一两米长的还能拼一拼,就这个水流奔腾的激烈程度,乾元之前三斤二两那个身子板儿还不得直接一浪头给拍晕了?
乾元看起来有点儿紧张,捏着池允的手心大寒天的冒了一层汗。
池允拍了拍乾元的手,在震耳欲聋的潮浪声中大声喊道:“别紧张!你现在三百二十斤都有了!就你这个重量级肯定能跃过去的——!”
“如果我再跃不过去……”乾元有点儿忐忑,捏着池允的手又紧了紧。
池允大声喊道:“不会的!你要跃不过去真化水了!我就陪你当鬼去!”
“化水的事你知道?”乾元有点儿诧异,而后皱了皱眉,“什么叫陪我当鬼去?你什么意思?”
“就是给你殉情啊!”池允喊,“我早就想好啦!去吧去吧,别磨蹭了,我在岸上给你加油!加油啊我的大仙儿!”
乾元松开他的手,蹙眉凝重地看着笑得很愉快的池允,深呼吸几口气,才一层层脱掉身上裹了好几层的衣服,然后跟个跳水运动员似地跃出去,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空旋儿一头扎入了奔腾的混黄河水中。
头顶黑斑的巨大锦鲤在如山如沸的混黄河水中迎浪逆流而上,不时跃出水面,向峡谷上游的尽头游去。
“大仙儿加油啊!!”池允在岸上边朝上游跑边喊。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会儿心潮特别澎湃,好像是他要化龙了似的,感觉脚下都要生出风来了,跑得飞快。
乾元游得更快,金色的身影在奔腾的河水中时浮时沉,轻松地从水中弹跳起来,跃过了数道横亘的陡坡。
尽头是一道高度近十米、几乎呈直角的泄流,那是鲤鱼化龙的最后一道坎,却也是龙门最难跃过的一道坎。
池允气喘吁吁地捏了把汗,在山道上驻足,拿着个望远镜紧张地看着。
金色锦鲤游到那道泄流前,骤然跃出水面,逆着倾泄而下的水流直上云霄,跃上了泄流口——
然而由于泄流口水流太过湍急,金色的巨大锦鲤在下一刻,就被水流裹着冲进了泄流下的深潭里。
“变大了有个屁用!五年了!还是只差那么点儿!”
乾元臭着张脸,在岸上气喘吁吁地套着裤子,湿发被他撩到了脑后,现出额上那块颜色深于周围皮肤的印记。
“你以前也能跃那么高?”池允有点儿吃惊。
就乾元以前那个身子板儿跃个一米多不得了了,能跃上十米的泄流?
“我是鲤鱼……精,又不是普通鲤鱼。”乾元闷闷地说。
都承认自己是鲤鱼精了,看来是真的挺受打击的。
池允于是柔声问道:“那今天还跃吗?”
乾元套上外套,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跃了,一天就一次,不然体力耗光了会被冲走的。”
池允捏了捏他的手,手指插入他的头发里,抖了抖他头发上的水:“没事儿,别泄气,咱们明天再来,这才开春第一天,要不你回去多吸吸仙果?”
“吸了也没用。”乾元丧着张脸摇了摇头,“我算是知道了,仙果只能让我长大点儿,对跃龙门根本就没什么帮助。”
乾元一路上都挺失落的,几乎没再怎么说话,连平时吸仙果味儿的兴趣都不太有了,一个人愣愣地靠在窗边儿,看着窗外倒退的龙门风景。
接下来连续几天都是这样,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但就那么一点点乾元始终跃不过去。
这天回到家,乾元没像之前一样一直粘着池允,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东西打电话,打完电话又叫了项贺进去谈了半小时话。
池允觉得乾元有点儿不太对劲,于是贴在门边儿偷听。
项贺模糊的夹杂着抽泣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别啊老板,您不能不要我们啊,跃龙门不是跃过去就行了吗?要不让罗鹏鹏化了原形把您驮上去?”
“你这金鱼脑子是不是记性不好?过去没试过吗?!驮上去没用!别废话了,明天律师就过来了,我明天没空,遗产具体分配就照这上边儿写的来,遗嘱拟定好了我回来再……”
池允哐地推开门,指着乾元就喊:“你拓麻在干嘛呢?立遗嘱?你要气死我吗?!”
第98章 屈尊降贵鲤鱼精(完)
乾元吓了一跳,把手里的几张纸往项贺怀里一塞, 推了他一把:“走走走, 你先滚出去。”
项贺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池允身边擦过去, 没忘了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了。
“你平时的臭屁和自信都哪儿去了?”池允气呼呼地看着他,“这拓麻才开春多久你就打起退堂鼓了?整个春天三个月呢!”
乾元梗着脖子皱着眉,跟被训的中二少年一般,执拗又不服输地看着他:“这就是以防万一,跃龙门哪儿那么容易, 能跃过去遗嘱也不会生效,但万一跃不……”
“你闭嘴!”池允冲到他跟前捏着他的脸打断了他,“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你要是化水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你这遗产打算留给谁啊?”
“你才闭嘴, 死死死, 死个屁!”乾元甩开他的手,吼得更大声。
池允冷哼一声, 优哉游哉地走到沙发边儿上坐下, 抱着双臂翘着腿看他:“我劝你想想我,如果你跃不过去,我就陪你一起死, 我早就决定好了,你反驳也无效,反正你的遗产我是一分钱都不会要。”
“你认真的?”乾元皱了皱眉,走到他旁边坐下, 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之前还以为这人是为了给他鼓劲儿才这么说,如今在那么多遗产的诱惑下还能这么说,他就觉得这人可能真的是认真的。
池允说:“我这人轴得很,你要不想我跟你一块儿死,你就对你自己自信点儿!”
乾元皱着眉靠进沙发里,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打心眼儿里觉得你跃不过去?”池允问。
乾元又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这几天你陪着我也看到了,每次都差那么一点儿,但我四年前第一回 也就是差那么一点儿,我曾经认识的那条鲤鱼精也是差了那么一点儿,而且他和我不一样,他是整整跃了五百年,最后还是化了水。”
池允突然有点儿心疼。
乾元最近情绪越来越差,他当然感觉得出来。
如果就这一辈子,他其实很愿意把仙果给他,但他们还有重来的机会,所以他一直也没太纠结乾元跃龙门这个事儿。